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舜华说这话时眼底带了些泪光，为萧舜华也是为自己。
上一个亲手将女儿推向地狱的人也是一个母亲。
自己出身贫寒，幼时便被母亲抛弃在外翁家，六岁时母亲探亲带走自己，本以为母爱盈盈，幸运降临，却不想，一次天真的渴望和相信换来的是永远的抛弃，……
眉姬眼底划过心虚与慌乱，神色几经百转，最后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嗤笑：“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害了你？谁会信？”
车舜华叹了口气摇头：“我没想让人信，只是替阿姨你担忧，陈郡谢氏的富贵荣华也拿的稳吗？”
车舜华的每一句话都刺中了她的心头，眉姬简直怒发冲冠：“关卿何事？”
这是再也明显不过的恼羞成怒，车舜华心里满意，口中的话也在继续火上浇油：
“不说陈郡谢氏，阿姨只怕离开阴平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毕竟我还活着。一个知道太多的任务失败者不会活太久的，”
“啊…！你住口！”眉姬尖声叫停，瞳孔泛散着，牙关扣扣地颤抖了起来。
她跟着车舜华的描述，几乎下一秒就可以预料到自己尸横荒野的结果。
车舜华心中满意，从眉姬的反应看出来，除开面前这个杀人凶手外，自己身边还有潜在的卧底。
不然，以眉姬的道德标准来说，不应该对处于城外失控状态的琅琊王氏有太多敬畏和恐惧。
实打实的恐惧只会来源于心知肚明的潜在危险。
该套的话和价值已经发挥了，车舜华回身淡淡道：“母女一场，我奉劝你走为上策。”
不消车舜华多说，眉姬也想到了。
她心头一松，提了宽袖将食物残渍抖落。
先前的不安稍稍减轻，面上已重新恢复了平静。
车舜华倚靠在胡椅上，小巧的下巴微微上扬：
从她欣赏的姿态不难看出，眉姬在做出这些动作时是怎样的赏心悦目。
她的目光和神情是欣赏的，眉姬却觉得这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高高在上的胜利者姿态。
原本要拂袖离开的步子对转，面容的多了几分愤慨：
“你休要太得意！王三郎对你也不见得有几分真心，要不然也不会默许让我杀你。”
王三郎？这是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从前在扬州时便听过王三郎这个名号，琅琊王三，玉树琼花之质。
听她的意思，原主与琅琊王三关系匪浅？
心里略有思量，车舜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恰逢此时帷帐掀开，奶媪捧着羊羹进来。
“阿姨莫恼，生母弑女哪有不疯的？”
车舜华说着，在眉姬看疯子一样的目光中转看向——打翻羊羹慌忙跪下的奶媪。
“媪，你说是吗？”
车舜华毫不避讳这件事的阴私不堪。
“你敢跟琅琊王氏明着撕破脸？”
眉姬尖声怒目。
她不是为琅琊王氏生气，只是为经此一事后，自己将获的的骂名而愤怒。
车舜华柳眉一竖，裙裾压地，人已站了起来。
她黑鸦鸦的眸子里，是再也不加掩饰的恨意：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亲手害死自己的孩子，你害怕吗？”
“琅琊王氏几欲赶尽杀绝，他们不也是笙歌欢笑、夜夜安眠吗？”
“我不过是说出了真相，我有什么可怕的？”
眉姬看着她冷漠、憎恶的陌生模样，脊背上莫名地爬上一层如影随形的森冷。
心念复杂交错的瞬间，她鬼使神差地低声道：“你不是阿华，你是谁？”
车舜华嫣然一笑，抬手松了松鬓边冰凉的玉钗，逼近她：
“阿姨当真是糊涂了，我不是阿华，是谁？”
眉姬被她盯着，心里悚然生出几分荒谬的猜想。
一个激灵下，她吞着口水向后退去，只是越害怕，心里那份紧张就越是占据上风。
