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沉默》
文/巫凝
[爱一个人，学会握紧彼此的手，然后放开。]
-1-
已经很久没做梦了。
岑宁拥着被子坐起来。屋内寂静，雨滴落在后院海棠树上，噼里啪啦，伴随偶尔劈过的几道闪电，忽明忽暗。思绪停顿良久，正伸手摸索着床头台灯，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咔哒”一下，门被推开，头顶灯光倏地大亮：“做噩梦了？”
岑宁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睁不开眼，下意识抬手一挡。房间门半开着，一双男士拖鞋映入眼帘，脚步移动，正朝这边走来。
“做噩梦了吗？”关切的声音，又问了一遍。
岑宁垂着眼，不想说话，翻身便躺下。
窗外响起呼啸的风声，京港的雨季像破洞的口袋，倾盆而下。过了会儿，站在床边的男人缓慢俯身，将她露在外头的脚尖放回被子里，小心掖好。
瓷白灯光下，女人面容静谧柔和。他顿了顿，指尖抚着几缕发丝，摸了摸她的脸颊。
第二日是个晴天，岑宁起床时接近九点。
她洗漱完，在居家服外套了件羊毛针织衫下楼吃早餐。客厅传来轻微的说话声，走近才发现沙发旁的落地窗前站了个人，浅色毛衣黑裤子，身形高挑挺拔。
电视播放着早间新闻——
“近日，就宜硕集团与科技院引发的地皮风波事件，我们有幸连线到邱闻律师……”
“醒了。”
周叙行关掉电视，看向岑宁：“睡得好吗？”
回答他的是一室沉默。岑宁将粘稠的酸奶倒进玻璃碗里，拿了袋燕麦，撕开包装，慢条斯理往碗里倒。整整十多分钟，两人没有任何交流，直到他问：“和邱闻联系过吗？”
岑宁平静道：“你觉得呢？”
她的房间在二楼尽头，位置极佳，花园与江景一览无余。自从住进来，只要是周叙行不在的时候，保镖、监控与门禁几乎同时运行，而手机更是在来的第一天就被强行收走了。
她现在拿着的，仅是装有窃听装置的另一部。
岑宁捧着泡有燕麦的酸奶碗窝在沙发上，重新打开电视，换了个频道。
“想不想出去转转？”他笑着，声音却冷冽。
“没时间。”岑宁目光望向身旁的人：“你很闲吗？”
周叙行往后一仰，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将头靠在岑宁肩窝处蹭了蹭，贪婪又满足地嗅着鼻尖那股素淡的芳香——
“换洗发水了？”
“不是你挑的吗，”岑宁侧了侧头，迎上他的视线，漫不经心，“……不喜欢？”
周叙行笑而不语，眼中是昭然若揭的爱意与甜蜜。岑宁莫名心尖战栗，目光闪避，男人按住她的后脑，仰头吻上来，唇齿间散发着咸涩的牙膏味。
铃声响起，是周叙行的手机。
岑宁推开他，默默缩回沙发角落。两人之间隔着一个人的空位，周叙行就这样牵着她的手，一边捏揉她的指尖一边将来电接通。
“周总，之前提到关于邱闻律师……”
“稍等一下。”
周叙行起身向外走。大概十分钟后，他再回来，岑宁正准备上楼。她站在两层楼梯的连接处，日光柔和，整个人白皙灵动：“……要走了吗？”
“有点事要处理。”
“知道了。”岑宁侧过脸，眼底掠过的一丝情绪转瞬即逝。
周叙行离开以后岑宁去了趟书房，没多久阿姨送来果汁与甜点，放下后悄无声息退出去，门轻轻合上，再无人来打扰。
书房色调冷淡简洁，一面墙的书籍涉及各类题材。
快中午的时候，周叙行还没回来。阿姨做好了饭，问她要不要吃。岑宁昨夜醒过一次后几乎睁眼挨到了天亮，没什么胃口，说想休息一会儿便又回了房间。
周叙行进来，只看见一道熟睡的身影侧躺在床的一边。
地毯是一层厚厚的绒毛，他坐在那，下巴垫在一只手臂上面，歪头趴着，另一只则小心翼翼去牵她露在被子外面的那半截手指……
“……回来了？”
“嗯。”周叙行极近地望着她：“饿不饿？”
岑宁呢喃：“有点困。”
