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宇看着灯光里的柳红云,身边是粗俗的男人和破旧的家具。她衣着朴素,那绝美的容颜难描难画,看一样反复能使人忘掉自己的忧愁,就像那梦中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

    柳红云注视着钱宇,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让人着迷的气质。

    大江“咳”了一声,孟大山喊了声“钱宇来了。”

    钱宇微笑着转身走到北炕边,放下药箱,弯下腰,温和而又亲切, “铁叔,我来看看你。”

    铁蛋爸躺在破被里,头发干枯灰白,他无力的睁开浑浊的双眼,声音飘乎, “我快不行了。”

    “铁叔,我回村行医了。你相信我,再给你检查一遍好不好?”他的声音温润而又柔和。

    “我已经没救了……小钱大夫,谢谢你了。”

    “小钱大夫,你给你铁叔看看吧。”铁蛋妈探过头。

    铁蛋和孟大山凑到了钱宇身边,钱宇打开药箱,拿出听诊器给铁蛋爸检查……

    柳红云也站了起来,伸头看向钱宇。

    钱宇检查完,说, “我给铁叔开药,然后再打几天点滴。”

    “钱宇,谢谢你啊。”铁蛋说。

    钱宇笑了笑, “只要有希望,就别放弃。”

    看着天色渐深,柳红云走出铁蛋家。

    春雨飘飘,寒夜漫漫。

    村中间卖店路口两边有几棵大柳树,柳红云走到这时,看见卖店对面的大柳树下,面对面站着两个人,一个高大,一个袅娜,似乎发生了争执。离得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柳红云既好奇又害怕,她看出来应该是一男一女在谈恋爱。她悄悄走上前,躲在一处残缺的篱笆影里。她心里想着,我才不是好奇,我是怕路过让他们尴尬。

    树下的女人是叶巧云,柳红云认识,那个男人她不认识。

    叶巧云的声音是那么细柔, “大雨哥哥,当个农民多掉价呀。你二叔在城里当老板,我们去投奔他好不好啊?大雨哥哥,你不愿意带我私奔,你对我是真心的吗?”

    梁大雨浑厚的声音虽然在压抑着却依然充满了霸气, “我是男子汉!我从来不玩弄感情!农民怎么了?农民也有权利追求美好的爱情!”

    “我知道大雨哥哥是个纯爷们儿!”叶巧云讨好的语气, “可是我们家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们进城过好了,生米煮成熟饭。等到那个时候,我们再抱孩子回来……”

    “住口!我原来就只是个混混!你倒好,直接让我去当流氓?!”

    叶巧云走上前抱住梁大雨的胳膊,急了, “大雨哥哥,你就是还爱着她!”

    “你……”梁大雨沉默了。

    柳红云发自内心地觉得梁大雨的声音真好听,那声音是那么的纯净,又那么的有磁性。

    “我好不容易才从家里逃出来的,大雨哥哥……”叶巧云说, “我爱你呀!”

    “巧云,我们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有什么不好?”梁大雨恼了, “你看,我从小在爷爷奶奶家长大,现在奶奶瘫痪在床,我不能抛下他们。”

    “你的名声已经那么臭了,大雨哥哥,你别生气,我们只有逃出去才能过上好日子,你听我这一次好不好?”

    “对,我是村里公认的混混。打架、喝酒、赌博、跳舞……我什么都敢玩!但我从来不玩女人!”梁大雨玩世不恭地说完哈哈大笑。

    “大雨哥哥,那你让我上你家住几天呗?”

    “你可别添乱了!我明天亲自上你家去提亲。都90年代了,婚姻必须自主选择。”

    “你家已经找过媒人了,不行,你别去!”

    “爱情又不丢人,怕啥?”

    一阵风吹过,雨又绵又密。柳红云冷得哆嗦了一下,她打算离开。

    梁大雨脱下外衣,披在叶巧云的身上, “你再勇敢点儿,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忽然,远处几束光闪烁,紧接着从胡同里冲出七八个人,他们拿着手电筒乱晃,手中都握着木棒,来势汹汹。为首之人是叶巧云的父亲——叶本坤。其余的人是他的本家侄子还有儿子叶小泉。

    众人上前围住梁大雨,拽走了叶巧云。

    “你们想干什么?”梁大雨大吼一声。

    叶本坤大声喊道, “梁大黑子,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把巧云嫁给你!你有种今天晚上就打死我!”