眉姬连退几步，腿骨颤软着塌落，整个人重重摔坐下去：
“你，你，想怎么样？”
车舜华看着瘫软在地的貌美妇人，原来弑女的人也会害怕？
弯了腰便要伸手，眉姬却惊惧着拖臀向后退：
“你离我远一点，远一点，…”
车舜华叹了口气，直起腰：
“阿姨真是见外，为人子女，我拉一把你也不废什么功夫。”
车舜华站着不再动了，冷了脸，斜睨着看向眉姬后侧的奶媪：
“媪，把阿姨好生请出去。”
“眉姬今日身子不适，脑子发了昏不免说些糊涂话让人笑话。”
奶媪一声“唯”应下，起身后并未多问，缄默着将瘫软的眉姬拖拽出帐。
就在奶媪与眉姬出了营帐几步后，帐帏中隐隐有压抑的啜泣声。
奶媪掐住眉姬的肩膀狠发了些力气。
眉姬那原本荒谬的猜忌在这一刻消解了大半。
她木楞楞地推搡了一下奶媪，便半推半就地跟着走了。
帐外的动静远去……
车舜华面无表情地拭去腮边的湿泪。
回身朝屏风那边走去，她脊背挺得笔直，两手规矩地交握着。
从营帐口到屏风那头摆放的胡椅处，十步之遥的距离，却让她走出了步步艰辛的麻木感。
萧舜华，原来你也是个可怜人……
阴平城外的夜格外短暂，车舜华在神智糊涂间被侍女叫醒。
蹙着眉，眸光似箭，语气中是显然的不耐烦：
“何事？”
侍女面色不改地挂着伶俐的笑：“贵主该梳洗了，天光大亮时便要进城了。”
破晓时便要进城？这么着急的话，为什么昨日傍晚临门不进？
心里想着，却不好在这些常侍面前多言。
车舜华将心中那份早起的躁郁压了压，语气平平道：“换当归进来吧。”
侍女搀扶的动作一滞，随即迅速反应过来。
将车舜华伺候着穿了锦履，这才出去唤当归。
当归被掌事姑姑叫进来时，还有种脚踩棉花的不踏实感。
晕乎乎地行礼问安，被身边几个帮手的侍女协助着，她这才稍稍回神。
看了眼跟着四五个侍女进来的当归，车舜华眼皮半阖任由这些人摆弄。
车舜华的瞌睡养神并没有多久，身上被套上了三四层的里衣与打底，当归便在几个侍女的眼神示意下谨慎开口：
“劳请贵主起身选衣。”
车舜华叹了口气，起身跟着
上一个亲手将女儿推向地狱的人也是一个母亲。
自己出身贫寒，幼时便被母亲抛弃在外翁家，六岁时母亲探亲带走自己，本以为母爱盈盈，幸运降临，却不想，一次天真的渴望和相信换来的是永远的抛弃，……
眉姬眼底划过心虚与慌乱，神色几经百转，最后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嗤笑：“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害了你？谁会信？”
车舜华叹了口气摇头：“我没想让人信，只是替阿姨你担忧，陈郡谢氏的富贵荣华也拿的稳吗？”
车舜华的每一句话都刺中了她的心头，眉姬简直怒发冲冠：“关卿何事？”
这是再也明显不过的恼羞成怒，车舜华心里满意，口中的话也在继续火上浇油：
“不说陈郡谢氏，阿姨只怕离开阴平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毕竟我还活着。一个知道太多的任务失败者不会活太久的，”
“啊…！你住口！”眉姬尖声叫停，瞳孔泛散着，牙关扣扣地颤抖了起来。
她跟着车舜华的描述，几乎下一秒就可以预料到自己尸横荒野的结果。
车舜华心中满意，从眉姬的反应看出来，除开面前这个杀人凶手外，自己身边还有潜在的卧底。
不然，以眉姬的道德标准来说，不应该对处于城外失控状态的琅琊王氏有太多敬畏和恐惧。
实打实的恐惧只会来源于心知肚明的潜在危险。
该套的话和价值已经发挥了，车舜华回身淡淡道：“母女一场，我奉劝你走为上策。”
不消车舜华多说，眉姬也想到了。
她心头一松，提了宽袖将食物残渍抖落。
先前的不安稍稍减轻，面上已重新恢复了平静。
车舜华倚靠在胡椅上，小巧的下巴微微上扬：
从她欣赏的姿态不难看出，眉姬在做出这些动作时是怎样的赏心悦目。
