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连日来的绵绵的雨大概因为落在春日，有一种润滑如酥的感觉。
姜瑶一手倚在柜台支着下巴一手百无聊赖拨弄算盘，透过店里珠帘望向雨雾迷蒙的街，直叹气。
春日雨水多，除非必要，几乎无人冒雨来配香，是以暖香阁难得的门庭冷落。
有人拨开珠帘，发出一阵珠子碰撞的细碎清脆声响，姜瑶先瞧见一柄绘着竹子枝叶的油纸伞，伞檐往上抬了抬，就先教人注意到那样一双脉脉的眼。
来人身上带着雨天独有的湿润潮气，几步之遥也教他走得十分端正挺拔。
“掌柜，配香。”说完，他长指拈出一块碎银搁在柜台上。
声音和人有一致的调性，像浸了绵绵的雨，声清而不冷，很温润。
半天没有丝毫动静。
姜瑶几乎在对上那双眼时便呼吸一滞，拨弄算盘的手也停在半空，丝毫不觉酸痛，眼神毫不收敛地落在那张脸上。
最后生生将自己憋得脸红。
那一双眼，眼角眉梢竟将初春的料峭和晚春的明媚都融进去了。偏生眼尾略狭长，带了点儿惑人的意味。
“公子要什么香？可有配方？”姜瑶后知后觉失礼，忙问。
只恐他这样周身气度不凡，定然出身大户之家，最重礼数，想来她这样莽撞唐突，早已惹人不快。这桩生意，怕是难成。
可他这人奇怪，只丢下一句：“掌柜随意。”
片刻又补上：“听闻掌柜识香懂香，已是名满长安。”
姜瑶瞬间明了，他此举并非借着这个由头为难她。
再打量一番来人容貌气度，姜瑶略略思索后很快挑了几味用油纸盛着递到他面前。殊不知，她挑香时亦被来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他立时会意，低头轻轻一嗅：“甚好。”
“我们这里配香先看客人喜好，客人觉得满意方才制香，公子若是得空，三日后来取便好。若是不得空，留了府邸位置，我回头给公子送至府上。”
“三日后，我亲自来取。”
说完，他又很缓很慢地往外走 ，珠帘碰撞，传来一句：“姜姑娘，我姓沈”。那个沈字的尾音被他咬的很重，似乎带有一点强调的意味。
只是他说完，身形就隐入了外面天青色的烟雨中。仿佛并无人来过。
只有柜台上的一小锭碎银提醒她忘了找银两，再加上那把被冷落在屋角的伞。伞上的水珠落下来已在地上浸湿一小块。
鬼使神差地，姜瑶被那把伞吸引，走过去撑开来，脑海中尽是那人不疾不徐收伞抖雨珠立伞的样子。
何堪舆抱着铺满了才烘干香料的簸箕来到店前就看到姜瑶握着一柄油纸伞转来转去地看。
“怎么了？”何堪舆放下簸箕走过来揽着她的肩问。
姜瑶摇头，在伞面的竹枝抚过：“就是觉得这柄伞很好看。”
......
沈丛筠出了门，就有侍女欢儿围上来给他披上白狐裘：“公子畏寒，眼下才初春，莫着凉。”
说着赶紧把怀里抱着的热乎乎的汤婆子塞到了沈丛筠手里。
上了马车，沈丛筠顾惜她一个女孩子，天还在下雨，索性让她一道上马车，把汤婆子也顺道又给她塞回去。
欢儿笑嘻嘻地抱着，她知晓公子面冷心热，虽然鲜少有几分笑模样，待他们这些人却从来没有过多的主仆之分。
欢儿想着想着，不禁想到方才她在暖香阁外偷看到的一幕，忍不住大着胆子问：“公子待方才香阁的掌柜好生耐心......”
