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罗顺着云溪的眼神看向薄奚,笑起来,低声跟云溪道:“她很有意思是不是?”

    云溪收回落在薄奚身上的目光,不置可否,只说了一句:“她很强。”

    烟罗想要喝茶,眼神没动,伸出右手,云溪将茶盏递在烟罗手心,烟罗却手一抖,一杯茶洒在云溪衣袖之上。

    烟罗立马怒道:“怎么做事的?连个水也到不好?赶紧滚下去,少在这碍我的眼。”

    说罢向云溪使了个眼神指向台下即将离去的薄奚,云溪立马接戏,一声不吭,一副收了委屈也不敢辩驳的模样,低头下了台去。

    低着头走进人群,她和前面的薄奚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薄奚一直往前走。

    走出了角斗场,也走出了尘缘派,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云溪瞧着前面越走越远的薄奚,手缓缓握上恒春剑,保持着可以随时拔剑的状态。

    终于薄奚停了下来,云溪蹙眉,因为此刻薄奚正站在葬骨峰。

    之所以叫葬骨峰就是因为,这是西苑漫天黄沙荒原之中唯一一座山峰,且万般凶险,只有在两人之间有生死血仇之时,才会相约在葬骨峰生死决斗。

    因为山高,连月亮也显得触手可及。

    云溪瞧着就站在百仞的峰尖之上,月亮之下的女子开口:“你知道我在跟着你。”

    薄奚没说话,转身瞧她,裙摆一半被风吹进山峰之下黑的令人恐怖的未知之地。

    云溪瞧着薄奚面无表情的脸和瘦弱仿佛即将被吹进悬崖之下的消瘦身板。

    眉毛一抽:“我们没必要这么极端吧,要不你上前来点,你现在好像马上就要掉下去了。”

    薄奚依旧没说话。

    云溪:“……我只是来问问同你上午武斗被你胳膊上留下的那种咒法,该如何解罢了。”

    薄奚胳膊动了,云溪瞬间拔剑,恒春剑剑气在山风中更具有雷霆春雷之感,薄奚竟是动也没动,像具木偶般直接被剑气纵横着即将缓缓跌入万丈悬崖之下。

    云溪霎时闪身到山峰边,趴在地上,拉住薄奚的手,薄奚整个身子已经落入悬崖,在风中飘摇。

    云溪脸上被碎石子划拉出伤痕,咬牙切齿:“你这人是想碰瓷我啊?!”

    薄奚没说话,却缓缓笑了一下,在这般极端情况下,云溪再没心情欣赏漂亮脸蛋,只是死死拉着薄奚的手。

    这时后面传来轮子在碎石上滚动的声音,一双坐在木轮椅上的脚停留在云溪身边。

    “好久不见。”是极其怪异的吐字声,像是被拔了舌头的人丝丝作响,极其努力才吐出的字眼。

    云溪艰难的微微抬脸看了一眼,木轮椅上坐着个面目模糊,除了一双血眸之外,满脸狰狞褶皱的人。

    “绯溯?!”

    云溪认出来那双血眸,但此刻没时间考虑绯溯是来报仇的还是帮忙,云溪下意识就说:“帮我将她拉上来啊!”

    绯溯冷笑一声,曾经那样风光,一块令牌便在魔界横行霸道的天魔,此时却只能坐在轮椅上,双腿瘫痪,面目全毁,只能靠着手来走路。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随着这句话,一支毒箭射入云溪手背。

    云溪咬着牙瞧着慢慢流出鲜血的手背,即便是痛的要命也没松开手,可下一秒感官瞬间麻痹,她脑中一片空白,和薄奚一同跌入悬崖底。

    “下面是送你的礼物……”她在风声中隐隐约约听清。

    好痛,云溪醒来的时候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她睁开眼,下一秒就是震惊自己竟然还没死?

    云溪躺在地上望天哀嚎:“怎么这样都死不了啊!我到底是有什么天道给予的任务吗?!”

    一片寂静,没人理她。

    好吧。云溪瞧着手上的血洞,撕下一片衣摆,紧紧缠好,打量起四周。

    “没想到这葬骨峰下面倒是这般好光景。”云溪瞧着纵深之处,绿叶如云,是高耸入云的古树,覆盖着厚厚的青苔和黑石,一条小溪就在她脚边,清澈见底,游鱼可见,气温也幽凉宜人,不像凡世,倒是像仙界。

    奥,身边还有一个人,云溪瞧了一眼在她身边躺着的女子,兜帽从头上掉落,满头白发披散在地,衬得雌雄难辨的冷峻面孔,多了些女儿家的秀丽。

    云溪瞧着黑袍下的白色衣领,恶趣味心起,想知道她里面是否穿的粉色衣裙,拉开大袍,才发现这人里面也穿的一件黑色白领得劲服。

    云溪戳了戳薄奚的脸,又感受了下她的呼吸,没死。

    看着她落后背渗出的血渍,云溪还是将人翻过来,撕开衣物,为她上了药。

    上完药,云溪站起身,决定先往四周瞧瞧。她们所在之地是一狭小隐秘的洞穴的前面,云溪只能弯着腰走进,是尸臭,她迅速分辨出,地面上是一堆白骨和人体残肢,除了没有血水,和魔族差不太多。

