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女生甩甩头满是嫌弃，比出一个国际手势：“别碰脑袋。”
林司黛偷偷观察四周，只是主观模糊他人艳羡神情，随后立马低头躲避。
“林妹妹，你好，我是李倩。”女孩起身跟林司黛打招呼。
林司黛低头没说话。
“我姐内向，唉，你往外面挪挪，我姐要坐靠窗位置。”周佳怡跟块肥皂似的一直润滑气氛，扶着林司黛去靠窗面，自己将李倩挤走还挤眉弄眼炫耀。
李倩往后座摸去，两手还搭在周佳怡肩膀上使劲揉着，算是报复。
周佳怡乐得咯咯直笑。
林司黛额靠在冰凉玻璃窗上，攥着外套衣裳撑着一点倔强不失控。
“赵绵不来吗？”周佳怡偷偷凑上去问。
针对早恋的清洗运动，事因肆无忌惮的绵绵思远道恋情曝光而起，案件波及范围之光、涉及人员之多、打击规模之大，在以往都是空前的。
李倩四周瞥着，偷偷道：“算啦，你得藏好了。”
“他，哎呦，暗恋而已，土豆再神经，总不会拿这个找我妈。”周佳怡摆摆手，随后从包里翻找零食薯片吃。
李倩使劲搂着她臂膀，抵挡车辆行驶带来的惯性：“是安真漂亮，就是桀骜不训。”
“我老公就是漂亮。”周佳怡被勒得有厉害，牙缝间磨出来几个字。
“他这次去吗？”李倩手上劲头放松点，抢过她手里那包薯片。
周佳怡捏纸巾擦擦薯片碎屑，幻想着：“据说，他跟奶奶也去消灾寺求平安，我假装偶遇，是不是很浪漫？”
一个小时车程就到郊外，老城墙巍峨屹立着，嵯峨矗矗，峦削巍巍。
林司黛跟着队伍爬山台阶，擦满是汗液前额向前眺望，只是模糊看不清，便向前倾侧着身体，一步一步，在苍青赭赤之间的一条微微的青砖道上走。
走近瞧时，古刹山门飞檐吊斗画拱罘罳，正中盘龙泥金大匾，写着“消灾寺”，檐下吊着八盏古旧生锈青铜铃，在风中肆意晃着，偶尔朝深处走，阒无人声处，庙里隐隐传出鼓钹诵经之声。
周佳怡在寺庙保持安静，拉人去大店拜拜佛朝功德箱捐点香油钱，特别轻声地说：“抽签让师父给你算算。”
从枝叶缝隙望去，两侧厢房青砖为墙，叠瓦为顶，配着雕花窗棂，院里除种有一株榕树，其余地方则辟为菜畦。
林司黛顺着游廊往里去。
“南无药师琉璃光如来大慈大悲，愿我身边的人平安。”林司黛跪在莲花软垫上，双手合十捧着竹签桶将算签掷出，攥手里虔诚递给穿着佛衣的师父。
佛龛两边两根大红蜡烛，一搂粗，佛像前供桌上供着绒花、绢花，唯独没有鲜花，香炉里燃烧着浓郁檀香。一炷香，香烟袅袅，渐渐散失。
只是如何虔诚，如何心诚则灵，没法让心脏恢复，她早晚得死，索性就不为自己祈愿。
偏殿请的是药师佛，音响播放《祛病咒》，林司黛默然。
周佳怡瞥一眼自己摇出来的签，偷偷趁人不注意再将凶塞进去，摇了半天摇出个大吉，嘴里满意地嘟囔着：“命运得自己做主。”
一般情况，抽到不好的都是再来一次抽出大吉，实在不行就是人定胜天，抽到好的都是天助我也。
林司黛垂着眸，慢慢放空思想，墙角从缝隙里长出小花儿颤巍巍开着。
“唉，姐，你自己溜达一圈，我去偶遇我老公，这里太偏僻。”周佳怡将书包攥着就跑去四处张望，顺便拍拍校服裙上灰尘。
熹微透过雕花轩窗细碎撒进佛龛，映着桌上早已燃烧得只剩凝固烛油的烛台，随之斜斜地照在林司黛脸上。
师父更换新烛火顺便将音响静音，屋内沉寂安静，唯闻燃烧的烛芯噼啪燃烧，晃荡火光映着暗藏心事的林司黛。
林司黛抬眸略带倦意：“师父，活着就只是为了活着吗？”
“你觉得呢？”师父嗓音平稳。
林司黛认得他，法号谛空，俗家姓谢，名清昼，他是北大数学系的，去年考麻省理工硕士，没去念，出家为僧。长老就叫他削发修行，摩顶受戒，坚心修道。
林司黛酸涩道：“活着好累。”
“那就不打算活着？”谛空将手上那串鹡鸰香珠送给她，灰蓝色百衲衣有清清皂角味。