其实她也不过随口一问，不然马车上只他二人太过沉闷。熟料沈丛筠唇边竟有了一点笑意：“这或许是我们难得这样平心静气的时候。”
沈丛筠拨开车帘看重重雨幕，欢儿还在细细思索他这句话中的不对劲。
烟雨迷蒙，腾起缭绕的薄雾，萦绕在长街，像一张若有似无的薄网，罩住了整个天地，在这之下，无人可逃无处可去。人的视线中，目之所及一切物事的周身轮廓都带上一种缥缈又朦胧的影影绰绰之感，模糊了一切边界。
什么都是虚幻的，这种不真实置身得久了，反而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又如梦似幻让人忍不住沉沦其中了。
可时至今日，沈丛筠依然能无比清晰地想起他同姜瑶初见时候的剑拔弩张。
......
大殿之上，气氛压抑的有些可怕，一位鬓角微霜的男子站在一旁，眉目间写满了顺从之意，低着头身子有些发抖不敢说话，大气也不敢出。只那目光含着隐忧偶尔不自觉地飘向殿中心：那地上跪着一个半大的少年，垂着头伏低身子一言不发，两手指节弓着用力按在地上。
姜瑶推门而入的时候，险些被扔过来的茶盏砸中，而茶盏方向，正是冲着地上的少年去的。
少年周身是四分五裂的碎瓷片，但他仍旧置若罔闻，没有丝毫被惊吓到的样子。姜瑶抚一抚鬓边，待步摇不再晃动款款走到姜珩身边：“这是怎么了，发这样大的火气？”
“阿姐”，姜珩见了她，面上的狠厉癫狂一瞬消失不见，撇着嘴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扯着她的衣袖摇晃告状，“就是他惹我生气！”
“好好好，阿姐替你罚他。”姜瑶摸了摸他的鬓发安抚道，渐渐地，姜珩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不过阿姐来得正好，你瞧瞧。”姜珩的目光变得促狭，饶有兴味地一把捏住地上跪着的少年下巴，迫使他不得不抬头。
应当是使了大力气，少年的头被逼着抬起，下巴那一片全红了个遍。
“阿姐，你看。”姜珩说着，炫耀似的让姜瑶看那少年模样。
随着他声音，姜瑶下意识的就对上了那一双眼，饶是姜瑶见过了千千万万姿容上乘堪称绝色的佳公子，甚至自己苑中大半也算万里挑一，可也没有一个像面前的少年这般，说是好看都觉得太过低俗肤浅。
仅仅是被姜珩捏着下巴迫使抬起头来，少年便犹如受了奇耻大辱一般，目中忿忿难掩半分厌恶。
被紧咬的下唇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一般，眼中虽未含泪，眼尾已先飞起了一抹薄红，偏过头去，连一个眼神都吝惜分给他们。
许是衬着少年稍显病弱苍白的面色更显楚楚可怜之意，便勾起了姜珩的虐待欲，使姜瑶清楚地看到姜珩眸中沉沉的玩味和不屑之意。
眼见姜珩又要动作，姜瑶先挡在少年面前。果然，下一瞬姜珩的面色就变了，唯一一点微末的笑意也消失殆尽，逐渐走开去和姜瑶隔开一些距离拊掌低着头，神色转为无辜和好奇：“阿姐也要和我作对吗？”
“阿姐有个更好的法子。”语罢，姜瑶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两句，姜珩的面色才和缓。
“既然这样，我就饶你一命，将你赐予阿姐。”
姜珩蹲下身，用手背抚了抚少年面颊，笑得别有深意：“你可要好好伺候她。”
一旁站着的老臣松了一口气，按着少年的脊背让他扣头谢恩：“还不快谢恩。”
天下无人不知如今姜国□□当道，长公主姜瑶更是荒淫无度，喜好豢养男宠，可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今日偶然同他入宫一趟，却平白遭受如此无妄之灾，事已至此，虽是折辱，好在命是保住了。
谢澜不愿将父亲置于为难境地，终是叩头谢恩：“谢、皇上隆恩。”短短几字，被他咬的很清晰，像是从唇齿生生用力挤出来的。
姜瑶带着谢澜才回到庭芳园便有两名男子围上来，一个捧了一盏茶，另一个待她坐下急忙为她捏肩。
“公主，你已有好几日未宿在我房中了......”
