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面对元婴期人才基金项目评审委员会专家组，裴清回将会回想起他师父沈恪带他去见识新品发布会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那时他还很年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天将给修仙界带来怎样的风暴，也不知道自己的仙道生涯从此将与这种全新的形式终身绑定，更没有想到，未来的每一笔科研经费，都已经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此刻他只是在沈恪身边麻木地站着，第一次真切意识到什么叫做“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但凡涉及物质分离过程的修士，很快都意识到了“高速离心机”对于自己搞研究的刚需性。
鉴于目前这台机器刚问世，价格还没有被打下来，绝大多数个人名义的买家掏不出这么大一笔灵石，有编制的修士们立刻打报告找领导紧急报销，没编制的散修则尝试通过联系冤种朋友们众筹来获得购买资格。
这两种买家的共同特点是，在通讯中不吝言辞，将离心机称赞为一种划时代的伟大发明。
沈恪因此收获了第一批自来水。
发布会结束当晚，她坐在铁铸道君的书房里，看着金石书院的高层们算账。
预定的结果非常喜人，目前已经出现了几个以学院为单位的大客户。目前收到的定金已经很可观，足够他们进一批新的材料把第一批产品交付。沈恪撑着头听了一会，忽然说：“我有两个建议。”
金石书院虽然早已名声在外，但没有谁会不愿意在同行面前狠狠出风头。院长现在对沈恪态度非常友好：“朝闻小友请讲。”
“我本来就是太苍的学子，师父师兄都在金石书院，即便现在我到迷谷去了，要论合作，当然还是与师门联手才放心。这次离心机获得了成功，日后其他的项目合作也少不了，我想我们能建立一个好的口碑，长期运营下去，以后但凡提到设备仪器，最先想到的就是我们金石书院。”
看众人都没有反对的意思，沈恪慢悠悠道：“既如此，我们要从一开始就维护好客户的口碑，一传十十传百。离心机这样的大件，价值不菲，如果因为正常使用而损坏了，二十年内，书院应该予以免费维修和更换。”
铁花真君犹豫道：“可这后续的维修更换，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啊。”
毕竟能有权限接触到设计图纸、掌握维修方法的，基本都是他们的亲传弟子，人数有限，成本不薄。
沈恪道：“师兄，并非如此。”
她伸手摸了摸离心机的盖子，“离心机不过是设计思路比较新颖，除去金石书院的锻造技术和原材料，原理并不复杂。几个术式而已，脑子转得快的修士买回去拆开看看，自己就能仿造出来，过不了多久，一定会有千奇百怪的仿品流通。那时，别人能用更低的价格买到想要的东西，为什么非得选择我们呢？”
“——自然是因为，金石书院出品的东西，质量有保障。为此多花一笔灵石，却省去后续很多麻烦，聪明人知道这笔账该怎么算。”
专利和法务固然重要，但目前这个市场还是野蛮生长的时候。没有把足够多的盟友拉到船上，想靠这点人马制定规则无异于痴人说梦。沈恪一向不打无准备之仗。
院长颔首道：“正是如此。小友这建议很中肯。”
铁铸道君欣慰地看向自己的小徒弟，问：“那另一个建议呢？”
沈恪放下手中的账本：“师父，我看现场下订单的，大都是以仙门为单位。今日到场的还有很多有名望的散修，虽无门派，声誉却隆。若有他们的宣传，金石书院之名能传入山野之间。”
没说完的是：这就是明星博主的带货效应。
大厂之间互相背书，不在这个场合中的散修是不会相信的。但若是他们尊崇的前辈也真情实感狂写小作文呢？
用户的心智将被彻底打穿。
名门弟子是天之骄子，是修仙界的少数派，是金字塔尖的人上人。
小门小派、师徒传承的修士，才是沉默的大多数。
下沉市场一片蓝海，潜力无穷。
怎么能不好好挖掘一下。
铁花真君沉吟了片刻，“没有散修的订单也是有理由的……”
“散修前辈们只是吃了势单力薄的亏，一时筹不出那么多灵石。”沈恪道：“因此，我们可以推出个人版，核心部分与面向机构的版本一致，只是在外壳用料的材质和重量上稍作改变。如此成本下降，能支付得起的修士自然也就增加了。对于声名远扬的散修前辈，可以直接收取总价的三成作为首付款，余下的部分在三到十年内还清，每年只收取一点微薄的额外利息。对每一笔成交的分期订单，都在金石书院张榜宣传。”