林司黛攥着药香味佛珠合十拜拜表达感谢，眼圈微红，泪光点点，娇喘微微，愣神瞬间淡淡回复道：“想过，没试过。”
“可以抄录静心。”谛空将一本老旧《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递给她，红绳冒出点悬挂着。
林司黛捧着接过，平安符暂做书签那一页有几行字。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心似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光明广大。
“谢谢。”林司黛抬眸望一眼清心寡欲的谛空师父，他算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林司黛挪挪位置，拜的不是佛，是谛空，两靥之愁染了柳眉梢：“师父，可以再说说你俗家的事情吗？”
谛空微微一笑，摇曳红烛落在他侧颊上，晦暗难觅，轻声道：“我倒不记得上次说到哪儿了，初中去省队参加国际奥赛？”
林司黛再度摇了摇头，垂眸轻轻缓缓道：“你说，这红尘中，人情悲辛、喜乐无常，我只历了，却未懂得。”
“爷爷去世，我比赛错过葬礼，那是第一次领悟。”谛空陷入回忆，随后立马善哉善哉，说到这里，又闭眼不言语了。
林司黛那手渐渐紧了，喘成一处，只出气大入气小，已经促疾得很，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微微睁开眼。
林司黛起身道：“我没事。”
暮春天气，林司黛跟他身后，那绿藤垂下的老游廊里，一长一短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林司黛一抬眸，一只鹰横掠过她的视野，谛空百衲衣沾上蒲公英绒絮。
随后，同在松阴之下，他给她讲经参禅、谈说奥妙。
谛空将怀里吃剩的半个莲蓬扔给林司黛，端坐松木下，盘腿打禅。
“现在不是还没到季节？”林司黛就剥开莲蓬壳，一颗一颗吃起来。
“总有特立独行的。”谛空平平静静、清清朗朗地说。
林司黛坐石头上，攥着莲蓬，很是惊奇道：“师父，你想必不寂寞？”
“你说的寂寞的意思是疲倦？”谛空一声一声敲他的磐。
她追随，又等待，看看到底多久敲一次。渐渐的，和尚那里敲一声，她心里也敲一声，不前不后，自然应节。
林司黛没回答，垂眸拨弄从碎石缝隙里长出的小花儿，百无聊赖地伸手刚碰一下，便颤颤巍巍，果断摘那小朵丢盛些清水的佛钵里，冉冉的。
那一截被佛钵倒影的寒光正好照射在谛空一双黑眸上，浓长黑睫在眼下遮出一片阴影，他淡道：“不可。”
林司黛鼻子酸疼，眼泪都飙出，眼角一片绯红，看上去楚楚可怜，她浑身仿佛散发着忧愁浓郁的中药味儿，稚嫩纤细的脖颈，和那包裹在宽松臃肿校服底下薄薄的脊背都在寻求佛庇佑。
“你见山悲悯吗？”林司黛似乎有数不清懵懂问题，每个字都在试探。
谛空垂下眼帘，恢复了平静，微微点头。
“我呢？”林司黛越说越激动，脸涨得血红。
“我见万物都悲悯。”谛空敛睫。
林司黛双手在胸前交叉，头颅微微扬起，急遽内心独白生涩掩饰。
一年中最慵懒季候，紫藤烂醉，密密簇簇花瓣拼尽全力撑到极致，像摊开在阳光下曝晒，林司黛就坐在那只紫藤花海边缘。
谛空抬起手，似想触摸什么，却又僵硬地放下，眼中浮起复杂难言神色，随即被浓浓的寡淡所代替。
林司黛见抬手慢慢抚上脖颈一条隐隐浮现的血痕，礼貌道别：“我得回校车，师父有缘再见。”
“于你，是偶尔想起，有缘。于我，是日复一日，等候。”谛空见她逐渐隐没校服背影，喃喃道。
林司黛默默坐在游廊女儿椅里，抬头茫然看着苍穹，她就仿佛被无形饕餮巨口吞噬。
