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含辞站在这还能听到旁边马场里男人女人的呼啸声,她却被定在了这偏僻的荒山中,内心疯狂躁动起来。

    她压着徐静川靠在那颗巨树后面,自己时不时伸头看过去,本来他不紧张的,都被弄得有些心慌。

    “他没动诶,一直没动,可是为什么一直看过来啊。”

    她自言自语地分析,还猛地回头往后看,天是全黑了,可身后空无一人。

    那种巨大空旷环境笼罩在你一个人头上的感觉,谢含辞现在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很多画面在她脑海中成型。

    她放开拉着徐静川的手,摸出手机。

    “你等一下我把这个记一下,不然下去时候就忘了。”

    徐静川看着自己被留下半空的手,哭笑不得。

    “你过去看看,还能想到更多。”

    他靠在树上,用枪口比划一下那人的方向,谢含辞和他对视五秒,拿过猎枪就往那边走,连手电筒都没拿,她有时候莽得让人害怕。

    一束光自身后往前打,谢含辞用枪杆敲了敲地面,是实心的,她一两步迈过去,正对那个一动不动的人。

    确实是个人,但现在好像又不是个人。

    “她是死了吗?”她在这尊可以称为“石像”的物件周围闻道了奇怪的味道。

    “这也算是这边很著名的景观了,十年前的某一天突然就在这了,据说是某个男人的情人,和男的,和原配牵扯出了很大的事情,为了示众和警告,她被活人浇灌立在这里,风吹雨打下雪埋,这么多年依旧立着。”

    手电的光照在石像的脸上,面容只是隐隐约约,但眼睛的部位深深凹陷下去,两行没有变深的“血泪”凝固在鼻子两侧。

    “走了走了,别看了。”

    徐静川这次搂着她的肩膀将人直接带走,夜越深,山里的风穿过林子时发出怪叫,她时不时还回头盯着石像好像有神的眼睛。

    “网上怎么从来没人讨论这个事情啊?”按理说不应该。

    “因为只要提起就会被检测删除,渐渐就没人议论也没人知道了。”

    “那不是一查就知道是谁删的?”

    谢含辞的鼻尖冻得通红,被他用指尖捏住。

    “很多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没必要弄个一清二楚,而且这其实也不重要。”

    “好吧……”

    她答应的后两个音节被直升机的轰隆声淹没,头顶轰隆隆飞过一列直升机,朝着北方的方向。

    “你觉得这次会打起来吗?”

    一瞬间话题变化,他们俩都抬着头直到听不见噪音,谢含辞感觉放在她肩膀上的手紧了又紧。

    “没事,一切都会平安的。”

    他越这样说她越慌。

    山脚下正热闹,他们刚刚下来时能俯视到中间没打开的院子里摆满了花,男主角正深呼吸做准备,而在前面的女主角还浑然不知。

    气球爆炸在谢含辞喝了第一口热红酒后,一堆小伙子冲出来对着中间的女孩,青春得让人羡慕。

    大概所有人都到中间去凑热闹了,花瓣满天飞,谢含辞没去凑热闹,她坐在刚刚赶到还喘粗气的闻天歌身边,从她手里顺走了一根羊肉串。

    闻天歌抓了她一把,向后靠着身子。

    她一动,把后面的楼许棠露了出来,她罕见地没激情,抓着根黄瓜啃。

    “楼姐咋了?”

    “那个求婚的男孩,是她弟弟。”

    楼许棠和她们隔了有五米的距离,闻天歌光明正大地八卦。

    “她弟弟这么小啊。”此时谢含辞还在没心没肺。

    “后妈生的吧,她好几个弟弟呢,都挺小的,都分不清哪个是哪个,而且她爸基因超级霸道,那几个孩子长得都差不多。”

    谢含辞举起来的就被顶在半空。

    原来每个人都有让自己高兴不起来的小秘密。

    原来她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很多,可这件事,她似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法接受。

    她在愣神,没看到身后和左侧都有人走过来,身后的徐静川先到一步,他刚刚下来就去一旁接了电话,手背被冻得冰凉,他用掌心挨着谢含辞的脸。

    “怎么啦……”

    她转头,先看到左边走过来一个蓬头垢面长发凌乱的男人,身上穿着件破破烂烂的棉袄,手抄在袖子里。

    眼睛藏在头发后面直勾勾地看着谢含辞,她倒是没害怕,就是有点奇怪。

    “你好?”

