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飘忽不定的意识好似随着起伏变化的海浪一般浮浮沉沉，一瞬间觉得自己应该是已经光荣殉职了，又突发奇想自己已经变成了一颗在太空中畅游的星尘，又好笑地感慨自己是不是变成了魔界中的一个浑浑噩噩的魔物…….
魔物？
魔物是什么？
意识迅速略过这个词，然后飞快遗忘。
啊，我是什么呢？意识故作严肃地思考这个问题，随即反过来笑自己怎么这么无聊，有这个时间不如多吃点零食好了。
所以，零食是什么？
意识又开始发散，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铁时空的未来应该已经不需要他了吧，每个人都会有光明的未来。
铁时空！
这个词好熟悉，是他非常重要的东西，但那会是什么呢？意识躁动不安，但又缓慢地沉着安静下来，既然已经不再需要他了，那他好像也没什么想起来的必要，不是吗。
啊，有点无聊。无聊又是什么？
意识对自己的状态越发烦闷气恼，每一个词，他都有着熟悉的感觉，却都好似蒙上了一层若有似无的薄纱，让他无法准确认知和理解。
就这样吧，反正他也…..
“我在这里等你，还有很多很多人在这里等你。”清冷若林间叮咚深泉的声音带着嘶哑和艰涩在意识中飘过。
等我？为什么要等我？
你是谁？那些很多很多人又是谁？
“灸舞，不许再吃零食。”
“灸舞，你的身体不止是你一个人的。”
“灸舞，我们回家吧。”
……..
同一张脸，相同的五官，不同的表情，轻蹙眉头斜睨的样子；展颜莞尔一笑的样子；眼含清泪但绝不认输的样子；目露精光神采奕奕的样子；柳眉倒竖怒目而视的样子……..
最后定格在红着眼眶，噙着不肯落下的眼泪，嘴唇绷直成一条直线，抱着明知不该有，也不可能有的期待和希望的样子。
说着，“我在这里等你。”
那是寒，韩克拉玛·寒。是他的妻子，是他把感情藏在心里面锁的死死的，不肯放出一丝一毫的爱人。
意识终于将一切串起，那层薄纱终是被揭开，他终于回想起所发生的一切。他为了抵抗狄阿布罗魔尊和他的风暴，用灸亣镸荖家的秘法以身体为载体承接黑色物质，再用给了夏宇的魔石一号定位滅和魔界的位置，将狄阿布罗魔尊押入魔界，黑色物质作为囚牢困住了风暴，还封住狄阿布罗魔尊不得出入。
这个秘法存在了许久，但一直没有人用过，因为黑色物质的存在极其神秘和诡异，进入此间的人类不再拥有自己的思想，身体还活着但已经唤不回他们的灵智，如同一个木偶。当初他们汇合了五大原位异能才从里面救了冰心。而冰心也是因为和寒是刀片计划的基因复制人而心灵相通，才能唤回她的神智三天。
没有人知道用了它的后果是什么，如果没有解救铁时空反而引发了什么可怕的后遗症就搞笑了。
这次他被狄阿布罗魔尊的大手笔给吓到了，本来只想着把他剩余的东西全部献祭一波努努力把魔尊封印住就完事了，这种事在灸亣镸荖家的历史上经常出现，刚好他剩的东西也不多了，不亏。
结果还是得把这压箱底的秘法拉出来用啊。
黑色物质和魔气冲击着他作为纯白道异能行者的身体，巨大的冲击波使他身体遭受巨创，昏死过去。不过他明显觉得当时黑色物质压制不住那场可怕的风暴，但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千钧一发之时削弱了那场风暴，让他的计划得以顺利完成。
灸舞苦笑一声，他这算是什么，活着还是死了？他感应不到他的身体，只有意识或者说灵魂飘着。
他向四周“看”去，他身处一个黑色空间里，四处散落着星星点点的光点，宛若天上璀璨的银河，他向其中一个光点移动，用意识拟化而出的手指触碰，“老哥，我也很快就会九步擒鬼手了！”长满花白胡子的灸莱举着拳头笑得自信满满。
另一个光点，“属下一定会追随盟主的脚步永远保护铁时空。”修半跪着效忠，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信任和忠诚。
又一个光点，“小舞，零食分你师父我一点嘛。”神行者露出他的大白牙，手下一点也不留情地抢了零食。
这一个，那一个，这些全部都是他的记忆。
每个人都在这里，好的，坏的，酸的，甜的，都在这里。
除了寒。
灸舞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上了锁的箱子，这个箱子大的出奇，他好奇地绕着它“走”了好几圈，盯着看上面的精巧别致的锁。
锁住了啊，也是，那打不开了？
他好奇地用拟化的手指触碰，轻轻一动这锁就掉了下来，灸舞对这锁的安全性无语之非常已经快要溢出来了，只能难以言喻地瞥它一眼，把拟化而出的目光放回箱子上。
要打开吗？如果打开了也许再也锁不回去了？又暗自发笑，他现在都已经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了，估计是真的死得不能再死了，只剩下一道灵魂飘荡在人间，打开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刚要把箱子打开，却见那箱子就自己开了，光点争先恐后地漂浮而出，环绕在他身边，它们已经被锁在箱子里很久很久了，它们一直都在寂寞地等待着他的触碰，渴望着得到他的认可。
灸舞出神地“凝视”着这一幕。他从来没有后悔过，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铁时空有更好的未来。他的每一个选择都是他深思熟虑之后做下的，也许伤害到了很多人，也许之后会有更加周全的选择，也许这个选择会在之后证明是错误的，但他一刻也没有后悔过。
