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后，青蒙蒙的天空飞扬着片片雪花，圆过后又缺一角的月亮发着清冷的光。
青龙河边的杏树林宛如童话里的仙境，杏树枝头白花俏。
柳红云穿着浅粉色羽绒服，头戴白色人造兔毛帽子，穿着半高跟矮腰皮靴。
她站在杏树边遐思。
雪花的低语勾起了河水往日的梦，在这里，曾箫声飞扬，《魂梦相依》；
雪花的低语勾起了河水叮咚的往昔，她抢过他的鞋刷着，身心欢喜；
雪花的低语打破了杏花的哀曲，细雨纷纷，杏花凋谢，他摔了药箱，她手心淌血。
钱宇走来，远远站住，惊落杏树雪。他什么也没说，吹响了箫。
一曲《红沐雨》悠扬飞入天际，荡气回肠，为情所迷。
箫声停了，柳红云退出杏树林，低声说，“钱宇，谢谢你。我永远祝你都好。”
“这……”钱宇不知道该说什么，许多话齐集喉间……撞落一阵雪声。
柳红云离去，一直到消失了身影，钱宇仍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有开始就会有结束。每段乐曲都是这样，生命也是这样，不停向前行进，直到终结。
晚上八点多，钱宇来梁海山家给梁奶奶针灸，只要他在村里就从没间断。
梁海山提前缓软了一盆冻梨，准备了一盒烟，还沏了一壶茶。
柳红云坐在北窗前的椅子上吃冻梨。
钱宇进来，坐在南炕沿，暖和片刻。开始给梁奶奶针灸。
梁海山关上电视，笑着对钱宇说，“怎么样？有七八天没来了，送不出去财神吧。”
“爷爷，这回你可猜错了，全送完了。”他从药箱拿出一叠钱放在桌上，“本钱三千，我挣了七千。这钱挣得真是一波三折，太有意思了。”
“这是要开经验交流会了。”梁海山哈哈笑着。
柳红云拿起钱，揣进裤子口袋，又坐回北窗边。
她反思着说，“我这次是你们当中的失败者，袜子、裤头只够本。”
“我两天送对联儿，挣了一千。”梁海山得意地笑着。
“我也有收获。16天挣七千！我头一次这么短的时间挣这么多钱。”钱宇特别高兴。
“最厉害的是小千，七天挣了六千多。改好了。”柳红云发自内心地感慨，“小千现在能挣钱了，今年冬天不会再去偷了。钱的魔力就是可以改变一个人。”
“他原来是一个臭无赖，你真了不起！”钱宇夸奖。
梁海山笑了，柳红云也笑了。
“钱宇，村里人知道你去送财神，都说你穷疯了。”梁海山说着又笑了。
“没人议论你吗？爷爷，肯定说你的也不中听。”
“别管那套，先说我们都挣到了钱。”梁海山说。
“一个老财奴！”柳红云笑着说，梁海山也笑了。
梁大雨回来，他一进屋，屋里的人都看着他。
他穿着军用棉大衣，军用帽子，扎着大围巾，脚上穿着大皮鞋，上面全是雪。
“这么大雪，又这么晚了，回来干啥？”梁海山说着，出去拿笤帚扫梁大雨身上的雪。
钱宇转身去给梁奶奶拔针。
柳红云出去，一会儿拿进来洗脚水。
梁大雨脱完外衣，泡脚。
梁大雨坐在桌边吃饭，大馒头，大豆腐。
屋里没人吱声，静悄悄的。
“我在门外听你们有说有笑，怎么我一回来一声都没有了。说啊。”梁大雨咬着馒头说。
“说什么？”梁海山看看梁大雨，“天又冷，雪又大，回来干什么？多遭罪！”
“我都回来了，还磨叽啥。”梁大雨不大高兴。
屋子里又恢复了宁静。
梁大雨放下筷子，看着钱宇，“你们说什么，那么高兴？”
梁海山说，“也没什么。大雨，你去休息吧。”
“爷爷，你怎么了？我一回来你就烦。”
“别说了，你去歇着吧。”梁海山说完，递给钱宇一个冻梨，“咱们说哪儿了？让大雨打岔，全忘了。”
“爷爷，你挣钱了。”柳红云说完，收拾桌子，去倒水。
梁大雨冷着脸坐那儿。
“对了。大雨，这么大雪，你回来干啥？”梁海山又开始埋怨，“一直到放假再回来呗。”
“我成了外人！他们都是你的亲人！”梁大雨不高兴了，说完转身回了西屋。
“这混小子！不知好赖。”梁海山叹气，“我年轻的时候干木匠活，有时候两三个月都不着家。”
“爷爷真能干！”钱宇笑呵呵地说。
梁海山笑了。
柳红云不知道为什么也笑了，自然钱宇也跟着笑了。
