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段应该被所有人遗忘的往事，在这个夜里出来当了一回主角，雒景洲莫名有些烦躁，却不知道烦躁的点在哪里。
点开微信，和程会言的聊天在接完电话后戛然而止。点开她的头像，是一只Q版的小猫咪，还是程会言亲手绘制的。
察觉到自己的心情，仅仅只是在点开她的微信已然治愈大半，有心想要和程会言再多聊几句，最好是能听听她的声音。
一看时间已经不早，遂作罢。但没关系，明天是周末，想见的人无论如何都可以见到。
第二天一大早，雒景洲迫不及待发出邀约申请，迎接他的是这样一句“档期已满，下次请早。”的冰冷文字，将他内心蠢蠢欲动的小火苗无情摁灭。
迎新晚会一过，临近期末，程会言的大学生活第一阶段即将告一段落。
周五，雒景洲暗戳戳试探程会言周末安排，试图再次发出邀约。
周五就上午一节思修课，这节课的重点就是，听老师画重点，考试要考的。画重点的结果就是，整本书都是重点，约等于就是没有重点，建议全文背诵。
遂卒……
程会言觉得，还可以抢救一下，毕竟文科生，背书而已。
于是，还是按照原计划走。此时，寝室除刘紫悦和付小西外，其余四人一个不落，正在驾校签合同，组团价3200一个人，包含第一次考试费和合场费，补考和住宿另算。
刘紫悦忙着打工，而付小西这个卷王，高考完就和男朋友报完驾校，赶在大学报道前成功领证了，此刻已经撇下她们和男朋友双宿双飞了。
于是，程会言再次无情拒绝了雒景洲的邀约，坦言自己报了驾校，要刷题，除此之外，还得考前突击，估摸着得一整天都长在草坪上了。
如此这般，寒假前，在雒景洲的软磨硬泡下，两人还是匆匆约了个晚饭。
挂断电话，程会言将脸埋入墨香中，长叹一声，“美色误人啊~~”
而雒景洲，则默默在“烈女怕缠郎，手把手教你一招俘获佳人芳心”的帖子下点了个赞。
天冷，程会言要了个热气腾腾的三鲜砂锅粉，筷勺搅动间，氤氲热浪驱散了周边寒气。
程会言搓了搓手，先舀了一勺热汤下肚，暖意遍布四肢百骸。她满足的眉眼印在雒景洲眼睛里，如同冬日暖阳。
看她手忙脚乱在碗里加上致死量的醋，本来没什么食欲的雒景洲，莫名其妙吞了口口水。
好死不死，恰好被程会言撞个正着，她作了个“请”的手势，大方道：“分量挺大的，要不你来点儿？”
说完，嫌弃地看了一眼雒景洲碗里毫无热气的两荤一素标准套餐，饭点已过，炒了很久的菜焖在隔热盘里，都捂变色了。
真是白跟她这么久，还这么不会吃，冬天就要吃热气腾腾的食物才对！
相对而坐都闻到了程会言调料碗里传过来的酸味儿，有求必应雒景洲，罕见地摇了摇头，果断夹了一块自己碗里的小炒肉。
嗯，表里如一，如同它表现出来的那样食之无味。
但食物珍贵，弃之遭天谴，雒景洲囫囵将餐盘中饭菜尽数吞下，专心致志看程会言慢条斯理嗦粉儿。
砂锅保温效果好，上来了好一会儿还是很烫，程会言很没有形象地“斯哈斯哈”。吃太烫对身体不好，程会言很惜命，干脆等它晾凉一点再吃。
见她停筷，雒景洲了然，另拿了一双筷子在砂锅里慢慢搅动，时不时挑起一筷子散热。动作娴熟，令程会言自愧弗如。
雒景洲手上不停，淡然道：“寒假有什么打算？”
嗯，要在不经意间，以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话题作为切入点。
循循善诱，徐徐图之。
程会言撑着下巴，叹了口气，“还能干什么，刚报了驾校，当然是练车，最好在年前把科目二考了。”
谁知雒景洲脱口而出：“没骗我？”
一下子给程会言整不会了，她瞥了一眼雒景洲，“我骗你这个干嘛？我有这么无聊？”
当然是因为你有前科！雒景洲腹谤。
那段时间，雒景洲刚被她伤了少男心，正在默默疗伤中，并暗暗发誓要视她于无物，坚决不再被她左右。
隔了没两天，程会言眉飞色舞和好友大谈高考后暑假计划，雒景洲脸上不动声色，悄悄竖起了耳朵，生怕漏听了关键点。
计划无非是去哪儿玩儿，去哪儿吃，程会言凛然道：“我要报驾校，拿到驾照自由驰骋，等着吧，到时候姐带你们飞！”
就听了这一耳朵，在他心里埋下了种子。
甫一高考，雒景洲就就近报了个驾校，郑怀凌女士大方表示，证一到手就送他一辆车，别太高调就行。
虽然不知道程会言报了哪一所驾校，不过没关系，同一时间练车拿证，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殊途同归。
于是，雒景洲天天顶着烈日练车，锲而不舍。
练科三的第二天，临睡前，雒景洲刷到了一条朋友圈，九宫格风景照，草原，牧马，牦牛，配文“若诗，若画，若尔盖。”
照片里程会言和她的朋友们笑容明媚，隔着屏幕晃到了他的眼。
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会笑一下，雒景洲信了。
低头瞥到自己明显黑了几个度，隐约有晒伤痕迹的手臂，视线再移到穿着民族服饰的程会言身上。
