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南玉一跃而下,大步走向演武场,率先交手的,是巡卫营的,名唤顾枫。

    他双目凌厉,马步稳当,手中拿着长枪对着赵南玉,击杀之意蓄势待发,丝毫不惧。

    赵南玉握紧长鞭,也已做好应战的准备。

    顾枫率先进攻,二人交手之际,长枪显然是刺向赵南玉的要害。

    赵南玉转身闪开,长□□空,见赵南玉躲过,顾枫立即往侧方使力,原本以为可以给赵南玉一击,赵南玉却比他更快,往后退了几步。

    退身后的赵南玉,挥出长鞭,将顾枫的手与长枪缠绕禁锢住,趁机一鼓作气,一脚将顾枫踹到在地,同时收回长鞭。

    顾枫迅速就地站起身,可见赵南玉这一脚踹得不重。

    他重新扎稳马步,杀气更甚,长枪旋转着击杀,速度加快。

    为了巡卫营统领一职,顾枫不顾一切也是情有可原,他的招式开始变换多样,且攻势迅猛,想打对手措手不及。

    几番招式下来,赵南玉多以防守为主,面对如此纠缠的防守,顾枫竟也没有将攻势弱下,反而更加灵活多变,杀意逐渐加重,直到他的长□□进了赵南玉心口处。

    枪杆与枪尖分离,正面佯装刺向赵南玉的右肩时,顾枫趁机近身时卸下枪尖,刺向赵南玉的心口处,赵南玉察觉到顾枫的异常,扔掉手中的鞭子,从腰间抽出软剑,尽她最大所能,错身割破顾枫咽喉,当场毙命。

    可察觉到异常时太晚,以致于赵南玉被刺伤,所幸伤口并不深。

    最先奔赴到赵南玉身侧的是陆怀臻,他扶住赵南玉,焦急喊道:“阿玉!”

    赵寅明带着太医赶在陆怀臻的身后,看见赵南玉脸色苍白,伤口还流着血,催促着太医,“快!帮王爷止血。”

    太医们只简单用棉布止血,若要清理,还需回太医署。

    元衡慢悠悠地走到赵南玉的面前,瞥了一眼倒在血泊里的尸体,“这人竟敢伤了王爷,果真该死。王爷此刻可还好?”

    赵南玉冷着脸,抬头看向元衡,眼神依旧倔强,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多谢元相关心,本王并无大碍。”

    “可王爷受伤了,无法与下一个再战。”

    陆怀臻怒极,正要上前与元衡理论,却被赵南玉拦下。

    赵南玉捂着伤口,挺直了腰身,微微勾唇,“他们二人都是佼佼者,此刻有一人死在我的剑下,那另一个,不正好是巡卫营统领了吗?”

    叶昀棠在旁听着,出声道:“王爷这样做,难道不是有意为之?”

    “顾枫对本王起了杀意,本王又何须手下留情,敌若杀我,我必杀敌。”

    赵南玉又看着元衡,“元相也以为本王此举是有意为之吗?”

    元衡负手,墨蓝色的眼瞳盯着赵南玉的双眸,那双眼里,满是坚毅、不屑、桀骜以及对他的恨意。

    “王爷顺理成章罢了。”

    陆怀臻看见棉布被血浸湿,道:“阿玉,我带你去清理伤口。”

    随即,便扶着赵南玉往太医署的方向走去,太医跟在身后。

    赵寅明站在元衡面前,拂袖一挥,声音洪亮却微弱,“你们都先回去吧……”

    说完,便小跑着跟上陆怀臻等人。

    叶昀棠对此事耿耿于怀,硬是赖在相府不肯走,偏要问个明白。

    “相爷,巡卫营统领一职,大小是个官,你怎么就让给赵南玉那小子了?”

    元衡看着书,并没有因为叶昀棠打岔从而看错了行,“还记得我之前驯养过一只狼吗?”

    叶昀棠双眼满是困惑,这和我的问题有关联吗?

    “可惜终究是个畜牲,不过三个月,便驯养得乖巧听话,毫无兴趣,不然我也不会将它炖了。”

    所以?他家相爷在怀念那只狼吗?

    元衡眸色幽深,“人有七情六欲,倘若驯养的是人,会不会不一样?”

    叶昀棠漫不经心地往自己嘴里扔了个葡萄,“有什么不一样,是人都会有欲望,无非就是钱权色,给了他们想要的,自然就驯服了。”

    元衡想起赵南玉看他的眼神,“赵南玉不一样,忽然想把他养在身边,折断他那纤细胳膊,挖掉他的双眼,看着他对本相乖乖乞怜的样子。”

    叶昀棠手中的葡萄悄声滑落,不可置信地跑到元衡面前,“相爷,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见元衡没有立即答复,他又再问一遍,“你想豢养赵南玉?”