在信用系统还不完善的情况下，沈恪不敢把分析付款的范围应用得太大。有些常年窝在深山老林里的散修，要是真的拿着东西跑了，抓都抓不回来。
但成名已久的老前辈们爱惜羽毛，要面子，不会轻易拿自己一辈子的名声去贪这几万灵石的便宜。
金石书院帮他们减轻了资金周转的负担，还能骗得一波好感，让他们自发帮忙宣传。
是谓双赢。
就像很多品牌会给明星博主寄试用装一样。
书院高层商量了一下，对此表示没有异议。双方合作愉快，院长再三提出想留沈恪吃顿饭。
裴清回看了一眼沈恪。
他跟着出来，已经预知了自己在饭桌上的使命，小声说：“真人，弟子跟着您去。”
要是有什么劝酒环节也能帮着挡一下。毕竟沈恪是个连甜酒都很小心谨慎的人。
沈恪却没回答他，对院长说：“盛情难却，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至于弟子们，在这里拘束一天了，让他们自己去吃吧。”
金石书院被叫过来招待客人的弟子们也是一愣。
院长挥了挥手，“朝闻小友都说了，你们去吧，把小裴招待好。”
裴清回被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弟子们簇拥着走，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沈恪正在跟金石书院的真君和道君们说话，作为今天晚上的主角，她自然也是被簇拥着的人群中心。
但即便是在这样热闹的场合中，她的笑容也还是淡淡的，好像游离在众人之外的、一个事不关己的冷漠旁观者。
————————————
[以下内容摘自《承光一百零四年迷谷春季招生手册·导师篇》：
沈恪，字臻明，号朝闻道尊，大乘期大圆满，元婴修士导师，迷谷苏方校区校长，“悬壶”实验中心大祭酒。承光九十四年以“点石计划”引进到迷谷工作，因贡献突出，破格受聘为终身导师，兼任风不渡等六座仙门的药理研究院客座导师。长期担任修仙界学术道德监察委员会会长，伦理审核委员会理事长，杰出医修人才基金项目评审首席专家，《细胞》期刊总主编，《自然》《科学》等期刊特约审稿人。主要从事丹药炼制、药理实验及概率统计学相关研究。主要成就：提出“控制变量”及“对照”思想，建立丹方药理学实验标准化流程，创立概率统计学和临床实验学。]
那时他还很年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天将给修仙界带来怎样的风暴，也不知道自己的仙道生涯从此将与这种全新的形式终身绑定，更没有想到，未来的每一笔科研经费，都已经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此刻他只是在沈恪身边麻木地站着，第一次真切意识到什么叫做“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但凡涉及物质分离过程的修士，很快都意识到了“高速离心机”对于自己搞研究的刚需性。
鉴于目前这台机器刚问世，价格还没有被打下来，绝大多数个人名义的买家掏不出这么大一笔灵石，有编制的修士们立刻打报告找领导紧急报销，没编制的散修则尝试通过联系冤种朋友们众筹来获得购买资格。
这两种买家的共同特点是，在通讯中不吝言辞，将离心机称赞为一种划时代的伟大发明。
沈恪因此收获了第一批自来水。
发布会结束当晚，她坐在铁铸道君的书房里，看着金石书院的高层们算账。
预定的结果非常喜人，目前已经出现了几个以学院为单位的大客户。目前收到的定金已经很可观，足够他们进一批新的材料把第一批产品交付。沈恪撑着头听了一会，忽然说：“我有两个建议。”
金石书院虽然早已名声在外，但没有谁会不愿意在同行面前狠狠出风头。院长现在对沈恪态度非常友好：“朝闻小友请讲。”
“我本来就是太苍的学子，师父师兄都在金石书院，即便现在我到迷谷去了，要论合作，当然还是与师门联手才放心。这次离心机获得了成功，日后其他的项目合作也少不了，我想我们能建立一个好的口碑，长期运营下去，以后但凡提到设备仪器，最先想到的就是我们金石书院。”
看众人都没有反对的意思，沈恪慢悠悠道：“既如此，我们要从一开始就维护好客户的口碑，一传十十传百。离心机这样的大件，价值不菲，如果因为正常使用而损坏了，二十年内，书院应该予以免费维修和更换。”
铁花真君犹豫道：“可这后续的维修更换，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啊。”
毕竟能有权限接触到设计图纸、掌握维修方法的，基本都是他们的亲传弟子，人数有限，成本不薄。
沈恪道：“师兄，并非如此。”