也没有任何后悔的意义。
灸舞悄悄地“触碰”了其中一个光点，他失笑，竟是他第一次见到寒的时候。那时她在老pub身着白色夹克，拿着惊雷鼓棒面带愁容却依旧英姿飒爽地打着架子鼓。
当时的他拿着薯片站在舞台下欣赏，瞄瞄这边夏天和修心不在焉，瞟瞟那边兰陵王失魂落魄，再看看一旁夏美咬牙切齿，当即和对面的A Chord和夏宇交换了一圈眼神，智者不入爱河。
看看他这几个兄弟姐妹都被爱情搞成什么样了！他看过资料，夏天和寒历经磨难两情相悦却被叶赫那拉家的刀片计划坑了个惨，昔日恋人变兄妹；修和寒则是音乐上的知己，可偏偏韩克拉玛和呼延觉罗千年世仇，再加上夏天的感情，这段还没萌芽的感情便已经无疾而终；兰陵王则单纯地是把寒当成冰心的寄托，见到寒就好像见到他那个惨遭不测的未婚妻；夏美单恋兰陵王，也是夏天一直以来宠爱的妹妹，由此对夺走兰陵王、夏天注意力的寒格外不忿。
太可怕了。他那时在心里念叨着，不过转头又想了想，他以后绝对是要联姻的，爱情与他无关，只希望将来的那个妻子能够在他离开后能得到幸福。
灸舞嗤笑出声，果真是智者不入爱河，当初他可以假清高地站在旁边看他们的八卦指点江山，不到两年时间他就踏进了这个漩涡，不得脱身。
唉，灸舞怅然的叹了口气，白气于空中飘散，如今这气不知道是他灵魂的一部分还是只是单纯的气。
一个光点费尽心机地从别处飘到他手边，只要他抬一抬“手”就可以触碰到，他无奈地“瞥”了一眼这个与众不同的光点，可以远离它，它又立刻追了上来。
灸舞很想翻白眼，但他克制住了，他大概知道这是哪一次的记忆，毕竟在他正常的时候它也老是跑出来扰乱他的思绪。
他顺从地将“手”放上去，果然，是他意识到寒对他的感情出现偏差的时候。
最开始的时候，无论他还是寒，对彼此浅薄的认知都是通过夏天。再之后，是他怀着满腔的愧疚，而寒则愤懑不平，再之后被迫同居便也开始和平共处。
然而那一天的早晨，他睡眼惺忪地起身，望见家里那个当成摆设的厨房正被使用地热火朝天，他惊地顿住了脚步，那个纤细修长的背影正在厨房里忙碌，她用皮筋把头发扎了起来，一件蓝色碎花围裙系在身上。
寒手上端着两个盘子，里面摆着热气腾腾的精致面点转过身来，正好对上他的双眼。他尴尬地冲她打招呼，寒没理他，把盘子往他手里一塞，又转身回到厨房。
他把盘子放在饭厅大桌上，这个桌子一般都是拿来给他做零食大摆设的，他坐在了椅子上，但没过一会觉得如坐针毡坐不下去，再次走进了厨房。
“去叫灸莱起床。”寒正好拿着两个盘子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装着煎蛋，一个装着培根，香气扑鼻。
“哦哦哦！”他连忙点头转身准备去叫灸莱，又转回来把寒手上的盘子拿走，快走几步放在大桌上，才抬脚走去灸莱的房间。
灸舞和灸莱两个大眼瞪小眼，脑子里都成了一团浆糊，眼睛不断眨巴眨巴。他们和寒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但是基本上三个人连面都碰不到几次。
他早出晚归，待在异能转换所和九五虚拟招待所的时间都比在家里时间都长；灸莱经常呆在房间里打游戏，要不就是跑出去和斩魔猎士、夏流阿公一起玩；而寒是去老pub和夏公馆，不回来也是常有的事。
这一次着实给他们吓到了。
“吃吧。”寒拿出牛奶一人发了一瓶，说道。
“寒…….”灸舞迟疑地夹了一筷子培根，也许是看他面上的表情实在便秘，寒目不斜视地往他碗里夹了一个煎蛋，说道，“你的身体不止是你自己的，你如果不是因为保护铁时空而是因为被你折腾出的胃癌而死，那么不是太可笑了吗？”
从那以后，寒开始变着花样给他们做饭，他们也习惯了早上起来一起坐在桌子旁吃着早饭，然后各自离开；到了晚上再一起回家吃饭，一起收拾碗筷，再互道晚安。
灸舞对爱情并不敏感，他从未谈过恋爱，但他对人性的掌控却好似与生俱来。寒对他的态度发生了转变，他并不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如果寒对他的态度变得缓和，那么夏天和夏家对他的态度也将不再那么尴尬，这对铁时空白道绝对是一件好事。
于是灸舞放任了这种情况，虽然他的态度还是和以前别无二致，但他积极地给予了寒回应，甚至在寒不知情的情况下隐隐讨好她。
之后的很多时候，这段记忆总是出其不意地浮现在脑海里，每一次他都只能默默地警告自己，他不能后悔，他也没资格后悔。
灸舞久久不能平复，周围的光点也好似感受到他心中的不平，缓缓舞动，星光点点，美不胜收。
一个最为亮眼的光点静静地在空中停留，灸舞伸“手”去碰，所有关于寒的记忆光点霎时间爆发，好似所有的记忆都只是为了这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那是他心动的时刻。
不过是一个很平常的黄昏，那一天天气很好，晴朗的天空舒卷的云层，橘黄色的暖阳把云染成红色。他骑着机车路过江边，宽阔的大江一改往日的怒涛汹涌，在黄昏的阳光之下格外平静地流淌着，好似披上了一层金纱。
灸舞停了下来，他站在江边，听着江水连绵，感受着拂过脸颊的晚风。他被联盟里的事搞到心烦，即使他是地位崇高的盟主也抵不过有些人的倚老卖老和刻板偏见。
他为兰陵王不值，也是对那些人挑战自己权威的不满。兰陵王全心为铁时空白道效忠却老是被那些对魔化异能家族有偏见的老一辈所提防，他已经不止一次地说过他相信兰陵王的忠心，更是相信他的实力，在铁克禁卫军之外打造新一个圣战禁卫军有何不可？！
改进和妥协的提案一次次被驳回，理由还是永远的那一条：他们并不相信古拉伊尔·兰陵王。
