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纪瑶躺到芳草上时，云暮缭绕，天呈吉象。
长风吹伏一片茵茵碧绿，纪瑶抖动着根根睫毛，睁开褐色双瞳。
她扭头望向侧躺在身侧的男人，问：“师父，求而不得的是什么？”
师父支颐饮酒的动作一顿，放下酒壶，望向远处的眸子里溢漫起云雾飘渺，最终，嗟叹怅惘地答了句：“是爱。”
……
二人在山崖间坐卧良久，到底是纪瑶年龄轻，不出片刻便睡着了。
纪瑶将师父袖子扯进怀里，梦呓般呢喃：“师父别走。”
她梦到一片火海，叫嚣的村民手持火把，烧死了纪瑶的父母，那些狰狞的面孔，时常出现在她的梦中。
村民们喊她妖怪，朝她扔石头。直到师父出现，白衣墨发的仙人走入火海，周身不着一丝火星，蹲下来抱起她。
初见时，师父对她说了这句：“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此后也一直履行着，扶养她长大。
只是这一次，梦的最后，师父松开她的手，将她丢弃在火海里。纪瑶感受着被灼烧的疼痛感，哭喊着师父，却无人应答。
火舌化作千缕绳结，朝她四面八方袭来。
她蓦然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红色布帘。
“师父、师父呢？”纪瑶四处张望找寻，视野却仅限于四面漆满鲜红的木板上，不由沉思：“我这是在哪儿？”
她的双手被绑住在背后，双腿也动弹不得，身上被套上一大片红布，像是嫁衣。
“那丫头好像醒了？”
她听见隔着木板传来的声音，辨认出那是村子里的王麻子。心下顿时一沉，王麻子是村里出了名的恶棍无赖。
帘子被掀开，露出一个男人邋遢的脸，正是王麻子。
王麻子嘻嘻笑道：“别挣扎了，老实嫁给山魁吧，路上也让你少吃点苦头。”
纪瑶一听，便意识到自己是被绑架了。
村子里有一个习俗，每年七月半，便是嫁新娘的时节。却不是人间的习俗，而是选定少女献祭给山中精怪之王，称为山魁。这样一来，村子能享有一年的平安。
传言被嫁过去的女子都被吃了，无一生还，因此每年都会有一个新的少女被轿子抬进山里去。
纪瑶问：“你们敢这样对我，不怕我师父回来找你们算账吗？”
提及仙人，王麻子表情一愣。另一个抬轿的张三捅了下他，奚落道：“怕什么？你师父不会回来了。”
“师父……不会回来了，是什么意思？”纪瑶瞳孔失神片刻，脑海中闪过昨夜的梦。
师父与她昨天的对话场景历历在目，仔细一思量，那时师父的表情确实不对劲。
“你被抛弃了，小杂种。”张三啐了一口。
犀利言语狠狠扎在纪瑶心上，她眼皮一跳，嘴唇哆嗦地想：是不是她昨天说错话了？所以师父才不要她了？
就在此时，轿子陡然倾斜过去，纪瑶的头猝不及防撞在木板上，似乎磕到了重物，眼睛里看到的景物变成了血红色，一阵天旋地转，她听到清脆的“咔哒”声，脖子扭断了。
王麻子和张三围在一起互相抱怨着。
“这下好了，要不是你没抬稳，这轿子摔下去了，到哪儿找别的姑娘？”
“怪老子什么事？这轿子自己脱手了，老子都没反应过来。”
纪瑶只觉得浑浑噩噩坠落了很久，陡然一个激灵，重重坠落在地上，灵魂和身躯融为一体。
微风拂过轻柔刘海，纪瑶听到耳边熟悉声音在唤着：“瑶瑶，醒醒。”
“师父？”纪瑶的思绪一下子清明起来，手掌按在地上坐了起来，触感却是清冷如玉的五指。她本能地抓紧了那只手。
浮动的草浪，举目可见的祥瑞之兆，白衣墨发的仙人，一切恍然如梦。
“瑶瑶做噩梦了？”师父含笑看她，缥缃色的眸子里浮动着光尘。
“是梦吗？”纪瑶摸着被撞到的头，那份疼痛太真实，刚才的一切好像真的经历过一样。
“师父。”纪瑶压下心中疑问，不受控制地想起之前问题，问：“师父会走吗？”
一想到那个场景，她就不可控地感到心悸。因此急切的想要抓住眼前这个人。
半晌都不见师父应答，只听他道：“瑶瑶累了吧？睡吧。”
师父的避而不答，让纪瑶心底愈发不安。
她抓住师父的手，却对上一双忧伤的眸子。
骤然一股困意席卷而来，纪瑶的手指缓缓松开，闭上眼睛躺了下去。
一滴晶莹的泪，溢出眼角。
师父抬手擦掉了她的泪。
之后，平芜的山丘上，只剩下纪瑶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月上无风，王麻子喊了一帮人，鬼鬼祟祟爬上山丘，拖走了昏睡的纪瑶。
纪瑶再次睁眼时，便感到手脚受缚，四面着红，恍然置身于之前的场景当中!
