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们排队走来,还是很有气势的,只不过看着就懒散的阮丝丝脚步明显比人家快了很多。

    到跟听到了一声顾桉,阮丝丝也不装羞怯了,眼睛有些直勾勾的看着跟队长说话的男人。

    就见男人的脸被太阳烘的汗津津,冷硬的下颌线紧紧绷着,浓眉冷目,身形似他名字里的“桉”一样高而直,坚而韧,虽然脊背疏阔单薄,但又感觉积蓄了力量。

    大队长看到知青们也不再跟顾桉多说,就嘱咐了句,在外多小心,把你奶奶的病治好要紧。

    名叫顾桉的男人郑重地点了点头,就跟队长告别。

    阮丝丝本想说些什么,却未来的及,顾桉很利索的转身离开。

    倒是大队长见了以为阮丝丝还在为车兜坏了忧心,就宽慰道:“阮同志,刚走的那个人是咱们村的好木匠,等他给他奶奶治完病回来就能修好,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听到这阮丝丝彻底呆了,她刚有点目标,人家就要离开。

    以至于后半段在大队长家吃饭也吃的食不知味,倒是在他们知青走后,大队长媳妇说了句:“这个阮知青还怪懂礼节的,还带了一包饼干呢,看着就是高档货。”

    ***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那是说变就变,社员们在大队长的带领下急着抢收麦子,这种高强度工作已经持续了小半个月。

    阮丝丝这具原身的身体素质非常一般,根本承受不住这样高强度的工作量,所以满打满算就干了两天,就想请假。

    后来却听人说可以找人代干,比如他们知青,以前在城里顶多饿肚子,体力劳动是比不上农村的,所以真有受不了的,又不想影响在大队评优评先争做工农兵的资格,就找家里比较困难的人代干。

    因为钱是流进自己村里的,大队干部一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并不说什么。

    阮丝丝这件事做得并不明显,但才悄悄透出消息的下午,就有人找来愿意替干。

    阮丝丝基本没怎么想就选了唯一的女生,开玩笑她可是时刻记着自己是还情债来的,只不过这个顾桉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

    在遇到顾桉当天,梦中拆红线的女娃再次出现,很直白的说道:“无名指红线动,说明你的因果缘到,要想回家,去了因果吧!”

    所以你说阮丝丝急不急,好在收麦子的强力劳动终于结束,大队长给社员放了一天假,知青们都想添置点刚需用品,全部结伴去县里供销社购物。

    阮丝丝觉得身心疲惫,只想瘫着,半点不动弹,就这样浑浑噩噩睡了大半天。

    王凤霞突然从外面跑来喊她道:“丝丝,我刚得到消息,顾桉上午就回来了。”

    阮丝丝一个激灵坐起:“真的吗,凤霞姐。”

    王凤霞笑着说:“那还有假,你不是天天念叨着给队里修车兜,再做个箱子吗?”

    阮丝丝忙点头,王凤霞觉得有点好笑,又觉得阮丝丝同志虽然懒,但人还是很有责任心的。

    ——

    永乐村挨着树林的地方分散的住着几户人家,顾桉家就是其中的一户。

    顾桉离开一个多月,家里堆了不少活儿,正在整理时突然打了个喷嚏。

    就见一个二十左右的女孩儿,念叨着走过来:“哥,你回来就干个不停,身体不要了,赶紧去吃饭歇歇,这些活我也能干。”

    男人手没停,低沉的声音却响起:“棉棉,奶奶吃过了吗?”

    顾棉有些不高兴的道:“我怎么会不先给奶奶吃饭,哥今天说话不过大脑。”

    话音刚落,顾桉也忙完手上的活,直起了腰。

    顾棉非常崇拜自己的哥哥,只是时常会觉得家里连累了他,不然哥哥肯定能去县里木工家具厂做工人,这是多荣耀的事情。

    顾桉一看妹妹的表情,就知道她又陷入自卑的情绪里,离开一个多月,顾棉明显瘦了也黑了很多。

    “棉棉,哥不在有人欺负你吗?”

