冬日的暖阳在寒风中显得格外亲切，身穿破旧棉衣的小姑娘坐在吱吱作响的马车尾，背后靠着几个隐约能看出刷着红漆的破旧木箱。
小姑娘吸了口凉气，吐出一片白雾，抬起头把手缩进袖子里，眯着眼睛对着阳光取暖。
“丫头，冷吧！”前面赶车的老头挥着鞭子说。
“董叔，咱啥时候到啊？”小姑娘脆生生地应着，声音格外好听。
“快了快了，今儿晚上就能进京了，到京城就好了！”老头笑呵呵地说。
“董叔，那京城是个挣钱的地儿吧？”
老头继续挥着鞭子，高声说着：“都说这京城的富贵人家最不差钱，给路边的乞丐都是大子儿，咱去了，就有好日子过咯！”
挥在马背上的皮鞭啪啪作响，女孩又小心地问道：“那……咱有钱了，班主是不是就不会生气了？”
“对咯对咯，有钱了，就好了！”老头笑着又挥了一下马鞭，加快速度。
小姑娘把手往袖子里再缩了缩，向后一靠，望着天上的太阳，慢慢闭上了眼睛……
“下车下车，快点抬东西！”四周嘈杂的声音让小姑娘睁开双眼。
原来已经到京城了。
“你这死丫头，想啥呢？快点儿！快抬东西！”曹班主粗重的嗓门指挥着戏班的人进进出出。
“丫头，来，跟我抬这个。”董叔过来叫走了小姑娘。
“董叔，这就是京城啊？”小姑娘好奇地望着四周。
华灯初上的街市来回穿梭着人群，男女老少聚在一块，围看那些来自天南海北的杂耍艺人的奋力表演，人声鼎沸，灯火通明，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酒肆花窗上倒映着觥筹的人影，茶棚间的烟孔云雾升腾，浓郁的烟火气铺满整条街道，所有人都在这繁华之地讨着生活，如此陌生又新鲜的景象让小姑娘一时迷了眼睛，失了方向。
既然来到如此富贵热闹之地，这戏班以后的日子还得靠手里抬的这些家伙事儿过活，小姑娘不敢懈怠，收回视线急急忙忙地跟着帮忙。
小姑娘是流浪的难民，没什么正经名字，平时大家就“丫头，丫头”的叫着，因为曹班主有个儿子，所以把她捡回来当个童养媳养着。
但去年冬天，曹班主的儿子染了风寒没救回来，从此以后曹班主性情大变，喜怒无常，不复往日的亲和。
人死如灯灭，这么大的戏班还得养活，曹班主只能继续带着戏班走南闯北。
嘉庆初年，看着许多进京的戏班在京城名声大噪，曹班主看准时机，也想去京城搏个一席之地。
戏班的人匆匆忙忙地搬完行李就进屋休息，累得满身是汗小姑娘在寒风中打了个哆嗦也回到屋里。
屋子不大，所有人挤在一张大通铺上睡觉，小姑娘盖着夏日用的薄被，缩在通铺的一角。自从曹班主儿子死了以后，她的日子变得不再好过。
戏班里是一群最会见风使舵、踩高捧低的人，以前班主儿子在，小姑娘跟在他后面，少不了大家的嘘寒问暖。可后来曹班主儿子死了，曹班主就开始各种看小姑娘不顺眼，戏班里的人也跟着明里暗里地欺负她。
小姑娘想着或许进京城就好了，班主挣到钱，有了名，自然就高兴起来，自然就能回到以前的样子。
带着这份憧憬，小姑娘裹紧被子睡着了。
曹家班来京城也有十几天，虽然曹班主特地挑在年节进京，也登台唱过几次，但偌大的京城却没有一个雇家来邀戏，眼看着每日的花销如流水，曹班主的脸色是一天比一天难看。
都说京城中达官贵人最爱听戏，但没有名气的戏班子，一般人家是不请的，会丢了脸面。
这一天，曹班主总算找到些门路，终于可以去五品官员家祝寿，这是曹家班进京第一次受邀，曹班主里里外外叮嘱好几遍，生怕出了差错，但临上台时还是发生了意外。
戏服弄错了。
曹班主气得火冒三丈，在这紧要关头一时之间没有解决办法，只能先和主人家打个商量，换了顺序，让人回去取戏服也算是有惊无险，应付过去。
但这毕竟是第一次登门演出，差点儿砸了，曹班主忍着脾气，没在雇家发作，等到收工回去后，所有人都没去休息，而是都低着头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谁都不敢说话。
“说！谁干的？”
没有人答应，院子里静的可怕，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曹班主更加恼火，怒吼着，“平时是谁收着戏服的？”
“是丫头。”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曹班主尖锐的目光迅速穿过院中的人群，看到站在最后的低着头的小姑娘，瘦小的身体微微摇晃，好像随时都要倒下去。
曹班主抬腿快步走了过去，二话不说，一脚把她踹翻在地。