良久，轻嗤一声：“小骗子……”
思绪回笼，雒景洲没再顺着她的话说，另起了个话题。见程会言有些意兴阑珊，思忖片刻，才关切地问道：“有烦心事？”
问完又有些后悔，她会不会嫌自己管太多？
这些天，确实是有一桩烦心事困扰着程会言，总觉得怎么做都不妥当。
米粉已经温热，雒景洲示意她可以吃了。程会言慢吞吞夹了一小碗，砂锅里还剩下三分之一。
“有件事，关于我的室友，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可以帮到她。”
心有困惑，原本美味无比的砂锅粉吃到嘴里也味同嚼蜡。
雒景洲回想了一下，程会言的室友，有三个他打过照面。通常情况下，他们之间很少聊到自己的大学生活，更多是高中的一些往事，程会言问，他答。
“你想聊一下吗？关于你的困惑。”
确实是没有其他人可以诉说，程会言斟酌了一下，才缓缓开口。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室友，家里很困难那种。她之前放弃了贫困生补助，说她现在有稳定的兼职可以养活自己。我跟她聊了一下，国奖要大二才可以申请，但我们学校有一个育苗基金会成立的奖学金，一年5000，大一就可以评，她想争取那个。所以她每天都很努力，不是在打工，就是在图书馆，过得比高三还要苦行僧，我真的很心疼她。”
“但我不知道要怎么帮她，奖学金竞争很激烈，如果她申请贫困补助，很大概率是可以评上的，可她偏偏放弃了，她认为有人比她更需要这笔钱。”
“她现在同时打两份工，找了家教的兼职后就把图书馆那边的辞了，但食堂这边管饭，她舍不得辞掉。我们寝室任何活动她都缺席，寝室除了睡觉基本上见不着她人，我们有心想带她吃点好的改善一下生活，或者出去逛一逛散散心都没有办法。”
“她过得真的太苦了，自己只留一点生活费，剩下的全部转回去，一部分给家里，一部分转给妹妹的班主任。如果不是她咬牙坚持，她妹妹也读不了书了。”
共情能力强的人有一个通病，泪腺发达，雒景洲慌忙抽了两张纸递给她。
“等下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见周围人都在打量他们，他知道程会言也不想变成其他人的焦点。
将砂锅端到自己面前，收拾好残局，领着程会言出门。
寒意乍起，见程会言明显瑟缩了一下，“去二楼咖啡馆怎么样？我没办法就这样放你回去。”
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咖啡馆内布置得很温馨，但这个时间点人不多，零星两三对情侣。
雒景洲在吧台点好喝的，见程会言情绪已经平复，便没有再提她的室友，只问：“对于奖学金，你是怎么想的？”
他知道程会言是有保研的打算的，评上奖学金会给她多一份保障。
“这就是我纠结的点，凭心而论，我很想让我室友评上这个奖。如果我申请，她会多一个竞争对手，但名额就那么多。”
“可就算你不申请，你能保证她就一定可以评上这个奖学金吗？大家都是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杀过来的。”察觉到自己语气有点过于严肃，雒景洲立马调整，语速放缓，“当然，上了大学摆烂躺平的学生也很多，你也说过，你的室友很努力，未必没有机会。再者，她可以放弃助学金，靠自己实力去争取奖学金，一定也是想堂堂正正去拿属于自己的回报。”
好像有一点通了，她想，或许是她关心则乱，把刘紫悦想得太脆弱了。
她凭什么认为，有她评选，刘紫悦就会落选呢？
她没有那么强，刘紫悦也没有那么弱，她们明明也可以有皆大欢喜的结局。
“听你说起来，你的室友很厉害，你不必太过于苛责自己，或许你只是暂时没有机会帮到她。但我相信，如果她有必须请你们帮忙的地方，你也一定会义不容辞。”
心情好像有变好一点，这时，店员将雒景洲点好的饮品端过来，还有一份提拉米苏。
“晚上见你没怎么吃，店里东西不多，没有你喜欢的红丝绒了，我自作主张点了这个，赏脸吃点呗程女王。”
程会言莫名听出了一点羞耻感，“这个我也喜欢的。”
“嗯，程女王喜欢就好。”
脚趾抠地了，再抠下去新校区都建出来了。
“能别这么叫我吗？很奇怪。”
雒景洲抿了口咖啡，笑出声来，“从前你不是很喜欢我这样叫你？”
“姐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你说的。”
“那是只有我们两个，现在这公共场合，你不要面子的吗？”
“你的光芒比较重要。”
没等程会言回答，雒景洲迅速抓住重点，“意思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可以这样叫你？”
怎么回事？店里空调开太高了吗？
一股燥意升起笼罩住她，生怕雒景洲再说出一些不好的话来，程会言赶紧打住，“反正有人的时候不可以喊。”
