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这似是柳家那赌鬼的闺女啊，怎么死在乱葬岗了？”
半梦半醒之际，好像有人在耳边嗡嗡。
柳梢猛地睁眼，直挺挺坐了起来，脑壳又沉又痛。
“诈……诈尸了，鬼啊啊啊啊啊！”
那人吓得一溜烟冲进夜色，没了影。
柳梢茫然地看着周围，深山夜雾缭绕，遍地坟包鼓起，墓牌歪歪凌乱，鸦声嘶哑，阴森可怖。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依稀记得，自己连续获得五年乐器销冠，刚刚升职加薪，此刻应该在酒楼请同事吃饭才对。
她不由得后背发毛，缓了好一阵，一步一脚印跨出尸堆，闻着潺潺流水声，撕开雾帐。
疼痛褪去，瞧着小溪里陌生的眼角红痣，一段段不属于她的记忆，如走马灯般潮涌而来。
好家伙，她居然穿越了？！
原身与她同名，模样大差不差，是长安城知名乐行婉莺阁柳老板的千金。
然而，她爹噬赌成性，为获取更多利润，竟卖起假乐器。
奈何纸包不住火，一朝被客人告上衙门，乐行一落千丈，柳家身败名裂。
可她爹经不住手痒，一而再再而三地抛在赌坊里，连宅子都赌没了，还欠下一屁股债。
债主索钱，她爹为保命，私下变卖唯一的家产——婉莺阁，气得她娘当场一命呜呼。
而原身当时重病缠身，到底伤心过度，不多时，死态靡靡。
她爹见状，赶紧揣着剩余的钱溜之大吉。
次日凌晨，原身便跟着她娘去了。
恰逢那天有人来收宅子，惊见原身病死闺房，尸骨早已凉透，索性草草拿铺盖一卷，随意丢进了乱葬岗。
冷静片刻后，柳梢轻叹一声，洗了把脸，径自朝东南方去。
就着月光，约莫走了二里路，一阵清风捎来淡淡花香。
不远处，有间小屋，屋前花影摇曳。
柳梢照着记忆，从一块石头底下摸出钥匙，开门进去。
一朵朵脂红芍药鲜艳绽放，仿佛张开怀抱迎接她。
那混爹花粉过敏，可她娘爱花如命，便偷摸着买下郊外的这块小地方，四十平米大小。
这些芬芳扑鼻的芍药花，一律是原身和她娘亲手栽下的，也是娘俩的秘密基地。
屋内整洁如常，还有一些备用食物和衣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柳梢决定在此住下。
明日出去找个工作先，没钱怎么活？
况且，婉莺阁是原身娘亲最珍惜的嫁妆，既然她占据了这个身体，于情于理，都应该帮忙赎回店铺。
她卖乐器乃老本行，届时店铺重开，她也不必在外奔波不定。
助人，帮己，两全其美。
翌日，柳梢进城，却与人流逆向而行，大多数是精心打扮的年轻男女。
她随意问了个黄衣姑娘：“请问你们都去往何处呀？”
那姑娘羞涩一笑：“自然是去鹊桥溪的三月亭了。”
柳梢恍悟，三月三日新气象，长安水边多丽人。
每年此刻，长安城藏在闺中的女子纷纷出门踏青，在鹊桥溪边嬉戏，于三月亭旁赏花。
众多适龄男子亦随之而来，有缘相会，无缘则罢。
久而久之，这日也被称为“相亲节”。
那黄衣姑娘问她：“你知道这附近哪处有花卖吗？我的簪子实在太素了。”
花？
她屋前不正有一大片芍药吗？
她眼睛一亮：“姑娘，你找对人了，我家就是卖花的，这样，你于三月亭等我，我一会儿就把花给您送过去！”
大概一刻钟后，鹊桥溪边，弹琴吟诗，歌声悠扬，三月亭里，成双成对，嬉笑低语。
柳梢粗布麻衣的，背着一大筐鲜艳欲滴的红芍药，从溪尾而来，格外引人注目。
继而，柳梢瞧见方才的黄衣姑娘，她正一人在角落里无聊地玩水。
柳梢与她头上簪了一朵花：“芍药承春宠，何曾羡牡丹。”
胭脂红花，衬得她皮肤白皙透净，素雅之外似添妩媚，三月春归，饶是风流时世妆。
须臾，陆陆续续有男子上前搭讪，后来，那姑娘感激她，与心上人离开之前，多给了柳梢两倍价钱。
随后，柳梢将花筐摆在三月亭前的曲径边，人流最旺，在筐上贴了一张纸，上面写道：“最美的花，送给最好的她。”