梁大雨坐在西屋炕沿上想，“我一走，他们又笑上了！我真是多余回来么？”
东屋。梁海山又夸耀起他自己年轻时挣钱不易，“你是不知道，钱宇，当时当木匠让人瞧不起啊！ 还是新中国好啊，我这木匠成了红人。”
“爷爷，您老真了不起呀。”钱宇夸赞。
“这混小子，不学好啊。有你一半好，我也放心了。”梁海山很大声地说着，用手指指西屋。
梁大雨听了，觉得很刺耳，他脱下衣服，铺被躺下，蒙着头。许是太累，他睡着了。
阳光照进窗口，柳红云叫梁大雨起来吃饭。她喊完他就出去了。
梁大雨头一次对家产生了陌生感，他想大吵一架后离去。但理智战胜了烦躁。
“你们看着，青龙村里只有我梁大雨才是你们的英雄！”梁大雨心里想着，笑了，又想，“我要让柳红云拜服在我的人格魅力之下，仰视我！对我乖得像小猫。”
梁大雨目中无人地吃饭。
桌上摆着一盆杀猪菜，是村里亲戚给的，放在他面前，一盘干辣椒丝炒肉，一盘明太鱼，一盘辣拌土豆丝。
这些菜全是梁大雨平时喜欢吃的。
梁大雨专拣有点儿不爱吃的土豆丝吃，柳红云把豆角丝挪他面前，见他不吃，又从杀猪菜里挑了块猪血放他碗里。
梁大雨这下连碗里的饭也不吃了，吃了半块馒头，放下筷子。
“大雨，你住几天走？还是不去了？”梁海山问。
柳红云慢慢嚼着土豆丝，沉默。
“一会儿就走，”梁大雨瞟一眼柳红云，看她没什么反应，“我马上就走。今天晚上有好电影，听说是老好老好的穿越片了。”
“你说错了吧，一个月亮，哪的都一样。还川月，那咱们村里的还青龙月亮呢！”梁海山说。
梁大雨旁若无人地出去。
“亏了苏小云不叫苏小月。”梁海山唠叨，“他昨晚一回来就找事儿，忍着吧。”
柳红云依旧吃饭，没说话。
不一会儿，西屋门响，梁大雨走出去。
“你看看，他要走吗？别吵架。”梁海山和柳红云说。
柳红云放下筷子，追出去。
梁大雨已经打开了大门，柳红云追到院中，问，“你要回去？”
“你有事？没事，我就走了。”梁大雨头也没回。
“那好吧。”柳红云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好像忽然明白，她和梁大雨之间隔得太远，一个在山下，一个在山顶，山下的正是她自己。
梁大雨离开家里后，柳红云也没心思吃饭。
她寻思着，“我迟早得离开这里！要想自立，就得挣很多钱。”
柳红云结婚后很少进村里串门子。
想要在村里挣钱，还是得了解一下村里村外的事。
柳红云为此去了铁小景家。
铁蛋爸家里有许多人爱去闲坐，他们一家人都忠厚老实，不传谣言。
柳红云一到，铁小景忙拉她去了她的闺房。
“红云，你有孩子了吗？好想抱抱她。一定要生女儿，像洋娃娃那样的。”
“要生自己生去。”柳红云说着，歪在炕上。
“红云，是不来打听别人都议论你什么了。就是卢小芳她妈说，苏小云做人流生病了。”
“那事儿啊，一点儿不新鲜。”
“那你告诉我个新鲜的。”铁小景倚着柜，说。
“没听说吗？钱大夫送财神，小千和他一起送。”
“孟老头说钱大夫送财神，把他妈气病了。钱大夫跪了一夜才好。”铁小景小声说。
“太有意思了，还跪一夜。白费，不让当村医不是也当了。”柳红云撇撇嘴。
“是你让钱大夫丢的人，对不对？”铁小景说着摸柳红云的手，“你的手没之前那么糟糕了。”
“又听谁说的，有没有什么正经事。”柳红云烦了，“说东道西又不挣钱，有意思么？”
“红云，你有老梁家当靠山。干嘛还拼命挣钱，赶紧生个娃带，拴住你丈夫才是正经事。”
“小景，你想错了，谁也拴不住。人，时时刻刻都在扇动翅膀，只要有好风就飞。”
“你是一只鸟么？哈哈哈哈……”
“村里那么多在外面打工的，没有什么致富项目吗？”柳红云问。
“老孔家那伙人在山东打工还行，往出包地没人包，都嫌又累又不挣钱。孟大山领那十几个人在工地，累一年了现在还没要出来工资，还有叶小子养鱼挣点钱相亲……”铁小景看柳红云沉思，又说，“你还想推鱼塘吗？风头太盛了！”
“小景，你说让钱宇包地怎么样？”
