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内外,方圆千里,任何一家庄宅行,凡听见“孟宛”的名字,皆是逐客关张,概不售房。
“妹妹,其实找房的事不必过于着急,你跟何姨在我家住多久都没关系的。”
“短住是无妨,长住怎么行,这样下去一直找不到房,总不能在你家蹭住一辈子吧?”孟宛咬牙继续道:“看来是孟令涛放出了消息,想让我们母女无处可住。”
“长住又何妨?”赵讫越说声越小,“若真是能住一辈子,我高兴还来不及……”
“哥哥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孟宛看着眼前最后一家门户紧闭的庄宅行,道一句“罢了,先赚钱去”,转过身往马厩方向走去,“哥哥还有空陪我去城中吗?”
“有。”
到达府门外,孟宛下了马,便听到赵讫说“我四处转转,到时间再来接你”,忽然有些忧虑地喊住他,道:“哥哥,殿试准备的如何?考期在即,你却总陪我到处奔波,莫要因为我,而耽误了你的大事,不然你先回去温书吧,我今日还要赶赴好几家,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到时租个马车回去便是。”
赵讫本不愿先回,抵不住孟宛执意劝慰,犹豫一番,只好道,日落之前再赶来接她。
挥手送他离去,孟宛背着妆奁迈上高阶,叩响府门,如常地递上拜帖,对来开门的仆役说道:“麻烦通报一下你家小姐,我是来为她上妆的。”
从门外等了约莫一刻钟的时辰,孟宛远远看到那仆役疾步回来,便提起裙摆,准备踏进门槛内,没料想一只脚刚落在地上,那仆役更快地跑了起来,怒指着她高喝道,“停停停!谁准许你进来了?”
“怎么?”孟宛吓了一跳,迷茫地退回门外。
“真是没规矩!未经允许我家府内是你能随便进来的么?”仆役说着眼一翻,要把门关上,“我家小姐说了,日后你不必再来了!快走吧!”
又接连换了几户,以往的热情相迎,都变成如今的冷眼相待,把孟宛拒之门外。她若询问原因,只含糊说是另找了他人。
按理来说,这些世家贵女,皆由叶昭昭介绍而来,是看在了郡主的面子上,就算她不再是首富孟氏之女,也不该影响到她生意,遭受此等区别的对待。
难道真如孟令涛所言,她的手艺比起家世背景,根本不值一提?
时间已至申时,孟宛却毫无胃口,顾不上吃饭,只揉了揉走到酸疼的膝盖,再次背起妆奁出发,步行穿过长街曲巷。这次来到了柳府,虽说是趟不挣钱的生意,但她决定最后试上一试,起码要搞清楚缘由。
或许正是因不收钱,柳娴准许了婢女引她进府,一路带领着孟宛从小道,走往她所住的庭院中去。
孟宛瞧着小婢女面善声柔,是个好相处的,便趁机与她搭上了话,问完姓氏家乡,又闲扯几句,逗笑了那名叫沁沁的小婢女,孟宛才试探着开口道:“对了,忽然想起我有个远亲家的妹妹,名唤小莲,也在这柳府中做事,你可识得?”
只见沁沁听见“小莲”的名字,脸一下变得煞白,嗫嚅道:“不识……府中婢女多如云,我也不是个个都知道。”
“说慌。”孟宛故意玩笑道:“我一看你就是个不会说谎的人,是不是与我那妹子关系不好,还是有过过节?所以不愿跟我提起她?”
沁沁却没应声,脸色凝重地加快了脚步。
孟宛观她此般反应,心不由渐渐沉了下去,大概料到这时小莲已不在人世了,她停下脚步,等沁沁疑惑回头,紧张道:“沁沁,你跟我说实话吧,小莲她……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早同她说过,既入府做事,便要谨慎小心,时刻切记着收敛性子。她是不是犯事了?惹到你家小姐不高兴了?”说着,孟宛捏起帕子揩了揩眼角。
“哎呀,你怎哭了?你们关系很熟么?”沁沁退回她旁边,咬唇犹豫半晌,眼看孟宛越哭越起劲,她握了握拳,四下打量着周围没有其他人,赶紧附身过去,小声道:“没错,小莲确实出事了,但她是个性子极好的人,怪不得她,是我家小姐……”
“总之,你节哀吧,这件事情已过去很久了,她的尸首早不知被丢在何处,我之前听闻她说有个姐姐,你若也相识的话,给她递去个信儿罢。”
沁沁压着声音,说完方又后怕道:“千万莫提我说的啊,我们做丫鬟的命,向来轻贱,若小莲那姐姐执意要来寻事,我怕是也活不久了。”
“我自然懂得,你放心。”孟宛眼眶含着泪,拍拍她手背道谢一番。
进了寝屋,梳妆过后,柳娴满意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移不开眼,感叹道:“你这给人上妆的手艺果真厉害,明明瞧不出很浓厚的妆面,却似换了张脸。难怪约你的人那么多,不过嘛——”
她瞥一眼孟宛,昂了昂头,继续道:“现在除了我,应该没有哪家的贵女敢让你进门上妆了吧?”