另一人赶忙抢话：“胡说，这阵子公主已去了你那处不下三回，唯独我日日都难见公主一面，夜夜苦等至天明，独自垂泪。”说着又要抹泪。
姜瑶看他们此番，又瞧见谢澜站在一旁，身姿挺拔，忽然觉得起了兴味。随即对谢澜招手唤他过来，谢澜视若无睹，被其中一个争宠的男子推搡了一把：“公主唤你呐。”
谢澜不得不走到姜瑶面前，有意拍了拍自己衣裳，望向方才推他的人，又显出很不屑的神色，嗤之以鼻的样子很傲然：“涂脂抹粉，上不了台面。”
“公主......这小子是从哪里来的，怎么这样不懂规矩。”
“叫什么名字？”姜瑶问谢澜。
谢澜本不愿同她多费口舌，可姜瑶偏有法子逼他开口：“谢大人此时应当还未来得及出宫。”
“谢澜。表字澄平。”少年人虽不情愿，可开口音朗声清，听得姜瑶心下如过泓泉，被涤荡得透彻。
“这名字不好，我不喜欢”，余光落在院中几丛修长挺拔的翠竹上，姜瑶自作主张，“往后就叫丛筠吧，沈丛筠，表字如春。”
谢澜自是不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何况名字乃是一个人的表征，寄予爹娘给他美好的期许，改名换姓，无异于摒弃从前种种，成为这荒淫公主的掌中玩物。
“把赵嬷嬷找来，就说我宫里来了新人，需要她教教规矩。”侍女应声去了，顺带揪着丛筠一道离开，免得他再惹姜瑶不快，碍她的眼。
“公主，你怎么新带了这么个孩子回来，瞧着模样虽生得好，气性却也大，并不懂得察言观色讨人欢心，又恐怕时日一久还会招致祸端牵连了你，更何况......他年岁尚轻......”
“本宫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多嘴？是本宫待你太好让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吗？”
此言一出，便不再有人敢多言语。
，
连日来的绵绵的雨大概因为落在春日，有一种润滑如酥的感觉。
姜瑶一手倚在柜台支着下巴一手百无聊赖拨弄算盘，透过店里珠帘望向雨雾迷蒙的街，直叹气。
春日雨水多，除非必要，几乎无人冒雨来配香，是以暖香阁难得的门庭冷落。
有人拨开珠帘，发出一阵珠子碰撞的细碎清脆声响，姜瑶先瞧见一柄绘着竹子枝叶的油纸伞，伞檐往上抬了抬，就先教人注意到那样一双脉脉的眼。
来人身上带着雨天独有的湿润潮气，几步之遥也教他走得十分端正挺拔。
“掌柜，配香。”说完，他长指拈出一块碎银搁在柜台上。
声音和人有一致的调性，像浸了绵绵的雨，声清而不冷，很温润。
半天没有丝毫动静。
姜瑶几乎在对上那双眼时便呼吸一滞，拨弄算盘的手也停在半空，丝毫不觉酸痛，眼神毫不收敛地落在那张脸上。
最后生生将自己憋得脸红。
那一双眼，眼角眉梢竟将初春的料峭和晚春的明媚都融进去了。偏生眼尾略狭长，带了点儿惑人的意味。
“公子要什么香？可有配方？”姜瑶后知后觉失礼，忙问。
只恐他这样周身气度不凡，定然出身大户之家，最重礼数，想来她这样莽撞唐突，早已惹人不快。这桩生意，怕是难成。
可他这人奇怪，只丢下一句：“掌柜随意。”
片刻又补上：“听闻掌柜识香懂香，已是名满长安。”
姜瑶瞬间明了，他此举并非借着这个由头为难她。
再打量一番来人容貌气度，姜瑶略略思索后很快挑了几味用油纸盛着递到他面前。殊不知，她挑香时亦被来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他立时会意，低头轻轻一嗅：“甚好。”
“我们这里配香先看客人喜好，客人觉得满意方才制香，公子若是得空，三日后来取便好。若是不得空，留了府邸位置，我回头给公子送至府上。”
“三日后，我亲自来取。”
说完，他又很缓很慢地往外走 ，珠帘碰撞，传来一句：“姜姑娘，我姓沈”。那个沈字的尾音被他咬的很重，似乎带有一点强调的意味。
只是他说完，身形就隐入了外面天青色的烟雨中。仿佛并无人来过。
只有柜台上的一小锭碎银提醒她忘了找银两，再加上那把被冷落在屋角的伞。伞上的水珠落下来已在地上浸湿一小块。
鬼使神差地，姜瑶被那把伞吸引，走过去撑开来，脑海中尽是那人不疾不徐收伞抖雨珠立伞的样子。
何堪舆抱着铺满了才烘干香料的簸箕来到店前就看到姜瑶握着一柄油纸伞转来转去地看。
“怎么了？”何堪舆放下簸箕走过来揽着她的肩问。
姜瑶摇头，在伞面的竹枝抚过：“就是觉得这柄伞很好看。”
......
