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食堂的早餐，朴实又丰富，中西餐点都有。
跟在宋时身后的秋益，显然引起了不小的关注；早餐的食堂，各路干警汇聚，有早班出勤的，有通宵巡逻回来的，以及常年的后勤人员。
不过在这些一众人当中，大家都熟悉宋时的家庭情况，突然身后跟着个半大孩子，还穿着文山高中的校服，格外瞩目，因为现年四十多岁的宋时，依旧是局里的“老光棍”。
“宋队，这是你家亲戚？”
橱窗内打饭的阿姨，问出了大家的疑惑，这位阿姨声音格外洪亮，以至于她的掷地有声之后，带着八卦心理的周边人群，突然都安静下来。
宋时被问得一愣，随后敏锐地捕捉到身后的那一双双等待八卦的耳朵。
“我儿子。”
宋时顺手把秋益揽到腋下，跟在场的同事开了个玩笑。
秋益一脸不乐意，挣扎着从宋时的枷锁中脱离。
“谁是你儿子呀。”
“有我这么个便宜老爹不好吗，以后遇到事，给你撑腰。”
秋益嫌弃地摆摆手，“大可不必，我自己有爹。”
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乐滋滋地笑开了。
秋益在橱窗前，望着餐点琳琅满目，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小子，有时候选择太多，就等于没有选择。”打饭阿姨发表她的人生哲理。
秋益感同身受地点点头，“阿姨，您说得对。”
“决定好了？吃点什么，小天才？”阿姨问。
秋益指了指黑米粥以及若干种粗粮，另外加了一份西式小糕点。
他在狼吞虎咽，忽然滞后的反射弧回过味来，抬头看着对面的宋时。
“宋队长，这不会是断头饭吧？”
宋时正哧溜哧溜地往嘴里扒着面条，被他这么突然的一句，差点呛到。
“你这小脑袋瓜里，一天天的想些什么呢？”
“我看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秋益认真地说。
宋时用筷子轻敲了两下餐盘，说：“你虽然犯法了，但罪不至死，更何况今天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
“什么意思啊？”秋益满脸疑惑。
“赶紧吃饭，”宋时说，“吃完了带你去个地方，到时候就明白了。”
早饭过后，秋益跟着宋时，一路忐忑地出了市局大院，在一辆吉普警车前停下，宋时开门让他进去，秋益这才有些慌了。
“不是得有法庭的宣判流程吗？”
宋时被问得有点像丈二和尚，“什么，什么流程？”
“这就直接上刑场了？”秋益确实有点害怕。
技侦处的季处长和女干警邢菲也从食堂的方向过来，他们到了这里，刚好听见秋益的问话。
邢菲笑着说：“小小年纪，别老是看那些没有营养的电视剧，害人不浅。”
秋益有点尴尬地往邢菲这边靠了靠，毕竟女干警看着更加亲切，而且秋益知道，邢菲的技侦处也是研究网络技术这块的，属于网警的范畴。
宋时这才回味过来，说：“这么怕死啊？”
秋益白他一眼，说：“谁会嫌命长。”
宋时抓住他的话柄，说：“那可多了去了，隔壁岛国，全球自杀率第一，那些自戕的人，不就是觉得活够了吗？”
秋益被这一句噎住，喉咙里咕噜咕噜两声，没趣地上了吉普车后座。
汽车发动，秋益靠在后排，异常沉默，他盯着车窗外掠过的城市楼宇，逐渐有些泛起困意。
在模糊的意识中，他的主观视角逐渐出现一个小男孩，五六岁的样子，随着意识越发陷入混沌，那个小男孩的面容倒是越来越清晰，他惊愕地发现，那个小男孩，不就是六岁时的自己吗。
小秋益透过门缝，望着大厅里不断争吵的父母，他们面部的狰狞和彼此的不留余地，让小秋益心惊肉跳。