    元衡眉梢微挑,“有何不可?”

    叶昀棠人都要裂了,“相爷,赵南玉对你恨之入骨,巴不得有朝一日能从你我二人手中夺权,继而杀之,可你居然想豢养他?留他一日终究是个祸害,顾枫是你手下武功数一数二的暗卫,眼看着就快得手,结果就刺个伤口,命还没了,迟早他会搅了你我苦心经营的朝局。”

    元衡散漫地靠着椅背,“正是因为他与我抵抗,才有意思。”

    元衡在朝中一手遮天,没人敢与他抗衡,就连先帝,也惧怕他有弑帝之心,兖朝就此终结,逆他之人被他抹去踪迹,无迹可寻。

    而赵南玉就像一只带着面具的狐狸,看似温顺恭谨,实则狡猾凶狠、桀骜不驯,时而露出尖锐的牙齿咬人,养这样一只狐狸,可比养一头狼有意思。

    “赵南玉的伤怎么样?”元衡问。

    “陆怀臻扶他进了太医署上药,可赵南玉弃了太医,让陆怀臻为他上药,莫非……赵南玉是断袖?难怪他死活要为陆怀臻争这个兵部尚书的位置。”叶昀棠惊呼。

    元衡不想再听叶昀棠如此聒噪,“你走吧。”

    叶昀棠不明白,他家相爷为何总在他兴致勃勃之时赶他走?

    凌眷如常前往善堂,父亲在京都述职还需些时日,她可以静下心来收录疑难杂症。

    京都城中铺了青石板路,可到了城郊外,便是一片泥泞,再加上昨夜下雨,路面更加不好走,凌眷只好骑马前往。

    善堂门前,凌眷下了马,踩着泥泞中的石块,扶着马鞍,踮着脚,正要跨过善堂门前的一片泥泞,哪知,马儿不知受了什么惊吓,一阵嘶鸣,发狂似的冲向前去,凌眷还未立住,手仍搭在马鞍上,被发狂的马带着侧倾,旁边也没有可以抓住的东西,手足无措,眼睁睁看着自己即将没入泥泞中,连出声呼救的空隙都没有。

    原以为随着倒地,她会一身淤泥,狼狈不堪。

    忽然腰后被一只手揽住,继而将她扶稳。

    凌眷正准备道谢,抬眸一瞧,竟是那日在寺中偶遇的公子,随即道谢。

    “凌姑娘,许久不见。”

    凌眷疑惑道:“公子知晓我的姓?”

    她记得,上次并未说过姓名。

    “这善堂是在下筹建,听闻凌姑娘在此义诊已有些时日,本想与凌姑娘一叙,无奈琐事缠身,今日才得闲。”

    凌眷曾听善堂主事说过,筹建善堂另有其人,只是不肯透露家世姓名罢了。

    想着有心为百姓做事之人,必是位品德高尚之人,年纪与主事相差不大,可没想到竟是位年轻的公子。

    凌眷颔首,“公子慈悲为怀,凌眷心生敬佩,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元衡。”

    话音刚落,凌眷惊诧地看向元衡,脚下也不知不觉地往后挪了半步。

    凌眷对元衡并不熟悉,只在凌策口中听过只言片语,什么元相权倾朝野,一手遮天,她一心向医,不曾了解,父亲也将她保护得很好,她对元衡并未益处,唯一的益处,就是可以威胁父亲,恐怕寺庙一行,元衡就已知晓她是谁。

    “那元相是想做什么?”

    凌眷警惕地看着元衡,眼前的人笑着,神色和善,举止有礼,也不逾矩,却不知意欲何为。

    凌眷一开口,元衡便知凌眷所忧虑之事。

    “凌姑娘不必担忧,今日到此,只是来善堂帮忙的。”

    “帮忙?”

    “主事突然告病,在家中休养,这几日主事一位空缺,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只能由在下顶上。”

    凌眷眼神里尽是怀疑,又有些不可置信,“以百姓对元相的惧怕,就不怕他们离开善堂。”

    元衡笑道:“人人都惧怕元相,可谁又见过元相呢?”

    那日,元衡在善堂待了一整日,且诚心诚意的帮忙,一切,凌眷都看在眼里。

    临江水患一事已了,无论是修缮工事,还是救济百姓,都做得极好,唯一不幸便是工部郎中何与诚在此次赈灾中殒命,尸骨无存。

    赵南玉看着沈负的上书,洋洋洒洒写了一堆称赞个人之言,最后还不忘恭维皇帝,她一把合上,丢到一边去。

    赵寅明看出阿姐的不悦,道:“阿姐这是怎么了?”