纪瑶弄出声响，果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那丫头好像醒了？”
王麻子掀开帘子，看到一脸惊恐的纪瑶。
“小杂种，你师父不要你了，乖乖嫁给山魁吧。”张三把头伸过来，狞笑道。
纪瑶手脚冰凉，她突然意识到，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她上次就滚落山崖死了。
师父两次抛弃了她。
不行，她得想办法阻止惨剧的发生。她还要找师父去问个清楚。她不能死在这里。
纪瑶道：“前面有一段路旁是陡峭山崖，我下来自己走吧。”
“小杂种，你想耍什么花招？”张三闻言露出警惕，“别想着逃跑，在这荒郊野岭，逃到哪里去都是死。”
“我看你们抬着挺辛苦的，反正我也要死了，就想着帮你们省省力气。”纪瑶露出委屈表情。
王麻子和张三对视一眼后，放下轿子，解开纪瑶双腿束缚。
张三推了把纪瑶，催道：“快走!”
纪瑶尽量往山路里面靠，依言乖顺地往前走。
这一路倒是顺畅，没有遇到突发情况，他们一直进到林子深处，乌压压的一片丛林不见天日。
“就到这里了，把人放下吧。”王麻子道。
纪瑶重又被捆绑起来，塞进轿子里。
听着王麻子和张三脚步声走远了，纪瑶挣扎着坐起来，嘴里咬着藏在袖子里的刀片小心翼翼隔断腿上的绳子，释放了双腿自由。
她走出轿子，仰头望着头顶欺压下来的树枝黑影，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一定要趁着山中精怪发现之前离开这片林子。”
师父说过，妖会吃人，精怪也会吃人。
跑了几步后，她站定屏息不动了。
她听到密林深处传出细碎的铃声，愈发清晰，她的身后，凭空伸出了一只手，解开锁住的绳结。
“你，就是他们送来的新娘？”
该怎么形容这个声音？
纪瑶第一印象是慵懒、华贵、轻慢。是个成年男性的声音。
山魁是男性，那么他每年七月半娶新娘也是情有可原了。
纪瑶松开手后往前踉跄几步，站稳后双目盯着面前，不敢往后看。
师父说，有些妖怪不喜欢被人看到，否则会被挖掉眼睛。
怎么办？纪瑶心脏狂跳不止，暗道：“来不及了!”