    顾棉听了忙摆手有些慌张的说:“没有,没有,你们不在家我都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那儿也没去,没人欺负我。”

    顾棉脸上有一块从左额头延伸至脸颊的青色胎记,这是她从娘胎里就有的。

    小时候只是小孩子不喜欢跟她玩,后来等两人父母意外过世后,她就被有些碎嘴子议论成不详之人,受人欺负变成理所当然的事情,胆子也变得很小。

    要不是顾桉狠狠收拾过人,妹妹现在都不太敢出门,所以对顾棉说的话,他还是相信的。

    顾桉家里有一口井,是父母在世花钱打的,这极大方便了几人的生活,顾桉边洗手边跟顾棉简单交代了一下奶奶的病情。

    “奶奶的病主要还是肺上的,听人介绍去了新城一家老中医那,调养了一短时间,现在好多了,只不过以后还的休养吃药。”

    顾棉知道自己家贫,哥哥疼她不想让她遭到别人的嘲笑,所以也不让她去上工,家里的重担基本一个人在抗。

    可现在除了三口人吃喝,奶奶看病吃药的钱又该怎么办,“哥,咱们还有钱吗,要不我也出去上工吧,我也想为家里出一份力,我很能干的。”

    顾桉没说话,沉默却是最好的回答。

    两人到了堂屋,顾棉端起碗筷,还是有点闷闷不乐,只不过两人都不是好说的人,这也算这个家里的常态。

    可能是太寂静,院门响起的声音就凸显的很清楚,就听有人喊:“家里有人吗,我来修东西的。”

    顾桉现在对于能来钱的活,哪儿还有犹豫的,放下碗筷,长腿两步并三步的已经走到了门口开了院门。

    门口站着的人他认识是知青王凤霞,还为他介绍过好几单生意,正想问修什么,就见有一个女孩儿从王凤霞侧旁闪了出来。

    这个女孩儿他有种熟悉感,但看着人家精致漂亮的不像话,看着就不像他们乡下的人,让他疑惑了。

    阮丝丝看到他的那一瞬,笑脸绽放,柔化了距离感,一下子亲切起来。

    这次仔细观察,发现顾桉眉峰锋利,五官冷硬,寸头干脆利落,古铜色皮肤健康又性感,在阮丝丝看来浑身都散发着荷尔蒙气息,就这竟然还能是孤命???

    注意到男人嘴唇轻张,阮丝丝有点自来熟的打招呼:“你好,顾桉同志,我是新来的女知青阮丝丝,听说你木工手艺很好,特地拜托凤霞姐带我来修咱们大队的车兜和做个木箱。”

    顾桉点了点头,又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对顾客太冷漠,便开口说:“你想打什么木箱,可以说一下要求,肯定给你做好。”

    王凤霞反倒被凉到一边了,她倒不在乎,就是有点好奇今天丝丝怎么这么主动,她可是在这半个月见证了阮丝丝有多受年轻男社员的欢迎,以及她对献殷勤的男人有多无情。

    三人站在门口也不是个事儿,顾桉把他们带到了院子树荫下,王凤霞随即也说了一下自己箱子的问题。

    趁他们说话,阮丝丝眼睛环绕了一圈,四处打量,心里评估顾桉家也没说的那么穷嘛,就这青砖绿瓦的样子,比起他们知青点的蜗居,简直不要好太多。

    外面的人各有各的事情,屋里面的顾棉本来对于生人是不想接触的,只是感觉哥哥在外面呆了好一会儿还没说完,怕有什么麻烦,才有些着急的出去看。

    这一看不要紧,阮丝丝和顾棉看到双方同时睁大了双眼。

    顾桉在跟王凤霞说话的时候,余光也看到了小知青的四处打量,本来感觉她还挺兴趣盎然的样子,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眼睛突然圆睁。

    顾桉疑惑的回头去看,才发现妹妹出来了,眼睛睁的大大的,知道她担心什么,便说:“没事儿,知青们想打个箱子,你进去吃饭吧!”

    往常他这样说顾棉早就赶紧跑回屋子了,今天却特别奇怪,眼睛不断地眨巴,仔细看才知道正冲着小知青。

    阮丝丝心里也老吃惊了,她跟人私下交易帮她干农活,她给钱给票,没想到“雇”的人是顾桉的妹妹,有什么比这还狗血的吗!