孟宛低头收拾着妆奁,听出她的阴阳怪气,没气恼,顺着说道:“确是这么回事,柳姑娘知道为何吗?”
“你被那山贼土匪掳走十来日的事闹得满城尽知,自己心中竟还没数?”
柳娴略显惊讶,瞧向她的眼神里鄙夷中又透着奇怪,“没了清白之身的姑娘,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好男儿家愿娶,且会遭人指指点点,诽议终生,莫说逃命回家了,就算是被那帮子山贼土匪们放出来,也该寻处地方自行了断,我怎看你像个没事人似的?不觉得无颜见人么?出门甚至都不戴个帷帽。”
孟宛总算明白了,城中贵女们向来重视名节,如今她失了清白声誉,纵使手艺再了得,也怕无人敢用她。
“我不理解。”孟宛背上妆奁,神色淡淡,“受害人凭什么要去寻死,该死的难道不该是辱我、毁我名节之人?”
柳娴一顿,“他们固然该死,可我们女子一生所求,不过是能嫁个门当户对的好男人,相夫教子,你若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活在世间的意义,不只是为了嫁人。”孟宛知道说了她也不会认同,但实在忍不住,“能嫁个好男人是锦上添花的美事,却不该是我毕生唯一所求,倘若我想嫁的人,因我被人□□过就嫌弃我,不尊重我,那他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应该嫁的好男人。如果世间所有男人,都这般,那我终生不嫁又如何?”
柳娴瞪目盯她看了一晌,“原先我以为你是个唯唯诺诺,沉默寡言的人,却没想到,实际上你是这么离经叛道的性子。”
“离经叛道?”
孟宛柔柔一笑,“我只是想为自己而活。”
刚出来柳娴的庭院,居然撞见正跟婢女调情的柳松,两人躲在假山后面搂搂抱抱,孟宛远远见了神色一凝,低下头想装作没看到迅速走过这段路。
不料柳松出声喊住了她。
“孟姑娘,留步!”柳松遣走婢女,整着凌乱的衣襟匆匆上前,“实不相瞒,前段时日听闻孟姑娘被掳一事,忧心的我是茶不思饭不想,还曾几次亲自去山上的寺庙为姑娘祈福,望你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今日见你安然无恙,我也总算放下了心。”
柳松说着话,一双眼微微眯起,上上下下将孟宛仔细打量了个遍,今日她也上妆了,不过比生辰宴那日妆容要浅淡许多,眼含秋水,朱唇皓齿,好似一朵含羞待放的娇嫩小白花,瞧得人心里痒痒的。
孟宛瞧他一脸色相,不动声色地四下巡视一圈,见附近都无人,难免有些惧怕,便乖顺地说:“劳公子挂心,我还有事,今日就先行告辞了。”
“好。”
柳松竟没多纠缠,如此轻易地就放她走了。
“就是不知孟姑娘,下次何时再来给家中小妹上妆?”
孟宛脚步一顿,没回头说道:“柳公子应该知晓如今我名声狼藉,城中贵女们皆对我避之若浼,恐怕不会再有下次了,若是让外面的那些闲言碎语也牵连到柳姑娘身上,我于心不安。”
“怕什么的,我名声也不好。”
柳松咳两声,“我的意思是,小妹定不介意,若不然今日绝不会让你进门。再说其他贵女们都不光顾你的生意了,你还怎么挣钱?我知孟老爷把你赶出孟府的事,想必现下你用钱的地方多的是吧。日后你尽管来便是,我会替小妹付钱,原先该是多少,我出双倍给你。”
孟宛越听越糊涂,转过身看向他,“柳公子到底意欲为何?”