“钱宇连锄头都没碰过，那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青龙河边的杏树林宛如童话里的仙境，杏树枝头白花俏。
柳红云穿着浅粉色羽绒服，头戴白色人造兔毛帽子，穿着半高跟矮腰皮靴。
她站在杏树边遐思。
雪花的低语勾起了河水往日的梦，在这里，曾箫声飞扬，《魂梦相依》；
雪花的低语勾起了河水叮咚的往昔，她抢过他的鞋刷着，身心欢喜；
雪花的低语打破了杏花的哀曲，细雨纷纷，杏花凋谢，他摔了药箱，她手心淌血。
钱宇走来，远远站住，惊落杏树雪。他什么也没说，吹响了箫。
一曲《红沐雨》悠扬飞入天际，荡气回肠，为情所迷。
箫声停了，柳红云退出杏树林，低声说，“钱宇，谢谢你。我永远祝你都好。”
“这……”钱宇不知道该说什么，许多话齐集喉间……撞落一阵雪声。
柳红云离去，一直到消失了身影，钱宇仍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有开始就会有结束。每段乐曲都是这样，生命也是这样，不停向前行进，直到终结。
晚上八点多，钱宇来梁海山家给梁奶奶针灸，只要他在村里就从没间断。
梁海山提前缓软了一盆冻梨，准备了一盒烟，还沏了一壶茶。
柳红云坐在北窗前的椅子上吃冻梨。
钱宇进来，坐在南炕沿，暖和片刻。开始给梁奶奶针灸。
梁海山关上电视，笑着对钱宇说，“怎么样？有七八天没来了，送不出去财神吧。”
“爷爷，这回你可猜错了，全送完了。”他从药箱拿出一叠钱放在桌上，“本钱三千，我挣了七千。这钱挣得真是一波三折，太有意思了。”
“这是要开经验交流会了。”梁海山哈哈笑着。
柳红云拿起钱，揣进裤子口袋，又坐回北窗边。
她反思着说，“我这次是你们当中的失败者，袜子、裤头只够本。”
“我两天送对联儿，挣了一千。”梁海山得意地笑着。
“我也有收获。16天挣七千！我头一次这么短的时间挣这么多钱。”钱宇特别高兴。
“最厉害的是小千，七天挣了六千多。改好了。”柳红云发自内心地感慨，“小千现在能挣钱了，今年冬天不会再去偷了。钱的魔力就是可以改变一个人。”
“他原来是一个臭无赖，你真了不起！”钱宇夸奖。
梁海山笑了，柳红云也笑了。
“钱宇，村里人知道你去送财神，都说你穷疯了。”梁海山说着又笑了。
“没人议论你吗？爷爷，肯定说你的也不中听。”
“别管那套，先说我们都挣到了钱。”梁海山说。
“一个老财奴！”柳红云笑着说，梁海山也笑了。
梁大雨回来，他一进屋，屋里的人都看着他。
他穿着军用棉大衣，军用帽子，扎着大围巾，脚上穿着大皮鞋，上面全是雪。
“这么大雪，又这么晚了，回来干啥？”梁海山说着，出去拿笤帚扫梁大雨身上的雪。
钱宇转身去给梁奶奶拔针。
柳红云出去，一会儿拿进来洗脚水。
梁大雨脱完外衣，泡脚。
梁大雨坐在桌边吃饭，大馒头，大豆腐。
屋里没人吱声，静悄悄的。
“我在门外听你们有说有笑，怎么我一回来一声都没有了。说啊。”梁大雨咬着馒头说。
“说什么？”梁海山看看梁大雨，“天又冷，雪又大，回来干什么？多遭罪！”
“我都回来了，还磨叽啥。”梁大雨不大高兴。
屋子里又恢复了宁静。
梁大雨放下筷子，看着钱宇，“你们说什么，那么高兴？”
梁海山说，“也没什么。大雨，你去休息吧。”
“爷爷，你怎么了？我一回来你就烦。”
“别说了，你去歇着吧。”梁海山说完，递给钱宇一个冻梨，“咱们说哪儿了？让大雨打岔，全忘了。”
“爷爷，你挣钱了。”柳红云说完，收拾桌子，去倒水。
梁大雨冷着脸坐那儿。
“对了。大雨，这么大雪，你回来干啥？”梁海山又开始埋怨，“一直到放假再回来呗。”
“我成了外人！他们都是你的亲人！”梁大雨不高兴了，说完转身回了西屋。
“这混小子！不知好赖。”梁海山叹气，“我年轻的时候干木匠活，有时候两三个月都不着家。”
“爷爷真能干！”钱宇笑呵呵地说。
梁海山笑了。
柳红云不知道为什么也笑了，自然钱宇也跟着笑了。
梁大雨坐在西屋炕沿上想，“我一走，他们又笑上了！我真是多余回来么？”