    那男人突然给她跪下了。

    为了不打扰前面幸福的小情侣,他们三个人连拖带拽地将男人拉到后面院子,关好门,闻天歌在地上捡了根树枝挑开他眼前的头发,谢含辞看着他是有点眼熟。

    “他是,是那个……”她又想不起他是谁。

    徐静川一直把她挡在身后,也看着这男人,疯疯癫癫的样子,两只手都在抽搐,指尖不停颤抖收缩,就好像,好像在键盘上打字那样。

    “我知道了。”谢含辞从徐静川身后伸出个小脑袋,

    “他是那个作家,就是前两年特别火的那个电视剧,《七十二变》的原作者,叫什么来着?”

    眼神递给闻天歌,她不可置信地盯着地上的男人,

    “你说这是李长安?不是吧我……”

    直到被喊出名字,李长安才停止颤抖,他匍匐在地上拉着闻天歌大衣的衣角,语气近乎疯癫,

    “我……我给你们退钱,我不要了,我赔偿,我不写了,我写不出来,我不干了,我的一切我都赔给你,我不要不要!!——”

    他的呼喊已经引来了前面人的关注,他们又像人贩子一样将他塞进车子里,他的哭声像是某种动物的啼叫,闻天歌听不下去,找了快软布塞进他嘴里。

    “怎么回事?”徐静川问谢含辞,她站在车子下来回地走,

    “他,现在火的作家,每一部小说都被买了版权拍剧做衍生,现在已经到了提前买的地步,他刚刚开了个新文,公司就去找他签了合同,底价是2000万,我刚才问了编辑,一章都没写出来。”

    她终于停下脚步,站定着看向李长安,她自己也创作过,大大小小的文字工作者见过不少,癫狂成这样的还是第一次,或许可以说是过于热爱,但他的状态更像是惊恐。

    “我知道了。”

    徐静川就说了这么一句,他抓着李长安的后颈,手化成刀劈下去,不停尖叫的男人终于安静下来。

    “你干嘛……”谢含辞惊呆了。

    “他看起来几天没睡觉了,让他在这睡一觉,今天不工作,有事元旦之后再说。”

    他用车里的湿巾擦了擦手,拉着谢含辞,叫上闻天歌一起回到前院。

    马场那边的人终于回来,走前最中间关落人身边的女人叫本姐,谢含辞看到她就扭到一边。

    “怎么今天这么不顺。”

    徐静川学着她的语气说了句,还送了快烤菠萝到她嘴里,谢含辞把那块菠萝嚼得咔咔响,

    “不愿意看到她,怎么哪里都有她。”

    “她啊,她是总在网上分享养马马术相关的一个小网红吧,之前联系了咱们那的mcn,评估她账号价值太低,没签。”闻天歌及时作出背景补充。

    “她可烦了,之前来找过我,我都没想到她拐了十多个弯说和我有缘,她老公,一个律师,就是胤鸢她前夫那个律所的,还认识我姐夫,我姐夫也是那个律所的,就是山福津的分部,我回去查了一下她老公是去年才跳槽到那的,和我说的像是创始人一样,又聊马术又是法学的,说知道我是法学专业毕业的,说着说着还弄出几个专用名词,我真的不喜欢这个专业,然后她还啰嗦一堆,最后也没说自己要干嘛,浪费我时间。”

    她拉着徐静川,和闻天歌吐槽,激动到自己这段话也说得语无伦次毫无逻辑,徐静川都没怎么听懂,但他没敢反驳。

    “装的,不用理她,她可爱蹭聚会了,都不知道怎么混进去的,以后直接骂她。”

    闻天歌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她还带着气撇了撇嘴,转头看向放烟花的一伙人,烟花在空中炸开时,新的一年到来了。

    她迅速换上笑脸,拉着徐静川往前走。

    今天的天很清,还能看到星星。

    “292年啦,我都,31岁半了。”

    她用手摸摸天,又摸摸自己的头。

    要说过去这一年她有什么长进,那大概就是,能在很多事堆积的时候,依旧能笑着享受当下吧,就像今天这样。

    烟花绽放时徐静川抱着她到自己衣襟中,小世界在慢慢收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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