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尽的发掘地迎来了一批新人，为平静的发掘生活掀起一层层波澜。叽叽喳喳的声音，是风华正茂的同学们正在兴奋地讨论。
何曦在最后排着队，受环境影响，她也不由得期待又兴奋。
“质量真好。”
“我现在也是考古工作者了。”陈静娴宣告。
发下来的工具熟悉又陌生，简简单单的工具包预示了新的开始，而包上面遗留的痕迹是它们曾跟随了历代主人征战“沙场”的徽章。
分发工具的老师极其年轻，二十七、八岁左右，蓄着一头短碎发，颜色偏褐。黑色的冲锋衣拉链拉到最上方，一丝不苟，黑色长裤把一双大长腿衬得又长又直。
好帅!
她稍稍分了一点注意力在上面，又眼巴巴地等待里面的老师把属于她的那一份拿出来，她一眼就相中了那个最新的包。摩擦手掌就等老师靠近，伸手接过。
一只手半途出现，将那只包拿走。
何曦扫了一眼，又迅速盯上了第二只。
又一只手出现，再次拿走了她心仪的包。
她看了看那人，是舒婷，她吐槽一句没礼貌，没放在心上。
周奕昭眼中流光微转，眼眸亮而色深，未多言。他拆了未开封的箱子，箱子里面是一些新工具。10月底、11月份是各大高校考古学生开始过来实习的时间，所里新采购了一批物资。
往里面塞了基础款的工具，崭新的手铲锋利得反光，两只笔，标签，各种尺寸的密封袋和麻绳……他把不需要登记的工具都往里面塞了一点，当做对她的小小安慰。
“同学，这是你的包，有点沉。”他单手拎着，两手递给她，提了醒。
“嗯嗯，谢谢老师。”何曦直奔她心心念念的包，完全没听进老师的贴心提示，内心也不觉得会有多重，她看其他同学都轻轻松松的。
老师是觉得她人太小了，连这点东西都背不动吗？开玩笑!
“啊。”她意外，外面聊得热火朝天，没有人注意到。肩膀被重物拉下，有些重，也没有很重。
周奕昭眼疾手快拉住包的带子，避免了一场糗事的发生。
“谢谢老师。”何曦脸在发热，她赶紧出去。看不见那个老师了，她才端详着新包的每一处小细节，设计很简单，上面仅有一个硕大的logo。
摸起来有点糙。
是她第一个考古工具包呢!何曦惊讶发现里面的物品比别人多了几倍，只觉得自己幸运，那一点小插曲造成的不快随之而去。
背上包，她保持稳重。
周奕昭觉得她好玩得紧，不记仇。
领了所有的工具，他们就要去正式的实习的场地了，就在库房不远处。
周奕昭锁上门，没有走。
“冷死了冷死了。”拐角处跑出来一个男生，他穿着和周奕昭一模一样的黑色外套，搓着手往这边走。
“嘿，这么快就弄好了吗？那些学弟学妹呢？”男生冲过来，在周奕昭几步远被他的手隔绝，“没意识，怕我占你便宜啊？”
“呜呜呜，我好难过，好心给某些单身狗制造认识漂亮学妹的机会。结果有些人不识好人心，在寒冷的天还要伤我一片心。”李向佯装悲痛，作东施抚胸状。
周奕昭冷眼看着矫揉做作的人，毫不留情道:“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对付李向这种咋咋呼呼喜欢扭扭捏捏来恶心人就该用这一套。
“啊，我要鲨了你，鲨了你。”李向土拨鼠尖叫，上前锁喉。
“快把你钥匙拿走，下次再有这种活……”周奕昭停顿了一下。
李向冒着星星眼看他，抢答道:“还找你对不对？还找我们乐于助人乐善好施乐此不彼的周大善人对不对？”
“就不要找我了。”周奕昭冷漠地说出口，打破李向的美好幻想。
李向这两天拉肚子，恰逢老师同学们来领工具，他的好兄弟周奕昭正好过来拿东西，这不是巧了，送上门的劳动力，软磨硬泡求得兄弟帮忙。
带队的老师给他们打鸡汤，激起他们的斗志，“拿了这些工具，以后你们也是有过考古经验的人，四舍五入也算是一名考古工作者了。”
“看到前面一个个方了不？就是你们未来三个月要待的地方，每个人跟着老师去领取一下自己的方，一人一个。”
李老师在前面讲，同学们在后面讲。
“何曦，你和谁住一个房间？”陈静娴羡慕何曦住上了单人间，开始吐槽她们的房间。
