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妈家还是和以前一样，家里香香的，用花瓶插着鲜花，阳台上依旧生机勃勃，隆冬腊月里也能看到这样景致，干妈还是费了一些心思的。
不过也不能说一点没变，家里多了一些新家电，还添置了吧台和咖啡机以及其他一些趁手的小家电。
见程会言在打量，张清萍笑着解释，“这些都是你哥哥买的，叫我们享受享受，我看呀，还是我们以前的老家电好，经用得很，我用了几十年都没问题，他非说不智能。”
“我哥说的是对的，你们是该享受一下现代科技了。现代化社会日新月异，就拿这冰箱来说，我记得之前经常还让我来拿冰箱里敲下来的冰块儿玩儿。一不注意冰箱门都冻住，打都打不开，现在的冰箱都不结冰哟，真空保鲜，还可以制冰，是不是方便多了嘛。”
“你反正是晓得为他说话，买都买起了，还不是要将就用。”张清萍口是心非道。
想起之前家电刚送过来时干妈发的朋友圈，程会言笑而不语，选择不戳穿干妈的小心思。
张清萍系上围裙，先把一些需要炖煮的食材收拾出来，程会言在一旁捡了个小凳子坐着择菜，给土豆和藕削皮儿。
“干妈，你看我现在还是有点儿用的吧？土豆削得又快又好。”家里开了空调，一点不冷，程会言脱了外套，只穿了一件米黄色的毛衣。头发被她用一根筷子挽在脑后，额前一点碎发散落，整个人温婉又俏皮。
陆立回来时抱了一个泡沫箱，第一时间将泡沫箱送进厨房，刚走到厨房门口，入目就是程会言和张清萍有说有笑的温馨画面，让他下意识怔在原地，不忍心打破这样的和谐。
程会言此时正择好一把小葱，站起来一转头，就看到陆立站在门口像一尊雕像。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怎么都不出声？”说着放下小葱，一边去接他手里的泡沫箱。
陆立楞怔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抱着泡沫箱绕过程会言，“刚进屋，我来放吧，有点沉。”
陆立公司附近不远有一个很大的海鲜市场，一样一点买了不少回来。
张清萍白了陆立一眼，陆立立刻从他妈眼神里读出了“算你识相”的信号，笑了笑没说话。
打开泡沫箱看了一眼，程会言不由乍舌，这是买了多少，老板牙都要笑掉了吧？
今天一顿肯定是吃不完的，张清萍看了看自己买的食材，打算挑一些出来做捞汁海鲜，做好了陆立还可以带一些走。
她就不明白了，她儿子一个正宗的内陆人，偏偏喜欢吃海鲜，就是小时候没这个条件，一个月也难得吃上两回。
安排好晚上的菜单，张清萍开始赶人，“你们两兄妹也好久没见了，出去看电视聊天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陆立前脚刚被推出去，又立马折回，倚在门框上，”妈，这几天我就在家里住，做不完的放冰箱，咱们慢慢吃。”
张清萍一愣，背过身去，瓮声瓮气道：“随便你，再你好久走。”
陆立笑了，“妈，这么不欢迎我在家住啊？我可是你亲儿子。”
“龟儿子还差不多，你不气我就不错了。”
“我真在家住，衣服我都带过来了，一会儿我就下去拿，住到你烦我为止。”
张清萍手上不停，“出去把门带上，一会儿油烟跑出去了。”
陆立依言关上了门，张清萍拿着锅铲，若有所思，半晌轻声叹了口气。
难得程渝和杜柏松也下了个早班，陆文亮也早早从诊所回来。程会言和陆立一个去家里接了外公外婆，一个去车里拿了衣物。刚过六点，两家人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宛如过年。
酒过三巡，喝酒的几个人脸上微微有了醉意，程会言也破天荒搭配雪碧喝了一点红酒。她实在不胜酒力，没喝两口脸就红得跟猴子屁股似地。
她托着双腮，听大人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叙旧，想到哪里聊哪里，想到什么说什么，眼神渐渐迷蒙下来。
