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红云坐在地桌前,上面两盘饺子。

    “爷爷,谁送来的?还热乎。”

    石菊懒洋洋地倚炕柜上说,“你婆婆刚走,说大雨哥明天回来。”

    梁秋雨家也安座机电话。

    “我婆婆你该叫大娘,没礼貌。”柳红云说着拿起一个饺子吃,“挺好吃呢,韭菜肉的。”

    “你们两个吃吧,我和你奶不吃韭菜。”

    石菊一听,跳上前,抢了一盘饺子,坐在炕沿上大口吃着,一口一个,不停咂嘴。

    “看你吃东西都香啊!”柳红云又吃两个饺子不吃了,“也不好吃,太香了。”

    “那是没靠着你。”石菊吃着说,“让你一个月光吃大饼子就盐粒儿,看啥眼都蓝。”

    “这孩子,过去可掉地上了。”梁海山慈祥地说。

    “咱们两个全都命不好,大雨哥收留了我们,一定要感恩。我在家时没好吃的,吃咸菜臭豆腐,你还不及我。你这个小弟,别给姐丢脸。”

    石菊风卷残云吃了一盘饺子,满足地打嗝,“咱俩?你给我丢脸吧,村里人都说你和钱宇,背叛了大雨哥。等大雨哥回来,等着两个脸蛋开花吧。”

    柳红云怎么能不急呢。她站起来,“我就是去教苏小云按摩,钱宇示范。造谣!”

    “我不让你去苏小云家,不听,名声多不好。”

    梁海山关上柜门,拿出这一包瓜子下地,“给老梁家丢老人了!大雨回来正好不要你。”

    “我可不怕!身正不怕影子斜!”

    “真能耐了。来算命的了,给我算过了,说大雨命犯桃花,要娶四个老婆才能过好。”

    “算命的放狗屁!我就不信。”

    “看你这个吵吵劲!都说他算得准。你去算算,最少十块,破灾二十,转命运五十。”

    “他这是抢!我得卖多少小百货才挣十块,这是封建迷信!”柳红云说,“报警抓他。”

    “是个瘸子,又没骗大钱,别坏人财路。”梁海山说着看石菊,“和你姐一起去算算。”

    柳红云说,“我可没钱算命。这么赚钱,我都想出去算了。”

    “你可别气我了,你一个女人,知道啥?”

    “我知道出力挣钱,不走歪门邪道。”

    梁海山拿出二十块钱,“石菊,你也算算。你们一起去算吧。”

    他瞪柳红云,“快去。看你明年能生小子吧?要生丫头,可别告诉我。”

    柳红云在家也没活干,本着去看热闹的心理,和石菊一起去了银锁家。

    银锁爹专门往家里领到村里算命的,或者看风水的人。

    他这一辈子都这样,不但家没富,还特别穷,就银锁一个儿子,27了还没娶上媳妇,他也不着急。

    他常说,“命里有时终会有。”

    不管活多忙,只要听说来了算命、算卦、看风水的人,他急忙跑出田地,请人回家,好吃好喝招待。

    银锁家里一屋子人,站坐都有,男女老少。

    柳红云和石菊站在里屋门口,屋里全是烟,开着门。

    叶巧云穿着貂皮衣坐在炕里,乔娜娜在一边献殷勤,笑容那么腻。

    叶巧云看见柳红云,阴阳怪气地说,“先让咱们村第一个大能人算!村里头一个女暴发户,开着小解放,爱咋浪咋浪。”

    屋里一片笑声。

    有小孩说,“瓜老甜了!”

    老太太说,“月饼真好吃!大鹅也不错。”

    “蛋鸡才好呢,我家买的还下蛋呢!”

    柳红云穿着紫色白毛领呢绒大衣,头发梳得高高的,头上带蓝白格发带,她像是有城里女大学生般的气质,眼波一闪,眼角挑起。

    她哈哈一笑,“凭力气挣钱,卖货要是浪,那就浪!”

    屋地正中黑木地桌边,坐着一个面貌猥琐的中年男子,留着两撇胡子,胡子发黄,小眼睛不时眨着,看起来很精明。

    他正给杨嫂算命,这个女人皮肤松懈,嘴角下撇,三十多岁衣着过时,很虔诚。

    要说命运不好,她也是真不好。

    刚嫁入杨家,她丈夫就生了一场大病,命倒是保住了,活啥也干不了了,生了一个女儿,女儿下生就死了。这几年再也不生了。

    不光如此,她养鸡鹅下蛋,养大就丢,也不知是谁专门欺负老实人。

    “你命中克夫,再不破破,你自己也活不长。”算命的接过十块钱,“谁还算?”

    “不是说了,给她先算。”银锁妈指着柳红云,别人让开道,她傲气十足地领着石菊进屋,站在屋地当中。

    “先生,破破多少钱?少点儿行不行?”杨嫂问。

    “不是我要钱,是交买路钱。破灾买小鬼,阴间难又难。”算命的一番说辞,杨嫂又拿出二十元递上。

    “今晚先给你过阴,看你可怜。”银锁妈说。

    柳红云冷冷地问,“买路?你是土匪啊!这么可怜的女人你都骗!”