在母亲发狂的嘶吼中，父亲甩出一句：过不下去就离婚。
随后那个男人的背影摔门而去。
秋益这个时候被惊醒，他睁开迷茫的眼神，望着面前的邢菲推了推他。
“你怎么了？做恶梦了？”邢菲问。
秋益擦拭掉额头的冷汗，这个梦魇已经伴随了他的童年岁月，他不想提起。
“暖气太足了，被闷醒了。”秋益回避开她的眼神。
显然车里的三位警察，没有人会被这么稚嫩的谎言欺骗，不过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拆穿。
宋时瞥他一眼，立马察觉这小小年纪的满腹心事，他照顾到秋益的情绪，刻意轻松地说：“一会带你去的地方，估计是你们这些痴迷技术的宅男天堂。”
“我才不是宅男。”秋益反驳。
宋时笑笑，“那请问这位肥宅男，你有崇拜的技术专家或是什么技术偶像吗？”
秋益不傻，他听出了宋时咬文嚼字里的这个“肥”，而不是“非”。
他转溜着眼眸，说：“我才一百多斤，根本不肥。”顿了顿，他又认真回答第二个问题，“当然有偶像。”
“偶像是谁？”宋时知道已经成功转移他的注意力。
秋益脱口而出，说：“当然是技术圈奉为第一红客的，Vans。”
邢菲听了也不由点点头。
宋时看到他们两位的表现，问：“这个Vans是谁？”
一旁的季处长笑出声，说：“老宋，你看吧，还不承认自己是个粗人。”
“他小子会拽个英文名，就显得我是粗人了？”
“那你知道这个Vans的中文名叫什么吗？”季处长问。
宋时挠挠头，说：“我一个粗人，哪会知道。”
季处长神秘地看了一眼秋益，玩味地咧嘴笑笑，他问秋益，“你知道吗？”
秋益愕然地望着他，无奈地摇摇头，“我只知道，他的这个马甲，其实连英文名都不算，只是这位大神在网络上活动的马甲。”
季处长满意地摸摸下巴，说：“很好，一会你就知道了。”
“什么？”秋益惊跳起来，脑袋撞到了车顶，疼得他龇牙，他摸着脑袋，赶忙问，“您是说，一会我们是去见Vans。”
“不错。”季处长依旧卖着关子。
宋时也品出味来，他想了想，今天到场的都是省厅的人，难不成省厅的技侦队伍当中，还有一个叫Vans的大牛。
这会宋时看时间差不多了，他率先打开车门下去，嘴里念叨着，“时间到了，走吧。”
下车后，秋益跟着他们，小心谨慎地前行，他不知道前往的目的地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未知让他恐惧，同时因为能够见到偶像，未知又让他兴奋。
秋益从下车开始，就观察着周边的一切，他们穿过停车场，没走几步，就到了一座五层楼高的建筑面前，大门口挂着几道牌匾，其中一块，秋益能够一眼理解这个神秘的地方，叫：文山市公安局技侦大队。
进楼之后，他们坐了直梯，抵达顶层，一路关卡森严，都是季处长在前面，又是刷卡又是刷脸，还有检验瞳膜的验证关卡，这些只在好莱坞电影里见过的科技，这会设身处地地体验，让秋益十分好奇。
“这地方，不错吧？”宋时很满意秋益的那副求知面孔。
秋益像刘姥姥，在这个现实的大观园里，他感叹，“何止不错啊，只能说酷毙了。”
“更酷的还在后面呢。”宋时说。
在进入一个房间之前，门口的警卫对几人做了例行的安检。
宋时推开门，喊了一声报告。
秋益看着三位警察，突然变得这般严肃，一下子明白，在这个屋里，肯定有个职级非常高的领导，想要接见他们。
秋益晃了晃脑袋，觉得，应该是为了接见自己。
屋里的某个人，说了句，“请进。”
秋益跟在后面，有些畏畏缩缩地踏进房间，一进去之后，面前豁然开朗。
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能有数百平方米的巨大多媒体空间，他正面对的是不远处，形成弧形的一整块电子显示屏，上面正在跳跃着各种数据和画面。