“时间怎么就过得这么快呢，当初你们四个，都还是小豆丁，星星最小，就喜欢跟在三个哥哥姐姐屁股后面跑。这一晃眼，星星都上大学了。”
张清萍语气有些寂寥，她目光扫过去，小冷去了首都学医，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幸运那丫头，干脆出了国，几年没见着了。
留在眼前这俩孩子吧，也不像小时候天天在跟前儿能见着，以后也怕是要越飞越远喽。
“可不是嘛，孩子们一天天都大了，各有各的主意，我们是管不着了。”程渝夹了一块香辣蟹慢慢地啃，从她的语气里，程会言听出来，妈妈对于幸运姐毅然而然选择出国的事还耿耿于怀。
“小时候啊，你们几个，一放假准往我这儿跑，都是冲我炸的酥肉和丸子来的。小幸运最喜欢，吃得最多，每回吃积食了也不改，我愣是在家里备了几年的消食片。”
听到外婆提起何幸运，桌上几个大人都唏嘘不已，唯独陆立抿了一口红酒，脸上表情晦默难辨。
“前阵子幸运跟我联系了，那孩子现在可不得了，跟我说叫我不要再转生活费，她边工作边读书应付得来。我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只说会尽快，我还不知道她，又是敷衍我呢。”
程渝从小资助何幸运，除了没有一直住在一起，实际上也跟她收养的女儿差不多了。一个小姑娘远在异乡没个照应，她心里比谁都难受。
程会言见程渝情绪低落，一把握住妈妈的手，：“妈妈你别太担心了，幸运姐很厉害的，她前段时间还跟我讲说她拿了一个很厉害的奖。”
何幸运在国外学的是新闻，经常到各地采访，走了很多地方，她对程会言说，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但是最终，她还是会回来，她的牵挂在这里，只是目前，还有一些事没有想通。
这些话她没法和妈妈说，只能尽力宽慰妈妈。
“幸运这孩子，真真是个好孩子，从小就属她最懂事了。我呀，那时候还想她给我当儿媳妇儿呢。”张清萍笑着打趣，“现在看来，我们家这个龟儿子，哪里配得上人家幸运，那不是癞蛤蟆吃天鹅肉嘛。”
程会言眼神在干妈和哥哥之间瞟来瞟去，她干妈说话一向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也许就是那么随口一说。
但陆立…
程会言陷入脑补，立马推翻之前的设想，俗话说一家有女百家求，难道他们上演的是两男争一女的狗血戏码？
越想也越觉得很有可能，幸运姐那么优秀，谁会不喜欢她呢？
小时候周围那么多姐姐妹妹，她最喜欢的就是幸运姐了。
多半是这样，杜冷和陆立都在相处中对幸运姐暗生情愫，并且幸运姐暗暗察觉了，可无论答应哪一个对另一方都是伤害，弄不好还会使昔日好兄弟反目成仇。
为了不使兄弟阋墙，无奈之下幸运姐只好选择远离。
可是，她怎么就没早点察觉到呢，还可以给幸运姐出出主意，说不定幸运姐就不用背井离乡了。
哎，不对？
好像也是有征兆的，至少有一年，杜冷和陆立之间的磁场就怪怪的，老是感觉她哥跟陆立说话时夹枪带棒，阴阳怪气的，当时还以为是他们好兄弟之间的“情趣”呢。
兄弟变情敌，能不争锋相对嘛。
不过话说回来，即便她那时候知道了，她也很难不偏袒她哥，说不定还会给她哥神助攻什么的，幸运姐这么好的姑娘，当然是能当亲嫂子绝不让她当干嫂子。
想到这里，程会言眼神又悄悄地瞟过去，却猛然撞见陆立正盯着她，目光黑沉沉的，看着怪让人发怵的。
程会言顿时心虚，真是哔了狗了，她哥难道会读心术不成，感觉她刚刚想的完全被对方洞悉了啊啊啊啊……
凭心而论，她这个便宜哥哥，对她真是没话说，她竟然还想着偏心。越想越心虚，她移开目光，讪讪地低头喝了一口萝卜汤，一整个偷感十足。
她的心虚尴尬也只是饭桌上的一个小插曲，经过张清萍那么一打岔，话题又转到了两个哥哥的人生大事上。
按理说，她两个哥哥同岁，相差不过月余，翻了年也才26，却早早迈入了被催婚的行列。