她可不信柳松对她,能真安什么好心。
“孟姑娘看不出来,我心悦于你,想多多了解你,想娶你么?”柳松倒是诚实。
“娶我?”孟宛差点笑出来,“柳公子莫说笑了,就算是我愿意嫁,你觉得颜夫人能同意你娶我?”
“母亲向来不管我纳妾的事,我院中妾室各种出身的都有,其中不乏青楼女子或者身份低贱的丫鬟。论起来,孟姑娘的出身乃京中第一富商孟氏,纵是失了清白之身,仍比其他妾室要好上许多。她还有什么不同意的?”
孟宛听得冷笑一声,“柳公子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孟姑娘真的不必过于自卑。”柳松没听出她话中的阴阳怪气,“二婚乃至三婚的妾我都纳过,你嫁作我妾,肯定还是够格的。”
“……”
孟宛闭眼平息了一下,不想与他继续纠缠,感觉跟这种人置气都是在浪费时间,勉强对他笑笑,再次行礼告了辞。
*
天色未黑,离赵讫约定来接的时间还长。
孟宛捂着饥肠辘辘的肚皮,游荡在喧闹的街巷里觅食,她之前从不在意路人眼光,经柳娴方才一说,才发觉,确实频频有人侧目打量着她。
都道世人对女子苛刻。
可讽刺的是,一路走来,对着她议论纷纷,交头接耳的大多还是女子。
孟宛充耳不闻,来到家她经常光顾的食肆,刚迈上台阶一步,又顿住,想了想吃他家一顿餐食所需花费的银钱,只好吞吞口水,退了回来。
转身寻到处街边小摊,要了碗面,连鸡蛋都没舍得让加。
街上车马过往繁多,踩踏的尘土飞扬,孟宛吃面的同时还要用袖口护着碗,生怕污了食物,吃相好不狼狈。
她吸了吸鼻子,吃得一阵鼻酸。
虽然这碗面没什么味道,她仍是喝得一口汤都没剩下。
搁下筷子,孟宛正欲去掏荷包,忽听见一道熟悉的嗓音,来自前方,他说:“一碗清水汤面都能吃得这般美味,看来孟姑娘是真的饿了啊。”
“妹妹,其实找房的事不必过于着急,你跟何姨在我家住多久都没关系的。”
“短住是无妨,长住怎么行,这样下去一直找不到房,总不能在你家蹭住一辈子吧?”孟宛咬牙继续道:“看来是孟令涛放出了消息,想让我们母女无处可住。”
“长住又何妨?”赵讫越说声越小,“若真是能住一辈子,我高兴还来不及……”
“哥哥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孟宛看着眼前最后一家门户紧闭的庄宅行,道一句“罢了,先赚钱去”,转过身往马厩方向走去,“哥哥还有空陪我去城中吗?”
“有。”
到达府门外,孟宛下了马,便听到赵讫说“我四处转转,到时间再来接你”,忽然有些忧虑地喊住他,道:“哥哥,殿试准备的如何?考期在即,你却总陪我到处奔波,莫要因为我,而耽误了你的大事,不然你先回去温书吧,我今日还要赶赴好几家,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到时租个马车回去便是。”
赵讫本不愿先回,抵不住孟宛执意劝慰,犹豫一番,只好道,日落之前再赶来接她。
挥手送他离去,孟宛背着妆奁迈上高阶,叩响府门,如常地递上拜帖,对来开门的仆役说道:“麻烦通报一下你家小姐,我是来为她上妆的。”
从门外等了约莫一刻钟的时辰,孟宛远远看到那仆役疾步回来,便提起裙摆,准备踏进门槛内,没料想一只脚刚落在地上,那仆役更快地跑了起来,怒指着她高喝道,“停停停!谁准许你进来了?”
“怎么?”孟宛吓了一跳,迷茫地退回门外。
“真是没规矩!未经允许我家府内是你能随便进来的么?”仆役说着眼一翻,要把门关上,“我家小姐说了,日后你不必再来了!快走吧!”
又接连换了几户,以往的热情相迎,都变成如今的冷眼相待,把孟宛拒之门外。她若询问原因,只含糊说是另找了他人。
按理来说,这些世家贵女,皆由叶昭昭介绍而来,是看在了郡主的面子上,就算她不再是首富孟氏之女,也不该影响到她生意,遭受此等区别的对待。
难道真如孟令涛所言,她的手艺比起家世背景,根本不值一提?