班里的同学，何曦并不一一认得，有些甚至连名字都喊不出，耳熟名字，对不上人。这也不怪她，平时没多少交集自然不熟。
何曦最要好的朋友是别的班的，她们本是同班，后来那姑娘转专业了。工地给大家安排的房间是2人一间，考古班的女孩偏又是单数，她就落了单。
“下回我再给你说。”陈静娴依依不舍地告别，她是个话痨，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听她说话。
“好。”
何曦紧紧跟在后面，她踮了脚也看不见，干脆安静地等着，总会分到她，无需着急。
等她能看到最前面的老师时，剩下的人已经寥寥无几。学校的带队老师没有跟过来，是一个陌生的老师在给他们分配。
“这一片你们自己挑吧，想要哪个挑哪个。”这个老师一身黑色棉袄，脸上带笑，很是柔和。
在他们犹豫的片刻，老师调侃道:“这是拼运气的时候了，像这个方，已经被发掘得差不多了……”
许是初来乍到，同学们不敢接话。
何曦点点头，接道:“选到空方就轻松了。”她认真地观察这些方，9乘9的方格，这一片区域都很深，目测大概有2米高吧。面上都盖着防水布，其实看不出个一二。
“我要这个吧，懒得去那边了。”
“何曦，我喜欢这个，我要这个好不好？”细细柔柔的声音传来，是刘思雨。
“行吧。”脑子没有多思考，嘴就先开口了。哪一个都行，反正都一样。
“那我要这个吧。”
“呃，我想和舒婷挨在一起，你可以把这个给我们吗？”刘思雨请求，她觉得何曦不会拒绝。
“行。”在她答应的瞬间，舒婷从她前面挤过。她们所处的位置在关键柱上，1米×1米的面积看似很宽。
其实在长时间的风雨侵蚀，人流走动之下面积在逐渐减小。两个人静态地站着还能勉强，动态就容易出事故了。
果不其然，何曦人矮不设防，不经意下被撞得往后倒。她身体重心朝后倒，双手抓了把空气。
千钧一发之刻，一双手拉住了何曦。何曦被拉回去，下意识捏紧那人胸前的衣物，劫后余生。
两人靠得极近，整个身体被男生宽厚的肩膀盖得严严实实，从男生身后看，女生完美隐藏。女生只到男生胸膛部位，抬头翻白眼也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好高，头也好晕。
回神后她立刻松开手，规矩得交叉握着道谢。
“谢谢。”
“没事，下次小心。”说完他越过一行人直接离开了。
嘶，声音颇耳熟。
5.2的视力也拯救不了视野盲区，何曦完全没看到那人的庐山真面目，只看到了他身上的黑色冲锋衣。
不会是那个老师吧？
她回过神，静静地看向舒婷，用眼神质问她。
“对不起喽，我又不是故意的。”舒婷漫态度不端，全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径直走到自己的北隔梁上和刘思雨有说有笑。
何曦的怒火被平息，然后又燃起来。
她嘴巴起起合合，只来得及白了舒婷一眼，眼睁睁看着人家越走越远。
面上平静无波，甚至对陌生的老师笑笑，其实她在头脑风暴着，想着刚刚应该如何怼回去。她越想越气，不由得懊悔自己嘴笨。
该死的，没有发挥出她半点功力。
这个嘴呦，关键时刻就熄火。
烦死了。
在她们的争执中，剩下的方已经被人挑完了，仅剩一个位于最边上的方。
黑衣老师没有掺和她们的事情，只是在最后的时候夸了一下何曦的方，很阴凉，不会被太阳晒到。
听着这话，她一想也是，虽然她不介意晒太阳，但能不晒还是不晒。何曦彻底忘记了刚才的插曲，高高兴兴地到自己的地盘上去。
完全被忽悠瘸了，10月份的天怕太阳，问题是10月本来就没剩几天，气温马上降下，最缺的就是阳光了。
周奕昭正好转头，注意到那个女生被分配到自己临方。他有些唏嘘，那里离厕所很近，味道着实不好闻。
光是想象，他就已经皱起眉毛，仿佛闻到了那股味道。
何曦独自探索自己的方，她艰难地扯动防水布，生怕因为自己的动作导致哪里的土塌陷。
扯着扯着，头脑又浮现方才的那一幕，可恶可恶可恶……咬牙跺脚也难解心头之悔，她当时就应该指着她的鼻子大骂，就该让她下不来台，谁叫她那么坏!