程会言合理怀疑，大人们都是一群NPC，每到一个时间节点就开始领任务。不然，根本没法解释，他们为何整天说等孩子结了婚生了小孩就是完成任务了。
天杀的，到底都是谁给他们下的任务啊？！
程会言提心吊胆喝汤，惴惴地想，幸好她还年轻，目前还在学习为重阶段。
“妈，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有合适的我会找的。”
张清萍嗓子一亮：“你不去找怎么知道合不合适！”
……
得，闭环了。
眼见气氛逐渐白热化，程渝赶紧出来打圆场，“萍儿~阿立说得对，这时代不一样了，总要两个年轻人情投意合才行。再说了，我们家杜冷不也还没消息呢么。阿立好歹还在你跟前儿，时不时地能见着，我们家那崽子，我都快忘记他长什么样儿了。”
程渝将自己家龟儿子拉出来挡枪丝毫不手软，反正他也不在，听不着。
张清萍果然转移了战场，“小冷也还没找呢？哎哟~你说说现在这些孩子，不趁着年轻赶紧耍个朋友培养一下感情，个个等到以后国家发吗？我看哪，再过几年真成老光棍儿了。”
“想这么多做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终归是两个年轻人过一辈子，不着急，慢慢地找，得找个称心如意的。”程会言外婆劝道。
程会言缩在一旁默默啃鸡翅，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星星，你老实告诉干妈，小冷真没找呢？”张清萍有些不信，杜冷天高皇帝远的，有什么情况不愿意和大人说，这一母同胞的妹妹总该透露点消息出来。
饶是某条鱼努力把自己当空气，还是逃不过被cue的命运。
“干妈，我哥都不和我聊这些，要不我下次旁敲侧击打听一下。”
张清萍又不愿意了，“别别别，小冷最近可忙了吧？别拿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去打扰他。”
陆立一口米饭含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可真够双标的。
只有陆立受伤的世界达成。
程会言只有点头附和，“我哥是挺忙的，我白天发的信息都半夜回。”
“当初他们两个要有一个是女孩儿该多好，凑成一对儿咱们两家就是亲上加亲。哪像现在，就是讨嫌的份儿。”
说者无心，陆立听此言论，抬眼望了一眼程会言，后者面不改色，正和鸡翅搏斗正欢。
“其实这事儿我们是不太急，我们家杜冷吧，那是三棍子闷不出一个屁。现在倒好，天天泡实验室，我还怕他耽误人家姑娘呢。”
“要我说你们也真是的，当初就不该让他去学咱们这行。那俗话还说呢，劝人学医，天打雷劈。老杜和老陆两个，要是没转行，现在早谢顶了。”
两个大男人对视一眼，不敢搭腔。
“学医挺好的。”陆立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张清萍撇了撇嘴，没再继续吐槽。
陆立当时都和杜冷一起报了志愿，谁知道后来发生那事，临了自己偷偷把志愿改了，收到通知书他们才知道。
因为这事，两个孩子起码闹了有一年的别扭。
“我们当初学的时候不也这么苦过来的么？再说了，是他自己喜欢，我们也不想干涉。既然选择了这行，我家当了几代医生，也算是薪火相传了。”
“阿立和小冷都是好孩子，你看阿立才毕业几年，你家这生活不也红红火火了么，叫你俩去住大房子你们还不愿意。”外婆望向陆立，一脸赞赏。
“我觉得这儿挺好，都住几十年了，念窝了，但凡还动得了，我就在这儿住一辈子，是吧老陆？”
被点名的陆文亮哪敢不认同，忙不迭答道：“是是是，我们就在这儿住到老，我们搬走了，平时谁陪您二老唠嗑啊？”
话题渐渐转移了方向，陆立和程会言不约而同松了口气。要说她这干妈哪里都好，就是嘴巴闲不住，她哥不爱回家来，有一大半原因在这上边。
一顿饭也算是宾主尽欢，吃完大人继续窝在沙发上喝茶聊天，两个小辈收拾残局。