原本被京城的冷风吹伤的小姑娘正发着烧，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跟着人群站在后面，听不清周围的声音，但曹班主猛然一脚倒是让她清醒几分，她茫然的抬起头看向曹班主，不知所措。
“你这死丫头，还能做什么？”曹班主又补上几脚。
小姑娘本就身体虚弱，没有力气，此时更是脸色苍白，只能缩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班主，班主，丫头还小，您就饶了她这一次吧。”董叔跑过来求情。
曹班主本就在气头上，听不得人劝，转过头怒瞪董叔，骂道：“怎么？你是班主我是班主？我教训一个犯错的死丫头轮到你说嘴了？”
曹班主伸手一推，董叔踉跄地后退几步。
“你这死丫头，我白吃白喝的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要你有什么用，你这个索命鬼！”
“给我滚出去，我曹家班养不起你这样的闲人！”
……
天寒地冻的夜晚，生着病的小姑娘被赶出了门，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班主很生气很生气，而她好冷好冷。
此时正值年关，外面是火树银花不夜天，街道是车如流水马如龙，但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周围有人在欢声笑语，有人在步履匆匆，但就是没有人把目光看向这里，为她停留。
她身体又冷又热，骨头缝里都能感觉到酸痛，她站不起来也动不了，每动一下寒风就会趁机钻进她的身体里。
她想着班主只是生气了，想着明天就好了……
她想着班主曾经那么好，总是对她笑……
她想着醒来以后班主就会抱她回家……
小姑娘就这样想着想着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都陷入黑暗之中。她耳边呼啸的北风渐渐失去了声音，她的身体蜷缩到慢慢失去了知觉，双脚仿佛没有了支撑，时间好像在四周流逝……
物换星移，日月交替，四季轮转，白驹过隙……
恍惚之间，天快亮了……
小姑娘吸了口凉气，吐出一片白雾，抬起头把手缩进袖子里，眯着眼睛对着阳光取暖。
“丫头，冷吧！”前面赶车的老头挥着鞭子说。
“董叔，咱啥时候到啊？”小姑娘脆生生地应着，声音格外好听。
“快了快了，今儿晚上就能进京了，到京城就好了！”老头笑呵呵地说。
“董叔，那京城是个挣钱的地儿吧？”
老头继续挥着鞭子，高声说着：“都说这京城的富贵人家最不差钱，给路边的乞丐都是大子儿，咱去了，就有好日子过咯！”
挥在马背上的皮鞭啪啪作响，女孩又小心地问道：“那……咱有钱了，班主是不是就不会生气了？”
“对咯对咯，有钱了，就好了！”老头笑着又挥了一下马鞭，加快速度。
小姑娘把手往袖子里再缩了缩，向后一靠，望着天上的太阳，慢慢闭上了眼睛……
“下车下车，快点抬东西！”四周嘈杂的声音让小姑娘睁开双眼。
原来已经到京城了。
“你这死丫头，想啥呢？快点儿！快抬东西！”曹班主粗重的嗓门指挥着戏班的人进进出出。
“丫头，来，跟我抬这个。”董叔过来叫走了小姑娘。
“董叔，这就是京城啊？”小姑娘好奇地望着四周。
华灯初上的街市来回穿梭着人群，男女老少聚在一块，围看那些来自天南海北的杂耍艺人的奋力表演，人声鼎沸，灯火通明，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酒肆花窗上倒映着觥筹的人影，茶棚间的烟孔云雾升腾，浓郁的烟火气铺满整条街道，所有人都在这繁华之地讨着生活，如此陌生又新鲜的景象让小姑娘一时迷了眼睛，失了方向。
既然来到如此富贵热闹之地，这戏班以后的日子还得靠手里抬的这些家伙事儿过活，小姑娘不敢懈怠，收回视线急急忙忙地跟着帮忙。
小姑娘是流浪的难民，没什么正经名字，平时大家就“丫头，丫头”的叫着，因为曹班主有个儿子，所以把她捡回来当个童养媳养着。
但去年冬天，曹班主的儿子染了风寒没救回来，从此以后曹班主性情大变，喜怒无常，不复往日的亲和。
人死如灯灭，这么大的戏班还得养活，曹班主只能继续带着戏班走南闯北。
嘉庆初年，看着许多进京的戏班在京城名声大噪，曹班主看准时机，也想去京城搏个一席之地。
戏班的人匆匆忙忙地搬完行李就进屋休息，累得满身是汗小姑娘在寒风中打了个哆嗦也回到屋里。