时间已至申时,孟宛却毫无胃口,顾不上吃饭,只揉了揉走到酸疼的膝盖,再次背起妆奁出发,步行穿过长街曲巷。这次来到了柳府,虽说是趟不挣钱的生意,但她决定最后试上一试,起码要搞清楚缘由。
或许正是因不收钱,柳娴准许了婢女引她进府,一路带领着孟宛从小道,走往她所住的庭院中去。
孟宛瞧着小婢女面善声柔,是个好相处的,便趁机与她搭上了话,问完姓氏家乡,又闲扯几句,逗笑了那名叫沁沁的小婢女,孟宛才试探着开口道:“对了,忽然想起我有个远亲家的妹妹,名唤小莲,也在这柳府中做事,你可识得?”
只见沁沁听见“小莲”的名字,脸一下变得煞白,嗫嚅道:“不识……府中婢女多如云,我也不是个个都知道。”
“说慌。”孟宛故意玩笑道:“我一看你就是个不会说谎的人,是不是与我那妹子关系不好,还是有过过节?所以不愿跟我提起她?”
沁沁却没应声,脸色凝重地加快了脚步。
孟宛观她此般反应,心不由渐渐沉了下去,大概料到这时小莲已不在人世了,她停下脚步,等沁沁疑惑回头,紧张道:“沁沁,你跟我说实话吧,小莲她……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早同她说过,既入府做事,便要谨慎小心,时刻切记着收敛性子。她是不是犯事了?惹到你家小姐不高兴了?”说着,孟宛捏起帕子揩了揩眼角。
“哎呀,你怎哭了?你们关系很熟么?”沁沁退回她旁边,咬唇犹豫半晌,眼看孟宛越哭越起劲,她握了握拳,四下打量着周围没有其他人,赶紧附身过去,小声道:“没错,小莲确实出事了,但她是个性子极好的人,怪不得她,是我家小姐……”
“总之,你节哀吧,这件事情已过去很久了,她的尸首早不知被丢在何处,我之前听闻她说有个姐姐,你若也相识的话,给她递去个信儿罢。”
沁沁压着声音,说完方又后怕道:“千万莫提我说的啊,我们做丫鬟的命,向来轻贱,若小莲那姐姐执意要来寻事,我怕是也活不久了。”
“我自然懂得,你放心。”孟宛眼眶含着泪,拍拍她手背道谢一番。
进了寝屋,梳妆过后,柳娴满意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移不开眼,感叹道:“你这给人上妆的手艺果真厉害,明明瞧不出很浓厚的妆面,却似换了张脸。难怪约你的人那么多,不过嘛——”
她瞥一眼孟宛,昂了昂头,继续道:“现在除了我,应该没有哪家的贵女敢让你进门上妆了吧?”
孟宛低头收拾着妆奁,听出她的阴阳怪气,没气恼,顺着说道:“确是这么回事,柳姑娘知道为何吗?”
“你被那山贼土匪掳走十来日的事闹得满城尽知,自己心中竟还没数?”
柳娴略显惊讶,瞧向她的眼神里鄙夷中又透着奇怪,“没了清白之身的姑娘,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好男儿家愿娶,且会遭人指指点点,诽议终生,莫说逃命回家了,就算是被那帮子山贼土匪们放出来,也该寻处地方自行了断,我怎看你像个没事人似的?不觉得无颜见人么?出门甚至都不戴个帷帽。”
孟宛总算明白了,城中贵女们向来重视名节,如今她失了清白声誉,纵使手艺再了得,也怕无人敢用她。
“我不理解。”孟宛背上妆奁,神色淡淡,“受害人凭什么要去寻死,该死的难道不该是辱我、毁我名节之人?”
柳娴一顿,“他们固然该死,可我们女子一生所求,不过是能嫁个门当户对的好男人,相夫教子,你若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活在世间的意义,不只是为了嫁人。”孟宛知道说了她也不会认同,但实在忍不住,“能嫁个好男人是锦上添花的美事,却不该是我毕生唯一所求,倘若我想嫁的人,因我被人□□过就嫌弃我,不尊重我,那他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应该嫁的好男人。如果世间所有男人,都这般,那我终生不嫁又如何?”