他心烦意乱地拿出放在口袋里的薄荷糖，倒出两颗扔进嘴里准备清新一下自己的脑袋。
一只莹白的掌心朝上，他下意识地就把薄荷糖放上去了，抬头一看，竟是寒。
“寒？你怎么在这？”灸舞干笑两声，他已经被寒要求上缴零食搞得条件反射的心虚了。
“已经快八点了。”清淡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灸舞后知后觉地望向天空，此刻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弯弯的月亮已经悬挂高空，只剩最远处还剩了一点蓝白。
“很难受？”兰陵王的事几乎传遍了整个铁时空，这是不仅仅是兰陵王一个人的事了，也是对还心怀善念但害怕被惩罚的躲藏着的魔化异能行者的一次劝降，更是上任不久年轻锐进的铁时空盟主和老而弥坚的长老会的一次博弈。
“倒也还好。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十次，看谁耗得过谁。”他伸了个懒腰望向旁边的寒。
她的唇边显露出一点微不可见的笑意，被他敏感地捕捉到了，“笑什么啦！”
“灸舞，我们回家吧。”她浅浅地弯了一下嘴角，因为路灯昏暗和刘海遮掩的缘故他其实看不太清寒脸上所有的表情，但他看得清那双眼睛熠熠生辉。
应该是有烟花大会吧，不然他的耳边怎么会响起这样恐怖的声音，震得他脆弱的耳膜快要裂开，他慌张地抬头试图找到一丝一毫烟花存在的可能，又或者什么大型活动而播放的音乐。
然而很可惜，什么都没有，宁静的夜空只有一弯新月，以及旁边淙淙的水流。
“咳咳咳！”他开始咳嗽，咳得惊天动地，好似这样就可以把那种恐怖的声音盖过去，好像这样就可以将那颗心脏作乱的原因掩埋。
“你没事吧？”寒吓了一跳，正要伸手拍他的背部让他缓过来，却被他挥手制止躲开了，他用余光看到寒的手在空中静止了一瞬后，寂寞地放下了。
“我没事，刚刚的薄荷糖呛到了而已，我们走吧。”好一会儿他才停止咳嗽，他故意没有等她一起走，一个人自顾自走向机车，只坐在机车上等着。
心动来的猝不及防，让他束手无策。
当灸舞懂得什么是心动了之后，他才发现之前他对寒的反应可能是错误的，他的积极反应在一对男女之间是很有误导性的，即使他和寒都没有这个意思，但两个人和谐共处总是导致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情不自禁的错觉。
他马上做出应对，这次他开始暗暗远离寒，所有的一切都没改变，只是他的态度出现一点点消极的变化。
比如在和寒相处的时候多提一提夏天的名字，又比如主动提议帮夏天约寒出去吃饭，再比如柔和自然地提起灸亣镸荖家曾经的功绩和伤疤。
这种变化很细微，所有人都没看不出来，毕竟他以前也是这样，可是寒看出来了。他从不知道原来他的伪装和做戏会被她看出来。
她的眼睛开始变得一点点暗了下去。
灸舞安慰自己，寒很快就会把这些错觉忘掉，知道夏天才是值得她真正爱的人。
然而他的做法反而让寒更加执着地寻找他如此对待她的原因。
然后，她发现了，她爱上了他。
灸舞蔫蔫地“坐”在了原地，其实说到底，是他应对不当，是他放任了寒感情出现偏差，还是他在寒弥足深陷之时想要抽身而退，却反手推了寒一把，让她彻底掉进深渊。
一直以来，都是他的错。
是他对不起寒，对不起夏天，却要寒一个人承受和背负背叛爱人的煎熬和愧疚。
但他没法后悔，后悔了又能怎么样呢，只能咬着牙做出于当时而言最好的选择。还好夏天如今已经放下了，不然他真的会一辈子寝食难安。
哦，等会，他现在已经死了，拆散了夏天和寒，寒一个人抚养孩子，夏天也没了爱人，自己还自以为是得觉得选择是对的。
不要脸！灸舞唾骂自己。
如果他还活着，如果他有正常人的寿命，如果寒还爱他，那他………
“盟主！赶紧醒过来啦！”夏宇和鬼凤两张相似的脸并排出现在灸舞的上方，他迷糊地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盟主，赶紧醒醒！这回出差费和救你的医药费记得结一下，还有那里一大堆的能量储石都很贵的！”夏宇轻柔地拍拍灸舞的脸，一开口还是熟悉的铜臭味。
“小盟主，多亏了本大爷知不知道！本大爷美貌和能力天下无双！”鬼凤挑着眼角，一根手指撑着额头极其骚包。
“？我还活着？”灸舞迷蒙着眼睛不可置信。“怎么回事？”
“简单来说呢，就是那个魔石可以作为你的血肉，用魔语转之咒将你身体上的亏空转到那颗魔石上，而刚好这个魔语需要的大量能量我和鬼凤在狄阿布罗魔尊的魔宫里发现了一个能量阵。鬼凤就稍稍改动了一点点。但你的身体实在太差，本来我和鬼凤都觉得不会成功了，哪里知道你搞了个黑色物质压在能量阵的上方，黑色物质奇怪得很，你的身体明明死了，但还会对外界有反应！”
“还好，经过转之咒和近十天的能量补充，你的身体现在棒得像一头猪！出去体检还能再活五十年！”夏宇三言两语说完了一切，把其中他的一系列狂喜、焦急、疑惑、绝望、希冀等情感变化掩去，还有他和鬼凤遇到的艰难按下不提。
“好啦，醒了就自己走吧，一直背你很重诶。”夏宇唇边勾起一个嫌弃的弧度，但眼睛里含着泪水。
“哎呀现在没力气，没吃东西走不动，大不了多给你加点加班费？”
“你现在欠我很多钱诶，我怕你还不起。”夏天撇了撇嘴，转身蹲下，鬼凤则慢慢悠悠地用异能抓着一系列战利品跟在后头。
“债多了不愁嘛。”灸舞欢快地跳上夏宇的背，又觉得眼皮一阵沉重，呼吸匀称地睡过去了。
夏宇走着走着，发现背上的人又再次陷入沉睡，脚步缓了缓，让自己的脚步变得更加平稳。