    “红云,你别得罪先生,我算好了,就有好日子过。”杨嫂哀求般说。

    “我就不信邪,你要给我算不明白,大嘴巴抽你。”柳红云匪气十足,狂傲地睨算命的一眼。

    算命的人竟然笑了,屋里人也一起笑了。

    银锁爹说,“她就是我们村村霸王的老婆,昨天那个黑大个老头是她爷公公,一家子人在村里可没人敢惹。”他怕得罪柳红云,指点道。

    “小丫头,你好美哟!”算命的见风使舵,油嘴滑舌,“你不信命?其实谁有你命好啊!我算了几十年命,你是第一个大富大贵之命!”

    “忽悠,真可笑!算不准一分钱没有!”

    “算命的人称‘算子仙’,算生孩子最有一套。”银锁爹介绍,“在三营那边,多年不孕都给算出了孩子。”

    “还‘算子仙’!你看我能生几个孩子?”柳红云讨厌算命的那双邪恶的小眼,看了直想吐。

    算子仙眯着眼,掐着手指头,嘟囔一气,猛睁开眼,“啊呀”一声,“买路钱就是买烧纸,刚才我回宫里一看,那么多小鬼问你要钱。今年你赚了三四万块钱了,还有牛和猪。”

    算子仙是真那么神吗?

    不是,是昨天梁海山来算的时候对她说了,“我孙媳妇开车做小买卖,挣了三四万,又换了牛和猪。你算算能过长吗?”

    刚才银锁爹又提一嘴,他早知道了柳红云的底细,故意这么说。

    屋里来算命的人全都佩服,“这么准!”或者说,“她挣了这么多钱!”不想算命的人也想算了。

    柳红云撇嘴,“不对。别蒙事儿。”

    “阴间可热闹了,他们挣钱就是等人间烧纸,你将来能在青石县有一个村的地皮,是大地主。”

    “现在哪来的地主?胡扯!”柳红云瞪眼,“哼”一声。

    “你爱一个人,他不爱你。”

    “用你废话,全村谁不知道!”

    “我给你破破,免费。将来你有了孩子再孝敬我,怎么样?”

    “凭啥你也宠她!”乔娜娜喊上了,“她有大富贵的命,你就溜须舔腚。”

    “别恶心我,用他舔腚!”柳红云话落,全屋人都笑了。

    这些村民,看柳红云时多了几分恭敬,他们信了柳红云就是大富之人。

    叶巧云不服,“算命的,那我就不如她了?”

    “你嫁的好,可是你不如她能赚钱。现在,我还没给你算,看面相,你能花钱,得别人养着。她能挣钱,天生大富之人。将来,全村人都得倚靠她赚钱。”

    “你别胡叭叭了,我也不信。你可能不知道,以前我是这个村最穷的人。”

    “你那是厚积薄发,小时穷,集福成。”

    “算了,你算别人吧。”柳红云不想理他。

    算子仙没骗成柳红云的钱岂能罢休,他意味深长地叹气,“你有灾祸啊!”

    柳红云过去给了他一耳光,“啪”的一声,“闭上你的臭嘴!我都大富了,没灾祸。”

    “她能生几个孩子?”银锁妈问。

    “她又没给卦金,还打人,我不告诉她。”算子仙捂着脸,自嘲,“我脸上贴金了,这一巴掌扇得好!我也借她的福了。”

    屋里人又一起笑了。

    柳红云叫上石菊一起走了。

    孟大山妈站在地上,说,“算命的,她能生几个孩子啊?”

    “那个小姑娘,自己怎么生孩子!”

    “她……她还真是……”乔娜娜嚷嚷,屋里一片嗡嗡声。

    叶巧云叹气。

    “有人不是说和钱宇吗?”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你聋了?和什么钱宇,那是谣言。算命的都看出来了,红云还是个姑娘。”一个大妈说。

    “大雨可能是太监吧。”叶小子唠叨。

    叶巧云坐过去,算子仙给她算命。

    他还煞有介事地闭眼,再睁开眼,“胎位不正,吃点药,气不顺,破破灾。”

    叶巧云摸出五十块钱,“给我破破?”

    “她是孕妇,今晚先给她破……你们别人往后推迟一下。”算子仙说。

    “行,我让给她,不急。”杨嫂说。

    乔娜娜上前几步,“我明天晚上破灾。为什么我这么美丽,流落凡间呢!”

    “你又不是鬼,还流落。”二花子说。

    “再给巧云算算什么好命?”银锁妈说。

    “你啊,应该嫁给一个医生,错嫁了。”

    “那怎么这样啊?”叶巧云娇弱地说。

    算子仙捏住叶巧云细长的手,抿嘴一笑,“你太急了呗!记住,好事多磨。”

    “都有男人了,还磨啥?”乔娜娜问。

    “不是重找丈夫,可以温故知新。”

    “她不上学了,什么意思?”!”叶小子问。

    “天机不可泄露!命不强啊,没人真爱你,自己好好爱自己吧!”

    “给我破破,我求你了!”叶巧云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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