随后秋益才注意到，在巨幅的宽屏下面，有一排排的工位，上面坐满了警察。
领导席坐着的两个人，一个身着白色警服，肩章上扛着麦穗；另一个男人稍显年轻，不过大概也年过四十，穿着的是一身宽松的羊绒线衣。
副厅长走过来，仔细打量着秋益，望着他那一身校服以及那张尽显稚嫩的脸颊，不由露出更加愕然的神色。
副厅长问：“这位小同志，你就是秋益？”
秋益对眼前这个肩扛麦穗的老者有些害怕，吞吞吐吐地回答，“您，您好，我叫秋益，是……文山高中，二年级学生。”
副厅长伸手，一把将秋益右手握住，欣然地说：“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
秋益有些机械地被握住手，完全没有明白眼前的状况。
他怯生生地问：“大，大伯……我能，这样称呼您吗？”
副厅长很是高兴，说：“很好，很好，这个辈分，正合适。”
“您，您是……省城的警察？”秋益询问。
副厅长笑笑，说：“是啊，我来自省城。”
“您是，为了我的，案子来的吗？”
副厅长笑眯眯的，加之年近六旬，满头斑白发丝，俨然是一位慈眉善目的长者。
“当然，你看我身后这些人，”副厅长指了指他从省城带过来的技侦队伍以及随行技术顾问，“他们都是和我一起来的，而且，都是冲你来的。”
秋益瘪瘪嘴，就差吓得尿在裤-裆了。
他的声音都颤抖起来，说：“我，我犯的事，原来这么严重吗？”
众人一愣，等大伙明白过来，屋子里顿时哄然大笑。
秋益被这一笑，弄得更加紧张了。
“别紧张。”那个羊毛衣中年男这时也过来，他也像副厅长之前那样，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个小年轻，“你接触计算机技术这块，有多长时间了？”
秋益老实回答，说：“大概是从我初中开始……五，五年了。”
羊毛衣男继续问：“五年，都是自己摸索的吗？”
秋益点头，“会收集和阅读一些技术刊物，然后，混一些，技术论坛。”
“你是个天才啊。”羊毛衣男不吝夸奖。
秋益有些不好意思，说：“我，我，不是什么天才，只是对这些技术的东西，感兴趣罢了。”
“技术是最好的老师啊。”副厅长接话说。
季处长见领导已经做完了初次的接见，这会上前，说：“程凡老兄，终于又见到你了。”
羊毛衣男也露出他乡遇故知的神情，说：“老季，这苗子，可别跟我争喽。”
“你这老程，一来就打算跟我抢人是吧？”
两个老友哈哈打趣一阵，因为领导在场，二人见好就收。
季处长转身对副厅长汇报说：“领导，一切准备就绪。”
“好的，那开始吧。”副厅长转头对秋益说，“小伙子，一会儿就看你的了。”
说罢，副厅长回到了领导席的位置。
秋益一脸迷惑，他转身问身旁的季处长，“季叔叔，这么大阵仗，是跟我有关系？”
“当然跟你有关系了。”邢菲上前，“就是技术攻防，你平时玩过这个吗？”
秋益似懂非懂，说：“嗯，玩过，我们有个技术圈，经常会在论坛上约好时间，玩这种技术攻防游戏。”
邢菲笑着说：“很好，今天就是这样的游戏。”
秋益也终于明白了，“这算是一种，检验吗？”
季处长模棱两可地答：“算是吧，如果你今天赢了，就能见到你的偶像，Vans。”
“真的吗？”秋益一下子来了精神。
“当然。”季处长继续卖弄他的关子，“不过前提是，你能获胜。”
秋益眨眨眼，问：“那我的对手是谁？”
邢菲指了指巨幅宽屏下的一众技侦警察，说：“喏，这些都是你的对手。”
“这……”秋益露出愕然神色，“根本不可能呀。”
“谁说的，你已经打败过他们一次了。”程凡突然又过来，“你前几天，不是刚攻入了省城某家分行的数据库吗？”