“干妈，天太冷了，你们就在家里聊天，我和哥哥出去走走，顺便把垃圾提下去扔了。”
“行，去吧，你们兄妹俩也好长时间没见了，围巾手套别忘了啊。”
老小区路灯昏暗，周围树影憧憧，程会言缩着脖子，一跳一跳地踩着地砖玩儿。
陆立见她还和小时候一样，地上铺了两种图案的地砖，偏爱踩星型的那种，走起路来蹦蹦跳跳就像小兔子，不由展颜一笑。
“冷吗？冷的话就早点回去。”
程会言裹得跟个粽子似的，全身上下就脸露在外面，反观陆立就是大衣配羊毛衫，一时竟不知道他是说自己还是在问她。
“我不冷，走走就好了。”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小道慢慢走着，一时无话。
“在学校怎么样，室友都好相处吗？”陆立率先打破僵局。
“挺好的，室友都很nice，食堂好吃还便宜，比你们食堂好吃多了。”程会言又想起了被陆立食堂支配的恐惧。
陆立回想起自己学校食堂，西芹炒草莓，辣椒炒月饼等等等等创意菜，搭配十分狂野，根本无法反驳。
“是吗？真这么好吃？那有时间我得去试试了。”
程会言一脸骄傲，“那当然了，你得相信星星严选，你过来的话我带你吃最好吃的。”
“嗯，等你开学吧，我会抽时间过来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聊小时候在楼底下帮蚂蚁搬家，第二天就发现蚂蚁弃窝而逃蚁去楼空了。于是，话题不可避免聊到了何幸运。
“哥，幸运姐有在跟你联系么？”程会言语气突然有些低落。
“偶尔吧，聊得不多。”
程会言心理平衡了一点，至少她有跟幸运姐在好好聊天。
“你说幸运姐到底是因为什么啊，说出国就出国了，一点征兆都没有。”
“不清楚，我也很突然。”陆立其实有猜到一点端倪，但他没法儿说，总归是和程会言有点关系。
想想他们三个同一年上大学，报的都不是同一所学校。儿时无话不谈的伙伴，如今飘洋过海，天南海北，终是渐行渐远了。
跟何幸运之间隔着一个程会言，因为高考改志愿，和杜冷生了龃龉，他们三个，或许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了。
“你和幸运姐，以前关系好么？”话一问出口，程会言心里暗骂自己痴线，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陆立倒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奇怪程会言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跟何幸运，当时其实谁都没有挑明，都是心照不宣。想来何幸运也不会多此一举跟程会言说这些有的没的徒增烦恼。
“怎么，觉得我对你幸运姐姐不好吗？真是没良心啊，白疼你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幸运姐一走了之，好像只有我一个人还走不出来。”
“想飞的鸟儿是关不住的，你怎么知道不是她甘之如饴呢？”
陆立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我可没有惹你的幸运姐姐生气，她也挺舍不得你们的。”
程会言双手捧住脸，寒风跟刀子似地，刮得脸生疼。
“我都知道的，可能，她也有她不可言说苦衷吧。算了，不纠结了，至少我以后结婚她肯定会回来的。”
那可未必，陆立默默想。
“才多大就想着结婚了？”陆立笑她。
“什么呀，我不是说了以后嘛，我尽量不不步你后尘被干妈催婚。”
“长本事了，开涮起你哥来了，才大一，要好好学习。”陆立老神在在。
“不用你耳提面命我也知道……”
不过也不能说一点没变，家里多了一些新家电，还添置了吧台和咖啡机以及其他一些趁手的小家电。
见程会言在打量，张清萍笑着解释，“这些都是你哥哥买的，叫我们享受享受，我看呀，还是我们以前的老家电好，经用得很，我用了几十年都没问题，他非说不智能。”