她的目光和神情是欣赏的，眉姬却觉得这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高高在上的胜利者姿态。
原本要拂袖离开的步子对转，面容的多了几分愤慨：
“你休要太得意！王三郎对你也不见得有几分真心，要不然也不会默许让我杀你。”
王三郎？这是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从前在扬州时便听过王三郎这个名号，琅琊王三，玉树琼花之质。
听她的意思，原主与琅琊王三关系匪浅？
心里略有思量，车舜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恰逢此时帷帐掀开，奶媪捧着羊羹进来。
“阿姨莫恼，生母弑女哪有不疯的？”
车舜华说着，在眉姬看疯子一样的目光中转看向——打翻羊羹慌忙跪下的奶媪。
“媪，你说是吗？”
车舜华毫不避讳这件事的阴私不堪。
“你敢跟琅琊王氏明着撕破脸？”
眉姬尖声怒目。
她不是为琅琊王氏生气，只是为经此一事后，自己将获的的骂名而愤怒。
车舜华柳眉一竖，裙裾压地，人已站了起来。
她黑鸦鸦的眸子里，是再也不加掩饰的恨意：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亲手害死自己的孩子，你害怕吗？”
“琅琊王氏几欲赶尽杀绝，他们不也是笙歌欢笑、夜夜安眠吗？”
“我不过是说出了真相，我有什么可怕的？”
眉姬看着她冷漠、憎恶的陌生模样，脊背上莫名地爬上一层如影随形的森冷。
心念复杂交错的瞬间，她鬼使神差地低声道：“你不是阿华，你是谁？”
车舜华嫣然一笑，抬手松了松鬓边冰凉的玉钗，逼近她：
“阿姨当真是糊涂了，我不是阿华，是谁？”
眉姬被她盯着，心里悚然生出几分荒谬的猜想。
一个激灵下，她吞着口水向后退去，只是越害怕，心里那份紧张就越是占据上风。
眉姬连退几步，腿骨颤软着塌落，整个人重重摔坐下去：
“你，你，想怎么样？”
车舜华看着瘫软在地的貌美妇人，原来弑女的人也会害怕？
弯了腰便要伸手，眉姬却惊惧着拖臀向后退：
“你离我远一点，远一点，…”
车舜华叹了口气，直起腰：
“阿姨真是见外，为人子女，我拉一把你也不废什么功夫。”
车舜华站着不再动了，冷了脸，斜睨着看向眉姬后侧的奶媪：
“媪，把阿姨好生请出去。”
“眉姬今日身子不适，脑子发了昏不免说些糊涂话让人笑话。”
奶媪一声“唯”应下，起身后并未多问，缄默着将瘫软的眉姬拖拽出帐。
就在奶媪与眉姬出了营帐几步后，帐帏中隐隐有压抑的啜泣声。
奶媪掐住眉姬的肩膀狠发了些力气。
眉姬那原本荒谬的猜忌在这一刻消解了大半。
她木楞楞地推搡了一下奶媪，便半推半就地跟着走了。
帐外的动静远去……
车舜华面无表情地拭去腮边的湿泪。
回身朝屏风那边走去，她脊背挺得笔直，两手规矩地交握着。
从营帐口到屏风那头摆放的胡椅处，十步之遥的距离，却让她走出了步步艰辛的麻木感。
萧舜华，原来你也是个可怜人……
阴平城外的夜格外短暂，车舜华在神智糊涂间被侍女叫醒。
蹙着眉，眸光似箭，语气中是显然的不耐烦：
“何事？”
侍女面色不改地挂着伶俐的笑：“贵主该梳洗了，天光大亮时便要进城了。”
破晓时便要进城？这么着急的话，为什么昨日傍晚临门不进？
心里想着，却不好在这些常侍面前多言。
车舜华将心中那份早起的躁郁压了压，语气平平道：“换当归进来吧。”
侍女搀扶的动作一滞，随即迅速反应过来。
将车舜华伺候着穿了锦履，这才出去唤当归。
当归被掌事姑姑叫进来时，还有种脚踩棉花的不踏实感。
晕乎乎地行礼问安，被身边几个帮手的侍女协助着，她这才稍稍回神。
看了眼跟着四五个侍女进来的当归，车舜华眼皮半阖任由这些人摆弄。
车舜华的瞌睡养神并没有多久，身上被套上了三四层的里衣与打底，当归便在几个侍女的眼神示意下谨慎开口：
“劳请贵主起身选衣。”
车舜华叹了口气，起身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