雒景洲身子前倾，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很上道地回：“遵命，女王大人。”
……
总之，当事人现在就是非常后悔。
一月初，学校开始陆陆续续放假，7号程会言汇报完最后一个Pre，正式结束了她大学生活的第一学期。
嘉陵大学在一众高校中突出重围，喜获“最长寒假”称号，足足给嘉陵学子放了将近两个月的长假。
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值得一提的是，真的如雒景洲所说，她很快就找到机会给刘紫悦帮了一回忙，并且对方满怀感激地接受了。
事情是这样的，刘紫悦带的学生即将参加高考，正处于关键阶段。学生家长希望刘紫悦寒假可以接着带她一段时间，承诺给她涨30块钱的课时费。并且，对方表示家里房间多，可以给她提供住宿，刘紫悦很是心动。
刘紫悦和室友们说了她暑假的安排，除了带文蓓蓓的课程之外，其余时间去星巴克做小时工，再挤出两个小时用于充实自我。
真是把每一分钟都用到了极致。
提及要在学生家里留宿时，程会言几人纷纷表示不妥当。毕竟，家里还有男主人在呢。
学校宿舍最迟中旬就得闭舍了，出去短租一个房子，麻烦不说，她家里面传统，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得回去过年，这样一来，性价比着实不高。
如果她放弃，对方家长很可能会重新换人带课，那她好不容易得到的稳定收入就飞了。
这时，程会言拍了下手，两手交握胸前，“对了，我有一个办法，我小姑姑……在颂香府有套房，她人常年都在国外，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借住给你。”停顿了一下，没说房子是小姑姑送她的。
没等刘紫悦回答，程会言迅速开口，“你就负责一下物业费水电气就行，房子里面什么都有，拎包入住就行。”
小姑姑送她的这套房，是个小两居，面积不大。但小区属于高档住宅，地段好，周围设施便利，物业费相对来说高一点，一个月七七八八加起来也得500块左右。
算起来怎么也比出去租房子强，一来没那么快找到合适的，二来小区封闭性管理，安全系数很高。
“可以噻鱼丸，这不比你自己出去找房子方便多了，你对这边又不熟，万一被骗了咋办？”室长肖琴一改之前忧心忡忡的态度，劝说道。
聂敏眼睛一亮，“嘿，我怎么没想到，等过了年老头子送我来学校，我就拉他去看房，你后面还有需要我就友情价租给你，你不住的时候我就搞成日租房，毕业了再转手卖出去，狠狠地赚上一大笔。”也是很有霸道女老板范儿了。
“鱼丸，你不要有负担，我和我小姑姑说一声就是，她房子这些年都是我帮她看管，你过去住的话，帮着打扫打扫，还能给我节省每周一次的家政服务费呢。”
程会言生怕她会拒绝，还在苦思要找点啥理由，“就是离你上课的地方远了一点，要换乘一次地铁，通勤时间大概得一个小时，不过出门就是地铁站，坐车很方便的。”
刘紫悦听得心软软，大家都在替她考虑，遇到这样的神仙室友，实在是太幸运了。
犹豫了一会儿，也就笑着答应了。“明天你们就都要回家去了吧，那晚上我请大家吃饭，谢谢你们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程会言悬着的心顿时放下，“好耶，我晚点就跟我姑姑说。”
程会言立刻联系物业管家，提交了刘紫悦的信息让那边录入，又将智能锁的密码发给了她。同时又联系了家政那边，本该是下周三才去做清洁，提前到明天去做。安排好一切事宜，程会言心情大好，晚上饭都多吃了一碗。
她离家近，也没什么东西要带回家的，就常用物品收了一个小箱子，提着转两趟地铁就回家了。
雒景洲有心约程会言一同回家，无奈他还有两门考试未考，程会言又归心似箭，果断抛弃他先两天回了家。
提着箱子一路直奔外婆家，她实在太想念外公外婆和她的汤圆小可爱了。
汤圆是一只她养了几年的三花猫，在小区里就是行走的女神，每每一出去就引来无数公猫献好。
外婆家在四院的老家属区，周围还保留着原汁原味的老城区风格。这里也曾是市中心所在，后来其他地区逐渐开发繁华，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搬走，留下来的多是医院的老职工。楼梯房租金相对便宜，很多刚毕业的学生选择来这里租房，算是给迟暮的老破小增添了一丝新鲜血液。她从小生活在这里，对这里无比亲切。
一到楼下院坝，就碰见干妈张清萍提了垃圾出来扔，看到她无比惊喜，“星星，你放假啦？晚上来干妈家吃饭，干妈给你做好吃的。”
一眼又瞧见她手里提的箱子，“哟，提这么大个箱子，来来来，干妈给你提上去，小孩子家家的，不要提这么重的东西。”
程会言看着自己手里20寸且没装满的小箱子，陷入了沉思……