她伸手摸了摸离心机的盖子，“离心机不过是设计思路比较新颖，除去金石书院的锻造技术和原材料，原理并不复杂。几个术式而已，脑子转得快的修士买回去拆开看看，自己就能仿造出来，过不了多久，一定会有千奇百怪的仿品流通。那时，别人能用更低的价格买到想要的东西，为什么非得选择我们呢？”
“——自然是因为，金石书院出品的东西，质量有保障。为此多花一笔灵石，却省去后续很多麻烦，聪明人知道这笔账该怎么算。”
专利和法务固然重要，但目前这个市场还是野蛮生长的时候。没有把足够多的盟友拉到船上，想靠这点人马制定规则无异于痴人说梦。沈恪一向不打无准备之仗。
院长颔首道：“正是如此。小友这建议很中肯。”
铁铸道君欣慰地看向自己的小徒弟，问：“那另一个建议呢？”
沈恪放下手中的账本：“师父，我看现场下订单的，大都是以仙门为单位。今日到场的还有很多有名望的散修，虽无门派，声誉却隆。若有他们的宣传，金石书院之名能传入山野之间。”
没说完的是：这就是明星博主的带货效应。
大厂之间互相背书，不在这个场合中的散修是不会相信的。但若是他们尊崇的前辈也真情实感狂写小作文呢？
用户的心智将被彻底打穿。
名门弟子是天之骄子，是修仙界的少数派，是金字塔尖的人上人。
小门小派、师徒传承的修士，才是沉默的大多数。
下沉市场一片蓝海，潜力无穷。
怎么能不好好挖掘一下。
铁花真君沉吟了片刻，“没有散修的订单也是有理由的……”
“散修前辈们只是吃了势单力薄的亏，一时筹不出那么多灵石。”沈恪道：“因此，我们可以推出个人版，核心部分与面向机构的版本一致，只是在外壳用料的材质和重量上稍作改变。如此成本下降，能支付得起的修士自然也就增加了。对于声名远扬的散修前辈，可以直接收取总价的三成作为首付款，余下的部分在三到十年内还清，每年只收取一点微薄的额外利息。对每一笔成交的分期订单，都在金石书院张榜宣传。”
在信用系统还不完善的情况下，沈恪不敢把分析付款的范围应用得太大。有些常年窝在深山老林里的散修，要是真的拿着东西跑了，抓都抓不回来。
但成名已久的老前辈们爱惜羽毛，要面子，不会轻易拿自己一辈子的名声去贪这几万灵石的便宜。
金石书院帮他们减轻了资金周转的负担，还能骗得一波好感，让他们自发帮忙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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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高层商量了一下，对此表示没有异议。双方合作愉快，院长再三提出想留沈恪吃顿饭。
裴清回看了一眼沈恪。
他跟着出来，已经预知了自己在饭桌上的使命，小声说：“真人，弟子跟着您去。”
要是有什么劝酒环节也能帮着挡一下。毕竟沈恪是个连甜酒都很小心谨慎的人。
沈恪却没回答他，对院长说：“盛情难却，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至于弟子们，在这里拘束一天了，让他们自己去吃吧。”
金石书院被叫过来招待客人的弟子们也是一愣。
院长挥了挥手，“朝闻小友都说了，你们去吧，把小裴招待好。”
裴清回被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弟子们簇拥着走，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沈恪正在跟金石书院的真君和道君们说话，作为今天晚上的主角，她自然也是被簇拥着的人群中心。
但即便是在这样热闹的场合中，她的笑容也还是淡淡的，好像游离在众人之外的、一个事不关己的冷漠旁观者。
————————————
[以下内容摘自《承光一百零四年迷谷春季招生手册·导师篇》：
沈恪，字臻明，号朝闻道尊，大乘期大圆满，元婴修士导师，迷谷苏方校区校长，“悬壶”实验中心大祭酒。承光九十四年以“点石计划”引进到迷谷工作，因贡献突出，破格受聘为终身导师，兼任风不渡等六座仙门的药理研究院客座导师。长期担任修仙界学术道德监察委员会会长，伦理审核委员会理事长，杰出医修人才基金项目评审首席专家，《细胞》期刊总主编，《自然》《科学》等期刊特约审稿人。主要从事丹药炼制、药理实验及概率统计学相关研究。主要成就：提出“控制变量”及“对照”思想，建立丹方药理学实验标准化流程，创立概率统计学和临床实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