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木簪躁动起来,倏然腾空而起,形同利箭般飞窜出去。

    “等等!”纪瑶见状,忙起身追了出去。

    赠簪之人起初叮嘱过,此簪为活物,不可以鲜血饮之。

    纪瑶不知道这只簪子要飞往何处,只能马不停蹄地追着,不知过了多久,已然贸入后山深林。

    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却忌惮地停在边界立碑前。

    这一片林木后,是尸横遍野的乱葬岗。

    过去有前辈从里面死里逃生,出来后告诫众人,乱葬岗里四处是吃人树鸦,止步可活。

    纪瑶犹豫一下,咬牙迈过了那个耸立界碑。

    天地瞬间以白转黑,天空挂上一轮悬月,气候瞬息万变,极昼变为极夜。

    纪瑶一惊,这番变幻,好像落入仙门术法中一般,这些她只在师父口中听到提起过,却没有真实经历过。

    周遭寂静无声,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漆黑的视野里出现一个红光,引诱着纪瑶一步步靠近。

    她看到了半截插入泥土的木簪,唇角勾出弧度,几步跑过去拔出来。在她指尖触碰到木簪的那一瞬间,纪瑶眼前倏地闪过一阵曜目白光。

    四周场景变幻无穷,最终定格在古色古香的木屋里,透过熏香袅袅,可以看见那里有两个人。

    “师父……”纪瑶张了张口,那个熟悉的背影,尽管变小了,但她日日夜夜所见,绝不会错认。往前一步,伸手却触碰不到那人。

    面前有两个人,长者挥舞着竹鞭,裹挟着劲风的耳光落在下首少年的脸颊上,同时口中厉声呵斥着:“弄权,栽赃,屠城,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纤瘦少年垂首跪在长者跟前,精致如玉的脸颊上留有几个巴掌印,高高肿起,布满错乱鞭痕,却是乖顺地听凭数落。

    发丝遮掩少年的眼底神色,他的拳头却悄然蜷缩。

    “不准打我师父!”纪瑶冲着上首的白影扑过去,触感只有一片虚无的白雾。

    雾气犹如金光闪逝,霎时间烟消云散。

    眼前布景不再,纪瑶对上一双澄澈眼眸,是个陌生少年。

    少年的脸凑的很近,语气含笑,“你终于醒了。”

    刚才那些……是什么?

    纪瑶失神地望着手里簪子,无暇理会他。

    少年却自顾自地拉起她,笑道:“我叫南影,你呢?”

    “纪瑶。”

    “你胆子可真够大的,不过好在你遇上了我,差一点儿你就被这里的梦貘吃掉了。”南影道。

    “梦貘……是什么?”纪瑶抬起头。

    “唔,这个解释不清了,大概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妖怪?让你在做梦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吃掉你。”南影苦思冥想着,说出一个大致形容。

    “那你是道士吗?”纪瑶看到他腰间别着的桃木剑,问。

    “你猜是不是?”南影不答反问,似笑非笑道。

    纪瑶抿抿唇,转身便走。

    既然簪子已经找到,那么此地不宜久留。

    “喂!别走啊!”南影绕到她前面去,伸出手拦住她,“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纪瑶抽抽鼻子,嗅到他身上传来的木槿花清香。

    这种花,在村里不常见。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白色皮毛,青面獠牙,面目可憎的狐妖?”南影一挥手,袖子里飞出一个画卷,在纪瑶面前摊开。

    晕黄色的画卷着墨不多,恣肆几笔,便刻画出一个轻狂骄纵的身影。

    “没见过。”纪瑶淡淡道。

    她的目光落到角落里的鲜红刻印上,那里停着一只被铁链拴着的鹤。

    “这是鹤风宗的标记。”南影道,表情里也多出几分骄傲,“寓意为樊笼鹤,方圆百里的仙门见到囚鹤标记都要退让三分的!”

    “鹤风宗?”纪瑶思忖着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

    “如何,可有兴趣加入本宗?”南影伸手邀请道。

    “不了。我还要去找师父,先告辞了。”纪瑶忙摆摆手,怕再被缠上,便夺路而逃。

    “小心孤虚阵——”南影朝着她的背影喊道。

    这里整座山林都被高人设下阵法,因而与外面世界是两种模样。若无意外情况,孤虚之阵无人启动,顺着原路返回便能顺利出去。

    纪瑶进来是朝着日出方向,出去时自当背离而行。

    但她走了不知多久,只觉得前路漫长漆黑,时间流淌地分外缓慢。

    林子里密不透风,树梢不动,天上的一轮圆月化作了下弦月。

    纪瑶踩到地上的一片树叶,却好像触动了某种机关,密林里出现了雨水,嘀嗒嘀嗒落了她满身。

    她飞跑起来,却又无形间迷失了方向,四周都是乌压压的林子。

    雨水是咸的,舔进舌尖,充斥着一股铁锈味。

    无处可逃,无处可躲。

    这片雨林宛如活的一般,如影随形跟在纪瑶身边。

    纪瑶环膝躲藏在树荫底下,抬眼看见不远处隐约透着一股亮光,扶着树干慢慢站起来。

    她的心脏狂跳不止,如祭典上敲击的鼓槌,砰砰作响。神智也变得晕乎乎的,只是本能地朝着那点温暖星火摩挲而去。

    “别过去!”少年清脆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了纪瑶的神智,她的手被抓住,拉了回来。

    她揉揉眼睛,刚才的亮光再也找寻不到了。她自己的身上也被血水浸透,鬓发贴合在脸上。

    南影的神情比起之前变得沉重许多,轻声道:“孤虚之阵,被人启动了。”

    “孤虚之阵?”纪瑶短时间内已经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了。

    “听我说,这是一种邪门幻术,一旦启动,就不能停止。而幻术运行时间取决于施术者的修为,但我估计,这阵法困我们七七四十九天不成问题。”南影道。

    “七七四十九天?会饿死的吧。”纪瑶咋舌道,抬头望向深邃夜空,依然不解,“他们为什么要困我们?”