周叙行拍拍她的背：“再睡会儿吧。”
这一觉彻底睡到傍晚。岑宁睁开眼，周遭黑沉沉的。她缓了两秒，翻个身，一张俊朗分明的脸近在咫尺。
——周叙行与她在一起的时候，才二十出头，如今四年过去，岁月流转，马不停蹄。
她忽然想起，四年前冬季的某个月，自己因为免疫力低下生了场重病，烧到近四十度，周叙行从几千公里外的城市赶来，裹挟着夜色，风尘仆仆。
……
周叙行醒时，床头亮着一盏橘色小灯。
厚重的窗帘把光遮得严实，身旁的被褥掀开一半，隐约只见有人躺过的痕迹。周叙行瞬间清醒了，来不及整理发皱的领口，推开房门直奔楼下。
餐厅里，岑宁正和阿姨聊天。
面前是晶莹的米饭与热气腾腾的三菜一汤，她吃得不疾不徐：“这个虾仁滑蛋，下次也再做吧。”
“好。”阿姨回道：“果然一个屋檐下口味是相似的，先生也很喜欢这道菜。”
岑宁不说话。
阿姨抬头见一人走来，恭敬道：“先生。”
周叙行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后，岑宁甫一偏头便被他吻住。蜻蜓点水一般，温软的触感。岑宁微垂着眼，在双唇分离的片刻回过神：“……公司的事怎么样？”
“不是什么大问题。”周叙行说：“待会儿八点袁也会过来，在那之前如果你觉得无聊，可以先和我在一起。”
岑宁：“我想一个人待着。”
周叙行不勉强：“好。”
袁也是周叙行的贴身助理，一个年近三十的男人，戴着副金边眼镜，模样儒雅，气质圆润随和。岑宁在这个家与他见过几次，但只限于客套的示好。
……
房间里，电影临近尾声。
岑宁靠在床头，思绪像被卷进黑洞般浑噩茫然。思来想去，她决定接受周叙行“出去转转”的提议——长时间的无社交状态，精神处于崩溃边缘。
她来到书房外，里面的对话声还没有停止。
袁也：“香港那边我安排人制造了点麻烦，解决内部纠纷需要花时间，短期内对方应该没空回来。您打算把岑小姐关多久？”
周叙行：“最好姓邱的一辈子回不来，我也就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袁也：“我会派人监视他，随时跟您保持联络。”
“你们把邱闻怎么了？”
明晃晃的灯光下，房门大开，两人齐刷刷转过头来。岑宁双手颤抖，疾步上前揪住袁也衣领：“你们对邱闻做了什么，叫人动手了是不是？”
周叙行将她拽过来：“冷静点。”
“周总，邱律那边我会处理，就先走了。”袁也整理好衣领：“岑小姐，早些休息。”
岑宁气到极点，几乎用了最大的力量挣脱束缚，飞奔朝袁也追去。周叙行眼疾手快抓住她：“去哪？”
“放开！”
周叙行幽深的眸子黯淡几分：“哪来这么大脾气。”
“你混蛋！”岑宁恶狠狠盯着他：“这三个月我被你软禁起来，不哭也不闹，所有事都听你安排，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挣扎着，不断后退：“让我走，我要回家。”
“这里就是你家。”
“不是。”岑宁一字一顿：“和你在一起的地方从来都不是家。”
就像戳中了某处逆鳞，周叙行的力道一下子收紧：“有胆子再说一遍。”
她被彻底钳制，慌乱下，嘴一张就往周叙行的手咬去，抵死的狠劲，想让他松开自己。
周叙行眉宇一拧，不由分说将人拦腰扛起。
“我告你非法拘禁！”顷刻间的天旋地转令她不得不松了口。周叙行一路扛着她从书房到卧室，岑宁被颠得快吐了也不老实：“大骗子！你骗我！”
周叙行将她重重摔在床上，双臂举过头顶，单手压住。耳边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一副银色链铐被他从抽屉里拿出来，岑宁登时一愣：“周叙行你疯了！”
“害怕了？”他看着她：“我不想干涉你的自由，是你要离开我。”
“周叙行！”
她每挣扎一下，头顶的铐环撞击着床头发出哐啷的响声。反复几下，纤瘦的手腕很快泛了红。周叙行不为所动：“我给你时间想清楚。”