屋子不大，所有人挤在一张大通铺上睡觉，小姑娘盖着夏日用的薄被，缩在通铺的一角。自从曹班主儿子死了以后，她的日子变得不再好过。
戏班里是一群最会见风使舵、踩高捧低的人，以前班主儿子在，小姑娘跟在他后面，少不了大家的嘘寒问暖。可后来曹班主儿子死了，曹班主就开始各种看小姑娘不顺眼，戏班里的人也跟着明里暗里地欺负她。
小姑娘想着或许进京城就好了，班主挣到钱，有了名，自然就高兴起来，自然就能回到以前的样子。
带着这份憧憬，小姑娘裹紧被子睡着了。
曹家班来京城也有十几天，虽然曹班主特地挑在年节进京，也登台唱过几次，但偌大的京城却没有一个雇家来邀戏，眼看着每日的花销如流水，曹班主的脸色是一天比一天难看。
都说京城中达官贵人最爱听戏，但没有名气的戏班子，一般人家是不请的，会丢了脸面。
这一天，曹班主总算找到些门路，终于可以去五品官员家祝寿，这是曹家班进京第一次受邀，曹班主里里外外叮嘱好几遍，生怕出了差错，但临上台时还是发生了意外。
戏服弄错了。
曹班主气得火冒三丈，在这紧要关头一时之间没有解决办法，只能先和主人家打个商量，换了顺序，让人回去取戏服也算是有惊无险，应付过去。
但这毕竟是第一次登门演出，差点儿砸了，曹班主忍着脾气，没在雇家发作，等到收工回去后，所有人都没去休息，而是都低着头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谁都不敢说话。
“说！谁干的？”
没有人答应，院子里静的可怕，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曹班主更加恼火，怒吼着，“平时是谁收着戏服的？”
“是丫头。”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曹班主尖锐的目光迅速穿过院中的人群，看到站在最后的低着头的小姑娘，瘦小的身体微微摇晃，好像随时都要倒下去。
曹班主抬腿快步走了过去，二话不说，一脚把她踹翻在地。
原本被京城的冷风吹伤的小姑娘正发着烧，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跟着人群站在后面，听不清周围的声音，但曹班主猛然一脚倒是让她清醒几分，她茫然的抬起头看向曹班主，不知所措。
“你这死丫头，还能做什么？”曹班主又补上几脚。
小姑娘本就身体虚弱，没有力气，此时更是脸色苍白，只能缩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班主，班主，丫头还小，您就饶了她这一次吧。”董叔跑过来求情。
曹班主本就在气头上，听不得人劝，转过头怒瞪董叔，骂道：“怎么？你是班主我是班主？我教训一个犯错的死丫头轮到你说嘴了？”
曹班主伸手一推，董叔踉跄地后退几步。
“你这死丫头，我白吃白喝的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要你有什么用，你这个索命鬼！”
“给我滚出去，我曹家班养不起你这样的闲人！”
……
天寒地冻的夜晚，生着病的小姑娘被赶出了门，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班主很生气很生气，而她好冷好冷。
此时正值年关，外面是火树银花不夜天，街道是车如流水马如龙，但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周围有人在欢声笑语，有人在步履匆匆，但就是没有人把目光看向这里，为她停留。
她身体又冷又热，骨头缝里都能感觉到酸痛，她站不起来也动不了，每动一下寒风就会趁机钻进她的身体里。
她想着班主只是生气了，想着明天就好了……
她想着班主曾经那么好，总是对她笑……
她想着醒来以后班主就会抱她回家……
小姑娘就这样想着想着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都陷入黑暗之中。她耳边呼啸的北风渐渐失去了声音，她的身体蜷缩到慢慢失去了知觉，双脚仿佛没有了支撑，时间好像在四周流逝……
物换星移，日月交替，四季轮转，白驹过隙……
恍惚之间，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