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3
“请考生回答是否接受任务，”神使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仿佛坐在木桌后的是一具提线木偶，说出的语句不过是他的木头嘴巴开合碰撞时发出的闷响。
乔楚看着那张白面具一样的脸：“什么任务？”
“请考生回答是否接受任务。”
“完成任务的奖励是什么？”
“请考生回答是否接受任务。”
“……”
乔楚放弃了，知道再僵持下去也不会出现什么结果，而且或许神使对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这也是测试的一环，不管她心里有多么不痛快，这会都只能先暂时让步。
“……我接受。”
“那么，请保护你的队——请保护你能保护的任何一个人。”
嗯？
神使忽然改口，乔楚心生疑惑，面上却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做出承诺。
前面那句话是准备要求她保护和她一队的人吧，也就是说神使清楚她会和谁一队？这样的话，什么‘学校之间随机组队’就是骗人的了？而且这算哪门子特殊任务？
神使真的对每个人都这么说吗？
“现在开始向 1313 号考生说明本次大学能力联合评估测试联合评估测试的规则，”神使从方桌底下拿出一个长方形的黑色手提皮箱放上桌面。
“测试地点：米诺斯森林；测试时间：三十天；测试要求：四人随机组队，穿越米诺斯森林，到达地图上标记的终点。我们会提供：武器、火把、地图、作战服、面具、以及任意一样非攻击性的物品。地图上的数字就是考生的队伍号。”
“武器、火把、地图、作战服如果损坏无需赔偿，但不会再提供第二次；面具能够净化我们在考场中事先散布的毒气，吸入毒气不会对考生身体造成损害只会导致昏迷；若考生昏迷，则这位考生的测试就此结束。”
“面具有效期三天，测试开始后请考生在考场内寻找我们事先准备好的其他面具。因此，食物、饮水、医疗等问题考生应具备自行解决的能力。”
三天吗？乔楚心想。可以想象，测试开始后，考生的首要任务就是去拿到一个替换的面具了。而且平分是绝对不可能够平分，这次测试难度的大小，估计就是看面具数量和考生人数比例的多少了。
“我们会时刻关注考生的一举一动，允许在不伤害他人性命的前提下攻击其他考生，允许考生中途放弃考试退出，允许考生抢夺他人资源。”
“请记住，神一直在你身边。”
“说明结束。如果有什么问题，请现在提出。”
“没有。”
“那么现在，请考生选择一样非攻击性的物品带入考场，为测试提供帮助。”
“……”
乔楚想了想，将目光投向神使背后巨大的翅膀。
·
拎着手提箱，乔楚先被一名犬耳的工作人员领着走进了一间临时搭建的小木屋里换上作战服，戴上面具，才又被一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带进了米诺斯森林。
狐狸的夜视能力已经算是出类拔萃的了，但乔楚进入森林后，还是被骤然暗下去的视野惊了一下。
收到这次的测试考场是米诺斯森林的通知后，她曾经找了相当一部分的报刊和书籍了解这个地方，自认还是做足了准备的，但现在亲身感受到了才发现，这是很难仅仅依靠文字就传达出去的黑色。
不是夜晚那种失去了阳光照射的幽静，而是无数冤魂从地狱冒出来，叠人墙一般地立在晴空之下的街道上，从街道的这一头叠到街道的那一头，从地面一层一层地叠上云端，不仅吞掉了光，还把所有流动的空气踩在了脚下。目之所及的每一个缝隙里 ，高耸入云的巨树重重叠叠，纠缠不清，仿佛一具具异形的焦尸般，这个的手粘在那个的肚子上，那个的手又插进另一个的脑袋里。是森林吗？还是地狱的边界？