“可是，我……那是静态攻击……等等，”秋益骤然明白了，“您是说，当时的数据库防线，是在动态防守的状态吗？”
程凡笑起来，说：“你的第一行攻击代码接触数据库防火墙的时候，省技侦的这些同志，就开始着手动态防守了。”
“难怪，我一出网吧，就被……抓了。”秋益回身看了看宋时。
宋时也正笑眯眯地望着他。
程凡肯定地说：“现在你明白了吧？你当时面对的可是一支技侦队伍。”
秋益有些小激动，他习惯地摸了摸耳朵，说：“那，我，我再试试。”
程凡将秋益引导到一个工位前，这个工位是通往巨幅宽屏的过道左边，他坐下之后，一人就成了一支队伍。
而在过道的右边，省城来的技侦队伍以及技术专家们，摩拳擦掌，他们已经失了一次面子，而且是折在一个高中生手里，大伙心情复杂，想要一洗前耻，但是这么多人哪怕是赢了对面这个小子，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副厅长看出了技侦队伍代表队这边的顾虑，他清了清嗓子，说：“同志们，不要有心理负担，这次模拟攻防，既是一场友谊赛，也是一回炼金石；输了，是我们技侦队伍的一次考验，赢了呢，是我们这支队伍的一次成长；咱们是人民的队伍，无论成败，最后的赢家都属于我们人民警察。”
技侦队伍全体起立，向副厅长表决心地齐刷刷敬礼，一声洪亮的，“砥砺前行，牢记使命！”
副厅长满意地回礼，下达命令道，“模拟攻防，现在开始。”
技侦队伍重新归位，在电脑前忙碌着，敲击着键盘。
程凡立在秋益身边，提醒说：“三局两胜，第一局，你作为攻方。游戏规则就是，你能在既定时间内，攻破对方的防守，并且能在动态防守的情况下，完成十秒的有效攻击，就算你赢。”
“嗯。”
秋益的眸子立即明亮起来，他先是十指交叉，运动了一下手指。
“那我就开始了。”
秋益说着，十根手指，在键盘上开始跳跃。
跟在宋时身后的秋益，显然引起了不小的关注；早餐的食堂，各路干警汇聚，有早班出勤的，有通宵巡逻回来的，以及常年的后勤人员。
不过在这些一众人当中，大家都熟悉宋时的家庭情况，突然身后跟着个半大孩子，还穿着文山高中的校服，格外瞩目，因为现年四十多岁的宋时，依旧是局里的“老光棍”。
“宋队，这是你家亲戚？”
橱窗内打饭的阿姨，问出了大家的疑惑，这位阿姨声音格外洪亮，以至于她的掷地有声之后，带着八卦心理的周边人群，突然都安静下来。
宋时被问得一愣，随后敏锐地捕捉到身后的那一双双等待八卦的耳朵。
“我儿子。”
宋时顺手把秋益揽到腋下，跟在场的同事开了个玩笑。
秋益一脸不乐意，挣扎着从宋时的枷锁中脱离。
“谁是你儿子呀。”
“有我这么个便宜老爹不好吗，以后遇到事，给你撑腰。”
秋益嫌弃地摆摆手，“大可不必，我自己有爹。”
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乐滋滋地笑开了。
秋益在橱窗前，望着餐点琳琅满目，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小子，有时候选择太多，就等于没有选择。”打饭阿姨发表她的人生哲理。
秋益感同身受地点点头，“阿姨，您说得对。”
“决定好了？吃点什么，小天才？”阿姨问。
秋益指了指黑米粥以及若干种粗粮，另外加了一份西式小糕点。
他在狼吞虎咽，忽然滞后的反射弧回过味来，抬头看着对面的宋时。
“宋队长，这不会是断头饭吧？”
宋时正哧溜哧溜地往嘴里扒着面条，被他这么突然的一句，差点呛到。
“你这小脑袋瓜里，一天天的想些什么呢？”
“我看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秋益认真地说。