沈丛筠出了门，就有侍女欢儿围上来给他披上白狐裘：“公子畏寒，眼下才初春，莫着凉。”
说着赶紧把怀里抱着的热乎乎的汤婆子塞到了沈丛筠手里。
上了马车，沈丛筠顾惜她一个女孩子，天还在下雨，索性让她一道上马车，把汤婆子也顺道又给她塞回去。
欢儿笑嘻嘻地抱着，她知晓公子面冷心热，虽然鲜少有几分笑模样，待他们这些人却从来没有过多的主仆之分。
欢儿想着想着，不禁想到方才她在暖香阁外偷看到的一幕，忍不住大着胆子问：“公子待方才香阁的掌柜好生耐心......”
其实她也不过随口一问，不然马车上只他二人太过沉闷。熟料沈丛筠唇边竟有了一点笑意：“这或许是我们难得这样平心静气的时候。”
沈丛筠拨开车帘看重重雨幕，欢儿还在细细思索他这句话中的不对劲。
烟雨迷蒙，腾起缭绕的薄雾，萦绕在长街，像一张若有似无的薄网，罩住了整个天地，在这之下，无人可逃无处可去。人的视线中，目之所及一切物事的周身轮廓都带上一种缥缈又朦胧的影影绰绰之感，模糊了一切边界。
什么都是虚幻的，这种不真实置身得久了，反而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又如梦似幻让人忍不住沉沦其中了。
可时至今日，沈丛筠依然能无比清晰地想起他同姜瑶初见时候的剑拔弩张。
......
大殿之上，气氛压抑的有些可怕，一位鬓角微霜的男子站在一旁，眉目间写满了顺从之意，低着头身子有些发抖不敢说话，大气也不敢出。只那目光含着隐忧偶尔不自觉地飘向殿中心：那地上跪着一个半大的少年，垂着头伏低身子一言不发，两手指节弓着用力按在地上。
姜瑶推门而入的时候，险些被扔过来的茶盏砸中，而茶盏方向，正是冲着地上的少年去的。
少年周身是四分五裂的碎瓷片，但他仍旧置若罔闻，没有丝毫被惊吓到的样子。姜瑶抚一抚鬓边，待步摇不再晃动款款走到姜珩身边：“这是怎么了，发这样大的火气？”
“阿姐”，姜珩见了她，面上的狠厉癫狂一瞬消失不见，撇着嘴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扯着她的衣袖摇晃告状，“就是他惹我生气！”
“好好好，阿姐替你罚他。”姜瑶摸了摸他的鬓发安抚道，渐渐地，姜珩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不过阿姐来得正好，你瞧瞧。”姜珩的目光变得促狭，饶有兴味地一把捏住地上跪着的少年下巴，迫使他不得不抬头。
应当是使了大力气，少年的头被逼着抬起，下巴那一片全红了个遍。
“阿姐，你看。”姜珩说着，炫耀似的让姜瑶看那少年模样。
随着他声音，姜瑶下意识的就对上了那一双眼，饶是姜瑶见过了千千万万姿容上乘堪称绝色的佳公子，甚至自己苑中大半也算万里挑一，可也没有一个像面前的少年这般，说是好看都觉得太过低俗肤浅。
仅仅是被姜珩捏着下巴迫使抬起头来，少年便犹如受了奇耻大辱一般，目中忿忿难掩半分厌恶。
被紧咬的下唇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一般，眼中虽未含泪，眼尾已先飞起了一抹薄红，偏过头去，连一个眼神都吝惜分给他们。
许是衬着少年稍显病弱苍白的面色更显楚楚可怜之意，便勾起了姜珩的虐待欲，使姜瑶清楚地看到姜珩眸中沉沉的玩味和不屑之意。