“可以了。请暂时先待在这里，乔小姐，”士兵转过身，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来，很闷，“考试开始前，将军已派我们先一步到森林中确认过情况了，这里很安全……虽然黑了点，哈哈。”
“好的，”乔楚客气道，“幸苦你了。”
士兵的面具和乔楚从手提箱里拿到的不太一样：上端连着一架镜片不透明的粗框眼镜。乔楚推测这应该就是士兵能够不使用光源就带着她在森林中随意行走的原因。那是更高等级的神器。
“应该的，职责所在，”士兵向乔楚点了点头，“那么我也该走了，你还有十分钟的时间来适应你的武器。祝你好运。”
乔楚也点了点头，一直目送士兵离开，根据她离开的方向大致推断出了自己的所在地。
随后乔楚蹲下身，打开几乎和米诺斯森林融为一体的黑色手提箱，就见手提箱的上层装着两个半本书大小的腿包，下层则放着两把收在皮革刀鞘里的黑铁短刀，两个刀鞘上还各缝了拇指宽的三个绑带。
乔楚握着其中一把的刀柄将它抽出来，掂量着感受了一下重量，发现这和她平时用惯了的那把刀在各个方面都异常相似后，就将它放了回去。
比起武器，她更需要适应的其实是身上的作战服。
联合评估测试中，提供给考生们的作战服向来和军中士兵们用的一模一样：纯黑色的上衣好像某种存在意识的活物一样包裹着身体，层叠的灰色护甲为身体的各处关节增添了又一重保护，硬底的长靴内侧暗藏夹层，恰好能容纳下一把小巧的多功能军用匕首。
平时练习和模拟测试中提供的作战服，宽松轻便，不带一片覆甲，追求最大限度地让考生随意操控身体去战斗，所以在正式测试中突然穿上这种因为增加了防护性而变得沉重许多的作战服，无疑会影响考生对自己身体状况的判断。
将两个腿包绑在左右大腿上，乔楚利用腰带和皮革刀鞘将两柄短刀一上一下地固定在腰后，站起身，转了转脚踝，活动了一下身体后，猛地冲向最近的一棵巨树。
助跑、起跳，在树干上借力蹬了一下后攀住最底下的一根树枝拧腰翻身跃起……如此反复几次后，乔楚登上了巨树最顶端的一根树枝。
她轻轻喘了口气，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左手腕，看见一层灰色的护臂甲后才反应过来现在是在联合评估测试中，不是平时训练，不允许带手表。
但即使不比较用时，乔楚也能确定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好得几乎匪夷所思，身体轻快得好像骨头和肌肉全都被削掉了十几斤一样。
心理作用？还是作战服确实起到了辅助作用？
“嗡——”
腿包里的某个东西震了一下。
乔楚伸手进去摸索一阵，摸出两块仿佛磁铁般紧贴在一起的长方形铁块，和一个银色的圆柱形铁块。
在圆柱形铁块的底部轻轻摁了一下后，一束明亮刺眼的光柱瞬间从铁块顶部射出，照亮了乔楚昏暗的视野，让她看清长方形铁块上刻有两个数字：
‘6’、‘2’。
这就是地图？这也是神器吧？
神也会需要地图吗？
“考试即将开始，”方块地图里突然传出了一个冰冷的声音。
紧接着，两块薄薄的长方形铁片挣开乔楚的手，浮上半空，在半空中匀速地向左右两边移动到一定距离后，一块泛着温和蓝光的半透明屏幕便从左往右潮水一样地推开了去。
“考场将在一分钟后封闭，若还有考生没进场请工作人员立刻给予帮助。”
“再次重复，若还有考生没进场请工作人员立刻从旁给予帮助。”
“现在开始倒计时。”
屏幕上应声浮现出了一个黑色的‘30’。
……‘29’、‘28’、‘27’……
……‘17’、‘16’、‘15’……
……‘4’、‘3’、‘2’、‘1’
“本届大学能力联合评估测试正式开始，祝各位考生好运。请记住，神一直在你们身边。”
话音落下，一条深蓝色的崎岖线段缓缓浮上了屏幕，一个绿豆大小的红点在线段的十点钟方向上不停闪烁。