哪里敢真让干妈给她提箱子，“干妈干妈，我都多大了呀，你怎么还拿我当小孩儿看。”
张清萍嗔怪道：“咋啦，上了大学就不是干妈的小闺女儿啦？”
程会言当时就是张清萍接生的，生下来就白白嫩嫩很是讨喜。张清萍一眼就喜欢上了，从一众竞争者中杀出来，成功和程渝结了干亲。
程会言抬起手臂，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肌肉，“干妈，你看，我现在有的是力气。”
张清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隔着羽绒服作势往她手臂上掐了一把。“行啦，我闺女儿也长成大姑娘了，干妈去买菜，你回家带上外公外婆，下午早点来干妈家玩儿，你干爸也念你得紧呢。嗯，还得叫上你爸妈，咱们两家人都多久没聚一块儿了，也不知道小冷啥时候回来……”
程会言乖乖应好，听着干妈絮絮叨叨，顿觉冬日凛冽的寒风也温柔了下来。
和干妈道别，程会言掏出手机一边走一边在外卖软件上翻看，先下单了一束花。嗯，还得再定个蛋糕，干爸陆文亮嗜甜，只不过现在年纪渐长，可不敢再和年轻时一样无所顾忌了。
程会言拿着手机在外卖软件上一通挑选，势必要挑一个好吃又低糖的才行。这可急坏了身后的张清萍，“星星哎~走路不要玩儿手机，当心摔跤！”
程会言回头扬起手机摆了摆手：“干妈你放心吧，我就回个信息，已经OK了！”
张清萍见程会言拐进了小巷子，才转头出小区，一边构思晚上的菜单，一边惋惜没有去枪早上头茬儿新鲜水灵的菜。
走到农贸市场门口，脚步一顿，如梦初醒般，差点儿把自己儿子搞忘了。
哼，臭小子天天都是忙忙忙，一天天的不知道在忙个什么劲，也不知道找个女朋友。
心里虽然在嘀咕，还是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儿子打电话：“崽崽，在忙没有？晚上早点下班，回家吃饭。”
陆立一边翻看文件，一边放下咖啡，腾出手来接电话，“妈，今天不回了，晚上约了客户谈事情。”
张清萍一听可不干了，“那不成，你说说你都多久没回过家了，你这回来一趟算上堵车也才一个小时，哪里就把你难到了？”这一说就开始竹筒倒豆子，“你看你，我回回给你打电话不是要约客户就是要开会。我不要求你对我这个老妈有多贴心，你就一周回来一次，我这要求不过分吧？”
“刚开完智博会，等忙完这段时间我再好好陪陪你，成吗？”
“哼，我看你就是成心气我，你拿这话都搪塞我多少次了？你要是给我找了个儿媳妇儿，你要耍朋友，我也就认了，你天天跟一群老爷们儿打交道算怎么回事儿？”
陆立按了按额角，叹了口气，又来……
也是拿他这个亲妈没办法了，高中时三令五申怕他早恋，大学时要他以学习为重，这才毕业几年，恨不得让他毕业结婚生娃一条龙。
“妈，最迟周六，我肯定回家陪您二□□享天伦，今晚我是真有饭局。”
张清萍挑着鸡翅，星星可愿意吃她做的蒜香鸡翅儿，回回光盘儿。
“哼”了一声表示她很不高兴，“行了，你爱咋咋地吧，反正星星今天回来了，我有女儿了，不回来拉倒。”撂下一句狠话就把电话挂了。
医院同事来自天南地北，张清萍熏染久了，说话啥口音都带点儿。
半晌，张清萍收到了一条微信。
“妈，少买几个菜，我下午带海鲜回来，”
小样儿，我还治不了你了，也不看看你是从谁肚子里出来的。
张清萍收了手机，眉开眼笑冲老板道：“你那牛肉是早上现杀的不？”
“哟~萍儿姐，啥子事儿这么高兴呢？你看我这牛肉，我打包票整个儿菜市场就我这儿最新鲜，我蒙谁也不敢蒙萍儿姐啊是吧。”
张清萍很是受用，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儿，“儿子女儿晚上回来吃饭，你给我割点牛腩切成坨坨，再来块儿吊龙，嫩点儿的哈，给我切薄一点儿。”
“得嘞~我的刀工您就放一万个心吧。”
肉店老板一边切肉一边和她攀谈：“言言这么早放假啦？我家那个龟儿子说是要月底。”
都是老街坊，说是看着程会言长大的也不为过，当然知晓张清萍口里的女儿是说的程会言。
“中午刚回来呢，说是今年得放俩月，也不知道在她外婆家待好久。”
“你这个干妈当得称职哟，别个亲妈都没你贴心。”
“乱说，别个我女儿还不是对我好得很，程渝是一天忙得很，对我们星星也不撇噻~哎，对喽，你把牛骨头给我拿两根儿噻，我拿回去炖萝卜。”
两手提得满满当当，一出菜市场，就看到程会言拖着她外婆平常买菜的车车儿过来。
哎~她就知道，还是女儿贴心会心疼人。
买菜是临时决定，出门儿丢垃圾就揣了个手机，啥也没带。
一到张清萍面前，程会言把系带儿打开，一样一样往里面放，装得鼓鼓囊囊才勉强塞下。
“干妈，你又买这么多菜。”
“没买几样，听到说你回来了，下午你哥哥还不是要回来。待会儿你就去干妈家里，有一阵儿没来干妈家了吧？你就是坐客厅里，干妈看着也踏实。”
“遵命，我这就跟着干妈一起回去，我外公外婆午睡呢，去了还可以给你打下手。”