宋时用筷子轻敲了两下餐盘，说：“你虽然犯法了，但罪不至死，更何况今天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
“什么意思啊？”秋益满脸疑惑。
“赶紧吃饭，”宋时说，“吃完了带你去个地方，到时候就明白了。”
早饭过后，秋益跟着宋时，一路忐忑地出了市局大院，在一辆吉普警车前停下，宋时开门让他进去，秋益这才有些慌了。
“不是得有法庭的宣判流程吗？”
宋时被问得有点像丈二和尚，“什么，什么流程？”
“这就直接上刑场了？”秋益确实有点害怕。
技侦处的季处长和女干警邢菲也从食堂的方向过来，他们到了这里，刚好听见秋益的问话。
邢菲笑着说：“小小年纪，别老是看那些没有营养的电视剧，害人不浅。”
秋益有点尴尬地往邢菲这边靠了靠，毕竟女干警看着更加亲切，而且秋益知道，邢菲的技侦处也是研究网络技术这块的，属于网警的范畴。
宋时这才回味过来，说：“这么怕死啊？”
秋益白他一眼，说：“谁会嫌命长。”
宋时抓住他的话柄，说：“那可多了去了，隔壁岛国，全球自杀率第一，那些自戕的人，不就是觉得活够了吗？”
秋益被这一句噎住，喉咙里咕噜咕噜两声，没趣地上了吉普车后座。
汽车发动，秋益靠在后排，异常沉默，他盯着车窗外掠过的城市楼宇，逐渐有些泛起困意。
在模糊的意识中，他的主观视角逐渐出现一个小男孩，五六岁的样子，随着意识越发陷入混沌，那个小男孩的面容倒是越来越清晰，他惊愕地发现，那个小男孩，不就是六岁时的自己吗。
小秋益透过门缝，望着大厅里不断争吵的父母，他们面部的狰狞和彼此的不留余地，让小秋益心惊肉跳。
在母亲发狂的嘶吼中，父亲甩出一句：过不下去就离婚。
随后那个男人的背影摔门而去。
秋益这个时候被惊醒，他睁开迷茫的眼神，望着面前的邢菲推了推他。
“你怎么了？做恶梦了？”邢菲问。
秋益擦拭掉额头的冷汗，这个梦魇已经伴随了他的童年岁月，他不想提起。
“暖气太足了，被闷醒了。”秋益回避开她的眼神。
显然车里的三位警察，没有人会被这么稚嫩的谎言欺骗，不过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拆穿。
宋时瞥他一眼，立马察觉这小小年纪的满腹心事，他照顾到秋益的情绪，刻意轻松地说：“一会带你去的地方，估计是你们这些痴迷技术的宅男天堂。”
“我才不是宅男。”秋益反驳。
宋时笑笑，“那请问这位肥宅男，你有崇拜的技术专家或是什么技术偶像吗？”
秋益不傻，他听出了宋时咬文嚼字里的这个“肥”，而不是“非”。
他转溜着眼眸，说：“我才一百多斤，根本不肥。”顿了顿，他又认真回答第二个问题，“当然有偶像。”
“偶像是谁？”宋时知道已经成功转移他的注意力。
秋益脱口而出，说：“当然是技术圈奉为第一红客的，Vans。”
邢菲听了也不由点点头。
宋时看到他们两位的表现，问：“这个Vans是谁？”
一旁的季处长笑出声，说：“老宋，你看吧，还不承认自己是个粗人。”
“他小子会拽个英文名，就显得我是粗人了？”
“那你知道这个Vans的中文名叫什么吗？”季处长问。
宋时挠挠头，说：“我一个粗人，哪会知道。”
季处长神秘地看了一眼秋益，玩味地咧嘴笑笑，他问秋益，“你知道吗？”
秋益愕然地望着他，无奈地摇摇头，“我只知道，他的这个马甲，其实连英文名都不算，只是这位大神在网络上活动的马甲。”
季处长满意地摸摸下巴，说：“很好，一会你就知道了。”
“什么？”秋益惊跳起来，脑袋撞到了车顶，疼得他龇牙，他摸着脑袋，赶忙问，“您是说，一会我们是去见Vans。”
“不错。”季处长依旧卖着关子。