-
“……姐。”
“小姐。”是阿姨的声音。
岑宁一翻身，又是一阵锁铐响。阿姨端了杯蜂蜜水，忧愁道：“您都一个星期不吃不喝了，身体怎么受得住。”
“拿走。”她背对着光，清瘦的身子隐在暗处。
一声叹息，门关上，世界归于安宁。
……
“打算绝食把自己折磨死？”
一道光劈进漆黑的暗潮，周叙行将她从床上拽起，硬生生把水往嘴里灌。
水沿着嘴角流下，透明的液体沾湿衣裳，两人狼狈不堪。岑宁反抗得厉害，玻璃杯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如果邱闻有任何意外，”她咬牙，“我不会原谅你。”
周叙行挽起袖口：“试试看吧。”
楼下，司机等待已久。袁也替他打开车门。
“别墅装了多少摄像头？”
“七十三个。”袁也回：“需要拆一部分吗？”
周叙行拿出手机，熟练点开某个软件，页面缓冲不过半秒，二楼卧室的全景乃至角落都一览无余出现在屏幕里。
“再补二十个，”他说，“太少了。”
那天周叙行直到晚上八点也没回来。
岑宁又是十几个小时没吃饭，瘫靠在枕头上。脸很冰，掌心冒着冷汗，大脑混沌，像一颗腐烂的苹果。
笃笃。
“小姐，”阿姨隔着门板，说，“有朋友找您。”
七十多个监控，二十几个保镖轮流把守……朋友？这个时候还能被允许自由进出这栋房子的人……
不等她想个分明，锁芯扭动，门开了。
是岑宁从未预料过会再见面的人——傅雪泽。
“别来无恙，岑顾问。”傅雪泽进来，鞋跟轻触地面发出嗒嗒的声响：“听说你回国了，但一直没消息。国外那几年怎么样？”
岑宁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知道……”
傅雪泽笑：“我有个朋友在航空公司上班。”
“看样子，今天没法叙旧了。”她拉了拉那条困住岑宁左腕的链铐，笑意温和：“叙行还年轻，做事冲动，我和仲桉经常也会因此头疼。”
“外面天气好吗？”
“还不错。”傅雪泽耸肩：“住这里多久了？”
岑宁：“三个月。”
傅雪泽：“叙行人呢？”
“不知道。”
“这栋房子是我陪叙行挑的，隔得太久，密码都记错了。”
“不是错了，”岑宁说，“是他早就换了。”
傅雪泽顿了一下，不经意道：“……你们似乎比我想的更加亲密。”
车里，袁也正在汇报工作，周叙行一边听一边点开软件，视野中赫然出现傅雪泽的身影——她们说着什么，不过不太愉快。傅雪泽拨出一串号码，放在耳边等待接听。
三秒后，这通电话打进了周叙行的手机。
“喂。”
“在哪？”
周叙行说：“马上回来。”
“你已经知道我来了是吗？”傅雪泽敏锐地朝四周望去：“打算怎么办，一直关着她？”
周叙行透过监控与她对视一眼：“与你无关。现在立刻出去。”
傅雪泽嘴角抽动：“确定要和我这样说话？”
“需要我再重复一次？”
“不用，”傅雪泽握着手机的指尖逐渐泛白，“我听你的。”
周叙行赶回来，与傅雪泽在客厅撞个正着。
他先上楼查看了岑宁的情况，见她一如往常地安静，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一点。
“有什么事？”周叙行从二楼下来。
傅雪泽上前：“周末爷爷过生日，爸妈让你回家一趟。”她近乎哀求道：“叙行，这么多年，你也闹够了吧，不要再因为一个外人跟家里不对付了，行吗？”
“我会找时间去挑个礼物的。”周叙行说：“没别的事你就走吧。”
“周叙行！”傅雪泽急了：“岑宁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纸包不住火的道理你不懂吗？你想让全京港人都来看周家的笑话是不是？”
“这话该我说吧。”
傅雪泽愣住。周叙行冷着脸，不留情面地说了一句话，足以让她从良性的制高点清醒过来。
“你分明知道，她没什么对不起你的。”