“我要你帮啥子忙？国人看电视，越帮越忙。”张清萍嗔怪道。
点开微信，和程会言的聊天在接完电话后戛然而止。点开她的头像，是一只Q版的小猫咪，还是程会言亲手绘制的。
察觉到自己的心情，仅仅只是在点开她的微信已然治愈大半，有心想要和程会言再多聊几句，最好是能听听她的声音。
一看时间已经不早，遂作罢。但没关系，明天是周末，想见的人无论如何都可以见到。
第二天一大早，雒景洲迫不及待发出邀约申请，迎接他的是这样一句“档期已满，下次请早。”的冰冷文字，将他内心蠢蠢欲动的小火苗无情摁灭。
迎新晚会一过，临近期末，程会言的大学生活第一阶段即将告一段落。
周五，雒景洲暗戳戳试探程会言周末安排，试图再次发出邀约。
周五就上午一节思修课，这节课的重点就是，听老师画重点，考试要考的。画重点的结果就是，整本书都是重点，约等于就是没有重点，建议全文背诵。
遂卒……
程会言觉得，还可以抢救一下，毕竟文科生，背书而已。
于是，还是按照原计划走。此时，寝室除刘紫悦和付小西外，其余四人一个不落，正在驾校签合同，组团价3200一个人，包含第一次考试费和合场费，补考和住宿另算。
刘紫悦忙着打工，而付小西这个卷王，高考完就和男朋友报完驾校，赶在大学报道前成功领证了，此刻已经撇下她们和男朋友双宿双飞了。
于是，程会言再次无情拒绝了雒景洲的邀约，坦言自己报了驾校，要刷题，除此之外，还得考前突击，估摸着得一整天都长在草坪上了。
如此这般，寒假前，在雒景洲的软磨硬泡下，两人还是匆匆约了个晚饭。
挂断电话，程会言将脸埋入墨香中，长叹一声，“美色误人啊~~”
而雒景洲，则默默在“烈女怕缠郎，手把手教你一招俘获佳人芳心”的帖子下点了个赞。
天冷，程会言要了个热气腾腾的三鲜砂锅粉，筷勺搅动间，氤氲热浪驱散了周边寒气。
程会言搓了搓手，先舀了一勺热汤下肚，暖意遍布四肢百骸。她满足的眉眼印在雒景洲眼睛里，如同冬日暖阳。
看她手忙脚乱在碗里加上致死量的醋，本来没什么食欲的雒景洲，莫名其妙吞了口口水。
好死不死，恰好被程会言撞个正着，她作了个“请”的手势，大方道：“分量挺大的，要不你来点儿？”
说完，嫌弃地看了一眼雒景洲碗里毫无热气的两荤一素标准套餐，饭点已过，炒了很久的菜焖在隔热盘里，都捂变色了。
真是白跟她这么久，还这么不会吃，冬天就要吃热气腾腾的食物才对！
相对而坐都闻到了程会言调料碗里传过来的酸味儿，有求必应雒景洲，罕见地摇了摇头，果断夹了一块自己碗里的小炒肉。
嗯，表里如一，如同它表现出来的那样食之无味。
但食物珍贵，弃之遭天谴，雒景洲囫囵将餐盘中饭菜尽数吞下，专心致志看程会言慢条斯理嗦粉儿。
砂锅保温效果好，上来了好一会儿还是很烫，程会言很没有形象地“斯哈斯哈”。吃太烫对身体不好，程会言很惜命，干脆等它晾凉一点再吃。
见她停筷，雒景洲了然，另拿了一双筷子在砂锅里慢慢搅动，时不时挑起一筷子散热。动作娴熟，令程会言自愧弗如。
雒景洲手上不停，淡然道：“寒假有什么打算？”
嗯，要在不经意间，以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话题作为切入点。
循循善诱，徐徐图之。
程会言撑着下巴，叹了口气，“还能干什么，刚报了驾校，当然是练车，最好在年前把科目二考了。”
谁知雒景洲脱口而出：“没骗我？”
一下子给程会言整不会了，她瞥了一眼雒景洲，“我骗你这个干嘛？我有这么无聊？”
当然是因为你有前科！雒景洲腹谤。
那段时间，雒景洲刚被她伤了少男心，正在默默疗伤中，并暗暗发誓要视她于无物，坚决不再被她左右。
隔了没两天，程会言眉飞色舞和好友大谈高考后暑假计划，雒景洲脸上不动声色，悄悄竖起了耳朵，生怕漏听了关键点。
计划无非是去哪儿玩儿，去哪儿吃，程会言凛然道：“我要报驾校，拿到驾照自由驰骋，等着吧，到时候姐带你们飞！”
就听了这一耳朵，在他心里埋下了种子。
甫一高考，雒景洲就就近报了个驾校，郑怀凌女士大方表示，证一到手就送他一辆车，别太高调就行。
虽然不知道程会言报了哪一所驾校，不过没关系，同一时间练车拿证，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殊途同归。
于是，雒景洲天天顶着烈日练车，锲而不舍。
练科三的第二天，临睡前，雒景洲刷到了一条朋友圈，九宫格风景照，草原，牧马，牦牛，配文“若诗，若画，若尔盖。”
照片里程会言和她的朋友们笑容明媚，隔着屏幕晃到了他的眼。
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会笑一下，雒景洲信了。
低头瞥到自己明显黑了几个度，隐约有晒伤痕迹的手臂，视线再移到穿着民族服饰的程会言身上。
良久，轻嗤一声：“小骗子……”
思绪回笼，雒景洲没再顺着她的话说，另起了个话题。见程会言有些意兴阑珊，思忖片刻，才关切地问道：“有烦心事？”