宋时也品出味来，他想了想，今天到场的都是省厅的人，难不成省厅的技侦队伍当中，还有一个叫Vans的大牛。
这会宋时看时间差不多了，他率先打开车门下去，嘴里念叨着，“时间到了，走吧。”
下车后，秋益跟着他们，小心谨慎地前行，他不知道前往的目的地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未知让他恐惧，同时因为能够见到偶像，未知又让他兴奋。
秋益从下车开始，就观察着周边的一切，他们穿过停车场，没走几步，就到了一座五层楼高的建筑面前，大门口挂着几道牌匾，其中一块，秋益能够一眼理解这个神秘的地方，叫：文山市公安局技侦大队。
进楼之后，他们坐了直梯，抵达顶层，一路关卡森严，都是季处长在前面，又是刷卡又是刷脸，还有检验瞳膜的验证关卡，这些只在好莱坞电影里见过的科技，这会设身处地地体验，让秋益十分好奇。
“这地方，不错吧？”宋时很满意秋益的那副求知面孔。
秋益像刘姥姥，在这个现实的大观园里，他感叹，“何止不错啊，只能说酷毙了。”
“更酷的还在后面呢。”宋时说。
在进入一个房间之前，门口的警卫对几人做了例行的安检。
宋时推开门，喊了一声报告。
秋益看着三位警察，突然变得这般严肃，一下子明白，在这个屋里，肯定有个职级非常高的领导，想要接见他们。
秋益晃了晃脑袋，觉得，应该是为了接见自己。
屋里的某个人，说了句，“请进。”
秋益跟在后面，有些畏畏缩缩地踏进房间，一进去之后，面前豁然开朗。
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能有数百平方米的巨大多媒体空间，他正面对的是不远处，形成弧形的一整块电子显示屏，上面正在跳跃着各种数据和画面。
随后秋益才注意到，在巨幅的宽屏下面，有一排排的工位，上面坐满了警察。
领导席坐着的两个人，一个身着白色警服，肩章上扛着麦穗；另一个男人稍显年轻，不过大概也年过四十，穿着的是一身宽松的羊绒线衣。
副厅长走过来，仔细打量着秋益，望着他那一身校服以及那张尽显稚嫩的脸颊，不由露出更加愕然的神色。
副厅长问：“这位小同志，你就是秋益？”
秋益对眼前这个肩扛麦穗的老者有些害怕，吞吞吐吐地回答，“您，您好，我叫秋益，是……文山高中，二年级学生。”
副厅长伸手，一把将秋益右手握住，欣然地说：“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
秋益有些机械地被握住手，完全没有明白眼前的状况。
他怯生生地问：“大，大伯……我能，这样称呼您吗？”
副厅长很是高兴，说：“很好，很好，这个辈分，正合适。”
“您，您是……省城的警察？”秋益询问。
副厅长笑笑，说：“是啊，我来自省城。”
“您是，为了我的，案子来的吗？”
副厅长笑眯眯的，加之年近六旬，满头斑白发丝，俨然是一位慈眉善目的长者。
“当然，你看我身后这些人，”副厅长指了指他从省城带过来的技侦队伍以及随行技术顾问，“他们都是和我一起来的，而且，都是冲你来的。”
秋益瘪瘪嘴，就差吓得尿在裤-裆了。
他的声音都颤抖起来，说：“我，我犯的事，原来这么严重吗？”
众人一愣，等大伙明白过来，屋子里顿时哄然大笑。
秋益被这一笑，弄得更加紧张了。
“别紧张。”那个羊毛衣中年男这时也过来，他也像副厅长之前那样，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个小年轻，“你接触计算机技术这块，有多长时间了？”
秋益老实回答，说：“大概是从我初中开始……五，五年了。”
羊毛衣男继续问：“五年，都是自己摸索的吗？”