东屋。梁海山又夸耀起他自己年轻时挣钱不易，“你是不知道，钱宇，当时当木匠让人瞧不起啊！ 还是新中国好啊，我这木匠成了红人。”
“爷爷，您老真了不起呀。”钱宇夸赞。
“这混小子，不学好啊。有你一半好，我也放心了。”梁海山很大声地说着，用手指指西屋。
梁大雨听了，觉得很刺耳，他脱下衣服，铺被躺下，蒙着头。许是太累，他睡着了。
阳光照进窗口，柳红云叫梁大雨起来吃饭。她喊完他就出去了。
梁大雨头一次对家产生了陌生感，他想大吵一架后离去。但理智战胜了烦躁。
“你们看着，青龙村里只有我梁大雨才是你们的英雄！”梁大雨心里想着，笑了，又想，“我要让柳红云拜服在我的人格魅力之下，仰视我！对我乖得像小猫。”
梁大雨目中无人地吃饭。
桌上摆着一盆杀猪菜，是村里亲戚给的，放在他面前，一盘干辣椒丝炒肉，一盘明太鱼，一盘辣拌土豆丝。
这些菜全是梁大雨平时喜欢吃的。
梁大雨专拣有点儿不爱吃的土豆丝吃，柳红云把豆角丝挪他面前，见他不吃，又从杀猪菜里挑了块猪血放他碗里。
梁大雨这下连碗里的饭也不吃了，吃了半块馒头，放下筷子。
“大雨，你住几天走？还是不去了？”梁海山问。
柳红云慢慢嚼着土豆丝，沉默。
“一会儿就走，”梁大雨瞟一眼柳红云，看她没什么反应，“我马上就走。今天晚上有好电影，听说是老好老好的穿越片了。”
“你说错了吧，一个月亮，哪的都一样。还川月，那咱们村里的还青龙月亮呢！”梁海山说。
梁大雨旁若无人地出去。
“亏了苏小云不叫苏小月。”梁海山唠叨，“他昨晚一回来就找事儿，忍着吧。”
柳红云依旧吃饭，没说话。
不一会儿，西屋门响，梁大雨走出去。
“你看看，他要走吗？别吵架。”梁海山和柳红云说。
柳红云放下筷子，追出去。
梁大雨已经打开了大门，柳红云追到院中，问，“你要回去？”
“你有事？没事，我就走了。”梁大雨头也没回。
“那好吧。”柳红云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好像忽然明白，她和梁大雨之间隔得太远，一个在山下，一个在山顶，山下的正是她自己。
梁大雨离开家里后，柳红云也没心思吃饭。
她寻思着，“我迟早得离开这里！要想自立，就得挣很多钱。”
柳红云结婚后很少进村里串门子。
想要在村里挣钱，还是得了解一下村里村外的事。
柳红云为此去了铁小景家。
铁蛋爸家里有许多人爱去闲坐，他们一家人都忠厚老实，不传谣言。
柳红云一到，铁小景忙拉她去了她的闺房。
“红云，你有孩子了吗？好想抱抱她。一定要生女儿，像洋娃娃那样的。”
“要生自己生去。”柳红云说着，歪在炕上。
“红云，是不来打听别人都议论你什么了。就是卢小芳她妈说，苏小云做人流生病了。”
“那事儿啊，一点儿不新鲜。”
“那你告诉我个新鲜的。”铁小景倚着柜，说。
“没听说吗？钱大夫送财神，小千和他一起送。”
“孟老头说钱大夫送财神，把他妈气病了。钱大夫跪了一夜才好。”铁小景小声说。
“太有意思了，还跪一夜。白费，不让当村医不是也当了。”柳红云撇撇嘴。
“是你让钱大夫丢的人，对不对？”铁小景说着摸柳红云的手，“你的手没之前那么糟糕了。”
“又听谁说的，有没有什么正经事。”柳红云烦了，“说东道西又不挣钱，有意思么？”
“红云，你有老梁家当靠山。干嘛还拼命挣钱，赶紧生个娃带，拴住你丈夫才是正经事。”
“小景，你想错了，谁也拴不住。人，时时刻刻都在扇动翅膀，只要有好风就飞。”
“你是一只鸟么？哈哈哈哈……”
“村里那么多在外面打工的，没有什么致富项目吗？”柳红云问。
“老孔家那伙人在山东打工还行，往出包地没人包，都嫌又累又不挣钱。孟大山领那十几个人在工地，累一年了现在还没要出来工资，还有叶小子养鱼挣点钱相亲……”铁小景看柳红云沉思，又说，“你还想推鱼塘吗？风头太盛了！”
“小景，你说让钱宇包地怎么样？”
“钱宇连锄头都没碰过，那不是赶鸭子上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