问完又有些后悔，她会不会嫌自己管太多？
这些天，确实是有一桩烦心事困扰着程会言，总觉得怎么做都不妥当。
米粉已经温热，雒景洲示意她可以吃了。程会言慢吞吞夹了一小碗，砂锅里还剩下三分之一。
“有件事，关于我的室友，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可以帮到她。”
心有困惑，原本美味无比的砂锅粉吃到嘴里也味同嚼蜡。
雒景洲回想了一下，程会言的室友，有三个他打过照面。通常情况下，他们之间很少聊到自己的大学生活，更多是高中的一些往事，程会言问，他答。
“你想聊一下吗？关于你的困惑。”
确实是没有其他人可以诉说，程会言斟酌了一下，才缓缓开口。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室友，家里很困难那种。她之前放弃了贫困生补助，说她现在有稳定的兼职可以养活自己。我跟她聊了一下，国奖要大二才可以申请，但我们学校有一个育苗基金会成立的奖学金，一年5000，大一就可以评，她想争取那个。所以她每天都很努力，不是在打工，就是在图书馆，过得比高三还要苦行僧，我真的很心疼她。”
“但我不知道要怎么帮她，奖学金竞争很激烈，如果她申请贫困补助，很大概率是可以评上的，可她偏偏放弃了，她认为有人比她更需要这笔钱。”
“她现在同时打两份工，找了家教的兼职后就把图书馆那边的辞了，但食堂这边管饭，她舍不得辞掉。我们寝室任何活动她都缺席，寝室除了睡觉基本上见不着她人，我们有心想带她吃点好的改善一下生活，或者出去逛一逛散散心都没有办法。”
“她过得真的太苦了，自己只留一点生活费，剩下的全部转回去，一部分给家里，一部分转给妹妹的班主任。如果不是她咬牙坚持，她妹妹也读不了书了。”
共情能力强的人有一个通病，泪腺发达，雒景洲慌忙抽了两张纸递给她。
“等下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见周围人都在打量他们，他知道程会言也不想变成其他人的焦点。
将砂锅端到自己面前，收拾好残局，领着程会言出门。
寒意乍起，见程会言明显瑟缩了一下，“去二楼咖啡馆怎么样？我没办法就这样放你回去。”
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咖啡馆内布置得很温馨，但这个时间点人不多，零星两三对情侣。
雒景洲在吧台点好喝的，见程会言情绪已经平复，便没有再提她的室友，只问：“对于奖学金，你是怎么想的？”
他知道程会言是有保研的打算的，评上奖学金会给她多一份保障。
“这就是我纠结的点，凭心而论，我很想让我室友评上这个奖。如果我申请，她会多一个竞争对手，但名额就那么多。”
“可就算你不申请，你能保证她就一定可以评上这个奖学金吗？大家都是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杀过来的。”察觉到自己语气有点过于严肃，雒景洲立马调整，语速放缓，“当然，上了大学摆烂躺平的学生也很多，你也说过，你的室友很努力，未必没有机会。再者，她可以放弃助学金，靠自己实力去争取奖学金，一定也是想堂堂正正去拿属于自己的回报。”
好像有一点通了，她想，或许是她关心则乱，把刘紫悦想得太脆弱了。
她凭什么认为，有她评选，刘紫悦就会落选呢？
她没有那么强，刘紫悦也没有那么弱，她们明明也可以有皆大欢喜的结局。
“听你说起来，你的室友很厉害，你不必太过于苛责自己，或许你只是暂时没有机会帮到她。但我相信，如果她有必须请你们帮忙的地方，你也一定会义不容辞。”
心情好像有变好一点，这时，店员将雒景洲点好的饮品端过来，还有一份提拉米苏。
“晚上见你没怎么吃，店里东西不多，没有你喜欢的红丝绒了，我自作主张点了这个，赏脸吃点呗程女王。”
程会言莫名听出了一点羞耻感，“这个我也喜欢的。”
“嗯，程女王喜欢就好。”
脚趾抠地了，再抠下去新校区都建出来了。
“能别这么叫我吗？很奇怪。”
雒景洲抿了口咖啡，笑出声来，“从前你不是很喜欢我这样叫你？”
“姐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你说的。”
“那是只有我们两个，现在这公共场合，你不要面子的吗？”
“你的光芒比较重要。”
没等程会言回答，雒景洲迅速抓住重点，“意思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可以这样叫你？”
怎么回事？店里空调开太高了吗？
一股燥意升起笼罩住她，生怕雒景洲再说出一些不好的话来，程会言赶紧打住，“反正有人的时候不可以喊。”
雒景洲身子前倾，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很上道地回：“遵命，女王大人。”