恰逢一男一女并肩走过，后者眼波在纸片上流转，驻足道：“这花甚美，你觉得呢？”她转头问男子。
男子略显迟疑点了点头，问：“老板，这花如何卖？”
柳梢见其衣着鲜丽，材质做工却一般，眼角晒斑严重，而女子肤如凝脂，圈住细腕的玉镯更是价值不菲，笑道：“不贵，二十文一枝。”
男子惊恐瞠目，觑了女子一眼，端着语气道：“城里才卖十文钱。”
柳梢道：“抱歉啊公子，我大老远背过来卖，加个价属实正常，您若是预算不够……”
“打住，我是没钱的意思吗？区区二十文，买！”男子扬声道。
旁边的女子娇羞一笑：“你真好。”
柳梢道："最美的花，送给最好的他，小姐要不要也送这位公子一枝？祝你们好事成双。"
女子暗暗会意，脸颊泛红，掏钱买下。
未多时，成双成对的男女人手一枝，笑比花娇。
筐里空空荡荡，只剩三枝芍药，柳梢钱袋鼓鼓囊囊，心想着，午饭吃点什么好呢。
继而她目光化作扫码机，快速徘徊于人群中，定位下一个目标客户。
有个落单的男子站在坝上，黝黑健壮，脚下来回慢碾一块鹅卵石，很不对劲。
这里的人无不光鲜亮丽，他却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衫，上面摊有二三个歪歪扭扭的补丁。
他腰系护裙，似是工匠打扮。
这就好比，厨师穿着围裙，熏满一身油烟味去相亲。
四周郎情妾意，唯独此人形单只影。
只见他抠着手指，眼神飘忽，时不时瞄着别人手里的芍药花，又偷看柳梢这边。
恰好她也在看他，二人目光凌空相撞，后者匆忙低下头，猛速碾石子，冒烟了都。
柳梢刹那了然，心道：“遇见社恐客户，应要主动搭讪，先关切提问，让他放松，再暗示他买完剩余的花。”
柳梢拿出一枝，单肩背筐，阔步走向那男子。
对方的余光仿佛察觉到她过来，一副很忙却又不知道在忙什么的样子。
柳梢大大方方打招呼：“公子你好，我叫柳梢，你可以叫我小柳，请问你要买花吗？”
他摆摆手。
“那我可以送你花吗？”
他险些被脚下的石子滑了一跤。
柳梢继续道：“与其雨打风吹去，争似殷勤折赠人，公子可愿怜惜此花？”
不知是不是他站在阳光下太久，黄黑的脸飘着一层淡淡红晕，他点点头，厚背微弓，双手接花。
她见机道：“我早饭没吃就赶来了，实在饿得紧，可花我又卖不完，公子若不嫌弃，这两枝花也一并收了吧。”
对方受宠若惊，连忙后退：“不，不……”
“你不要吗？”
他摇摇头，努力吐出一连串的字：“不能，白，收。”
柳梢略讶异，这位大哥长得像混黑/道的，居然是个结巴！遑论哪一点，都极其容易吓跑小姑娘。
他老实巴交掏出钱袋，认真数好六十个铜板：“你的，花，我都买。”
钱货两清，柳梢不亦乐乎：“谢谢，你一定会找到最好的那个她。”
他捧着花，挠头笑了笑。
卸货完毕，柳梢一身轻松离开鹊桥溪。
然而，她隐隐觉得，好像有人在跟踪自己。
就这样，从郊外到城里，她一路疑神疑鬼。
堪堪在面店里坐下，她邻桌的邻桌，也刚好坐了一个人。
片刻，柳梢端着自己的牛肉面坐过去，喝一口清汤：“你跟我一路，是有什么事吗？”
“对，对不起。”他额头几乎坠到桌面。
“没关系，如果你后悔买我的花，我可以把钱退给你。”她道。
对方忙摇头：“不，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说吗？”
“你就在这说吧。”她的面一口都没吃。
他局促地看看周围：“能不能，出去？”
还未到午时，面馆的犄角旮旯皆空荡，柳梢抬抬下巴：“去那边坐吧，没人。”
她准备端起面，手还没碰到碗，就被对方先抢一步，他道：“烫，我来。”
去到角落，柳梢终于吃了口面：“你有事儿直说吧。”
他深呼吸口气，磕磕巴巴道：“我叫，霍岩，城西的，铁匠，今三十岁，月入，银二两，有房，有地。”