林司黛情况很糟糕，独处时反应迟钝，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看向别人会木讷，得喊名字或是晃晃胳膊，她视线才会聚焦。
“姐，我们得去市集逛一圈。”周佳怡拽人去顺着山路往下，攥到她手腕处佛珠，“谛空给你的？”
林司黛点点头，转过眼来，死人似的被抛落，看一眼表盘，那秒针正走一圈的期间，凝然望着，心渐渐阴暗。
周佳怡在说话，只见她那野兽似的脸，一张一闭的嘴，烙印似的刻着。
林司黛攥着佛经那本书时手掌一层汗液，像从百年长眠里醒来似的，打个呵欠，对她愈加厌恶。
“那僧好帅的，高智商美感，一看就很聪明那种。”周佳怡赞叹，眼里都冒小星星，愈加雀跃蹦哒着闹。
林司黛偏头嫌吵闹。
“唉，我没偶遇上我老公，拜托一圈都没见到人，缘分始终没到。”周佳怡郁闷好一番。
因为下台阶速度太快而步伐不稳，周佳怡险些摔下来，被林司黛抓住手那瞬间，才放轻松。
这天不愧是上巳节。
距离山麓市集越近，行人就越发密集，俩人不得不放慢步伐，缓缓随着人流前进。
根据习俗，上巳节祭祀沐浴，路边会有人用兰草柳条沾水洒身，或者互泼洒满花瓣的清水，借以祛病祈福。
林司黛躲避泼洒的花瓣水，立在一门槛边有些踌躇，却见一老翁炉火旁盘腿而坐，神情呆滞，周围堆满废旧书信和纸袋。
“怕淋着水？”老翁起身招待。
话犹未毕，猛听天空一声沉雷，余音阵阵，像车碾过石桥似的滚动着。
林司黛点点头，屋里太空荡，空得叫人感到厌倦，便在老翁招待下往偏僻小道里绕去。
林司黛慵懒靠游廊座椅上，微微眯着打盹儿，喝口保温杯微凉了的草药，尝那微苦的味，是恐怖主义者的悲哀。
林司黛醒来是午后，日头偏西，天光暗下去，偏殿柴扉紧掩，紫藤沿着窗框和木梁攀援而上，只余细碎斜阳从雕花缝隙中透进来，额上起一层薄汗。
林司黛偷偷观察四周，只是主观模糊他人艳羡神情，随后立马低头躲避。
“林妹妹，你好，我是李倩。”女孩起身跟林司黛打招呼。
林司黛低头没说话。
“我姐内向，唉，你往外面挪挪，我姐要坐靠窗位置。”周佳怡跟块肥皂似的一直润滑气氛，扶着林司黛去靠窗面，自己将李倩挤走还挤眉弄眼炫耀。
李倩往后座摸去，两手还搭在周佳怡肩膀上使劲揉着，算是报复。
周佳怡乐得咯咯直笑。
林司黛额靠在冰凉玻璃窗上，攥着外套衣裳撑着一点倔强不失控。
“赵绵不来吗？”周佳怡偷偷凑上去问。
针对早恋的清洗运动，事因肆无忌惮的绵绵思远道恋情曝光而起，案件波及范围之光、涉及人员之多、打击规模之大，在以往都是空前的。
李倩四周瞥着，偷偷道：“算啦，你得藏好了。”
“他，哎呦，暗恋而已，土豆再神经，总不会拿这个找我妈。”周佳怡摆摆手，随后从包里翻找零食薯片吃。
李倩使劲搂着她臂膀，抵挡车辆行驶带来的惯性：“是安真漂亮，就是桀骜不训。”
“我老公就是漂亮。”周佳怡被勒得有厉害，牙缝间磨出来几个字。
“他这次去吗？”李倩手上劲头放松点，抢过她手里那包薯片。
周佳怡捏纸巾擦擦薯片碎屑，幻想着：“据说，他跟奶奶也去消灾寺求平安，我假装偶遇，是不是很浪漫？”
一个小时车程就到郊外，老城墙巍峨屹立着，嵯峨矗矗，峦削巍巍。
林司黛跟着队伍爬山台阶，擦满是汗液前额向前眺望，只是模糊看不清，便向前倾侧着身体，一步一步，在苍青赭赤之间的一条微微的青砖道上走。
走近瞧时，古刹山门飞檐吊斗画拱罘罳，正中盘龙泥金大匾，写着“消灾寺”，檐下吊着八盏古旧生锈青铜铃，在风中肆意晃着，偶尔朝深处走，阒无人声处，庙里隐隐传出鼓钹诵经之声。
周佳怡在寺庙保持安静，拉人去大店拜拜佛朝功德箱捐点香油钱，特别轻声地说：“抽签让师父给你算算。”