    “瞧了些碍眼的东西罢了。”赵南玉揉了揉眉心,“陛下怎么处理何大人一事?”

    赵寅明仔细想着,“何大人因朝职殒身,功在社稷,朕已派人安抚其亲人,立衣冠冢,待寻回尸骨后,厚葬。”

    赵南玉认同赵寅明的做法,在陪着看完最后一道上书时,已是近亥时。

    “此刻全城已宵禁,阿姐还要回王府吗?”

    赵南玉笑着应道:“陛下,身为臣子,不宜宿在皇宫,人言可畏,陛下会被落下话柄的。”

    赵寅明明白阿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兖朝,他不会任由自己的性子胡来,他听阿姐的话,当好兖朝的皇帝,不负臣民。

    赵南玉独自驾马离宫,早已稀松平常,除了无人敢近身,还有新任巡卫营统领秦勉,日夜派人巡逻,京都入夜作恶的贼人都不敢踏足。

    至王府门前,赵南玉下马之际,一个黑影冲出来跪在自己面前。

    赵南玉一惊,手已握住腰间的剑柄,借着月光,眼前的人衣衫褴褛,跪地匍匐着,双手却高高呈上一封简书,令赵南玉生疑。

    “你是何人?”

    跪地之人声音沙哑,“臣工部下属水部员外郎何与诚,见过摄政王。”

    死去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令人生惧,赵南玉从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她握紧了剑柄,盯着那人,道:“抬起头来说话。”

    眼前的人缓缓抬起头,整个人蓬头垢面,月光微弱,看不清面容,可他手中的简书,却是干净得不沾尘灰,“求王爷,为臣申冤。”

    “据本王所知,何大人殒命临江已近一月,你说你是何与诚,可有证据?”

    “臣……没有证据……”

    虽是深夜,少有人走动,可难免会被人听了去。

    赵南玉将何与诚扶起,道:“罢了,先随本王入府。”

    王府管家是原本云阳王府的管家,名唤荣叔,府中大小事皆是荣叔过问,赵南玉不曾插过手。

    赵南玉让荣叔带着何与诚去清洗一下,总不能让人家就脏着谈事吧。

    赵南玉至京都时,何与诚已经带着赈灾粮草被遣至临江修缮被损毁的工事,因此,她不认识何与诚,也不曾见过他。

    清洗后的何与诚,光看左脸,此人相貌堂堂,无奈右脸却戴着黑色面具,眼底却满是疲惫和黯然。

    他眼神坚定,再次跪地呈上简书,“王爷,臣要告发户部侍郎沈负,在押送赈灾银两至临江时,以权谋私,贿赂官员,中饱私囊,草菅人命,桩桩件件皆触犯我兖朝律法,罪无可赦!”

    赵南玉接过简书打开一看,简书上陈列着沈负罪行,足矣叫沈负只有来世。

    赵南玉合上简书,语气平淡,“朝廷六部各司其职,本王虽摄政,但不能越权,这份状纸,理应上告刑部,交由刑部审理。”

    “臣上告过,可一封封的状纸递进刑部,如同石沉大海,渺无音讯,最后等来却是沈负的暗杀。”

    投入刑部的状纸未能审理,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暗中拦下,

    何与诚卸下左脸的面具,被火灼伤的疤痕丑陋狰狞,令人心麻,“大火烧了两天,侍卫、随从无一幸免,臣所收集的证据也全都化为灰烬,臣一路乞讨至京都,便是想要一个公道!”

    赵南玉思虑良久,“此事本王会查明,你先在府中住下,若证实沈负之罪,你便是证人。”

    荣叔为何与诚安排好住处,还在王府周围加派了侍卫保护,至书房禀报时,赵南玉正趴在桌案上歇息。

    “王爷若是累了,便去睡吧!”

    赵南玉依旧趴着,举手晃了晃,“荣叔,我就趴一会儿,不会睡过头的。”

    荣叔无奈摇了摇头,每次这么说,每次都是趴在桌案上睡过去。

    “王府按照王爷的吩咐已加派了侍卫。”

    赵南玉向荣叔竖了大拇指,头依旧埋在桌案里,闷声道:“若他要出府,不必拦着,派人跟着就好,有何异常及时禀报。”

    荣叔又道:“王爷不信他?”

    赵南玉浅浅打了个哈欠,“既信,也不全信。对了,别让他出事。”

    “是。”

    说完,赵南玉便沉沉地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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