    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但是顾棉这姑娘冲她不断眨眼,明显是不想让家人知道,所以她保持了沉默,并冲顾棉友好的笑了笑。

    顾棉看了这才把心放在肚子里,可不想她俩刚私下达成了协议,却被王凤霞不小心打破。

    王凤霞看见顾棉,亲切的打了个招呼,嘴里还说道:“ 顾棉,你哥哥回来了,你就不用那么辛苦的去地里上工了,给你哥哥打打下手就行。”

    这神来一笔,瞬间让顾桉联想到为什么在家里好好呆着的妹妹会晒黑,而瘦了也不是他以为的想省粮食故意饿着自己,一切都是因为顾棉跑去上工了。

    顾桉利目看向了顾棉,而顾棉似乎彻底死了想隐瞒的心,嘴唇嗫喏着,有些胆怯的看了看哥哥。

    王凤霞这才感觉出来气氛的怪异,而阮丝丝也从细枝末节中有了新的体会,怕战火蔓延,虽然不想离开,但还是拉着还有些搞不清状况的王凤霞“逃”离了现场。

    等两人出了门走远,王凤霞才问:“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和顾棉说好,她替你上工,你给报酬吗。”

    阮丝丝有些头疼的说:“话是没错,但现在的情况是,我觉得顾桉并不想让她妹妹辛苦出工呀。”

    王凤霞听了阮丝丝的意思,马上就流露出懊恼的神情,感觉自己好心办了坏事一般,一路上心情相当低落。

    阮丝丝劝慰了几句,心里却分析着,这个顾桉长得不错,照顾奶奶又疼妹妹那就是人品也上大分,能孤命的原因,家里人拖后腿估计占了白分之八十。总结下来也就是一个字“穷”!

    两个女生各怀心思,沉默不语,顾桉家里却大不相同。

    顾桉面色不佳的问:“为什么去上工,我走的时候你答应的什么?”

    “别人能去,我也可以。”顾棉有些答非所问的回道。

    “你不需要,你想过没有,我们不在家,如果有人欺负你了怎么办。”

    顾棉心里害怕,但还是拧着头说:“可是现在的结果是没人欺负我。”

    顾桉很少语气严肃声调高扬的跟顾棉说话,但这次却突然声高反问:“那假如有呢,你到时候怎么办。”

    这话出来,明显吓到了顾棉,她忍了半天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抽噎着说不出话。

    也许是声音太大,也许是人老觉少,顾奶奶突然从堂门内屋喊道:“桉桉,你进来”

    顾奶奶今年六十了,经历过青年丧夫中年送子,虽然身体不好,但还是咬着牙抚养了两个孙子长大,她在屋里都听见了,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这是互相关心呢。

    顾桉进了房间,就低头不语。

    顾奶奶慈爱的摸了摸孙子的头,有些欣慰的说道:“人家都说奶奶这辈子命苦,但我自己不觉得,我有这么好的孙子孙女,这是多大的福气。”

    说着又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心疼你妹妹,那你妹妹也心疼你呢。”

    “再说你妹妹今年也二十了,人家好多这个年纪都许过亲了,你妹妹却门都很少出,你说咱们棉棉除了脸上有印记,哪里还有不好,为人善良,干活勤快麻利,我是相信老天爷不会亏待这样的人的。”

    顾桉抬起头眼神坚毅的说:“我妹妹当然好。”

    顾奶奶笑了:“那不就是了。”

    不过话音一转又说:“光咱们知道你妹妹好有什么用,咱还得让外人看看,你怕她受欺负,以后去外面就让她跟着你,出去转转总是有好处的。”

    顾桉有些累的坐在凳子上,好大一会儿才说道:“奶,我知道了。”

    夏天里蚊虫多,天黑了后更甚,顾棉却睡不着,虽然高兴能为家里分忧了,但心里却惦记着事情。

    她知道哥哥一向睡得晚,便起床跑到哥哥窗下敲了敲,小声问道:“哥,那两位女知青的箱子你还修不修了,能挣不少钱呢。”

    蝉燥林逸,本来让人无法安睡,不过顾桉经过一个多月的奔波,实在是乏的厉害,对于妹妹问题,他根本没有思考就声音暗哑的回了句:“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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