秋益点头，“会收集和阅读一些技术刊物，然后，混一些，技术论坛。”
“你是个天才啊。”羊毛衣男不吝夸奖。
秋益有些不好意思，说：“我，我，不是什么天才，只是对这些技术的东西，感兴趣罢了。”
“技术是最好的老师啊。”副厅长接话说。
季处长见领导已经做完了初次的接见，这会上前，说：“程凡老兄，终于又见到你了。”
羊毛衣男也露出他乡遇故知的神情，说：“老季，这苗子，可别跟我争喽。”
“你这老程，一来就打算跟我抢人是吧？”
两个老友哈哈打趣一阵，因为领导在场，二人见好就收。
季处长转身对副厅长汇报说：“领导，一切准备就绪。”
“好的，那开始吧。”副厅长转头对秋益说，“小伙子，一会儿就看你的了。”
说罢，副厅长回到了领导席的位置。
秋益一脸迷惑，他转身问身旁的季处长，“季叔叔，这么大阵仗，是跟我有关系？”
“当然跟你有关系了。”邢菲上前，“就是技术攻防，你平时玩过这个吗？”
秋益似懂非懂，说：“嗯，玩过，我们有个技术圈，经常会在论坛上约好时间，玩这种技术攻防游戏。”
邢菲笑着说：“很好，今天就是这样的游戏。”
秋益也终于明白了，“这算是一种，检验吗？”
季处长模棱两可地答：“算是吧，如果你今天赢了，就能见到你的偶像，Vans。”
“真的吗？”秋益一下子来了精神。
“当然。”季处长继续卖弄他的关子，“不过前提是，你能获胜。”
秋益眨眨眼，问：“那我的对手是谁？”
邢菲指了指巨幅宽屏下的一众技侦警察，说：“喏，这些都是你的对手。”
“这……”秋益露出愕然神色，“根本不可能呀。”
“谁说的，你已经打败过他们一次了。”程凡突然又过来，“你前几天，不是刚攻入了省城某家分行的数据库吗？”
“可是，我……那是静态攻击……等等，”秋益骤然明白了，“您是说，当时的数据库防线，是在动态防守的状态吗？”
程凡笑起来，说：“你的第一行攻击代码接触数据库防火墙的时候，省技侦的这些同志，就开始着手动态防守了。”
“难怪，我一出网吧，就被……抓了。”秋益回身看了看宋时。
宋时也正笑眯眯地望着他。
程凡肯定地说：“现在你明白了吧？你当时面对的可是一支技侦队伍。”
秋益有些小激动，他习惯地摸了摸耳朵，说：“那，我，我再试试。”
程凡将秋益引导到一个工位前，这个工位是通往巨幅宽屏的过道左边，他坐下之后，一人就成了一支队伍。
而在过道的右边，省城来的技侦队伍以及技术专家们，摩拳擦掌，他们已经失了一次面子，而且是折在一个高中生手里，大伙心情复杂，想要一洗前耻，但是这么多人哪怕是赢了对面这个小子，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副厅长看出了技侦队伍代表队这边的顾虑，他清了清嗓子，说：“同志们，不要有心理负担，这次模拟攻防，既是一场友谊赛，也是一回炼金石；输了，是我们技侦队伍的一次考验，赢了呢，是我们这支队伍的一次成长；咱们是人民的队伍，无论成败，最后的赢家都属于我们人民警察。”
技侦队伍全体起立，向副厅长表决心地齐刷刷敬礼，一声洪亮的，“砥砺前行，牢记使命！”
副厅长满意地回礼，下达命令道，“模拟攻防，现在开始。”
技侦队伍重新归位，在电脑前忙碌着，敲击着键盘。
程凡立在秋益身边，提醒说：“三局两胜，第一局，你作为攻方。游戏规则就是，你能在既定时间内，攻破对方的防守，并且能在动态防守的情况下，完成十秒的有效攻击，就算你赢。”
“嗯。”
秋益的眸子立即明亮起来，他先是十指交叉，运动了一下手指。
“那我就开始了。”
秋益说着，十根手指，在键盘上开始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