乔楚咬住发光的铁块，抓着地图顺着来路跳回地面后，才边展开地图边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发现她动，红点也动；她不动，红点也不动。既然如此，红点就是表示地图持有者的位置了，那这条蓝色的线……
乔楚抬手摸了一下脸上的面具，这才理解神使那句话的含义。
·
“这就明白了？”长着对灰色犬耳，身穿紫色西装的年轻男人伸出手向旁，一杯暗红色的葡萄酒便被恭敬地递了过来。
男人接过酒杯喝了一口，身体没骨头似地陷进扶手椅绒面的靠背里，两条腿交叉着叠上身前的铜木圆桌，半真半假地抱怨起来：“太快了吧……亏我还想了那么久。真是没成就感。”
圆桌上方悬浮的半透明面板中，米诺斯森林中的乔楚收起了地图，朝着某个方向飞奔而去。
“柯蒂斯公爵，”同样长着对犬耳，却是一身笔挺军服的女人瞥过视线，冷冷地提醒道，“陛下尚在场。”
“说的是啊，帕朵戈将军，那就别太拘谨啦……你这么严肃，陛下也会很不自在的，”柯蒂斯随意地笑了笑，对着坐在对面一张圆桌后衣着朴素的金发女人，远远地举起高脚酒杯，“您说呢，陛下？”
女人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和善亲切的面容让她看起来仿佛只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教师，而不是一个在位近三十年的皇帝。
“柯蒂斯……！”一声压抑的呵斥响起，狮耳的男人吸着雪茄，满含警告意味地瞪了柯蒂斯一眼，“监考才刚开始，你就喝太多酒了吧。”
“别激动嘛，总统阁下，我最近为了我爸爸葬礼的事实在是太忙、太累了，”柯蒂斯活动起肩膀和脖子，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红袍女人后，突然“哎呦”地指向五张圆桌中间，宽大的玻璃圆台上的虚拟森林景象，“那不是里奥殿下吗？”
·
“殿下的全名叫什么来着？”虎耳男生向身后的跟班问道。
“嗯……让我想想，里奥、里奥什么来着？”替老大打着光的跟班挠了挠头，很是为难。
“里奥·贝加韦特·希珀里翁，混蛋，”金发的王子被三个人围堵在一棵树下，阴沉着脸怒骂道，“你们现在是想干什么？想对希珀里翁家表示什么态度？！”
虎耳男生听见他提起皇室，顿时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哈……别这么激动啊，殿下。我只是一直仰慕殿下想趁这个机会跟殿下交个朋友而已。”
“殿下你笔试能力不行，综合能力也不行，小学生都会做的题你不会做，从小学开始就必须合格的游泳课你年年都考不过，不懂团队合作，交不到朋友，当然也没有恋人……哦，抱歉，是我疏忽了，殿下你没有朋友和恋人也是没办法的事吧？毕竟你每个月最多就去学校上十天课。”
“所以我是真的没想到我还能和殿下一起参加联合评估测试，我之前一直都在暗暗地为殿下担心呢，担心殿下不能按时毕业。现在好了，我终于能放下心了，陛下和王女殿下肯定也很高兴吧？”
里奥深深地呼出口气，戴着黑色长手套的手臂颤抖不止：“我的个人生活就用不着你来操心了，图克曼卿。”
“怎么能这么说呢，里奥殿下？希珀里翁家是联合的象征，我身为联合的一份子当然有关心你、保护你的责任……咦，等等，”虎耳男生夸张地感叹起来，“殿下！你怎么能两手空空呢？你的武器呢？这样太危险了——啊！不会吧？难道神使给殿下的手提箱里没有武器吗？不会吧？我还以为每个考生都会有来着。神使真是太粗心了。不仅分给殿下的作战服少了一对护甲，连武器也忘了给殿下。”
里奥咬紧牙关没应声。虽然按照宪法规定，只要皇室成员先动手，人们就能以正当防卫的理由对皇室成员拔剑，但现在是在考场里面，作为地位对等的考生，任何人都能对他发起攻击。图克曼只在嘴上讨几句便宜，不过是顾忌离开考场后的事，不愿意做第一个攻击‘王子’的刺头而已。