“我哥说的是对的，你们是该享受一下现代科技了。现代化社会日新月异，就拿这冰箱来说，我记得之前经常还让我来拿冰箱里敲下来的冰块儿玩儿。一不注意冰箱门都冻住，打都打不开，现在的冰箱都不结冰哟，真空保鲜，还可以制冰，是不是方便多了嘛。”
“你反正是晓得为他说话，买都买起了，还不是要将就用。”张清萍口是心非道。
想起之前家电刚送过来时干妈发的朋友圈，程会言笑而不语，选择不戳穿干妈的小心思。
张清萍系上围裙，先把一些需要炖煮的食材收拾出来，程会言在一旁捡了个小凳子坐着择菜，给土豆和藕削皮儿。
“干妈，你看我现在还是有点儿用的吧？土豆削得又快又好。”家里开了空调，一点不冷，程会言脱了外套，只穿了一件米黄色的毛衣。头发被她用一根筷子挽在脑后，额前一点碎发散落，整个人温婉又俏皮。
陆立回来时抱了一个泡沫箱，第一时间将泡沫箱送进厨房，刚走到厨房门口，入目就是程会言和张清萍有说有笑的温馨画面，让他下意识怔在原地，不忍心打破这样的和谐。
程会言此时正择好一把小葱，站起来一转头，就看到陆立站在门口像一尊雕像。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怎么都不出声？”说着放下小葱，一边去接他手里的泡沫箱。
陆立楞怔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抱着泡沫箱绕过程会言，“刚进屋，我来放吧，有点沉。”
陆立公司附近不远有一个很大的海鲜市场，一样一点买了不少回来。
张清萍白了陆立一眼，陆立立刻从他妈眼神里读出了“算你识相”的信号，笑了笑没说话。
打开泡沫箱看了一眼，程会言不由乍舌，这是买了多少，老板牙都要笑掉了吧？
今天一顿肯定是吃不完的，张清萍看了看自己买的食材，打算挑一些出来做捞汁海鲜，做好了陆立还可以带一些走。
她就不明白了，她儿子一个正宗的内陆人，偏偏喜欢吃海鲜，就是小时候没这个条件，一个月也难得吃上两回。
安排好晚上的菜单，张清萍开始赶人，“你们两兄妹也好久没见了，出去看电视聊天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陆立前脚刚被推出去，又立马折回，倚在门框上，”妈，这几天我就在家里住，做不完的放冰箱，咱们慢慢吃。”
张清萍一愣，背过身去，瓮声瓮气道：“随便你，再你好久走。”
陆立笑了，“妈，这么不欢迎我在家住啊？我可是你亲儿子。”
“龟儿子还差不多，你不气我就不错了。”
“我真在家住，衣服我都带过来了，一会儿我就下去拿，住到你烦我为止。”
张清萍手上不停，“出去把门带上，一会儿油烟跑出去了。”
陆立依言关上了门，张清萍拿着锅铲，若有所思，半晌轻声叹了口气。
难得程渝和杜柏松也下了个早班，陆文亮也早早从诊所回来。程会言和陆立一个去家里接了外公外婆，一个去车里拿了衣物。刚过六点，两家人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宛如过年。
酒过三巡，喝酒的几个人脸上微微有了醉意，程会言也破天荒搭配雪碧喝了一点红酒。她实在不胜酒力，没喝两口脸就红得跟猴子屁股似地。
她托着双腮，听大人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叙旧，想到哪里聊哪里，想到什么说什么，眼神渐渐迷蒙下来。
“时间怎么就过得这么快呢，当初你们四个，都还是小豆丁，星星最小，就喜欢跟在三个哥哥姐姐屁股后面跑。这一晃眼，星星都上大学了。”
张清萍语气有些寂寥，她目光扫过去，小冷去了首都学医，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幸运那丫头，干脆出了国，几年没见着了。
留在眼前这俩孩子吧，也不像小时候天天在跟前儿能见着，以后也怕是要越飞越远喽。