“父母逝，丧期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们，希望我，三十之前，娶妻，生子。”
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还未等柳梢提问，他噌的站起来，凳腿往后，响亮地刺啦一声。
“你……”
他腰板与地面平行，猛然拱出那三朵芍药，似是下了很大决心：“请你和，我，成亲，吧！”
哐啷，筷子从柳梢手里滑落。
柳梢难以置信：“什么？”
大哥你是不是误会了？！
他又深呼吸一下，道：“我叫，霍岩，城西的，铁匠……”
“停停停，我不是问你说了什么，我的意思是，你……我……嫁给你？”柳梢吓得有点语无伦次。
霍岩郑重点头，脸红盖过黑，举花的双手颤抖得厉害，几片花瓣飘然直落。
“你开什么玩笑？”她甚至怀疑这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霍岩没说什么，静静地看着柳梢吃完那碗面。
准备结账，他先付了。
买糖葫芦解馋，他抢着付钱。
柳梢兜兜转转，突然，砰的一声。
街边一家店铺的招牌被人拆了，扔在地上，匾面皲裂，写着——“婉莺阁”。
柳梢忙拉住一个人问：“这店有人收走了？”
那人道：“还没呢，拾掇拾掇，准备挂出去。”
这东街，地理位置虽算不上最佳，但足以炙手可热，如今，她没那么多钱，借钱就更不必想，柳家丑事人尽皆知，谁会相信一个赌鬼女儿？
倘若继续拖下去，届时再从别人手里买，可就复杂许多。
“霍岩。”柳梢转身叫他。
自从面店出来后，这小结巴一直与她保持三米之外的距离。
他抠着手过来，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嗯。”
柳梢道：“我可以嫁给你。”
“真，真，真的？”他瞪圆了眼。
“但是！”柳梢补充道，"我们要约法三章。"
半梦半醒之际，好像有人在耳边嗡嗡。
柳梢猛地睁眼，直挺挺坐了起来，脑壳又沉又痛。
“诈……诈尸了，鬼啊啊啊啊啊！”
那人吓得一溜烟冲进夜色，没了影。
柳梢茫然地看着周围，深山夜雾缭绕，遍地坟包鼓起，墓牌歪歪凌乱，鸦声嘶哑，阴森可怖。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依稀记得，自己连续获得五年乐器销冠，刚刚升职加薪，此刻应该在酒楼请同事吃饭才对。
她不由得后背发毛，缓了好一阵，一步一脚印跨出尸堆，闻着潺潺流水声，撕开雾帐。
疼痛褪去，瞧着小溪里陌生的眼角红痣，一段段不属于她的记忆，如走马灯般潮涌而来。
好家伙，她居然穿越了？！
原身与她同名，模样大差不差，是长安城知名乐行婉莺阁柳老板的千金。
然而，她爹噬赌成性，为获取更多利润，竟卖起假乐器。
奈何纸包不住火，一朝被客人告上衙门，乐行一落千丈，柳家身败名裂。
可她爹经不住手痒，一而再再而三地抛在赌坊里，连宅子都赌没了，还欠下一屁股债。
债主索钱，她爹为保命，私下变卖唯一的家产——婉莺阁，气得她娘当场一命呜呼。
而原身当时重病缠身，到底伤心过度，不多时，死态靡靡。
她爹见状，赶紧揣着剩余的钱溜之大吉。
次日凌晨，原身便跟着她娘去了。
恰逢那天有人来收宅子，惊见原身病死闺房，尸骨早已凉透，索性草草拿铺盖一卷，随意丢进了乱葬岗。
冷静片刻后，柳梢轻叹一声，洗了把脸，径自朝东南方去。
就着月光，约莫走了二里路，一阵清风捎来淡淡花香。
不远处，有间小屋，屋前花影摇曳。
柳梢照着记忆，从一块石头底下摸出钥匙，开门进去。
一朵朵脂红芍药鲜艳绽放，仿佛张开怀抱迎接她。
那混爹花粉过敏，可她娘爱花如命，便偷摸着买下郊外的这块小地方，四十平米大小。
这些芬芳扑鼻的芍药花，一律是原身和她娘亲手栽下的，也是娘俩的秘密基地。