    云溪怀疑这是个妖兽的洞穴,于是拔了剑握在手中再度向前。

    壁画,同狭窄逼仄的通道不同,由歪曲突出毫无规则的青石组成的洞壁上,是大片密密麻麻的壁画,几乎每一块都有着线条,因为洞穴内难以呼吸的气味,云溪屏住呼吸,其余四感俱是被放大数倍。

    墙上是红色和黑色的线条,很难看出是描摹的什么东西,但通过这些线条,云溪只能感到诡异压抑,疯狂,以及极强的攻击性。

    “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不是妖兽的洞穴了,毕竟妖兽是没有能力画出这样的壁画来的,可能是什么妖魔鬼怪。”

    云溪漫不经心这样想着。

    前面越来越黑了,空气也越来越稀薄,云溪从怀里掏出夜明珠,在前方照明。

    前面是分岔口,云溪细细瞧上面的壁画,到这里也开始分叉,左面是漂亮精细同前面一点不相同的细腻笔触,右边是被涂黑了的青石壁。

    云溪觉得这人还挺厉害的,毕竟能画完这么广墙壁,还一块一块涂黑,属实是个大工程来的。

    但是,等等,她瞧见了在洞穴最上方,画着一人的画像,云溪抬头,因为洞穴极其狭窄,她抬头鼻子就几乎碰到洞穴的顶上去,是黑色……

    突然身后传来骨节被踩断的声响,云溪猛的回头。

    是薄奚,她正弯着身子扶着墙壁,半边被云溪为了上药而拉下的衣领还在下面,极薄的肩胛骨暴露在外。

    云溪:“……”

    转身将薄奚搀起,顺手将被拉下的衣领拉上,扶着向外走:“这时倒是会说话了?”

    云溪咬牙。

    薄奚再没说话,任由云溪将她扶着出了洞穴外。

    “你到底什么意思?”云溪插着腰站在薄奚面前,冷凝着脸。

    若不是她也和云溪一起跌入了这葬骨峰下面来,受了重伤。她几乎要怀疑是薄奚同绯溯相勾连,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将她骗来推她下山峰的。

    薄奚不说话,双手在空中比划了一番。

    原来她是哑巴。

    云溪看不懂她的比划,便从身边捡了根木枝递给她,示意她在地上写。

    薄奚不接也不写,只是犀利的眸子盯着云溪。

    云溪额头三道黑线:“……你到底想做什么?!”

    没有反应。

    云溪:“好好好,那你便在此处坐着吧。”

    转身再次进了洞穴,她总觉得那顶上画的人似曾相识。

    云溪弯着腰屏着呼吸再次摸上那副壁画,隐约能瞧清是穿着白色衣裳的人,面目模糊,却是一头白发,白发?!

    莫非是薄奚?!

    云溪脑子刚冒出这样的念头就被猛地拉进幻境之中。

    这是谁的幻境?

    幻境中是她异常熟悉的地界,山峦起伏,云雾缭绕,翠竹婆娑。是涅云派,侧峰之上紧紧挨着的一间木屋。

    她的视线跟随刚从一名小弟子手中接过门服的人,眉目清淡,神情温柔的白衣男子,是南衍。

    这时候的南衍云溪未曾见过,约莫也是十九二十的年岁,南衍却已经同她之后年年日日所见的模样几乎吻合相同,年轻俊秀出尘得脸上已经是沉稳和柔和。

    他从弟子手中接过涅云派的门服,手指轻轻的在面料上划过,是极其珍惜的态度,换掉了一身麻衣,立马像极了仙门子弟。

    那弟子带换了门服的南衍走下侧峰去,到了主峰,云溪瞧见南衍规规矩矩的行着并不标准的尊师礼向台上几位老头行礼,没忍住笑出声来。

    原来南衍也有这般时候,云溪小时候即便是现在,她还觉得世界上最妥帖,能将这些繁琐复杂得虚礼做得最好最赏心悦目的便是南衍。

    南衍行了行,同那些弟子站在一处,到了最后却无人选他做亲传弟子,他独个站在下面,瞧着刚还同他站在一起,现在却已在上面跟在各位长老身边的同门。

    他依然是谦逊有礼的态度低低垂着头,并不同上面的各位长老对视。

    虽然有礼却没能得到任何长老的青眼。

    于是他一个人回了侧峰,将那间小屋打扫了个彻底干净。

    云溪看得生气,眉毛几乎要立起来,她恨不得将那些个长老的眼睛都掰开:“那可是南衍!这些长老都太老了,老的眼睛都睁不开,一点没眼光!”

    南衍因为没有亲身长老,他便每日翻山越岭去主峰同外门弟子一般上课学习,极少的时候能得到长老的指点。

    但他常常是乐意问的,于是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他也一点点抽条,收到越来越多女修的粉色信封和一些吃食,他俱是婉拒,然后自己回到那座偏的侧峰去,自己做饭,自己修炼,自己休息。

    直到一天,他捡到了一个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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