“可不是嘛，孩子们一天天都大了，各有各的主意，我们是管不着了。”程渝夹了一块香辣蟹慢慢地啃，从她的语气里，程会言听出来，妈妈对于幸运姐毅然而然选择出国的事还耿耿于怀。
“小时候啊，你们几个，一放假准往我这儿跑，都是冲我炸的酥肉和丸子来的。小幸运最喜欢，吃得最多，每回吃积食了也不改，我愣是在家里备了几年的消食片。”
听到外婆提起何幸运，桌上几个大人都唏嘘不已，唯独陆立抿了一口红酒，脸上表情晦默难辨。
“前阵子幸运跟我联系了，那孩子现在可不得了，跟我说叫我不要再转生活费，她边工作边读书应付得来。我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只说会尽快，我还不知道她，又是敷衍我呢。”
程渝从小资助何幸运，除了没有一直住在一起，实际上也跟她收养的女儿差不多了。一个小姑娘远在异乡没个照应，她心里比谁都难受。
程会言见程渝情绪低落，一把握住妈妈的手，：“妈妈你别太担心了，幸运姐很厉害的，她前段时间还跟我讲说她拿了一个很厉害的奖。”
何幸运在国外学的是新闻，经常到各地采访，走了很多地方，她对程会言说，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但是最终，她还是会回来，她的牵挂在这里，只是目前，还有一些事没有想通。
这些话她没法和妈妈说，只能尽力宽慰妈妈。
“幸运这孩子，真真是个好孩子，从小就属她最懂事了。我呀，那时候还想她给我当儿媳妇儿呢。”张清萍笑着打趣，“现在看来，我们家这个龟儿子，哪里配得上人家幸运，那不是癞蛤蟆吃天鹅肉嘛。”
程会言眼神在干妈和哥哥之间瞟来瞟去，她干妈说话一向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也许就是那么随口一说。
但陆立…
程会言陷入脑补，立马推翻之前的设想，俗话说一家有女百家求，难道他们上演的是两男争一女的狗血戏码？
越想也越觉得很有可能，幸运姐那么优秀，谁会不喜欢她呢？
小时候周围那么多姐姐妹妹，她最喜欢的就是幸运姐了。
多半是这样，杜冷和陆立都在相处中对幸运姐暗生情愫，并且幸运姐暗暗察觉了，可无论答应哪一个对另一方都是伤害，弄不好还会使昔日好兄弟反目成仇。
为了不使兄弟阋墙，无奈之下幸运姐只好选择远离。
可是，她怎么就没早点察觉到呢，还可以给幸运姐出出主意，说不定幸运姐就不用背井离乡了。
哎，不对？
好像也是有征兆的，至少有一年，杜冷和陆立之间的磁场就怪怪的，老是感觉她哥跟陆立说话时夹枪带棒，阴阳怪气的，当时还以为是他们好兄弟之间的“情趣”呢。
兄弟变情敌，能不争锋相对嘛。
不过话说回来，即便她那时候知道了，她也很难不偏袒她哥，说不定还会给她哥神助攻什么的，幸运姐这么好的姑娘，当然是能当亲嫂子绝不让她当干嫂子。
想到这里，程会言眼神又悄悄地瞟过去，却猛然撞见陆立正盯着她，目光黑沉沉的，看着怪让人发怵的。
程会言顿时心虚，真是哔了狗了，她哥难道会读心术不成，感觉她刚刚想的完全被对方洞悉了啊啊啊啊……
凭心而论，她这个便宜哥哥，对她真是没话说，她竟然还想着偏心。越想越心虚，她移开目光，讪讪地低头喝了一口萝卜汤，一整个偷感十足。
她的心虚尴尬也只是饭桌上的一个小插曲，经过张清萍那么一打岔，话题又转到了两个哥哥的人生大事上。
按理说，她两个哥哥同岁，相差不过月余，翻了年也才26，却早早迈入了被催婚的行列。
程会言合理怀疑，大人们都是一群NPC，每到一个时间节点就开始领任务。不然，根本没法解释，他们为何整天说等孩子结了婚生了小孩就是完成任务了。
天杀的，到底都是谁给他们下的任务啊？！
程会言提心吊胆喝汤，惴惴地想，幸好她还年轻，目前还在学习为重阶段。
“妈，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有合适的我会找的。”