从枝叶缝隙望去，两侧厢房青砖为墙，叠瓦为顶，配着雕花窗棂，院里除种有一株榕树，其余地方则辟为菜畦。
林司黛顺着游廊往里去。
“南无药师琉璃光如来大慈大悲，愿我身边的人平安。”林司黛跪在莲花软垫上，双手合十捧着竹签桶将算签掷出，攥手里虔诚递给穿着佛衣的师父。
佛龛两边两根大红蜡烛，一搂粗，佛像前供桌上供着绒花、绢花，唯独没有鲜花，香炉里燃烧着浓郁檀香。一炷香，香烟袅袅，渐渐散失。
只是如何虔诚，如何心诚则灵，没法让心脏恢复，她早晚得死，索性就不为自己祈愿。
偏殿请的是药师佛，音响播放《祛病咒》，林司黛默然。
周佳怡瞥一眼自己摇出来的签，偷偷趁人不注意再将凶塞进去，摇了半天摇出个大吉，嘴里满意地嘟囔着：“命运得自己做主。”
一般情况，抽到不好的都是再来一次抽出大吉，实在不行就是人定胜天，抽到好的都是天助我也。
林司黛垂着眸，慢慢放空思想，墙角从缝隙里长出小花儿颤巍巍开着。
“唉，姐，你自己溜达一圈，我去偶遇我老公，这里太偏僻。”周佳怡将书包攥着就跑去四处张望，顺便拍拍校服裙上灰尘。
熹微透过雕花轩窗细碎撒进佛龛，映着桌上早已燃烧得只剩凝固烛油的烛台，随之斜斜地照在林司黛脸上。
师父更换新烛火顺便将音响静音，屋内沉寂安静，唯闻燃烧的烛芯噼啪燃烧，晃荡火光映着暗藏心事的林司黛。
林司黛抬眸略带倦意：“师父，活着就只是为了活着吗？”
“你觉得呢？”师父嗓音平稳。
林司黛认得他，法号谛空，俗家姓谢，名清昼，他是北大数学系的，去年考麻省理工硕士，没去念，出家为僧。长老就叫他削发修行，摩顶受戒，坚心修道。
林司黛酸涩道：“活着好累。”
“那就不打算活着？”谛空将手上那串鹡鸰香珠送给她，灰蓝色百衲衣有清清皂角味。
林司黛攥着药香味佛珠合十拜拜表达感谢，眼圈微红，泪光点点，娇喘微微，愣神瞬间淡淡回复道：“想过，没试过。”
“可以抄录静心。”谛空将一本老旧《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递给她，红绳冒出点悬挂着。
林司黛捧着接过，平安符暂做书签那一页有几行字。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心似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光明广大。
“谢谢。”林司黛抬眸望一眼清心寡欲的谛空师父，他算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林司黛挪挪位置，拜的不是佛，是谛空，两靥之愁染了柳眉梢：“师父，可以再说说你俗家的事情吗？”
谛空微微一笑，摇曳红烛落在他侧颊上，晦暗难觅，轻声道：“我倒不记得上次说到哪儿了，初中去省队参加国际奥赛？”
林司黛再度摇了摇头，垂眸轻轻缓缓道：“你说，这红尘中，人情悲辛、喜乐无常，我只历了，却未懂得。”
“爷爷去世，我比赛错过葬礼，那是第一次领悟。”谛空陷入回忆，随后立马善哉善哉，说到这里，又闭眼不言语了。
林司黛那手渐渐紧了，喘成一处，只出气大入气小，已经促疾得很，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微微睁开眼。
林司黛起身道：“我没事。”
暮春天气，林司黛跟他身后，那绿藤垂下的老游廊里，一长一短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林司黛一抬眸，一只鹰横掠过她的视野，谛空百衲衣沾上蒲公英绒絮。
随后，同在松阴之下，他给她讲经参禅、谈说奥妙。
谛空将怀里吃剩的半个莲蓬扔给林司黛，端坐松木下，盘腿打禅。