    “我猜,他们不是想困我们,这个阵法早就在了,施术者突然启用,恐怕也是冲着那只狐妖来的。”

    南影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也不瞒你了。上界传来消息,有只仙狐叛逃进人间,已逾千年,现在应该是只大妖了。就在这附近出现过,所有人都想取它的妖丹。”

    “哦。”纪瑶点头以示谅解。“难怪你一开始问我见没见过狐妖。”

    “你不心动吗?”南影对她的平淡有些不解,道:“这是一场狩猎神明的游戏。”

    “不,我只想找我师父。”纪瑶轻声道,情不自禁抚摸着手心的簪子。

    “无可救药。”南影痛心疾首地摇头道,往前走了几步,四处观望。

    “你在干什么?”纪瑶问。

    “找阵眼,破阵。”南影道,侧颜隐没在阴影下。

    纪瑶不再说话,也过去帮忙,只不过她连阵眼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南影说:“阵眼是明显和别处不同的地方,可能是一块石子,也可能是一片树叶……你愣在那儿干什么?”

    纪瑶仰起头,温吞着语气认真道:“我看到了奇怪的东西。”

    “你说什么?”南影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你在找的狐妖,是不是那个?”纪瑶抬臂指着身形庞大的白狐。

    狐狸微垂着睫,一双碧色瞳眸幽幽盯着二人,抬起一只前爪,作势扑打下去。

    “我靠!这么大一只?”南影脸色吓到煞白一片,拉起纪瑶拔腿就跑,“快逃!”

    “你不是道士吗?快收了它!”纪瑶跌跌撞撞地跑着。

    “说的简单,那可是只千年妖狐!”南影道。“连我碰上它都只能逃。要是其他两位在或许还有一博之力……”

    纪瑶没听清他嘟囔的话语,只是挣脱他的手,停了下来,回头一看,道:“你看。”

    狐妖一爪抓碎了天上纸糊般的下弦月,随后慢悠悠地往别处去了。

    “阵法……破了?”南影的表情直愣愣的,“那只妖有些反常。”

    天明了。一下子由黑夜转为黄昏,外面已经过去了好一阵子。

    纪瑶低头看着本来浸透血水的衣裳,竟然都是幻觉,如今干干净净。

    只见南影神神叨叨了一阵子,抬起头道:“这其中定然有古怪。”

    他一把拉住纪瑶的手腕,道:“你跟我去宗门避一避吧,刚才你被妖看见了,难保会有什么危险。”

    纪瑶已经拿到了簪子,本意不想停留,但目光触及到簪上一滴格格不入的朱红色,想来或许有什么机缘,稍一思忖,便点头道:“好啊。”

    这木簪的颜色不知不觉又浅了些许。

    南影烧掉黄符,回过头挥挥手,心情释然许多,介绍道:“我们鹤风宗共有三位尊者,大殿凌无期和三殿白帝都不是好相处之辈,一个个性格高傲自大,唯有二殿的滇离殿下性情亲和,平易近人。”

    纪瑶点点头,“嗯,光听名字就听出来了。”

    片刻,南影又沉吟道:“我带你去宗门走后门是有风险的。”

    “这样,正好宗门在招收新弟子,我去门口那儿给你打个招呼,加个名字,你就名正言顺加入鹤风宗,如何?”

    纪瑶对此并无异议。

    反正她此行只为调查一些事,不会久留。

    二人很快顺着鹤风宗留在附近的传送阵被传送到一处灵气充沛之地。

    “到了。”南影勾勾唇,往门房那里走过去,低声嘱咐了几句。

    门房弟子神色恭敬,连忙称是。

    纪瑶一眼扫过去,看到门口排了队,这些人的衣着打扮不像仙门中人,应该就是南影口中招收的新弟子了吧?

    纪瑶看到其中一人把怀里的檀木盒偷偷塞给登记的弟子,他们二人对视一眼,唇角露出了然笑意。

    她默默别开视线。

    光天化日,没想到仙门圣宗也盛行起行贿风气,着实令人汗颜。

    尽管她也是走后门进来的。纪瑶四处张望几眼。

    一眨眼的功夫,也不知道南影跑哪里去了。

    “下一位,纪瑶。”

    听到她的名字,纪瑶藏好簪子,赶忙上前去,例行登记。

    “好了,去测个灵根吧。”

    测试灵根的是一颗水晶球,被软纱托在木盒里,折射出莹莹微光。

    纪瑶伸出手靠近水晶球,却被不知何处飞来的一只长枪打断。

    长枪擦着她的手刺碎了水晶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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