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龙舟比赛结束,两个孩子还意犹未尽,一路叽叽喳喳,难得出来一趟,惊鸿见她们高兴,面上也不自觉笑了起来。女孩子也就这几年快活,等再大些,要守女儿家的规矩,再大些,嫁了人,又要守夫家的规矩,或许会很艰难。

    惊鸿并不拘着他们,也不着急回去,陪着她们姐妹又玩了半天,还买了许多小玩意,这才打道回府。回到府里,带两个孩子去婆母那里请过安,说了会闲话。顾蓁活泼,兴奋的给祖母将外面的景致,逗得老夫人笑个不停。

    惊鸿安顿好顾芙,嘱咐他早些休息,又将顾蓁亲自送回二房交给周氏,这才回了自己院子。出去一趟,高兴归高兴,疲累倒也是真的,歪到床上,一转眼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可谓是深沉,云里梦里!在梦中,顾柏青带着惊鸿在郊外打猎,林间郁郁葱葱,鸟鸣花香,很是宜人!

    忽的起了一阵大雾,转眼弥漫,白茫茫一片,将近在咫尺的两个人分隔开了,眼见着顾柏青的身影消失,惊鸿惊慌失措,大声呼唤也不见回音,焦急之下慌乱找寻,越急越是找不到人,忽然一脚踏空,跌入深渊......

    猛然惊醒,惊鸿使劲喘了几息,心跳才平静下来,抬手一抹,才发现出了一脑门的汗......

    听到里间动静,婢女春红推门进来,低声问道,“夫人醒了?可要起来?”

    惊鸿摇摇头,喝下春红递过一杯凉茶,看看窗外,已经全黑了,问道,“什么时辰了?”

    春红答道,“已经戌时了,见夫人睡的沉,便没敢打扰,您可要起身了?”

    已经这个时辰了吗?自己怎会睡这么久?惊鸿问道,“大爷回来了吗?”想起刚才的梦境,只觉的心神不宁。

    “听前院的小厮说,大爷赴宴喝多了,怕打扰夫人,今日就歇在书房了。”春红又问,“夫人要不要起来吃些东西?”

    惊鸿摇头,并没有什么胃口,但也没了睡意,便起身略微收拾了一下。思来想去不放心,让厨房备了醒酒汤,想着乘夜去前院看看顾柏青。

    前院一向是男人的地方,惊鸿没去过两次,丫鬟在前面打着灯,左绕右绕的,居然觉得路程挺远,前院守门的下人见是大夫人,都还惊奇了一下,不过顾家的下人还算有规矩,女主人前来,定然恭恭敬敬。

    顾柏青有些醉了,按照他往日的酒量,这些不在话下,许是今日酒劲太大,回来时辰晚了,想着妻子已经歇息,自己又一身酒气,便不欲打扰,就在书房歇下。

    顾柏青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不过是同僚宴请,多喝了几杯。习武之人一向警觉,以往在战场,一天一夜不休息,都不觉得什么,即便入睡,稍有动静也会惊醒!今日不但醉了,还睡的深沉。

    窗外梆子声远远传来,顾柏青口渴的厉害,才稍微清醒些,想要起身倒水喝,却发觉有什么不对劲......调转视线,只见身旁的塌上,一截女子的白臂斜斜的搭在自己腰上,肩膀裸着,只着一抹红色兜衣,发丝遮着脸颊,看不清楚样貌,但顾柏青立马察觉,这绝不是自己熟悉的枕边人。

    再看自己,衣襟敞开,正与这女子躺在一个被子里......

    顾柏青头痛欲裂,撑着坐起身,他有些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正要叫人,这女子缓缓睁开眼睛,立马紧紧攀住男人的劲腰,娇声哭泣,“大爷......”

    “滚下去!”他呵斥道!顾柏青只想搞清楚是什么状况,忍者头痛大声唤道,“来人!”一边抬手想把这女子扯下去,没成想她抓的越发紧,一下子没扯开来。

    下人没进来,来的却是惊鸿,她一推开房门,没成想入眼的竟是这一幕!

    手中食盒落地,碗筷摔了一地,片片碎瓷,惊鸿不可置信的看着里间的景象,她脸色苍白,嘴唇微微抖动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满心满肺深深的无力感。

    “惊鸿......”顾柏青开口想叫住妻子,却只见惊鸿跌跌撞撞的转头跑开......

    为什么会是这样,惊鸿脑中纷乱,疾步绕过亭台廊柱,还差一点被绊倒,推开过来搀扶自己的婢女,回到房中,关上屋门,这才跌坐在桌旁,半晌,才稍微缓过些劲来。

    到底为什么呢?明明,明明昨夜还抵死缠绵的两个人,明明一早还温情相待的男人,转眼就和别的女人同床共枕......惊鸿想不明白,她觉得有些喘不上气,紧紧揪住自己衣襟,眼眶发红,却落不下一滴泪来......