屋内整洁如常，还有一些备用食物和衣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柳梢决定在此住下。
明日出去找个工作先，没钱怎么活？
况且，婉莺阁是原身娘亲最珍惜的嫁妆，既然她占据了这个身体，于情于理，都应该帮忙赎回店铺。
她卖乐器乃老本行，届时店铺重开，她也不必在外奔波不定。
助人，帮己，两全其美。
翌日，柳梢进城，却与人流逆向而行，大多数是精心打扮的年轻男女。
她随意问了个黄衣姑娘：“请问你们都去往何处呀？”
那姑娘羞涩一笑：“自然是去鹊桥溪的三月亭了。”
柳梢恍悟，三月三日新气象，长安水边多丽人。
每年此刻，长安城藏在闺中的女子纷纷出门踏青，在鹊桥溪边嬉戏，于三月亭旁赏花。
众多适龄男子亦随之而来，有缘相会，无缘则罢。
久而久之，这日也被称为“相亲节”。
那黄衣姑娘问她：“你知道这附近哪处有花卖吗？我的簪子实在太素了。”
花？
她屋前不正有一大片芍药吗？
她眼睛一亮：“姑娘，你找对人了，我家就是卖花的，这样，你于三月亭等我，我一会儿就把花给您送过去！”
大概一刻钟后，鹊桥溪边，弹琴吟诗，歌声悠扬，三月亭里，成双成对，嬉笑低语。
柳梢粗布麻衣的，背着一大筐鲜艳欲滴的红芍药，从溪尾而来，格外引人注目。
继而，柳梢瞧见方才的黄衣姑娘，她正一人在角落里无聊地玩水。
柳梢与她头上簪了一朵花：“芍药承春宠，何曾羡牡丹。”
胭脂红花，衬得她皮肤白皙透净，素雅之外似添妩媚，三月春归，饶是风流时世妆。
须臾，陆陆续续有男子上前搭讪，后来，那姑娘感激她，与心上人离开之前，多给了柳梢两倍价钱。
随后，柳梢将花筐摆在三月亭前的曲径边，人流最旺，在筐上贴了一张纸，上面写道：“最美的花，送给最好的她。”
恰逢一男一女并肩走过，后者眼波在纸片上流转，驻足道：“这花甚美，你觉得呢？”她转头问男子。
男子略显迟疑点了点头，问：“老板，这花如何卖？”
柳梢见其衣着鲜丽，材质做工却一般，眼角晒斑严重，而女子肤如凝脂，圈住细腕的玉镯更是价值不菲，笑道：“不贵，二十文一枝。”
男子惊恐瞠目，觑了女子一眼，端着语气道：“城里才卖十文钱。”
柳梢道：“抱歉啊公子，我大老远背过来卖，加个价属实正常，您若是预算不够……”
“打住，我是没钱的意思吗？区区二十文，买！”男子扬声道。
旁边的女子娇羞一笑：“你真好。”
柳梢道："最美的花，送给最好的他，小姐要不要也送这位公子一枝？祝你们好事成双。"
女子暗暗会意，脸颊泛红，掏钱买下。
未多时，成双成对的男女人手一枝，笑比花娇。
筐里空空荡荡，只剩三枝芍药，柳梢钱袋鼓鼓囊囊，心想着，午饭吃点什么好呢。
继而她目光化作扫码机，快速徘徊于人群中，定位下一个目标客户。
有个落单的男子站在坝上，黝黑健壮，脚下来回慢碾一块鹅卵石，很不对劲。
这里的人无不光鲜亮丽，他却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衫，上面摊有二三个歪歪扭扭的补丁。
他腰系护裙，似是工匠打扮。
这就好比，厨师穿着围裙，熏满一身油烟味去相亲。
四周郎情妾意，唯独此人形单只影。
只见他抠着手指，眼神飘忽，时不时瞄着别人手里的芍药花，又偷看柳梢这边。
恰好她也在看他，二人目光凌空相撞，后者匆忙低下头，猛速碾石子，冒烟了都。
柳梢刹那了然，心道：“遇见社恐客户，应要主动搭讪，先关切提问，让他放松，再暗示他买完剩余的花。”
柳梢拿出一枝，单肩背筐，阔步走向那男子。
对方的余光仿佛察觉到她过来，一副很忙却又不知道在忙什么的样子。
柳梢大大方方打招呼：“公子你好，我叫柳梢，你可以叫我小柳，请问你要买花吗？”
他摆摆手。
“那我可以送你花吗？”
他险些被脚下的石子滑了一跤。