哼!
何曦要气死了。
不小心踩到边上，松土唰唰唰地掉下一大块。
收起脚，差点弹跳到另一个坑里，嘴里念叨道:“罪过罪过。”
这些可都是人类居住过的痕迹，是历史的证明，她可担不起那么大的责任。
回想老师刚才教的步骤，以及告诉他们的任务。
她环顾四周，思量着该如何入手，纠结一番后选中了一块比较完整的区域。一遍比划手铲一边碎碎念道:“右手自然握柄，食指曲于手铲卷边处，45°左右从同一方向开始。不留铲痕。”
“不留铲痕，不留铲痕……”
何曦尝试了一下，手铲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她长教训了，加大力气。
“欸，怎么刮不动？我就不信了。”她左手握住手铲口部，双手一起用力，嘭地一屁股栽倒。
连忙观察四周，还好她方深，没有人看到，何曦庆幸。
掌握了一点点的技巧，她刮得就容易多了，去了表层土后，底下的土壤水分大，能被轻易削下来。
她自信满满，刮了一小片后，她环视整体，完了，坑坑洼洼的。连忙去补救，但是一铲深一铲浅，中间还真不好过渡。原本左边要比右边高一点，她拿铲子在原本的痕迹上缓慢有力地划过，两者中间的界限被消除。
然而左边的平滑的面上多了一条线，她又去补救，不是左边多就是右边多。何曦才意思到，那些是她滑动手铲时带动土壤中的小石头划拉而成。
醒悟过来发现这一小块已经完全低于其他地方，快变成坑了。
糟糕!
慌了一阵，她继续往下，在脑海里时刻提醒自己，“慢一点，慢一点，小心留下铲痕。”
越刮她越自信，觉得自己有进步。得意到她站起来叉腰大笑:“桀桀桀桀，我果然是天赋异禀，就是那传说中的天选之人呐!”
笑声犹如反派抓住了主角后狂放的傲慢的心满意足的笑。
放肆畅笑还不过瘾，她挥舞手铲，“嚯嚯嚯。”空气中飞舞的灰尘都要被她劈成七瓣，向她求饶。
一抬头吓了她一跳，嘚瑟演绎到此结束。
带队的陈老师赫然蹲在她的北隔梁上看着她，眉眼下弯，嘴唇上扬，她憋着笑，勉为其难地吐出两句:“嗯，很不错。”
不知道是称赞她的表演还是赞扬她的工作。
救命!她社死了，在老师面前社死了。
还好陈老师说完就走了，要不然她不知道要如何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继续干她的辉煌大业了。
她蹲下来继续，全神贯注。每一粒尘土在她眼中都是宝贵的，易碎的，需要好好呵护。
“同学，你这刮得不行啊，到处都是铲痕。”
何曦吓得心脏都漏了一拍，心虚的情绪又重新跑回来，听到这个评价。
很好，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可以找一个桶之类的工具把那些清理出来的土运出来。”
“好。”何曦应声，李老师叮嘱了几句，转身离开了。她松了一口气，站起来从整体上观摩自己的成果。确实有痕迹，不过比起一个小时前已经有进步了，满意地给自己点点头。
再往后退，“哎呦。”一个障碍拌了她一脚，原本堆积一起的土快被踩实，她大跨步过去，三两下整松了，自豪不已。
“桶？去哪里找呢？”何曦呢喃，老师发话，那下午让工人清理的打算作罢，站上北隔梁，北边的方有人，里面好几个桶。
方里的三个人都面朝北方，从背影上感觉是两个年纪大的，还有一个很年轻。她在心里面打了好几遍草稿，又清清嗓子。
大胆地问，声音还是有些放不开。
“老师，打扰一下，能问一下那边墙下的桶是从哪里拿的吗？”强迫自己与那个老师对视，心思却飘到了其他地方。
黑色的衣服？好像，是批发的吗？
“我不清楚。”周奕昭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方里的工具大部分是叔和姨分配时一并带过来的，从何而得，他并不清楚，左右不是大库房领的就是小库房捡的。
那人转过头来，何曦惊讶。
是发工具的那个老师!