“盟主，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天空一碧如洗，远处的太阳撒下炽热的光辉，五彩斑斓的彩虹若隐若现，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好似那场灾难其实从来没有出现过，但之后见过那遮天盖地的黑云的人，才知道此刻的阳光有多可贵。
联盟会议大厅中挂满了白纱，每个人行色匆匆神情肃穆，一个个排着队走到最中间对着死去的前任铁时空盟主—灸亣镸荖·舞鞠躬赞颂，再对着新一任盟主及前任盟主夫人点头致意。
夏家人也在里面，但是因为夏宇迟迟不归，雄哥和叶思仁鞠完躬之后就离开，回到夏公馆里担忧地等着夏宇归来。
寒和灸莱憔悴的样子让鞠躬敬礼的每个人都在心中默默地叹息，而旁边不知世事的婴儿正在天真地笑着，新生儿的出世虽然带来一抹安慰，但同时更是一种难言的凄凉。
“寒，你回去休息吧，你才刚生完孩子。”向来娇俏任性的夏美一直陪在寒的身边，她早就成长了许多，经历过家人、朋友的生离死别之后。
“是啊，寒，你回去吧，我老哥他不想看到你这样。”灸莱再次把对她的称呼改成了名字，逝者已矣，但生者还要继续，他也同样希望寒能够早点走出来。
“我是你大嫂，小莱。”寒站在一旁，抚着手中那颗碧玉银戒，死寂静默。
在大厅的一角，夏天，修，兰陵王，A Chord，令等人正在商议下一步联盟的部署，灸莱是新任盟主，但他现在还在操办灸舞的丧礼，而且如今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就暂时授权给了他们。
一直以来他们的主心骨和那个下决定的人都是灸舞，如今他们失去他了，他们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悲伤，只能学着他一条条颁布命令。
到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下决定的人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和责任，每一个选择他们都会反复斟酌，但总会害怕自己到底做得对不对，会不会给铁时空带来什么危害
这样的压力和失去朋友的悲痛让他们一个个脸色都变得青白。
“魔石一号的事，你告诉寒了吗？”A Chord问起夏天，夏天点点头，A Chord向着寒看去，“起码寒不会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此话一出，杀伤力绝杀，夏天眼泪又掉了下来，蹲在地上默默用袖子擦掉，其他人也是拼了命憋着不说话，生怕一开口，哽咽声就瞒不住了。
一阵凉风吹过，这些高阶异能行者随即反应过来，竟是有人在这种场合用瞬移！他们不满地看向来人，这是对去世盟主的不尊重！
他们追着来人的异能来到大厅正中间，不满的情绪达到顶点，就连最不正经的A Chord，心底最纯善的夏天也是脸色阴沉。
“好盛大的葬礼诶，那本座不去死一死好像辜负了你们的好意啊…….”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他们瞪大了眼睛看向在大厅中央双手抱胸的人。
全场寂静，下一秒爆发出热烈沸腾的欢呼。
“小学同学！”A Chord第一个抱了上去，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全都哭着喊着叫着“盟主”。
灸舞被撞的人都站不稳，被死死得淹没在人群中，“你们不要再挤了，再挤我罚你们吃雄哥的菜！”
无人理会。
灸舞郁闷了，他的命令和雄哥的菜已经不管用了吗！
在人群中的空隙中，他转头望了一眼亭亭玉立站在一旁的寒，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裙，胸前戴了一朵白花，看起来很是严肃端庄。
她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努力调动脸上的肌肉朝着他笑，明明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还依然能看清楚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我回来了，寒。”他无声地对她说。
泪水充盈着她的眼眶，她却舍不得眨一下眼睛。
“灸舞，我们回家吧。”
怦，耳边又响起了烟花炸裂的声音，灸舞有些狼狈地低下头，但想了想顽强地抬起头看向她，她因为他突然的低头非常担忧，眼眸紧紧地盯着他。
灸舞深吸了一口气，他这回应该没有选择错吧。
“我爱你。”
魔物？
魔物是什么？
意识迅速略过这个词，然后飞快遗忘。
啊，我是什么呢？意识故作严肃地思考这个问题，随即反过来笑自己怎么这么无聊，有这个时间不如多吃点零食好了。
所以，零食是什么？
意识又开始发散，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铁时空的未来应该已经不需要他了吧，每个人都会有光明的未来。
铁时空！
这个词好熟悉，是他非常重要的东西，但那会是什么呢？意识躁动不安，但又缓慢地沉着安静下来，既然已经不再需要他了，那他好像也没什么想起来的必要，不是吗。
啊，有点无聊。无聊又是什么？
意识对自己的状态越发烦闷气恼，每一个词，他都有着熟悉的感觉，却都好似蒙上了一层若有似无的薄纱，让他无法准确认知和理解。
就这样吧，反正他也…..