    早该知道的,可......为什么这么难受呢?

    ***

    前院书房,顾柏青端坐上首,地上跪着衣衫不整的女子,娇娇泣泣,我见尤怜!

    顾柏青厉色看了一眼一旁侍立的明心,明心吓得立马跪地,道,“大爷,小的真的不知,这玉英姑娘说是奉太夫人的命,给大爷送醒酒的汤药,奴才也不敢拦啊!”

    顾柏青哼了一声,这没用的奴才,连门都看不好,看来是自己平日太过放纵了。他端起茶喝了一口,“砰”的一声砸到桌案上,惊得地上跪着的两个人抖了两抖!

    顾柏青看着那女子,这次觉得有些眼熟,她沉声道,“我给你个机会,若是有一句说不清楚,你就好好想想你的下场!”

    那女子倒也胆大,缓缓抬起头,露出尖尖的下巴,泣身道,“大爷,您怎能这样说,奴婢奉老夫人的命给您送醒酒汤,可您醉的厉害了,拉着奴婢不放......奴婢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抵的过,如今您这么说,是想让奴婢去死吗?”玉英抽泣个不停,抽噎道,“奴婢一向忠心侍奉老太太,不敢懈怠,如今却.....也罢,就当是奴婢为老太太尽忠了!”

    说着起身一头要往旁边的桌脚撞去,好在明心眼急手快,将她拉住,倒是把顾柏青惊了一下。

    那玉英只伏倒在地,哭个不停。明心苦道,“大爷,这好歹是老夫人身边的侍女,这若是出事,怕是不好交代!”

    顾柏青头痛的摆摆手,只让把人待下去看起来,到底是自己母亲的人,孝道压身,自己不能轻易处置。可他是个男人,再怎么神志不清,碰没碰过女子,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可这事即便有证据,怕也是一团烂账,还恰巧被妻子撞个正着,有嘴也说不清。

    纸是包不住火的,下人们交头接耳,各个神色怪异,顾柏青一路行来,这些人赶紧闭嘴,装模作样的忙着手中的活计!

    主卧房门紧闭,丫鬟忐忑的迎上来给主人请安。顾柏青问道,“夫人呢?”

    “夫人还没起,要奴婢去唤吗?”

    “不必了!”顾柏青摆摆手,提步走到门前,抬手推门,没成想房门自里边关着。

    顾柏青停顿一下,还是敲了敲门,犹豫一下,开口道,“惊鸿,你开门!”半晌没动静,顾柏青有些担心,不由手上加了力道。

    门从里边缓缓打开,惊鸿一夜没睡,眼下一片青黑,唇色苍白,显然是一夜未眠。她看了丈夫一眼,转过身又进了里间,对着面漏尴尬的男人,惊鸿只定定的看着他,并不出声。

    顾柏青又有些头疼,他上前握住妻子肩头,定眼看着她,出声道,“惊鸿,你信不信我?我真没碰过那女子。”

    一夜的思索,惊鸿早已从一开始的悲愤,不可置信,这时早已平静了下来,何苦呢,不是早该知道这结局了吗,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区别?

    惊鸿很平淡,平淡到让顾柏青心里七上八下!他宁愿她哭闹,也不想看着她一言不发的模样。

    惊鸿低垂着眼,缓缓开口,“我早说过,不能为顾家诞育子嗣是我的过错,你若是想纳妾,我不怪你,也不会阻拦,你若是有喜欢的,尽可说出来,不必顾忌我的感受,或者,这正妻之位,我也可以让出来的......”

    顾柏青心下有些无奈,不自觉收紧了手,怒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惊鸿皱眉,“你弄疼我了!”

    顾柏青放开手,看着妻子强做淡然的面容,有些无奈的说道,“你信我,我真的没有碰过那女子,你放心,我定然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你不用给我什么交代,我也不需要什么交代,你走吧,我想歇息了。”

    顾柏青定定的看了妻子半晌,叹了口气,对着婢女吩咐,“伺候好夫人!”又深深看了一眼惊鸿。转头大步离去。

    屋里气压太低,一众婢女都低着头,战战兢兢的,生怕被主人迁怒,男主人一走,众人面面相觑,忙低头做事,不敢多事!

    惊鸿有些无力,他让她信他,该信吗?

    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这男人是可信的!可到底是她亲手推开门,亲眼看见那一幕令她难堪的场景,这一切都像个笑话一样,狠狠的打在脸上。

    真傻,何必呢,以往清醒的自己,才短短数年,就完全沦陷了吗。不该动心的,可是,怎么这么难受呢......

    捏紧手中的帕子,憋了一夜的眼眶愈加红了起来,一滴,两滴......终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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