眼见姜珩又要动作，姜瑶先挡在少年面前。果然，下一瞬姜珩的面色就变了，唯一一点微末的笑意也消失殆尽，逐渐走开去和姜瑶隔开一些距离拊掌低着头，神色转为无辜和好奇：“阿姐也要和我作对吗？”
“阿姐有个更好的法子。”语罢，姜瑶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两句，姜珩的面色才和缓。
“既然这样，我就饶你一命，将你赐予阿姐。”
姜珩蹲下身，用手背抚了抚少年面颊，笑得别有深意：“你可要好好伺候她。”
一旁站着的老臣松了一口气，按着少年的脊背让他扣头谢恩：“还不快谢恩。”
天下无人不知如今姜国□□当道，长公主姜瑶更是荒淫无度，喜好豢养男宠，可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今日偶然同他入宫一趟，却平白遭受如此无妄之灾，事已至此，虽是折辱，好在命是保住了。
谢澜不愿将父亲置于为难境地，终是叩头谢恩：“谢、皇上隆恩。”短短几字，被他咬的很清晰，像是从唇齿生生用力挤出来的。
姜瑶带着谢澜才回到庭芳园便有两名男子围上来，一个捧了一盏茶，另一个待她坐下急忙为她捏肩。
“公主，你已有好几日未宿在我房中了......”
另一人赶忙抢话：“胡说，这阵子公主已去了你那处不下三回，唯独我日日都难见公主一面，夜夜苦等至天明，独自垂泪。”说着又要抹泪。
姜瑶看他们此番，又瞧见谢澜站在一旁，身姿挺拔，忽然觉得起了兴味。随即对谢澜招手唤他过来，谢澜视若无睹，被其中一个争宠的男子推搡了一把：“公主唤你呐。”
谢澜不得不走到姜瑶面前，有意拍了拍自己衣裳，望向方才推他的人，又显出很不屑的神色，嗤之以鼻的样子很傲然：“涂脂抹粉，上不了台面。”
“公主......这小子是从哪里来的，怎么这样不懂规矩。”
“叫什么名字？”姜瑶问谢澜。
谢澜本不愿同她多费口舌，可姜瑶偏有法子逼他开口：“谢大人此时应当还未来得及出宫。”
“谢澜。表字澄平。”少年人虽不情愿，可开口音朗声清，听得姜瑶心下如过泓泉，被涤荡得透彻。
“这名字不好，我不喜欢”，余光落在院中几丛修长挺拔的翠竹上，姜瑶自作主张，“往后就叫丛筠吧，沈丛筠，表字如春。”
谢澜自是不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何况名字乃是一个人的表征，寄予爹娘给他美好的期许，改名换姓，无异于摒弃从前种种，成为这荒淫公主的掌中玩物。
“把赵嬷嬷找来，就说我宫里来了新人，需要她教教规矩。”侍女应声去了，顺带揪着丛筠一道离开，免得他再惹姜瑶不快，碍她的眼。
“公主，你怎么新带了这么个孩子回来，瞧着模样虽生得好，气性却也大，并不懂得察言观色讨人欢心，又恐怕时日一久还会招致祸端牵连了你，更何况......他年岁尚轻......”
“本宫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多嘴？是本宫待你太好让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吗？”
此言一出，便不再有人敢多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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