“我在这里等你，还有很多很多人在这里等你。”清冷若林间叮咚深泉的声音带着嘶哑和艰涩在意识中飘过。
等我？为什么要等我？
你是谁？那些很多很多人又是谁？
“灸舞，不许再吃零食。”
“灸舞，你的身体不止是你一个人的。”
“灸舞，我们回家吧。”
……..
同一张脸，相同的五官，不同的表情，轻蹙眉头斜睨的样子；展颜莞尔一笑的样子；眼含清泪但绝不认输的样子；目露精光神采奕奕的样子；柳眉倒竖怒目而视的样子……..
最后定格在红着眼眶，噙着不肯落下的眼泪，嘴唇绷直成一条直线，抱着明知不该有，也不可能有的期待和希望的样子。
说着，“我在这里等你。”
那是寒，韩克拉玛·寒。是他的妻子，是他把感情藏在心里面锁的死死的，不肯放出一丝一毫的爱人。
意识终于将一切串起，那层薄纱终是被揭开，他终于回想起所发生的一切。他为了抵抗狄阿布罗魔尊和他的风暴，用灸亣镸荖家的秘法以身体为载体承接黑色物质，再用给了夏宇的魔石一号定位滅和魔界的位置，将狄阿布罗魔尊押入魔界，黑色物质作为囚牢困住了风暴，还封住狄阿布罗魔尊不得出入。
这个秘法存在了许久，但一直没有人用过，因为黑色物质的存在极其神秘和诡异，进入此间的人类不再拥有自己的思想，身体还活着但已经唤不回他们的灵智，如同一个木偶。当初他们汇合了五大原位异能才从里面救了冰心。而冰心也是因为和寒是刀片计划的基因复制人而心灵相通，才能唤回她的神智三天。
没有人知道用了它的后果是什么，如果没有解救铁时空反而引发了什么可怕的后遗症就搞笑了。
这次他被狄阿布罗魔尊的大手笔给吓到了，本来只想着把他剩余的东西全部献祭一波努努力把魔尊封印住就完事了，这种事在灸亣镸荖家的历史上经常出现，刚好他剩的东西也不多了，不亏。
结果还是得把这压箱底的秘法拉出来用啊。
黑色物质和魔气冲击着他作为纯白道异能行者的身体，巨大的冲击波使他身体遭受巨创，昏死过去。不过他明显觉得当时黑色物质压制不住那场可怕的风暴，但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千钧一发之时削弱了那场风暴，让他的计划得以顺利完成。
灸舞苦笑一声，他这算是什么，活着还是死了？他感应不到他的身体，只有意识或者说灵魂飘着。
他向四周“看”去，他身处一个黑色空间里，四处散落着星星点点的光点，宛若天上璀璨的银河，他向其中一个光点移动，用意识拟化而出的手指触碰，“老哥，我也很快就会九步擒鬼手了！”长满花白胡子的灸莱举着拳头笑得自信满满。
另一个光点，“属下一定会追随盟主的脚步永远保护铁时空。”修半跪着效忠，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信任和忠诚。
又一个光点，“小舞，零食分你师父我一点嘛。”神行者露出他的大白牙，手下一点也不留情地抢了零食。
这一个，那一个，这些全部都是他的记忆。
每个人都在这里，好的，坏的，酸的，甜的，都在这里。
除了寒。
灸舞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上了锁的箱子，这个箱子大的出奇，他好奇地绕着它“走”了好几圈，盯着看上面的精巧别致的锁。
锁住了啊，也是，那打不开了？
他好奇地用拟化的手指触碰，轻轻一动这锁就掉了下来，灸舞对这锁的安全性无语之非常已经快要溢出来了，只能难以言喻地瞥它一眼，把拟化而出的目光放回箱子上。
要打开吗？如果打开了也许再也锁不回去了？又暗自发笑，他现在都已经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了，估计是真的死得不能再死了，只剩下一道灵魂飘荡在人间，打开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刚要把箱子打开，却见那箱子就自己开了，光点争先恐后地漂浮而出，环绕在他身边，它们已经被锁在箱子里很久很久了，它们一直都在寂寞地等待着他的触碰，渴望着得到他的认可。
灸舞出神地“凝视”着这一幕。他从来没有后悔过，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铁时空有更好的未来。他的每一个选择都是他深思熟虑之后做下的，也许伤害到了很多人，也许之后会有更加周全的选择，也许这个选择会在之后证明是错误的，但他一刻也没有后悔过。
也没有任何后悔的意义。
灸舞悄悄地“触碰”了其中一个光点，他失笑，竟是他第一次见到寒的时候。那时她在老pub身着白色夹克，拿着惊雷鼓棒面带愁容却依旧英姿飒爽地打着架子鼓。
当时的他拿着薯片站在舞台下欣赏，瞄瞄这边夏天和修心不在焉，瞟瞟那边兰陵王失魂落魄，再看看一旁夏美咬牙切齿，当即和对面的A Chord和夏宇交换了一圈眼神，智者不入爱河。
看看他这几个兄弟姐妹都被爱情搞成什么样了！他看过资料，夏天和寒历经磨难两情相悦却被叶赫那拉家的刀片计划坑了个惨，昔日恋人变兄妹；修和寒则是音乐上的知己，可偏偏韩克拉玛和呼延觉罗千年世仇，再加上夏天的感情，这段还没萌芽的感情便已经无疾而终；兰陵王则单纯地是把寒当成冰心的寄托，见到寒就好像见到他那个惨遭不测的未婚妻；夏美单恋兰陵王，也是夏天一直以来宠爱的妹妹，由此对夺走兰陵王、夏天注意力的寒格外不忿。