柳梢继续道：“与其雨打风吹去，争似殷勤折赠人，公子可愿怜惜此花？”
不知是不是他站在阳光下太久，黄黑的脸飘着一层淡淡红晕，他点点头，厚背微弓，双手接花。
她见机道：“我早饭没吃就赶来了，实在饿得紧，可花我又卖不完，公子若不嫌弃，这两枝花也一并收了吧。”
对方受宠若惊，连忙后退：“不，不……”
“你不要吗？”
他摇摇头，努力吐出一连串的字：“不能，白，收。”
柳梢略讶异，这位大哥长得像混黑/道的，居然是个结巴！遑论哪一点，都极其容易吓跑小姑娘。
他老实巴交掏出钱袋，认真数好六十个铜板：“你的，花，我都买。”
钱货两清，柳梢不亦乐乎：“谢谢，你一定会找到最好的那个她。”
他捧着花，挠头笑了笑。
卸货完毕，柳梢一身轻松离开鹊桥溪。
然而，她隐隐觉得，好像有人在跟踪自己。
就这样，从郊外到城里，她一路疑神疑鬼。
堪堪在面店里坐下，她邻桌的邻桌，也刚好坐了一个人。
片刻，柳梢端着自己的牛肉面坐过去，喝一口清汤：“你跟我一路，是有什么事吗？”
“对，对不起。”他额头几乎坠到桌面。
“没关系，如果你后悔买我的花，我可以把钱退给你。”她道。
对方忙摇头：“不，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说吗？”
“你就在这说吧。”她的面一口都没吃。
他局促地看看周围：“能不能，出去？”
还未到午时，面馆的犄角旮旯皆空荡，柳梢抬抬下巴：“去那边坐吧，没人。”
她准备端起面，手还没碰到碗，就被对方先抢一步，他道：“烫，我来。”
去到角落，柳梢终于吃了口面：“你有事儿直说吧。”
他深呼吸口气，磕磕巴巴道：“我叫，霍岩，城西的，铁匠，今三十岁，月入，银二两，有房，有地。”
“父母逝，丧期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们，希望我，三十之前，娶妻，生子。”
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还未等柳梢提问，他噌的站起来，凳腿往后，响亮地刺啦一声。
“你……”
他腰板与地面平行，猛然拱出那三朵芍药，似是下了很大决心：“请你和，我，成亲，吧！”
哐啷，筷子从柳梢手里滑落。
柳梢难以置信：“什么？”
大哥你是不是误会了？！
他又深呼吸一下，道：“我叫，霍岩，城西的，铁匠……”
“停停停，我不是问你说了什么，我的意思是，你……我……嫁给你？”柳梢吓得有点语无伦次。
霍岩郑重点头，脸红盖过黑，举花的双手颤抖得厉害，几片花瓣飘然直落。
“你开什么玩笑？”她甚至怀疑这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霍岩没说什么，静静地看着柳梢吃完那碗面。
准备结账，他先付了。
买糖葫芦解馋，他抢着付钱。
柳梢兜兜转转，突然，砰的一声。
街边一家店铺的招牌被人拆了，扔在地上，匾面皲裂，写着——“婉莺阁”。
柳梢忙拉住一个人问：“这店有人收走了？”
那人道：“还没呢，拾掇拾掇，准备挂出去。”
这东街，地理位置虽算不上最佳，但足以炙手可热，如今，她没那么多钱，借钱就更不必想，柳家丑事人尽皆知，谁会相信一个赌鬼女儿？
倘若继续拖下去，届时再从别人手里买，可就复杂许多。
“霍岩。”柳梢转身叫他。
自从面店出来后，这小结巴一直与她保持三米之外的距离。
他抠着手过来，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嗯。”
柳梢道：“我可以嫁给你。”
“真，真，真的？”他瞪圆了眼。
“但是！”柳梢补充道，"我们要约法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