文/巫凝
[爱一个人，学会握紧彼此的手，然后放开。]
-1-
已经很久没做梦了。
岑宁拥着被子坐起来。屋内寂静，雨滴落在后院海棠树上，噼里啪啦，伴随偶尔劈过的几道闪电，忽明忽暗。思绪停顿良久，正伸手摸索着床头台灯，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咔哒”一下，门被推开，头顶灯光倏地大亮：“做噩梦了？”
岑宁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睁不开眼，下意识抬手一挡。房间门半开着，一双男士拖鞋映入眼帘，脚步移动，正朝这边走来。
“做噩梦了吗？”关切的声音，又问了一遍。
岑宁垂着眼，不想说话，翻身便躺下。
窗外响起呼啸的风声，京港的雨季像破洞的口袋，倾盆而下。过了会儿，站在床边的男人缓慢俯身，将她露在外头的脚尖放回被子里，小心掖好。
瓷白灯光下，女人面容静谧柔和。他顿了顿，指尖抚着几缕发丝，摸了摸她的脸颊。
第二日是个晴天，岑宁起床时接近九点。
她洗漱完，在居家服外套了件羊毛针织衫下楼吃早餐。客厅传来轻微的说话声，走近才发现沙发旁的落地窗前站了个人，浅色毛衣黑裤子，身形高挑挺拔。
电视播放着早间新闻——
“近日，就宜硕集团与科技院引发的地皮风波事件，我们有幸连线到邱闻律师……”
“醒了。”
周叙行关掉电视，看向岑宁：“睡得好吗？”
回答他的是一室沉默。岑宁将粘稠的酸奶倒进玻璃碗里，拿了袋燕麦，撕开包装，慢条斯理往碗里倒。整整十多分钟，两人没有任何交流，直到他问：“和邱闻联系过吗？”
岑宁平静道：“你觉得呢？”
她的房间在二楼尽头，位置极佳，花园与江景一览无余。自从住进来，只要是周叙行不在的时候，保镖、监控与门禁几乎同时运行，而手机更是在来的第一天就被强行收走了。
她现在拿着的，仅是装有窃听装置的另一部。
岑宁捧着泡有燕麦的酸奶碗窝在沙发上，重新打开电视，换了个频道。
“想不想出去转转？”他笑着，声音却冷冽。
“没时间。”岑宁目光望向身旁的人：“你很闲吗？”
周叙行往后一仰，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将头靠在岑宁肩窝处蹭了蹭，贪婪又满足地嗅着鼻尖那股素淡的芳香——
“换洗发水了？”
“不是你挑的吗，”岑宁侧了侧头，迎上他的视线，漫不经心，“……不喜欢？”
周叙行笑而不语，眼中是昭然若揭的爱意与甜蜜。岑宁莫名心尖战栗，目光闪避，男人按住她的后脑，仰头吻上来，唇齿间散发着咸涩的牙膏味。
铃声响起，是周叙行的手机。
岑宁推开他，默默缩回沙发角落。两人之间隔着一个人的空位，周叙行就这样牵着她的手，一边捏揉她的指尖一边将来电接通。
“周总，之前提到关于邱闻律师……”
“稍等一下。”
周叙行起身向外走。大概十分钟后，他再回来，岑宁正准备上楼。她站在两层楼梯的连接处，日光柔和，整个人白皙灵动：“……要走了吗？”
“有点事要处理。”
“知道了。”岑宁侧过脸，眼底掠过的一丝情绪转瞬即逝。
周叙行离开以后岑宁去了趟书房，没多久阿姨送来果汁与甜点，放下后悄无声息退出去，门轻轻合上，再无人来打扰。
书房色调冷淡简洁，一面墙的书籍涉及各类题材。
快中午的时候，周叙行还没回来。阿姨做好了饭，问她要不要吃。岑宁昨夜醒过一次后几乎睁眼挨到了天亮，没什么胃口，说想休息一会儿便又回了房间。
周叙行进来，只看见一道熟睡的身影侧躺在床的一边。
地毯是一层厚厚的绒毛，他坐在那，下巴垫在一只手臂上面，歪头趴着，另一只则小心翼翼去牵她露在被子外面的那半截手指……
“……回来了？”
“嗯。”周叙行极近地望着她：“饿不饿？”
岑宁呢喃：“有点困。”
周叙行拍拍她的背：“再睡会儿吧。”
这一觉彻底睡到傍晚。岑宁睁开眼，周遭黑沉沉的。她缓了两秒，翻个身，一张俊朗分明的脸近在咫尺。