银铃碎响再度，山魁绕到她跟前。
纪瑶余光一瞥，瞄到对方尖长的耳骨透过银白色发丝，繁复华贵的红衣和透明如玉的长指甲。
她忙低下头，“山魁大人，我无意冒犯，被人送到这里实非本意，若您不怪罪，我立刻就走。”
山魁不曾出声，只凝视她半晌，让开了道路。
“谢谢，谢谢山魁大人!”纪瑶双手合十，弯腰道谢后，害怕山魁反悔似的，匆匆朝着来时路逃走了。
直到绕过重重灌木，纪瑶才感觉到落在身上那道犀利的视线消失了，她松了口气，先前体力消耗过大，如今累到直不起腰了，只好先找个地方坐着。
村民都说，这座山里住满精怪，所以决不能待到日落之后。
休息片刻后，纪瑶继续上路。
师父曾赠予她一根木簪作为十岁生辰礼，被她用布包着埋在树下，和酒一起，时隔经年，木簪会沾染上酒香。
她想回去把簪子挖出来带走。
远远望见村口有影影绰绰的几个人往外走，纪瑶定睛一看，正是送她上山的几个老熟人。
她忙蹲到灌木丛中躲了起来。
王麻子手里拖拽着一个女人，看样子是没气了，身下一片浸透的血红，裹在裙子上上的泥土脏乱不堪。
这个女人纪瑶有印象，好像是村里大户人家的小妾，尽管加入高门，却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如今身上尽是淤青血痕，应该是孕产后被折磨致死的。
正想着，就听王麻子啐了一口，“呸！真是晦气，拖个死人都是女人，别影响到老子财运。”
“得亏那户人家给的钱多，不然谁干这事啊？”另一人附和道。“别废话了，赶紧把人丢乱葬岗去。”
二人窸窸窣窣走远后，纪瑶才钻出来，默然低头看着淌了一路的血迹，说不清楚是难过还是悲悯。
若不是她当初被师父所救，想必结局和那个女人差不多。
转头往她的小木屋走去。
竹屋陈设如旧，无人动过。
这些桌子椅子竹筐都是师父动手编织的，纪瑶一看到这些便想起往日情景。
师父伏案抄书，年稚的纪瑶趴在身后编弄他的乌发，二人相处时光恍如隔世。
可是师父，你为什么不要瑶瑶了？
门前栽有梅树，盛满娇红花朵，花瓣洋洋洒洒落了满怀。
纪瑶拿着铁锹挖开树下的记号，低下头取出了布包，抱在怀里轻嗅着。
簪子醉人，已浸满酒香。
她打开布料查看时，手指上不小心被划破一道口子，一滴血，落到了通体漆黑如墨的簪子上，墨色褪去，露出一点豆粒大的朱红。
纪瑶惊异地睁大眼睛，用力擦拭着簪子。然而血迹已然没入簪子，像是被簪子吸收掉一样。
长风吹伏一片茵茵碧绿，纪瑶抖动着根根睫毛，睁开褐色双瞳。
她扭头望向侧躺在身侧的男人，问：“师父，求而不得的是什么？”
师父支颐饮酒的动作一顿，放下酒壶，望向远处的眸子里溢漫起云雾飘渺，最终，嗟叹怅惘地答了句：“是爱。”
……
二人在山崖间坐卧良久，到底是纪瑶年龄轻，不出片刻便睡着了。
纪瑶将师父袖子扯进怀里，梦呓般呢喃：“师父别走。”
她梦到一片火海，叫嚣的村民手持火把，烧死了纪瑶的父母，那些狰狞的面孔，时常出现在她的梦中。
村民们喊她妖怪，朝她扔石头。直到师父出现，白衣墨发的仙人走入火海，周身不着一丝火星，蹲下来抱起她。
初见时，师父对她说了这句：“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此后也一直履行着，扶养她长大。
只是这一次，梦的最后，师父松开她的手，将她丢弃在火海里。纪瑶感受着被灼烧的疼痛感，哭喊着师父，却无人应答。
火舌化作千缕绳结，朝她四面八方袭来。
她蓦然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红色布帘。
“师父、师父呢？”纪瑶四处张望找寻，视野却仅限于四面漆满鲜红的木板上，不由沉思：“我这是在哪儿？”
她的双手被绑住在背后，双腿也动弹不得，身上被套上一大片红布，像是嫁衣。
“那丫头好像醒了？”