然而他也不希望自己露出一丁点失态的表现。用力闭了闭眼睛，里奥主动避开对方嘲弄的目光，看向一旁。
不知何时来到附近，一直藏身在树后观察情况的乔楚默默收回了视线。
被发现了？这个废物出乎意料地也有点本事啊？
算了，走吧，不受宠的王子帮了也没什么好处。
一束强光却突然扫了过来：“谁在那里！”
虎类的吼声中带着威逼的意味，乔楚很轻地皱了一下眉。
“我，”乔楚打起光，边从树后中走出，边漫不经心地将以虎耳男生为首的三个人打量过一遍。
“你是谁？”虎耳男生眯着眼睛疑惑地朝走前了几步，“……嗯？红色的狐狸耳朵，黑色的头发……啊！是你！乔小姐！”
打光的跟班手一抖，赶紧拿自己的左手把自己打光的右手摁了下去。
“嗯，”乔楚从鼻子里应了一声，“你又是谁？”
“啊……是，我是特里顿学院的休·图克曼，”遍布闪电黑纹的老虎尾巴好像犯了错后被父母训诫的孩子一样低下了头，“去年模拟测试的时候我们是在一个大组里的，但你应该对我没什么印象……”
“这次测试你好好表现，没准我就会对你有印象了，”乔楚随口道。
“当然，当然，我会好好表现的，”休点了两下头，笑了笑，从腿包里拿出自己的地图，往乔楚的方向走了两步才递出去，“那个，请问，你能告诉我你的队伍号码是多少吗？我是 45。啊，我绝对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就是，我们确实也不能排除有这种可能……对吧？”
“收好你的地图，我们不是一个队的，”乔楚垂下眼，目光从放得很低的地图上掠过去后，顺着划到了里奥身上，不紧不慢地道，“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殿下，以防万一，还请让我确认一下，你的队伍号码是多少？”
“请考生回答是否接受任务，”神使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仿佛坐在木桌后的是一具提线木偶，说出的语句不过是他的木头嘴巴开合碰撞时发出的闷响。
乔楚看着那张白面具一样的脸：“什么任务？”
“请考生回答是否接受任务。”
“完成任务的奖励是什么？”
“请考生回答是否接受任务。”
“……”
乔楚放弃了，知道再僵持下去也不会出现什么结果，而且或许神使对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这也是测试的一环，不管她心里有多么不痛快，这会都只能先暂时让步。
“……我接受。”
“那么，请保护你的队——请保护你能保护的任何一个人。”
嗯？
神使忽然改口，乔楚心生疑惑，面上却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做出承诺。
前面那句话是准备要求她保护和她一队的人吧，也就是说神使清楚她会和谁一队？这样的话，什么‘学校之间随机组队’就是骗人的了？而且这算哪门子特殊任务？
神使真的对每个人都这么说吗？
“现在开始向 1313 号考生说明本次大学能力联合评估测试联合评估测试的规则，”神使从方桌底下拿出一个长方形的黑色手提皮箱放上桌面。
“测试地点：米诺斯森林；测试时间：三十天；测试要求：四人随机组队，穿越米诺斯森林，到达地图上标记的终点。我们会提供：武器、火把、地图、作战服、面具、以及任意一样非攻击性的物品。地图上的数字就是考生的队伍号。”
“武器、火把、地图、作战服如果损坏无需赔偿，但不会再提供第二次；面具能够净化我们在考场中事先散布的毒气，吸入毒气不会对考生身体造成损害只会导致昏迷；若考生昏迷，则这位考生的测试就此结束。”