太可怕了。他那时在心里念叨着，不过转头又想了想，他以后绝对是要联姻的，爱情与他无关，只希望将来的那个妻子能够在他离开后能得到幸福。
灸舞嗤笑出声，果真是智者不入爱河，当初他可以假清高地站在旁边看他们的八卦指点江山，不到两年时间他就踏进了这个漩涡，不得脱身。
唉，灸舞怅然的叹了口气，白气于空中飘散，如今这气不知道是他灵魂的一部分还是只是单纯的气。
一个光点费尽心机地从别处飘到他手边，只要他抬一抬“手”就可以触碰到，他无奈地“瞥”了一眼这个与众不同的光点，可以远离它，它又立刻追了上来。
灸舞很想翻白眼，但他克制住了，他大概知道这是哪一次的记忆，毕竟在他正常的时候它也老是跑出来扰乱他的思绪。
他顺从地将“手”放上去，果然，是他意识到寒对他的感情出现偏差的时候。
最开始的时候，无论他还是寒，对彼此浅薄的认知都是通过夏天。再之后，是他怀着满腔的愧疚，而寒则愤懑不平，再之后被迫同居便也开始和平共处。
然而那一天的早晨，他睡眼惺忪地起身，望见家里那个当成摆设的厨房正被使用地热火朝天，他惊地顿住了脚步，那个纤细修长的背影正在厨房里忙碌，她用皮筋把头发扎了起来，一件蓝色碎花围裙系在身上。
寒手上端着两个盘子，里面摆着热气腾腾的精致面点转过身来，正好对上他的双眼。他尴尬地冲她打招呼，寒没理他，把盘子往他手里一塞，又转身回到厨房。
他把盘子放在饭厅大桌上，这个桌子一般都是拿来给他做零食大摆设的，他坐在了椅子上，但没过一会觉得如坐针毡坐不下去，再次走进了厨房。
“去叫灸莱起床。”寒正好拿着两个盘子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装着煎蛋，一个装着培根，香气扑鼻。
“哦哦哦！”他连忙点头转身准备去叫灸莱，又转回来把寒手上的盘子拿走，快走几步放在大桌上，才抬脚走去灸莱的房间。
灸舞和灸莱两个大眼瞪小眼，脑子里都成了一团浆糊，眼睛不断眨巴眨巴。他们和寒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但是基本上三个人连面都碰不到几次。
他早出晚归，待在异能转换所和九五虚拟招待所的时间都比在家里时间都长；灸莱经常呆在房间里打游戏，要不就是跑出去和斩魔猎士、夏流阿公一起玩；而寒是去老pub和夏公馆，不回来也是常有的事。
这一次着实给他们吓到了。
“吃吧。”寒拿出牛奶一人发了一瓶，说道。
“寒…….”灸舞迟疑地夹了一筷子培根，也许是看他面上的表情实在便秘，寒目不斜视地往他碗里夹了一个煎蛋，说道，“你的身体不止是你自己的，你如果不是因为保护铁时空而是因为被你折腾出的胃癌而死，那么不是太可笑了吗？”
从那以后，寒开始变着花样给他们做饭，他们也习惯了早上起来一起坐在桌子旁吃着早饭，然后各自离开；到了晚上再一起回家吃饭，一起收拾碗筷，再互道晚安。
灸舞对爱情并不敏感，他从未谈过恋爱，但他对人性的掌控却好似与生俱来。寒对他的态度发生了转变，他并不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如果寒对他的态度变得缓和，那么夏天和夏家对他的态度也将不再那么尴尬，这对铁时空白道绝对是一件好事。
于是灸舞放任了这种情况，虽然他的态度还是和以前别无二致，但他积极地给予了寒回应，甚至在寒不知情的情况下隐隐讨好她。
之后的很多时候，这段记忆总是出其不意地浮现在脑海里，每一次他都只能默默地警告自己，他不能后悔，他也没资格后悔。
灸舞久久不能平复，周围的光点也好似感受到他心中的不平，缓缓舞动，星光点点，美不胜收。
一个最为亮眼的光点静静地在空中停留，灸舞伸“手”去碰，所有关于寒的记忆光点霎时间爆发，好似所有的记忆都只是为了这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那是他心动的时刻。
不过是一个很平常的黄昏，那一天天气很好，晴朗的天空舒卷的云层，橘黄色的暖阳把云染成红色。他骑着机车路过江边，宽阔的大江一改往日的怒涛汹涌，在黄昏的阳光之下格外平静地流淌着，好似披上了一层金纱。
灸舞停了下来，他站在江边，听着江水连绵，感受着拂过脸颊的晚风。他被联盟里的事搞到心烦，即使他是地位崇高的盟主也抵不过有些人的倚老卖老和刻板偏见。
他为兰陵王不值，也是对那些人挑战自己权威的不满。兰陵王全心为铁时空白道效忠却老是被那些对魔化异能家族有偏见的老一辈所提防，他已经不止一次地说过他相信兰陵王的忠心，更是相信他的实力，在铁克禁卫军之外打造新一个圣战禁卫军有何不可？！
改进和妥协的提案一次次被驳回，理由还是永远的那一条：他们并不相信古拉伊尔·兰陵王。
他心烦意乱地拿出放在口袋里的薄荷糖，倒出两颗扔进嘴里准备清新一下自己的脑袋。
一只莹白的掌心朝上，他下意识地就把薄荷糖放上去了，抬头一看，竟是寒。
“寒？你怎么在这？”灸舞干笑两声，他已经被寒要求上缴零食搞得条件反射的心虚了。