她听见隔着木板传来的声音，辨认出那是村子里的王麻子。心下顿时一沉，王麻子是村里出了名的恶棍无赖。
帘子被掀开，露出一个男人邋遢的脸，正是王麻子。
王麻子嘻嘻笑道：“别挣扎了，老实嫁给山魁吧，路上也让你少吃点苦头。”
纪瑶一听，便意识到自己是被绑架了。
村子里有一个习俗，每年七月半，便是嫁新娘的时节。却不是人间的习俗，而是选定少女献祭给山中精怪之王，称为山魁。这样一来，村子能享有一年的平安。
传言被嫁过去的女子都被吃了，无一生还，因此每年都会有一个新的少女被轿子抬进山里去。
纪瑶问：“你们敢这样对我，不怕我师父回来找你们算账吗？”
提及仙人，王麻子表情一愣。另一个抬轿的张三捅了下他，奚落道：“怕什么？你师父不会回来了。”
“师父……不会回来了，是什么意思？”纪瑶瞳孔失神片刻，脑海中闪过昨夜的梦。
师父与她昨天的对话场景历历在目，仔细一思量，那时师父的表情确实不对劲。
“你被抛弃了，小杂种。”张三啐了一口。
犀利言语狠狠扎在纪瑶心上，她眼皮一跳，嘴唇哆嗦地想：是不是她昨天说错话了？所以师父才不要她了？
就在此时，轿子陡然倾斜过去，纪瑶的头猝不及防撞在木板上，似乎磕到了重物，眼睛里看到的景物变成了血红色，一阵天旋地转，她听到清脆的“咔哒”声，脖子扭断了。
王麻子和张三围在一起互相抱怨着。
“这下好了，要不是你没抬稳，这轿子摔下去了，到哪儿找别的姑娘？”
“怪老子什么事？这轿子自己脱手了，老子都没反应过来。”
纪瑶只觉得浑浑噩噩坠落了很久，陡然一个激灵，重重坠落在地上，灵魂和身躯融为一体。
微风拂过轻柔刘海，纪瑶听到耳边熟悉声音在唤着：“瑶瑶，醒醒。”
“师父？”纪瑶的思绪一下子清明起来，手掌按在地上坐了起来，触感却是清冷如玉的五指。她本能地抓紧了那只手。
浮动的草浪，举目可见的祥瑞之兆，白衣墨发的仙人，一切恍然如梦。
“瑶瑶做噩梦了？”师父含笑看她，缥缃色的眸子里浮动着光尘。
“是梦吗？”纪瑶摸着被撞到的头，那份疼痛太真实，刚才的一切好像真的经历过一样。
“师父。”纪瑶压下心中疑问，不受控制地想起之前问题，问：“师父会走吗？”
一想到那个场景，她就不可控地感到心悸。因此急切的想要抓住眼前这个人。
半晌都不见师父应答，只听他道：“瑶瑶累了吧？睡吧。”
师父的避而不答，让纪瑶心底愈发不安。
她抓住师父的手，却对上一双忧伤的眸子。
骤然一股困意席卷而来，纪瑶的手指缓缓松开，闭上眼睛躺了下去。
一滴晶莹的泪，溢出眼角。
师父抬手擦掉了她的泪。
之后，平芜的山丘上，只剩下纪瑶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月上无风，王麻子喊了一帮人，鬼鬼祟祟爬上山丘，拖走了昏睡的纪瑶。
纪瑶再次睁眼时，便感到手脚受缚，四面着红，恍然置身于之前的场景当中!
纪瑶弄出声响，果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那丫头好像醒了？”
王麻子掀开帘子，看到一脸惊恐的纪瑶。
“小杂种，你师父不要你了，乖乖嫁给山魁吧。”张三把头伸过来，狞笑道。
纪瑶手脚冰凉，她突然意识到，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她上次就滚落山崖死了。
师父两次抛弃了她。
不行，她得想办法阻止惨剧的发生。她还要找师父去问个清楚。她不能死在这里。
纪瑶道：“前面有一段路旁是陡峭山崖，我下来自己走吧。”
“小杂种，你想耍什么花招？”张三闻言露出警惕，“别想着逃跑，在这荒郊野岭，逃到哪里去都是死。”
“我看你们抬着挺辛苦的，反正我也要死了，就想着帮你们省省力气。”纪瑶露出委屈表情。
王麻子和张三对视一眼后，放下轿子，解开纪瑶双腿束缚。
张三推了把纪瑶，催道：“快走!”