“面具有效期三天，测试开始后请考生在考场内寻找我们事先准备好的其他面具。因此，食物、饮水、医疗等问题考生应具备自行解决的能力。”
三天吗？乔楚心想。可以想象，测试开始后，考生的首要任务就是去拿到一个替换的面具了。而且平分是绝对不可能够平分，这次测试难度的大小，估计就是看面具数量和考生人数比例的多少了。
“我们会时刻关注考生的一举一动，允许在不伤害他人性命的前提下攻击其他考生，允许考生中途放弃考试退出，允许考生抢夺他人资源。”
“请记住，神一直在你身边。”
“说明结束。如果有什么问题，请现在提出。”
“没有。”
“那么现在，请考生选择一样非攻击性的物品带入考场，为测试提供帮助。”
“……”
乔楚想了想，将目光投向神使背后巨大的翅膀。
·
拎着手提箱，乔楚先被一名犬耳的工作人员领着走进了一间临时搭建的小木屋里换上作战服，戴上面具，才又被一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带进了米诺斯森林。
狐狸的夜视能力已经算是出类拔萃的了，但乔楚进入森林后，还是被骤然暗下去的视野惊了一下。
收到这次的测试考场是米诺斯森林的通知后，她曾经找了相当一部分的报刊和书籍了解这个地方，自认还是做足了准备的，但现在亲身感受到了才发现，这是很难仅仅依靠文字就传达出去的黑色。
不是夜晚那种失去了阳光照射的幽静，而是无数冤魂从地狱冒出来，叠人墙一般地立在晴空之下的街道上，从街道的这一头叠到街道的那一头，从地面一层一层地叠上云端，不仅吞掉了光，还把所有流动的空气踩在了脚下。目之所及的每一个缝隙里 ，高耸入云的巨树重重叠叠，纠缠不清，仿佛一具具异形的焦尸般，这个的手粘在那个的肚子上，那个的手又插进另一个的脑袋里。是森林吗？还是地狱的边界？
“可以了。请暂时先待在这里，乔小姐，”士兵转过身，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来，很闷，“考试开始前，将军已派我们先一步到森林中确认过情况了，这里很安全……虽然黑了点，哈哈。”
“好的，”乔楚客气道，“幸苦你了。”
士兵的面具和乔楚从手提箱里拿到的不太一样：上端连着一架镜片不透明的粗框眼镜。乔楚推测这应该就是士兵能够不使用光源就带着她在森林中随意行走的原因。那是更高等级的神器。
“应该的，职责所在，”士兵向乔楚点了点头，“那么我也该走了，你还有十分钟的时间来适应你的武器。祝你好运。”
乔楚也点了点头，一直目送士兵离开，根据她离开的方向大致推断出了自己的所在地。
随后乔楚蹲下身，打开几乎和米诺斯森林融为一体的黑色手提箱，就见手提箱的上层装着两个半本书大小的腿包，下层则放着两把收在皮革刀鞘里的黑铁短刀，两个刀鞘上还各缝了拇指宽的三个绑带。
乔楚握着其中一把的刀柄将它抽出来，掂量着感受了一下重量，发现这和她平时用惯了的那把刀在各个方面都异常相似后，就将它放了回去。
比起武器，她更需要适应的其实是身上的作战服。
联合评估测试中，提供给考生们的作战服向来和军中士兵们用的一模一样：纯黑色的上衣好像某种存在意识的活物一样包裹着身体，层叠的灰色护甲为身体的各处关节增添了又一重保护，硬底的长靴内侧暗藏夹层，恰好能容纳下一把小巧的多功能军用匕首。
平时练习和模拟测试中提供的作战服，宽松轻便，不带一片覆甲，追求最大限度地让考生随意操控身体去战斗，所以在正式测试中突然穿上这种因为增加了防护性而变得沉重许多的作战服，无疑会影响考生对自己身体状况的判断。
将两个腿包绑在左右大腿上，乔楚利用腰带和皮革刀鞘将两柄短刀一上一下地固定在腰后，站起身，转了转脚踝，活动了一下身体后，猛地冲向最近的一棵巨树。
助跑、起跳，在树干上借力蹬了一下后攀住最底下的一根树枝拧腰翻身跃起……如此反复几次后，乔楚登上了巨树最顶端的一根树枝。