张清萍嗓子一亮：“你不去找怎么知道合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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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闭环了。
眼见气氛逐渐白热化，程渝赶紧出来打圆场，“萍儿~阿立说得对，这时代不一样了，总要两个年轻人情投意合才行。再说了，我们家杜冷不也还没消息呢么。阿立好歹还在你跟前儿，时不时地能见着，我们家那崽子，我都快忘记他长什么样儿了。”
程渝将自己家龟儿子拉出来挡枪丝毫不手软，反正他也不在，听不着。
张清萍果然转移了战场，“小冷也还没找呢？哎哟~你说说现在这些孩子，不趁着年轻赶紧耍个朋友培养一下感情，个个等到以后国家发吗？我看哪，再过几年真成老光棍儿了。”
“想这么多做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终归是两个年轻人过一辈子，不着急，慢慢地找，得找个称心如意的。”程会言外婆劝道。
程会言缩在一旁默默啃鸡翅，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星星，你老实告诉干妈，小冷真没找呢？”张清萍有些不信，杜冷天高皇帝远的，有什么情况不愿意和大人说，这一母同胞的妹妹总该透露点消息出来。
饶是某条鱼努力把自己当空气，还是逃不过被cue的命运。
“干妈，我哥都不和我聊这些，要不我下次旁敲侧击打听一下。”
张清萍又不愿意了，“别别别，小冷最近可忙了吧？别拿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去打扰他。”
陆立一口米饭含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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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陆立受伤的世界达成。
程会言只有点头附和，“我哥是挺忙的，我白天发的信息都半夜回。”
“当初他们两个要有一个是女孩儿该多好，凑成一对儿咱们两家就是亲上加亲。哪像现在，就是讨嫌的份儿。”
说者无心，陆立听此言论，抬眼望了一眼程会言，后者面不改色，正和鸡翅搏斗正欢。
“其实这事儿我们是不太急，我们家杜冷吧，那是三棍子闷不出一个屁。现在倒好，天天泡实验室，我还怕他耽误人家姑娘呢。”
“要我说你们也真是的，当初就不该让他去学咱们这行。那俗话还说呢，劝人学医，天打雷劈。老杜和老陆两个，要是没转行，现在早谢顶了。”
两个大男人对视一眼，不敢搭腔。
“学医挺好的。”陆立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张清萍撇了撇嘴，没再继续吐槽。
陆立当时都和杜冷一起报了志愿，谁知道后来发生那事，临了自己偷偷把志愿改了，收到通知书他们才知道。
因为这事，两个孩子起码闹了有一年的别扭。
“我们当初学的时候不也这么苦过来的么？再说了，是他自己喜欢，我们也不想干涉。既然选择了这行，我家当了几代医生，也算是薪火相传了。”
“阿立和小冷都是好孩子，你看阿立才毕业几年，你家这生活不也红红火火了么，叫你俩去住大房子你们还不愿意。”外婆望向陆立，一脸赞赏。
“我觉得这儿挺好，都住几十年了，念窝了，但凡还动得了，我就在这儿住一辈子，是吧老陆？”
被点名的陆文亮哪敢不认同，忙不迭答道：“是是是，我们就在这儿住到老，我们搬走了，平时谁陪您二老唠嗑啊？”
话题渐渐转移了方向，陆立和程会言不约而同松了口气。要说她这干妈哪里都好，就是嘴巴闲不住，她哥不爱回家来，有一大半原因在这上边。