——周叙行与她在一起的时候，才二十出头，如今四年过去，岁月流转，马不停蹄。
她忽然想起，四年前冬季的某个月，自己因为免疫力低下生了场重病，烧到近四十度，周叙行从几千公里外的城市赶来，裹挟着夜色，风尘仆仆。
……
周叙行醒时，床头亮着一盏橘色小灯。
厚重的窗帘把光遮得严实，身旁的被褥掀开一半，隐约只见有人躺过的痕迹。周叙行瞬间清醒了，来不及整理发皱的领口，推开房门直奔楼下。
餐厅里，岑宁正和阿姨聊天。
面前是晶莹的米饭与热气腾腾的三菜一汤，她吃得不疾不徐：“这个虾仁滑蛋，下次也再做吧。”
“好。”阿姨回道：“果然一个屋檐下口味是相似的，先生也很喜欢这道菜。”
岑宁不说话。
阿姨抬头见一人走来，恭敬道：“先生。”
周叙行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后，岑宁甫一偏头便被他吻住。蜻蜓点水一般，温软的触感。岑宁微垂着眼，在双唇分离的片刻回过神：“……公司的事怎么样？”
“不是什么大问题。”周叙行说：“待会儿八点袁也会过来，在那之前如果你觉得无聊，可以先和我在一起。”
岑宁：“我想一个人待着。”
周叙行不勉强：“好。”
袁也是周叙行的贴身助理，一个年近三十的男人，戴着副金边眼镜，模样儒雅，气质圆润随和。岑宁在这个家与他见过几次，但只限于客套的示好。
……
房间里，电影临近尾声。
岑宁靠在床头，思绪像被卷进黑洞般浑噩茫然。思来想去，她决定接受周叙行“出去转转”的提议——长时间的无社交状态，精神处于崩溃边缘。
她来到书房外，里面的对话声还没有停止。
袁也：“香港那边我安排人制造了点麻烦，解决内部纠纷需要花时间，短期内对方应该没空回来。您打算把岑小姐关多久？”
周叙行：“最好姓邱的一辈子回不来，我也就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袁也：“我会派人监视他，随时跟您保持联络。”
“你们把邱闻怎么了？”
明晃晃的灯光下，房门大开，两人齐刷刷转过头来。岑宁双手颤抖，疾步上前揪住袁也衣领：“你们对邱闻做了什么，叫人动手了是不是？”
周叙行将她拽过来：“冷静点。”
“周总，邱律那边我会处理，就先走了。”袁也整理好衣领：“岑小姐，早些休息。”
岑宁气到极点，几乎用了最大的力量挣脱束缚，飞奔朝袁也追去。周叙行眼疾手快抓住她：“去哪？”
“放开！”
周叙行幽深的眸子黯淡几分：“哪来这么大脾气。”
“你混蛋！”岑宁恶狠狠盯着他：“这三个月我被你软禁起来，不哭也不闹，所有事都听你安排，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挣扎着，不断后退：“让我走，我要回家。”
“这里就是你家。”
“不是。”岑宁一字一顿：“和你在一起的地方从来都不是家。”
就像戳中了某处逆鳞，周叙行的力道一下子收紧：“有胆子再说一遍。”
她被彻底钳制，慌乱下，嘴一张就往周叙行的手咬去，抵死的狠劲，想让他松开自己。
周叙行眉宇一拧，不由分说将人拦腰扛起。
“我告你非法拘禁！”顷刻间的天旋地转令她不得不松了口。周叙行一路扛着她从书房到卧室，岑宁被颠得快吐了也不老实：“大骗子！你骗我！”
周叙行将她重重摔在床上，双臂举过头顶，单手压住。耳边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一副银色链铐被他从抽屉里拿出来，岑宁登时一愣：“周叙行你疯了！”
“害怕了？”他看着她：“我不想干涉你的自由，是你要离开我。”
“周叙行！”
她每挣扎一下，头顶的铐环撞击着床头发出哐啷的响声。反复几下，纤瘦的手腕很快泛了红。周叙行不为所动：“我给你时间想清楚。”
-
“……姐。”
“小姐。”是阿姨的声音。