她轻轻喘了口气，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左手腕，看见一层灰色的护臂甲后才反应过来现在是在联合评估测试中，不是平时训练，不允许带手表。
但即使不比较用时，乔楚也能确定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好得几乎匪夷所思，身体轻快得好像骨头和肌肉全都被削掉了十几斤一样。
心理作用？还是作战服确实起到了辅助作用？
“嗡——”
腿包里的某个东西震了一下。
乔楚伸手进去摸索一阵，摸出两块仿佛磁铁般紧贴在一起的长方形铁块，和一个银色的圆柱形铁块。
在圆柱形铁块的底部轻轻摁了一下后，一束明亮刺眼的光柱瞬间从铁块顶部射出，照亮了乔楚昏暗的视野，让她看清长方形铁块上刻有两个数字：
‘6’、‘2’。
这就是地图？这也是神器吧？
神也会需要地图吗？
“考试即将开始，”方块地图里突然传出了一个冰冷的声音。
紧接着，两块薄薄的长方形铁片挣开乔楚的手，浮上半空，在半空中匀速地向左右两边移动到一定距离后，一块泛着温和蓝光的半透明屏幕便从左往右潮水一样地推开了去。
“考场将在一分钟后封闭，若还有考生没进场请工作人员立刻给予帮助。”
“再次重复，若还有考生没进场请工作人员立刻从旁给予帮助。”
“现在开始倒计时。”
屏幕上应声浮现出了一个黑色的‘30’。
……‘29’、‘28’、‘27’……
……‘17’、‘16’、‘15’……
……‘4’、‘3’、‘2’、‘1’
“本届大学能力联合评估测试正式开始，祝各位考生好运。请记住，神一直在你们身边。”
话音落下，一条深蓝色的崎岖线段缓缓浮上了屏幕，一个绿豆大小的红点在线段的十点钟方向上不停闪烁。
乔楚咬住发光的铁块，抓着地图顺着来路跳回地面后，才边展开地图边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发现她动，红点也动；她不动，红点也不动。既然如此，红点就是表示地图持有者的位置了，那这条蓝色的线……
乔楚抬手摸了一下脸上的面具，这才理解神使那句话的含义。
·
“这就明白了？”长着对灰色犬耳，身穿紫色西装的年轻男人伸出手向旁，一杯暗红色的葡萄酒便被恭敬地递了过来。
男人接过酒杯喝了一口，身体没骨头似地陷进扶手椅绒面的靠背里，两条腿交叉着叠上身前的铜木圆桌，半真半假地抱怨起来：“太快了吧……亏我还想了那么久。真是没成就感。”
圆桌上方悬浮的半透明面板中，米诺斯森林中的乔楚收起了地图，朝着某个方向飞奔而去。
“柯蒂斯公爵，”同样长着对犬耳，却是一身笔挺军服的女人瞥过视线，冷冷地提醒道，“陛下尚在场。”
“说的是啊，帕朵戈将军，那就别太拘谨啦……你这么严肃，陛下也会很不自在的，”柯蒂斯随意地笑了笑，对着坐在对面一张圆桌后衣着朴素的金发女人，远远地举起高脚酒杯，“您说呢，陛下？”
女人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和善亲切的面容让她看起来仿佛只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教师，而不是一个在位近三十年的皇帝。
“柯蒂斯……！”一声压抑的呵斥响起，狮耳的男人吸着雪茄，满含警告意味地瞪了柯蒂斯一眼，“监考才刚开始，你就喝太多酒了吧。”
“别激动嘛，总统阁下，我最近为了我爸爸葬礼的事实在是太忙、太累了，”柯蒂斯活动起肩膀和脖子，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红袍女人后，突然“哎呦”地指向五张圆桌中间，宽大的玻璃圆台上的虚拟森林景象，“那不是里奥殿下吗？”
·
“殿下的全名叫什么来着？”虎耳男生向身后的跟班问道。