“已经快八点了。”清淡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灸舞后知后觉地望向天空，此刻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弯弯的月亮已经悬挂高空，只剩最远处还剩了一点蓝白。
“很难受？”兰陵王的事几乎传遍了整个铁时空，这是不仅仅是兰陵王一个人的事了，也是对还心怀善念但害怕被惩罚的躲藏着的魔化异能行者的一次劝降，更是上任不久年轻锐进的铁时空盟主和老而弥坚的长老会的一次博弈。
“倒也还好。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十次，看谁耗得过谁。”他伸了个懒腰望向旁边的寒。
她的唇边显露出一点微不可见的笑意，被他敏感地捕捉到了，“笑什么啦！”
“灸舞，我们回家吧。”她浅浅地弯了一下嘴角，因为路灯昏暗和刘海遮掩的缘故他其实看不太清寒脸上所有的表情，但他看得清那双眼睛熠熠生辉。
应该是有烟花大会吧，不然他的耳边怎么会响起这样恐怖的声音，震得他脆弱的耳膜快要裂开，他慌张地抬头试图找到一丝一毫烟花存在的可能，又或者什么大型活动而播放的音乐。
然而很可惜，什么都没有，宁静的夜空只有一弯新月，以及旁边淙淙的水流。
“咳咳咳！”他开始咳嗽，咳得惊天动地，好似这样就可以把那种恐怖的声音盖过去，好像这样就可以将那颗心脏作乱的原因掩埋。
“你没事吧？”寒吓了一跳，正要伸手拍他的背部让他缓过来，却被他挥手制止躲开了，他用余光看到寒的手在空中静止了一瞬后，寂寞地放下了。
“我没事，刚刚的薄荷糖呛到了而已，我们走吧。”好一会儿他才停止咳嗽，他故意没有等她一起走，一个人自顾自走向机车，只坐在机车上等着。
心动来的猝不及防，让他束手无策。
当灸舞懂得什么是心动了之后，他才发现之前他对寒的反应可能是错误的，他的积极反应在一对男女之间是很有误导性的，即使他和寒都没有这个意思，但两个人和谐共处总是导致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情不自禁的错觉。
他马上做出应对，这次他开始暗暗远离寒，所有的一切都没改变，只是他的态度出现一点点消极的变化。
比如在和寒相处的时候多提一提夏天的名字，又比如主动提议帮夏天约寒出去吃饭，再比如柔和自然地提起灸亣镸荖家曾经的功绩和伤疤。
这种变化很细微，所有人都没看不出来，毕竟他以前也是这样，可是寒看出来了。他从不知道原来他的伪装和做戏会被她看出来。
她的眼睛开始变得一点点暗了下去。
灸舞安慰自己，寒很快就会把这些错觉忘掉，知道夏天才是值得她真正爱的人。
然而他的做法反而让寒更加执着地寻找他如此对待她的原因。
然后，她发现了，她爱上了他。
灸舞蔫蔫地“坐”在了原地，其实说到底，是他应对不当，是他放任了寒感情出现偏差，还是他在寒弥足深陷之时想要抽身而退，却反手推了寒一把，让她彻底掉进深渊。
一直以来，都是他的错。
是他对不起寒，对不起夏天，却要寒一个人承受和背负背叛爱人的煎熬和愧疚。
但他没法后悔，后悔了又能怎么样呢，只能咬着牙做出于当时而言最好的选择。还好夏天如今已经放下了，不然他真的会一辈子寝食难安。
哦，等会，他现在已经死了，拆散了夏天和寒，寒一个人抚养孩子，夏天也没了爱人，自己还自以为是得觉得选择是对的。
不要脸！灸舞唾骂自己。
如果他还活着，如果他有正常人的寿命，如果寒还爱他，那他………
“盟主！赶紧醒过来啦！”夏宇和鬼凤两张相似的脸并排出现在灸舞的上方，他迷糊地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盟主，赶紧醒醒！这回出差费和救你的医药费记得结一下，还有那里一大堆的能量储石都很贵的！”夏宇轻柔地拍拍灸舞的脸，一开口还是熟悉的铜臭味。
“小盟主，多亏了本大爷知不知道！本大爷美貌和能力天下无双！”鬼凤挑着眼角，一根手指撑着额头极其骚包。
“？我还活着？”灸舞迷蒙着眼睛不可置信。“怎么回事？”
“简单来说呢，就是那个魔石可以作为你的血肉，用魔语转之咒将你身体上的亏空转到那颗魔石上，而刚好这个魔语需要的大量能量我和鬼凤在狄阿布罗魔尊的魔宫里发现了一个能量阵。鬼凤就稍稍改动了一点点。但你的身体实在太差，本来我和鬼凤都觉得不会成功了，哪里知道你搞了个黑色物质压在能量阵的上方，黑色物质奇怪得很，你的身体明明死了，但还会对外界有反应！”
“还好，经过转之咒和近十天的能量补充，你的身体现在棒得像一头猪！出去体检还能再活五十年！”夏宇三言两语说完了一切，把其中他的一系列狂喜、焦急、疑惑、绝望、希冀等情感变化掩去，还有他和鬼凤遇到的艰难按下不提。
“好啦，醒了就自己走吧，一直背你很重诶。”夏宇唇边勾起一个嫌弃的弧度，但眼睛里含着泪水。
“哎呀现在没力气，没吃东西走不动，大不了多给你加点加班费？”
“你现在欠我很多钱诶，我怕你还不起。”夏天撇了撇嘴，转身蹲下，鬼凤则慢慢悠悠地用异能抓着一系列战利品跟在后头。