……
总之，当事人现在就是非常后悔。
一月初，学校开始陆陆续续放假，7号程会言汇报完最后一个Pre，正式结束了她大学生活的第一学期。
嘉陵大学在一众高校中突出重围，喜获“最长寒假”称号，足足给嘉陵学子放了将近两个月的长假。
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值得一提的是，真的如雒景洲所说，她很快就找到机会给刘紫悦帮了一回忙，并且对方满怀感激地接受了。
事情是这样的，刘紫悦带的学生即将参加高考，正处于关键阶段。学生家长希望刘紫悦寒假可以接着带她一段时间，承诺给她涨30块钱的课时费。并且，对方表示家里房间多，可以给她提供住宿，刘紫悦很是心动。
刘紫悦和室友们说了她暑假的安排，除了带文蓓蓓的课程之外，其余时间去星巴克做小时工，再挤出两个小时用于充实自我。
真是把每一分钟都用到了极致。
提及要在学生家里留宿时，程会言几人纷纷表示不妥当。毕竟，家里还有男主人在呢。
学校宿舍最迟中旬就得闭舍了，出去短租一个房子，麻烦不说，她家里面传统，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得回去过年，这样一来，性价比着实不高。
如果她放弃，对方家长很可能会重新换人带课，那她好不容易得到的稳定收入就飞了。
这时，程会言拍了下手，两手交握胸前，“对了，我有一个办法，我小姑姑……在颂香府有套房，她人常年都在国外，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借住给你。”停顿了一下，没说房子是小姑姑送她的。
没等刘紫悦回答，程会言迅速开口，“你就负责一下物业费水电气就行，房子里面什么都有，拎包入住就行。”
小姑姑送她的这套房，是个小两居，面积不大。但小区属于高档住宅，地段好，周围设施便利，物业费相对来说高一点，一个月七七八八加起来也得500块左右。
算起来怎么也比出去租房子强，一来没那么快找到合适的，二来小区封闭性管理，安全系数很高。
“可以噻鱼丸，这不比你自己出去找房子方便多了，你对这边又不熟，万一被骗了咋办？”室长肖琴一改之前忧心忡忡的态度，劝说道。
聂敏眼睛一亮，“嘿，我怎么没想到，等过了年老头子送我来学校，我就拉他去看房，你后面还有需要我就友情价租给你，你不住的时候我就搞成日租房，毕业了再转手卖出去，狠狠地赚上一大笔。”也是很有霸道女老板范儿了。
“鱼丸，你不要有负担，我和我小姑姑说一声就是，她房子这些年都是我帮她看管，你过去住的话，帮着打扫打扫，还能给我节省每周一次的家政服务费呢。”
程会言生怕她会拒绝，还在苦思要找点啥理由，“就是离你上课的地方远了一点，要换乘一次地铁，通勤时间大概得一个小时，不过出门就是地铁站，坐车很方便的。”
刘紫悦听得心软软，大家都在替她考虑，遇到这样的神仙室友，实在是太幸运了。
犹豫了一会儿，也就笑着答应了。“明天你们就都要回家去了吧，那晚上我请大家吃饭，谢谢你们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程会言悬着的心顿时放下，“好耶，我晚点就跟我姑姑说。”
程会言立刻联系物业管家，提交了刘紫悦的信息让那边录入，又将智能锁的密码发给了她。同时又联系了家政那边，本该是下周三才去做清洁，提前到明天去做。安排好一切事宜，程会言心情大好，晚上饭都多吃了一碗。
她离家近，也没什么东西要带回家的，就常用物品收了一个小箱子，提着转两趟地铁就回家了。
雒景洲有心约程会言一同回家，无奈他还有两门考试未考，程会言又归心似箭，果断抛弃他先两天回了家。
提着箱子一路直奔外婆家，她实在太想念外公外婆和她的汤圆小可爱了。
汤圆是一只她养了几年的三花猫，在小区里就是行走的女神，每每一出去就引来无数公猫献好。
外婆家在四院的老家属区，周围还保留着原汁原味的老城区风格。这里也曾是市中心所在，后来其他地区逐渐开发繁华，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搬走，留下来的多是医院的老职工。楼梯房租金相对便宜，很多刚毕业的学生选择来这里租房，算是给迟暮的老破小增添了一丝新鲜血液。她从小生活在这里，对这里无比亲切。
一到楼下院坝，就碰见干妈张清萍提了垃圾出来扔，看到她无比惊喜，“星星，你放假啦？晚上来干妈家吃饭，干妈给你做好吃的。”
一眼又瞧见她手里提的箱子，“哟，提这么大个箱子，来来来，干妈给你提上去，小孩子家家的，不要提这么重的东西。”
程会言看着自己手里20寸且没装满的小箱子，陷入了沉思……
哪里敢真让干妈给她提箱子，“干妈干妈，我都多大了呀，你怎么还拿我当小孩儿看。”
张清萍嗔怪道：“咋啦，上了大学就不是干妈的小闺女儿啦？”