    “为了叶巧云,我是不会还手的。”梁大雨掷地有声。话音刚落,只听一阵棍棒噼啪声,梁大雨就倒在了地上。

    叶本坤喊了一声“走”,带着众人离开了。

    柳红云吓得双腿发软。她以为梁大雨肯定快死了,慌慌张张地逃走了。

    柳红云跑回家里,在外屋门口站了一会儿,待呼吸平稳才走进屋去。

    王春香正倚在被上咳嗽,北炕响着震耳的鼾声。柳红云上前给王春香捶背,拿了水给王春香喝,之后又抱着王春香去外屋上了厕所,最后又抱回炕上。

    柳云站在炕前低声说, “娘,小钱大夫回村了,还去给铁蛋爸治病了,要不也求他给你看看?”

    鼾声停了,柳平舟在北炕被里坐起来,扯开嗓子大喊, “杨大夫都说治不好了。你搁那嗷嗷啥?这个家啥时候让你当了?”

    王春香喘着粗气说, “我不治,我等死。”

    “谁死谁命短。我柳平舟把话搁这儿,有我在一天,谁也别想耍驴啊马啊的!”

    “你这叫什么话?”柳红云见王春香咳的上不来气,哭道, “我去找钱大夫治病!”她冲出屋去。

    夜已深,雨如幕。

    柳红云咬紧牙在雨夜中飞奔。

    夜是黑洞,它在吞噬。

    雨是咒语,它在疯狂。

    柳红云全身被雨浇的湿透了,她用力敲钱宇家的大铁门,院中狗叫了起来,紧接着院里亮起了灯。

    钱宇打着一把大黑伞走出来,披着米黄色外衣,眼里闪过一抹惊异, “你怎么?”

    柳红云泪流满面,她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这样看着钱宇,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又饱含着希冀。

    “你……”钱宇心里颤了一下。

    柳红云垂下头, “我妈是王春香。”

    “谁?!啊……”钱宇难以置信,他移开目光,心中全是无助。

    “你也不救她了?”

    “我……她真的应该去住院。”钱宇无能为力地暗自自责。

    柳红云再次凝视钱宇, “我……你怕我给不上你钱?哪怕我卖了自己也差不了你的钱!”

    “你说什么呀?我……”钱宇着急地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重症病人不住院治疗,小诊所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柳红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钱大夫,我求求你!”她拉住钱宇的大腿, “你救救我妈,我发誓!我以后给你当奴隶!”

    钱宇忙拉她起来,训斥她, “你在胡说什么?我要什么奴隶?我……先去给你妈输个液吧。明天,明天再去县医院检查。”

    柳红云仰头哀伤地看着夜空。

    柳红云带着钱宇回到家,钱宇吩咐柳红宝换上了大灯泡。钱宇麻利地给王春香检查,输液。

    柳红云的衣服贴在身上,头发上的雨水流到脸上。她脸色苍白,呆站在地中央。

    柳平舟“嘻嘻”两声说,“小钱啊,你听死丫崽子的干啥?你妈都说她妈没几天了!我这人命苦啊,长得又瘦又小,命比纸还薄啊!”他吸溜几下鼻子,装哭又哭不出,便开始叹气。

    “明天上医院拍片,开点药,病人很危险。”

    “我们家啥情况你也看见了?还看病,能活着吃个饱饭就不错了。”柳平舟苦巴着脸,“你是个大好人,王春香已经害了我半辈子了!阎王把她带走,她也少遭罪,我也能缓口气。”

    “你怎么能这样?”钱宇皱着眉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么说吧,你难道要让我为了个病鬼卖丫头?这也真没办法了!”柳平舟说。

    “别说了!”柳红宝拉长脸说。

    钱宇看向柳红云,心里沉重,“你还不去换上干衣服,别感冒了!”

    柳红云“啊”一声,晃过神来,从地柜里找出几件干衣服,抱着跑了出去,她躲在破仓房换上了干衣服。

    钱宇走后,柳平舟马上就关了灯,柳红云躺在破被里,蒙着头,彻夜难眠。

    雨时大时小,钱宇躺在诊所床上,苦苦思索如何才能致富,又该如何帮村里那些老病号们?

    雨夜。孟大山来到村中卖店的窗外,他躲在大柳树后向窗里偷看。

    卖店内非常亮,庄丽影在柜台后算账。她,披肩卷发,大高个,穿着高领白毛衣,丰满妩媚,容貌鲜丽。孟大山咽了咽口水。

    他记起去年初冬的雨雪夜,屋中也是这么亮,他像现在一样从窗帘缝往里偷看。

    宽敞的地中央,庄丽影从后面紧紧抱着梁大雨的腰,痴迷地喊着,“大雨,没有你,我真活不了了!”她抬手,手腕上在淌着血。

    “庄丽影,你要干什么?把我名字刻你手腕上,你太变态了吧?”梁大宇非常生气地推开她。

    “大雨,我就是爱你!老赵猪狗不如!为了你,我和他分居了。”庄丽影边哭边说,“我们在一起吧?求求你了,我可以给你钱,我有5000块钱!”

    “庄丽影,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梁大雨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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