岑宁一翻身，又是一阵锁铐响。阿姨端了杯蜂蜜水，忧愁道：“您都一个星期不吃不喝了，身体怎么受得住。”
“拿走。”她背对着光，清瘦的身子隐在暗处。
一声叹息，门关上，世界归于安宁。
……
“打算绝食把自己折磨死？”
一道光劈进漆黑的暗潮，周叙行将她从床上拽起，硬生生把水往嘴里灌。
水沿着嘴角流下，透明的液体沾湿衣裳，两人狼狈不堪。岑宁反抗得厉害，玻璃杯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如果邱闻有任何意外，”她咬牙，“我不会原谅你。”
周叙行挽起袖口：“试试看吧。”
楼下，司机等待已久。袁也替他打开车门。
“别墅装了多少摄像头？”
“七十三个。”袁也回：“需要拆一部分吗？”
周叙行拿出手机，熟练点开某个软件，页面缓冲不过半秒，二楼卧室的全景乃至角落都一览无余出现在屏幕里。
“再补二十个，”他说，“太少了。”
那天周叙行直到晚上八点也没回来。
岑宁又是十几个小时没吃饭，瘫靠在枕头上。脸很冰，掌心冒着冷汗，大脑混沌，像一颗腐烂的苹果。
笃笃。
“小姐，”阿姨隔着门板，说，“有朋友找您。”
七十多个监控，二十几个保镖轮流把守……朋友？这个时候还能被允许自由进出这栋房子的人……
不等她想个分明，锁芯扭动，门开了。
是岑宁从未预料过会再见面的人——傅雪泽。
“别来无恙，岑顾问。”傅雪泽进来，鞋跟轻触地面发出嗒嗒的声响：“听说你回国了，但一直没消息。国外那几年怎么样？”
岑宁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知道……”
傅雪泽笑：“我有个朋友在航空公司上班。”
“看样子，今天没法叙旧了。”她拉了拉那条困住岑宁左腕的链铐，笑意温和：“叙行还年轻，做事冲动，我和仲桉经常也会因此头疼。”
“外面天气好吗？”
“还不错。”傅雪泽耸肩：“住这里多久了？”
岑宁：“三个月。”
傅雪泽：“叙行人呢？”
“不知道。”
“这栋房子是我陪叙行挑的，隔得太久，密码都记错了。”
“不是错了，”岑宁说，“是他早就换了。”
傅雪泽顿了一下，不经意道：“……你们似乎比我想的更加亲密。”
车里，袁也正在汇报工作，周叙行一边听一边点开软件，视野中赫然出现傅雪泽的身影——她们说着什么，不过不太愉快。傅雪泽拨出一串号码，放在耳边等待接听。
三秒后，这通电话打进了周叙行的手机。
“喂。”
“在哪？”
周叙行说：“马上回来。”
“你已经知道我来了是吗？”傅雪泽敏锐地朝四周望去：“打算怎么办，一直关着她？”
周叙行透过监控与她对视一眼：“与你无关。现在立刻出去。”
傅雪泽嘴角抽动：“确定要和我这样说话？”
“需要我再重复一次？”
“不用，”傅雪泽握着手机的指尖逐渐泛白，“我听你的。”
周叙行赶回来，与傅雪泽在客厅撞个正着。
他先上楼查看了岑宁的情况，见她一如往常地安静，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一点。
“有什么事？”周叙行从二楼下来。
傅雪泽上前：“周末爷爷过生日，爸妈让你回家一趟。”她近乎哀求道：“叙行，这么多年，你也闹够了吧，不要再因为一个外人跟家里不对付了，行吗？”
“我会找时间去挑个礼物的。”周叙行说：“没别的事你就走吧。”
“周叙行！”傅雪泽急了：“岑宁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纸包不住火的道理你不懂吗？你想让全京港人都来看周家的笑话是不是？”
“这话该我说吧。”
傅雪泽愣住。周叙行冷着脸，不留情面地说了一句话，足以让她从良性的制高点清醒过来。
“你分明知道，她没什么对不起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