她一心二用，不禁疑惑，工地上这么轻松？来回跑不累吗？
“哦哦。”何曦失望，以为会铩羽而归，没想到峰回路转。
“姑娘是新来的？”推车的大姨很热情地提醒道:“桶是我们老板发的，你急用的话就拿一个去吧。”
何曦双眼冒光，开心答:“谢谢姨，给你比心比心哦。”声音甜甜的，软软的。
可把阿姨一颗慈母心萌得不行。
见着小姑娘蹭蹭地小跑到另一面墙，提着小桶高高兴兴地回去，阿姨乐不可支。
“小周呀，对女孩子要温柔些一点，这么凶怕以后找不到女朋友喔。”
“姨，我暂时不考虑谈恋爱。”周奕昭埋头在划遗迹范围，他的方是新揭的，刚清理完①层。
“姨，麻烦中午下班之前给这一片洒点水。”
“好嘞。”
阿姨懂得分寸，转去和搭档闲聊。
“那小姑娘怪可爱的嘞，不如叫老方把小芬派到那里去，我看挺合适的。”
搭档沉迷于挖土，随口答:“都行。”
直走，左拐，直走，嘿嘿……开心戛然而止，何曦咧着个大嘴僵在原地，唇角一秒垂下，变脸莫过于此。
她远远望见李老师刚刚在看这里!
是在看她吗？呜呜呜……她是在干正事，绝对没有摸鱼。何曦觉得心灵受到伤害，丧着脸回到工作岗位。
何曦有点害怕李老师，一方面是因为李老师有社交牛逼症，一方面是李老师要求严格而她自己恰好是只咸鱼。
81平方米的场地，抬眼只看得见天，不见人影，空荡荡的，让她颇有安全感。
“就让我在此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吧，迪迦!”发完疯，她心情好多了。
也许是初来的新鲜感，何曦吭哧吭哧埋头苦干，下班时间到了也没注意到。
周奕昭收拾一点东西，是方里最后一个走的，从两个方中间的隔梁经过。他注意到临方的人还没走，她低着头，手像被安了加速器一样快速且不知疲惫。
“同学，到点了，可以下班了。”
“是吗？”何曦从口袋掏出手机，还真是，群里面没有发通知。
“我知道了，谢谢你呀。”维持着得体从容的笑容向人道谢，等人走后她才手忙脚乱地把工具一顿塞，慌慌张张地出去。
没看到任何一个同学，一个都没有，民工也没有。
“下班就要快准狠。”
中间有一座小土坡挡住她的视线，那边有一波同学。
想着老师们应该都在那一边，或许他们还没走。她绕了路从那边去，大家都已经走了。
“哇哦，大家都好快呀。果然我才是那个热爱工作，热爱事业的人!”
“同学，你怎么还没走？”
何曦惊喜地转身。
何曦在最后排着队，受环境影响，她也不由得期待又兴奋。
“质量真好。”
“我现在也是考古工作者了。”陈静娴宣告。
发下来的工具熟悉又陌生，简简单单的工具包预示了新的开始，而包上面遗留的痕迹是它们曾跟随了历代主人征战“沙场”的徽章。
分发工具的老师极其年轻，二十七、八岁左右，蓄着一头短碎发，颜色偏褐。黑色的冲锋衣拉链拉到最上方，一丝不苟，黑色长裤把一双大长腿衬得又长又直。
好帅!
她稍稍分了一点注意力在上面，又眼巴巴地等待里面的老师把属于她的那一份拿出来，她一眼就相中了那个最新的包。摩擦手掌就等老师靠近，伸手接过。
一只手半途出现，将那只包拿走。
何曦扫了一眼，又迅速盯上了第二只。
又一只手出现，再次拿走了她心仪的包。
她看了看那人，是舒婷，她吐槽一句没礼貌，没放在心上。
周奕昭眼中流光微转，眼眸亮而色深，未多言。他拆了未开封的箱子，箱子里面是一些新工具。10月底、11月份是各大高校考古学生开始过来实习的时间，所里新采购了一批物资。
往里面塞了基础款的工具，崭新的手铲锋利得反光，两只笔，标签，各种尺寸的密封袋和麻绳……他把不需要登记的工具都往里面塞了一点，当做对她的小小安慰。
“同学，这是你的包，有点沉。”他单手拎着，两手递给她，提了醒。
“嗯嗯，谢谢老师。”何曦直奔她心心念念的包，完全没听进老师的贴心提示，内心也不觉得会有多重，她看其他同学都轻轻松松的。
老师是觉得她人太小了，连这点东西都背不动吗？开玩笑!