一顿饭也算是宾主尽欢，吃完大人继续窝在沙发上喝茶聊天，两个小辈收拾残局。
“干妈，天太冷了，你们就在家里聊天，我和哥哥出去走走，顺便把垃圾提下去扔了。”
“行，去吧，你们兄妹俩也好长时间没见了，围巾手套别忘了啊。”
老小区路灯昏暗，周围树影憧憧，程会言缩着脖子，一跳一跳地踩着地砖玩儿。
陆立见她还和小时候一样，地上铺了两种图案的地砖，偏爱踩星型的那种，走起路来蹦蹦跳跳就像小兔子，不由展颜一笑。
“冷吗？冷的话就早点回去。”
程会言裹得跟个粽子似的，全身上下就脸露在外面，反观陆立就是大衣配羊毛衫，一时竟不知道他是说自己还是在问她。
“我不冷，走走就好了。”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小道慢慢走着，一时无话。
“在学校怎么样，室友都好相处吗？”陆立率先打破僵局。
“挺好的，室友都很nice，食堂好吃还便宜，比你们食堂好吃多了。”程会言又想起了被陆立食堂支配的恐惧。
陆立回想起自己学校食堂，西芹炒草莓，辣椒炒月饼等等等等创意菜，搭配十分狂野，根本无法反驳。
“是吗？真这么好吃？那有时间我得去试试了。”
程会言一脸骄傲，“那当然了，你得相信星星严选，你过来的话我带你吃最好吃的。”
“嗯，等你开学吧，我会抽时间过来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聊小时候在楼底下帮蚂蚁搬家，第二天就发现蚂蚁弃窝而逃蚁去楼空了。于是，话题不可避免聊到了何幸运。
“哥，幸运姐有在跟你联系么？”程会言语气突然有些低落。
“偶尔吧，聊得不多。”
程会言心理平衡了一点，至少她有跟幸运姐在好好聊天。
“你说幸运姐到底是因为什么啊，说出国就出国了，一点征兆都没有。”
“不清楚，我也很突然。”陆立其实有猜到一点端倪，但他没法儿说，总归是和程会言有点关系。
想想他们三个同一年上大学，报的都不是同一所学校。儿时无话不谈的伙伴，如今飘洋过海，天南海北，终是渐行渐远了。
跟何幸运之间隔着一个程会言，因为高考改志愿，和杜冷生了龃龉，他们三个，或许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了。
“你和幸运姐，以前关系好么？”话一问出口，程会言心里暗骂自己痴线，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陆立倒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奇怪程会言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跟何幸运，当时其实谁都没有挑明，都是心照不宣。想来何幸运也不会多此一举跟程会言说这些有的没的徒增烦恼。
“怎么，觉得我对你幸运姐姐不好吗？真是没良心啊，白疼你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幸运姐一走了之，好像只有我一个人还走不出来。”
“想飞的鸟儿是关不住的，你怎么知道不是她甘之如饴呢？”
陆立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我可没有惹你的幸运姐姐生气，她也挺舍不得你们的。”
程会言双手捧住脸，寒风跟刀子似地，刮得脸生疼。
“我都知道的，可能，她也有她不可言说苦衷吧。算了，不纠结了，至少我以后结婚她肯定会回来的。”
那可未必，陆立默默想。
“才多大就想着结婚了？”陆立笑她。
“什么呀，我不是说了以后嘛，我尽量不不步你后尘被干妈催婚。”
“长本事了，开涮起你哥来了，才大一，要好好学习。”陆立老神在在。
“不用你耳提面命我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