柳娴瞪目盯她看了一晌,“原先我以为你是个唯唯诺诺,沉默寡言的人,却没想到,实际上你是这么离经叛道的性子。”
“离经叛道?”
孟宛柔柔一笑,“我只是想为自己而活。”
刚出来柳娴的庭院,居然撞见正跟婢女调情的柳松,两人躲在假山后面搂搂抱抱,孟宛远远见了神色一凝,低下头想装作没看到迅速走过这段路。
不料柳松出声喊住了她。
“孟姑娘,留步!”柳松遣走婢女,整着凌乱的衣襟匆匆上前,“实不相瞒,前段时日听闻孟姑娘被掳一事,忧心的我是茶不思饭不想,还曾几次亲自去山上的寺庙为姑娘祈福,望你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今日见你安然无恙,我也总算放下了心。”
柳松说着话,一双眼微微眯起,上上下下将孟宛仔细打量了个遍,今日她也上妆了,不过比生辰宴那日妆容要浅淡许多,眼含秋水,朱唇皓齿,好似一朵含羞待放的娇嫩小白花,瞧得人心里痒痒的。
孟宛瞧他一脸色相,不动声色地四下巡视一圈,见附近都无人,难免有些惧怕,便乖顺地说:“劳公子挂心,我还有事,今日就先行告辞了。”
“好。”
柳松竟没多纠缠,如此轻易地就放她走了。
“就是不知孟姑娘,下次何时再来给家中小妹上妆?”
孟宛脚步一顿,没回头说道:“柳公子应该知晓如今我名声狼藉,城中贵女们皆对我避之若浼,恐怕不会再有下次了,若是让外面的那些闲言碎语也牵连到柳姑娘身上,我于心不安。”
“怕什么的,我名声也不好。”
柳松咳两声,“我的意思是,小妹定不介意,若不然今日绝不会让你进门。再说其他贵女们都不光顾你的生意了,你还怎么挣钱?我知孟老爷把你赶出孟府的事,想必现下你用钱的地方多的是吧。日后你尽管来便是,我会替小妹付钱,原先该是多少,我出双倍给你。”
孟宛越听越糊涂,转过身看向他,“柳公子到底意欲为何?”
她可不信柳松对她,能真安什么好心。
“孟姑娘看不出来,我心悦于你,想多多了解你,想娶你么?”柳松倒是诚实。
“娶我?”孟宛差点笑出来,“柳公子莫说笑了,就算是我愿意嫁,你觉得颜夫人能同意你娶我?”
“母亲向来不管我纳妾的事,我院中妾室各种出身的都有,其中不乏青楼女子或者身份低贱的丫鬟。论起来,孟姑娘的出身乃京中第一富商孟氏,纵是失了清白之身,仍比其他妾室要好上许多。她还有什么不同意的?”
孟宛听得冷笑一声,“柳公子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孟姑娘真的不必过于自卑。”柳松没听出她话中的阴阳怪气,“二婚乃至三婚的妾我都纳过,你嫁作我妾,肯定还是够格的。”
“……”
孟宛闭眼平息了一下,不想与他继续纠缠,感觉跟这种人置气都是在浪费时间,勉强对他笑笑,再次行礼告了辞。
*
天色未黑,离赵讫约定来接的时间还长。
孟宛捂着饥肠辘辘的肚皮,游荡在喧闹的街巷里觅食,她之前从不在意路人眼光,经柳娴方才一说,才发觉,确实频频有人侧目打量着她。
都道世人对女子苛刻。
可讽刺的是,一路走来,对着她议论纷纷,交头接耳的大多还是女子。
孟宛充耳不闻,来到家她经常光顾的食肆,刚迈上台阶一步,又顿住,想了想吃他家一顿餐食所需花费的银钱,只好吞吞口水,退了回来。
转身寻到处街边小摊,要了碗面,连鸡蛋都没舍得让加。
街上车马过往繁多,踩踏的尘土飞扬,孟宛吃面的同时还要用袖口护着碗,生怕污了食物,吃相好不狼狈。
她吸了吸鼻子,吃得一阵鼻酸。
虽然这碗面没什么味道,她仍是喝得一口汤都没剩下。
搁下筷子,孟宛正欲去掏荷包,忽听见一道熟悉的嗓音,来自前方,他说:“一碗清水汤面都能吃得这般美味,看来孟姑娘是真的饿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