纪瑶尽量往山路里面靠，依言乖顺地往前走。
这一路倒是顺畅，没有遇到突发情况，他们一直进到林子深处，乌压压的一片丛林不见天日。
“就到这里了，把人放下吧。”王麻子道。
纪瑶重又被捆绑起来，塞进轿子里。
听着王麻子和张三脚步声走远了，纪瑶挣扎着坐起来，嘴里咬着藏在袖子里的刀片小心翼翼隔断腿上的绳子，释放了双腿自由。
她走出轿子，仰头望着头顶欺压下来的树枝黑影，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一定要趁着山中精怪发现之前离开这片林子。”
师父说过，妖会吃人，精怪也会吃人。
跑了几步后，她站定屏息不动了。
她听到密林深处传出细碎的铃声，愈发清晰，她的身后，凭空伸出了一只手，解开锁住的绳结。
“你，就是他们送来的新娘？”
该怎么形容这个声音？
纪瑶第一印象是慵懒、华贵、轻慢。是个成年男性的声音。
山魁是男性，那么他每年七月半娶新娘也是情有可原了。
纪瑶松开手后往前踉跄几步，站稳后双目盯着面前，不敢往后看。
师父说，有些妖怪不喜欢被人看到，否则会被挖掉眼睛。
怎么办？纪瑶心脏狂跳不止，暗道：“来不及了!”
银铃碎响再度，山魁绕到她跟前。
纪瑶余光一瞥，瞄到对方尖长的耳骨透过银白色发丝，繁复华贵的红衣和透明如玉的长指甲。
她忙低下头，“山魁大人，我无意冒犯，被人送到这里实非本意，若您不怪罪，我立刻就走。”
山魁不曾出声，只凝视她半晌，让开了道路。
“谢谢，谢谢山魁大人!”纪瑶双手合十，弯腰道谢后，害怕山魁反悔似的，匆匆朝着来时路逃走了。
直到绕过重重灌木，纪瑶才感觉到落在身上那道犀利的视线消失了，她松了口气，先前体力消耗过大，如今累到直不起腰了，只好先找个地方坐着。
村民都说，这座山里住满精怪，所以决不能待到日落之后。
休息片刻后，纪瑶继续上路。
师父曾赠予她一根木簪作为十岁生辰礼，被她用布包着埋在树下，和酒一起，时隔经年，木簪会沾染上酒香。
她想回去把簪子挖出来带走。
远远望见村口有影影绰绰的几个人往外走，纪瑶定睛一看，正是送她上山的几个老熟人。
她忙蹲到灌木丛中躲了起来。
王麻子手里拖拽着一个女人，看样子是没气了，身下一片浸透的血红，裹在裙子上上的泥土脏乱不堪。
这个女人纪瑶有印象，好像是村里大户人家的小妾，尽管加入高门，却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如今身上尽是淤青血痕，应该是孕产后被折磨致死的。
正想着，就听王麻子啐了一口，“呸！真是晦气，拖个死人都是女人，别影响到老子财运。”
“得亏那户人家给的钱多，不然谁干这事啊？”另一人附和道。“别废话了，赶紧把人丢乱葬岗去。”
二人窸窸窣窣走远后，纪瑶才钻出来，默然低头看着淌了一路的血迹，说不清楚是难过还是悲悯。
若不是她当初被师父所救，想必结局和那个女人差不多。
转头往她的小木屋走去。
竹屋陈设如旧，无人动过。
这些桌子椅子竹筐都是师父动手编织的，纪瑶一看到这些便想起往日情景。
师父伏案抄书，年稚的纪瑶趴在身后编弄他的乌发，二人相处时光恍如隔世。
可是师父，你为什么不要瑶瑶了？
门前栽有梅树，盛满娇红花朵，花瓣洋洋洒洒落了满怀。
纪瑶拿着铁锹挖开树下的记号，低下头取出了布包，抱在怀里轻嗅着。
簪子醉人，已浸满酒香。
她打开布料查看时，手指上不小心被划破一道口子，一滴血，落到了通体漆黑如墨的簪子上，墨色褪去，露出一点豆粒大的朱红。
纪瑶惊异地睁大眼睛，用力擦拭着簪子。然而血迹已然没入簪子，像是被簪子吸收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