“嗯……让我想想，里奥、里奥什么来着？”替老大打着光的跟班挠了挠头，很是为难。
“里奥·贝加韦特·希珀里翁，混蛋，”金发的王子被三个人围堵在一棵树下，阴沉着脸怒骂道，“你们现在是想干什么？想对希珀里翁家表示什么态度？！”
虎耳男生听见他提起皇室，顿时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哈……别这么激动啊，殿下。我只是一直仰慕殿下想趁这个机会跟殿下交个朋友而已。”
“殿下你笔试能力不行，综合能力也不行，小学生都会做的题你不会做，从小学开始就必须合格的游泳课你年年都考不过，不懂团队合作，交不到朋友，当然也没有恋人……哦，抱歉，是我疏忽了，殿下你没有朋友和恋人也是没办法的事吧？毕竟你每个月最多就去学校上十天课。”
“所以我是真的没想到我还能和殿下一起参加联合评估测试，我之前一直都在暗暗地为殿下担心呢，担心殿下不能按时毕业。现在好了，我终于能放下心了，陛下和王女殿下肯定也很高兴吧？”
里奥深深地呼出口气，戴着黑色长手套的手臂颤抖不止：“我的个人生活就用不着你来操心了，图克曼卿。”
“怎么能这么说呢，里奥殿下？希珀里翁家是联合的象征，我身为联合的一份子当然有关心你、保护你的责任……咦，等等，”虎耳男生夸张地感叹起来，“殿下！你怎么能两手空空呢？你的武器呢？这样太危险了——啊！不会吧？难道神使给殿下的手提箱里没有武器吗？不会吧？我还以为每个考生都会有来着。神使真是太粗心了。不仅分给殿下的作战服少了一对护甲，连武器也忘了给殿下。”
里奥咬紧牙关没应声。虽然按照宪法规定，只要皇室成员先动手，人们就能以正当防卫的理由对皇室成员拔剑，但现在是在考场里面，作为地位对等的考生，任何人都能对他发起攻击。图克曼只在嘴上讨几句便宜，不过是顾忌离开考场后的事，不愿意做第一个攻击‘王子’的刺头而已。
然而他也不希望自己露出一丁点失态的表现。用力闭了闭眼睛，里奥主动避开对方嘲弄的目光，看向一旁。
不知何时来到附近，一直藏身在树后观察情况的乔楚默默收回了视线。
被发现了？这个废物出乎意料地也有点本事啊？
算了，走吧，不受宠的王子帮了也没什么好处。
一束强光却突然扫了过来：“谁在那里！”
虎类的吼声中带着威逼的意味，乔楚很轻地皱了一下眉。
“我，”乔楚打起光，边从树后中走出，边漫不经心地将以虎耳男生为首的三个人打量过一遍。
“你是谁？”虎耳男生眯着眼睛疑惑地朝走前了几步，“……嗯？红色的狐狸耳朵，黑色的头发……啊！是你！乔小姐！”
打光的跟班手一抖，赶紧拿自己的左手把自己打光的右手摁了下去。
“嗯，”乔楚从鼻子里应了一声，“你又是谁？”
“啊……是，我是特里顿学院的休·图克曼，”遍布闪电黑纹的老虎尾巴好像犯了错后被父母训诫的孩子一样低下了头，“去年模拟测试的时候我们是在一个大组里的，但你应该对我没什么印象……”
“这次测试你好好表现，没准我就会对你有印象了，”乔楚随口道。
“当然，当然，我会好好表现的，”休点了两下头，笑了笑，从腿包里拿出自己的地图，往乔楚的方向走了两步才递出去，“那个，请问，你能告诉我你的队伍号码是多少吗？我是 45。啊，我绝对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就是，我们确实也不能排除有这种可能……对吧？”
“收好你的地图，我们不是一个队的，”乔楚垂下眼，目光从放得很低的地图上掠过去后，顺着划到了里奥身上，不紧不慢地道，“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殿下，以防万一，还请让我确认一下，你的队伍号码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