“现在不是还没到季节？”林司黛就剥开莲蓬壳，一颗一颗吃起来。
“总有特立独行的。”谛空平平静静、清清朗朗地说。
林司黛坐石头上，攥着莲蓬，很是惊奇道：“师父，你想必不寂寞？”
“你说的寂寞的意思是疲倦？”谛空一声一声敲他的磐。
她追随，又等待，看看到底多久敲一次。渐渐的，和尚那里敲一声，她心里也敲一声，不前不后，自然应节。
林司黛没回答，垂眸拨弄从碎石缝隙里长出的小花儿，百无聊赖地伸手刚碰一下，便颤颤巍巍，果断摘那小朵丢盛些清水的佛钵里，冉冉的。
那一截被佛钵倒影的寒光正好照射在谛空一双黑眸上，浓长黑睫在眼下遮出一片阴影，他淡道：“不可。”
林司黛鼻子酸疼，眼泪都飙出，眼角一片绯红，看上去楚楚可怜，她浑身仿佛散发着忧愁浓郁的中药味儿，稚嫩纤细的脖颈，和那包裹在宽松臃肿校服底下薄薄的脊背都在寻求佛庇佑。
“你见山悲悯吗？”林司黛似乎有数不清懵懂问题，每个字都在试探。
谛空垂下眼帘，恢复了平静，微微点头。
“我呢？”林司黛越说越激动，脸涨得血红。
“我见万物都悲悯。”谛空敛睫。
林司黛双手在胸前交叉，头颅微微扬起，急遽内心独白生涩掩饰。
一年中最慵懒季候，紫藤烂醉，密密簇簇花瓣拼尽全力撑到极致，像摊开在阳光下曝晒，林司黛就坐在那只紫藤花海边缘。
谛空抬起手，似想触摸什么，却又僵硬地放下，眼中浮起复杂难言神色，随即被浓浓的寡淡所代替。
林司黛见抬手慢慢抚上脖颈一条隐隐浮现的血痕，礼貌道别：“我得回校车，师父有缘再见。”
“于你，是偶尔想起，有缘。于我，是日复一日，等候。”谛空见她逐渐隐没校服背影，喃喃道。
林司黛默默坐在游廊女儿椅里，抬头茫然看着苍穹，她就仿佛被无形饕餮巨口吞噬。
林司黛情况很糟糕，独处时反应迟钝，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看向别人会木讷，得喊名字或是晃晃胳膊，她视线才会聚焦。
“姐，我们得去市集逛一圈。”周佳怡拽人去顺着山路往下，攥到她手腕处佛珠，“谛空给你的？”
林司黛点点头，转过眼来，死人似的被抛落，看一眼表盘，那秒针正走一圈的期间，凝然望着，心渐渐阴暗。
周佳怡在说话，只见她那野兽似的脸，一张一闭的嘴，烙印似的刻着。
林司黛攥着佛经那本书时手掌一层汗液，像从百年长眠里醒来似的，打个呵欠，对她愈加厌恶。
“那僧好帅的，高智商美感，一看就很聪明那种。”周佳怡赞叹，眼里都冒小星星，愈加雀跃蹦哒着闹。
林司黛偏头嫌吵闹。
“唉，我没偶遇上我老公，拜托一圈都没见到人，缘分始终没到。”周佳怡郁闷好一番。
因为下台阶速度太快而步伐不稳，周佳怡险些摔下来，被林司黛抓住手那瞬间，才放轻松。
这天不愧是上巳节。
距离山麓市集越近，行人就越发密集，俩人不得不放慢步伐，缓缓随着人流前进。
根据习俗，上巳节祭祀沐浴，路边会有人用兰草柳条沾水洒身，或者互泼洒满花瓣的清水，借以祛病祈福。
林司黛躲避泼洒的花瓣水，立在一门槛边有些踌躇，却见一老翁炉火旁盘腿而坐，神情呆滞，周围堆满废旧书信和纸袋。
“怕淋着水？”老翁起身招待。
话犹未毕，猛听天空一声沉雷，余音阵阵，像车碾过石桥似的滚动着。
林司黛点点头，屋里太空荡，空得叫人感到厌倦，便在老翁招待下往偏僻小道里绕去。
林司黛慵懒靠游廊座椅上，微微眯着打盹儿，喝口保温杯微凉了的草药，尝那微苦的味，是恐怖主义者的悲哀。
林司黛醒来是午后，日头偏西，天光暗下去，偏殿柴扉紧掩，紫藤沿着窗框和木梁攀援而上，只余细碎斜阳从雕花缝隙中透进来，额上起一层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