程会言当时就是张清萍接生的，生下来就白白嫩嫩很是讨喜。张清萍一眼就喜欢上了，从一众竞争者中杀出来，成功和程渝结了干亲。
程会言抬起手臂，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肌肉，“干妈，你看，我现在有的是力气。”
张清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隔着羽绒服作势往她手臂上掐了一把。“行啦，我闺女儿也长成大姑娘了，干妈去买菜，你回家带上外公外婆，下午早点来干妈家玩儿，你干爸也念你得紧呢。嗯，还得叫上你爸妈，咱们两家人都多久没聚一块儿了，也不知道小冷啥时候回来……”
程会言乖乖应好，听着干妈絮絮叨叨，顿觉冬日凛冽的寒风也温柔了下来。
和干妈道别，程会言掏出手机一边走一边在外卖软件上翻看，先下单了一束花。嗯，还得再定个蛋糕，干爸陆文亮嗜甜，只不过现在年纪渐长，可不敢再和年轻时一样无所顾忌了。
程会言拿着手机在外卖软件上一通挑选，势必要挑一个好吃又低糖的才行。这可急坏了身后的张清萍，“星星哎~走路不要玩儿手机，当心摔跤！”
程会言回头扬起手机摆了摆手：“干妈你放心吧，我就回个信息，已经OK了！”
张清萍见程会言拐进了小巷子，才转头出小区，一边构思晚上的菜单，一边惋惜没有去枪早上头茬儿新鲜水灵的菜。
走到农贸市场门口，脚步一顿，如梦初醒般，差点儿把自己儿子搞忘了。
哼，臭小子天天都是忙忙忙，一天天的不知道在忙个什么劲，也不知道找个女朋友。
心里虽然在嘀咕，还是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儿子打电话：“崽崽，在忙没有？晚上早点下班，回家吃饭。”
陆立一边翻看文件，一边放下咖啡，腾出手来接电话，“妈，今天不回了，晚上约了客户谈事情。”
张清萍一听可不干了，“那不成，你说说你都多久没回过家了，你这回来一趟算上堵车也才一个小时，哪里就把你难到了？”这一说就开始竹筒倒豆子，“你看你，我回回给你打电话不是要约客户就是要开会。我不要求你对我这个老妈有多贴心，你就一周回来一次，我这要求不过分吧？”
“刚开完智博会，等忙完这段时间我再好好陪陪你，成吗？”
“哼，我看你就是成心气我，你拿这话都搪塞我多少次了？你要是给我找了个儿媳妇儿，你要耍朋友，我也就认了，你天天跟一群老爷们儿打交道算怎么回事儿？”
陆立按了按额角，叹了口气，又来……
也是拿他这个亲妈没办法了，高中时三令五申怕他早恋，大学时要他以学习为重，这才毕业几年，恨不得让他毕业结婚生娃一条龙。
“妈，最迟周六，我肯定回家陪您二□□享天伦，今晚我是真有饭局。”
张清萍挑着鸡翅，星星可愿意吃她做的蒜香鸡翅儿，回回光盘儿。
“哼”了一声表示她很不高兴，“行了，你爱咋咋地吧，反正星星今天回来了，我有女儿了，不回来拉倒。”撂下一句狠话就把电话挂了。
医院同事来自天南地北，张清萍熏染久了，说话啥口音都带点儿。
半晌，张清萍收到了一条微信。
“妈，少买几个菜，我下午带海鲜回来，”
小样儿，我还治不了你了，也不看看你是从谁肚子里出来的。
张清萍收了手机，眉开眼笑冲老板道：“你那牛肉是早上现杀的不？”
“哟~萍儿姐，啥子事儿这么高兴呢？你看我这牛肉，我打包票整个儿菜市场就我这儿最新鲜，我蒙谁也不敢蒙萍儿姐啊是吧。”
张清萍很是受用，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儿，“儿子女儿晚上回来吃饭，你给我割点牛腩切成坨坨，再来块儿吊龙，嫩点儿的哈，给我切薄一点儿。”
“得嘞~我的刀工您就放一万个心吧。”
肉店老板一边切肉一边和她攀谈：“言言这么早放假啦？我家那个龟儿子说是要月底。”
都是老街坊，说是看着程会言长大的也不为过，当然知晓张清萍口里的女儿是说的程会言。
“中午刚回来呢，说是今年得放俩月，也不知道在她外婆家待好久。”
“你这个干妈当得称职哟，别个亲妈都没你贴心。”
“乱说，别个我女儿还不是对我好得很，程渝是一天忙得很，对我们星星也不撇噻~哎，对喽，你把牛骨头给我拿两根儿噻，我拿回去炖萝卜。”
两手提得满满当当，一出菜市场，就看到程会言拖着她外婆平常买菜的车车儿过来。
哎~她就知道，还是女儿贴心会心疼人。
买菜是临时决定，出门儿丢垃圾就揣了个手机，啥也没带。
一到张清萍面前，程会言把系带儿打开，一样一样往里面放，装得鼓鼓囊囊才勉强塞下。
“干妈，你又买这么多菜。”
“没买几样，听到说你回来了，下午你哥哥还不是要回来。待会儿你就去干妈家里，有一阵儿没来干妈家了吧？你就是坐客厅里，干妈看着也踏实。”
“遵命，我这就跟着干妈一起回去，我外公外婆午睡呢，去了还可以给你打下手。”
“我要你帮啥子忙？国人看电视，越帮越忙。”张清萍嗔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