“债多了不愁嘛。”灸舞欢快地跳上夏宇的背，又觉得眼皮一阵沉重，呼吸匀称地睡过去了。
夏宇走着走着，发现背上的人又再次陷入沉睡，脚步缓了缓，让自己的脚步变得更加平稳。
“盟主，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天空一碧如洗，远处的太阳撒下炽热的光辉，五彩斑斓的彩虹若隐若现，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好似那场灾难其实从来没有出现过，但之后见过那遮天盖地的黑云的人，才知道此刻的阳光有多可贵。
联盟会议大厅中挂满了白纱，每个人行色匆匆神情肃穆，一个个排着队走到最中间对着死去的前任铁时空盟主—灸亣镸荖·舞鞠躬赞颂，再对着新一任盟主及前任盟主夫人点头致意。
夏家人也在里面，但是因为夏宇迟迟不归，雄哥和叶思仁鞠完躬之后就离开，回到夏公馆里担忧地等着夏宇归来。
寒和灸莱憔悴的样子让鞠躬敬礼的每个人都在心中默默地叹息，而旁边不知世事的婴儿正在天真地笑着，新生儿的出世虽然带来一抹安慰，但同时更是一种难言的凄凉。
“寒，你回去休息吧，你才刚生完孩子。”向来娇俏任性的夏美一直陪在寒的身边，她早就成长了许多，经历过家人、朋友的生离死别之后。
“是啊，寒，你回去吧，我老哥他不想看到你这样。”灸莱再次把对她的称呼改成了名字，逝者已矣，但生者还要继续，他也同样希望寒能够早点走出来。
“我是你大嫂，小莱。”寒站在一旁，抚着手中那颗碧玉银戒，死寂静默。
在大厅的一角，夏天，修，兰陵王，A Chord，令等人正在商议下一步联盟的部署，灸莱是新任盟主，但他现在还在操办灸舞的丧礼，而且如今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就暂时授权给了他们。
一直以来他们的主心骨和那个下决定的人都是灸舞，如今他们失去他了，他们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悲伤，只能学着他一条条颁布命令。
到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下决定的人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和责任，每一个选择他们都会反复斟酌，但总会害怕自己到底做得对不对，会不会给铁时空带来什么危害
这样的压力和失去朋友的悲痛让他们一个个脸色都变得青白。
“魔石一号的事，你告诉寒了吗？”A Chord问起夏天，夏天点点头，A Chord向着寒看去，“起码寒不会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此话一出，杀伤力绝杀，夏天眼泪又掉了下来，蹲在地上默默用袖子擦掉，其他人也是拼了命憋着不说话，生怕一开口，哽咽声就瞒不住了。
一阵凉风吹过，这些高阶异能行者随即反应过来，竟是有人在这种场合用瞬移！他们不满地看向来人，这是对去世盟主的不尊重！
他们追着来人的异能来到大厅正中间，不满的情绪达到顶点，就连最不正经的A Chord，心底最纯善的夏天也是脸色阴沉。
“好盛大的葬礼诶，那本座不去死一死好像辜负了你们的好意啊…….”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他们瞪大了眼睛看向在大厅中央双手抱胸的人。
全场寂静，下一秒爆发出热烈沸腾的欢呼。
“小学同学！”A Chord第一个抱了上去，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全都哭着喊着叫着“盟主”。
灸舞被撞的人都站不稳，被死死得淹没在人群中，“你们不要再挤了，再挤我罚你们吃雄哥的菜！”
无人理会。
灸舞郁闷了，他的命令和雄哥的菜已经不管用了吗！
在人群中的空隙中，他转头望了一眼亭亭玉立站在一旁的寒，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裙，胸前戴了一朵白花，看起来很是严肃端庄。
她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努力调动脸上的肌肉朝着他笑，明明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还依然能看清楚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我回来了，寒。”他无声地对她说。
泪水充盈着她的眼眶，她却舍不得眨一下眼睛。
“灸舞，我们回家吧。”
怦，耳边又响起了烟花炸裂的声音，灸舞有些狼狈地低下头，但想了想顽强地抬起头看向她，她因为他突然的低头非常担忧，眼眸紧紧地盯着他。
灸舞深吸了一口气，他这回应该没有选择错吧。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