“啊。”她意外，外面聊得热火朝天，没有人注意到。肩膀被重物拉下，有些重，也没有很重。
周奕昭眼疾手快拉住包的带子，避免了一场糗事的发生。
“谢谢老师。”何曦脸在发热，她赶紧出去。看不见那个老师了，她才端详着新包的每一处小细节，设计很简单，上面仅有一个硕大的logo。
摸起来有点糙。
是她第一个考古工具包呢!何曦惊讶发现里面的物品比别人多了几倍，只觉得自己幸运，那一点小插曲造成的不快随之而去。
背上包，她保持稳重。
周奕昭觉得她好玩得紧，不记仇。
领了所有的工具，他们就要去正式的实习的场地了，就在库房不远处。
周奕昭锁上门，没有走。
“冷死了冷死了。”拐角处跑出来一个男生，他穿着和周奕昭一模一样的黑色外套，搓着手往这边走。
“嘿，这么快就弄好了吗？那些学弟学妹呢？”男生冲过来，在周奕昭几步远被他的手隔绝，“没意识，怕我占你便宜啊？”
“呜呜呜，我好难过，好心给某些单身狗制造认识漂亮学妹的机会。结果有些人不识好人心，在寒冷的天还要伤我一片心。”李向佯装悲痛，作东施抚胸状。
周奕昭冷眼看着矫揉做作的人，毫不留情道:“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对付李向这种咋咋呼呼喜欢扭扭捏捏来恶心人就该用这一套。
“啊，我要鲨了你，鲨了你。”李向土拨鼠尖叫，上前锁喉。
“快把你钥匙拿走，下次再有这种活……”周奕昭停顿了一下。
李向冒着星星眼看他，抢答道:“还找你对不对？还找我们乐于助人乐善好施乐此不彼的周大善人对不对？”
“就不要找我了。”周奕昭冷漠地说出口，打破李向的美好幻想。
李向这两天拉肚子，恰逢老师同学们来领工具，他的好兄弟周奕昭正好过来拿东西，这不是巧了，送上门的劳动力，软磨硬泡求得兄弟帮忙。
带队的老师给他们打鸡汤，激起他们的斗志，“拿了这些工具，以后你们也是有过考古经验的人，四舍五入也算是一名考古工作者了。”
“看到前面一个个方了不？就是你们未来三个月要待的地方，每个人跟着老师去领取一下自己的方，一人一个。”
李老师在前面讲，同学们在后面讲。
“何曦，你和谁住一个房间？”陈静娴羡慕何曦住上了单人间，开始吐槽她们的房间。
班里的同学，何曦并不一一认得，有些甚至连名字都喊不出，耳熟名字，对不上人。这也不怪她，平时没多少交集自然不熟。
何曦最要好的朋友是别的班的，她们本是同班，后来那姑娘转专业了。工地给大家安排的房间是2人一间，考古班的女孩偏又是单数，她就落了单。
“下回我再给你说。”陈静娴依依不舍地告别，她是个话痨，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听她说话。
“好。”
何曦紧紧跟在后面，她踮了脚也看不见，干脆安静地等着，总会分到她，无需着急。
等她能看到最前面的老师时，剩下的人已经寥寥无几。学校的带队老师没有跟过来，是一个陌生的老师在给他们分配。
“这一片你们自己挑吧，想要哪个挑哪个。”这个老师一身黑色棉袄，脸上带笑，很是柔和。
在他们犹豫的片刻，老师调侃道:“这是拼运气的时候了，像这个方，已经被发掘得差不多了……”
许是初来乍到，同学们不敢接话。
何曦点点头，接道:“选到空方就轻松了。”她认真地观察这些方，9乘9的方格，这一片区域都很深，目测大概有2米高吧。面上都盖着防水布，其实看不出个一二。
“我要这个吧，懒得去那边了。”
“何曦，我喜欢这个，我要这个好不好？”细细柔柔的声音传来，是刘思雨。
“行吧。”脑子没有多思考，嘴就先开口了。哪一个都行，反正都一样。
“那我要这个吧。”
“呃，我想和舒婷挨在一起，你可以把这个给我们吗？”刘思雨请求，她觉得何曦不会拒绝。
“行。”在她答应的瞬间，舒婷从她前面挤过。她们所处的位置在关键柱上，1米×1米的面积看似很宽。
其实在长时间的风雨侵蚀，人流走动之下面积在逐渐减小。两个人静态地站着还能勉强，动态就容易出事故了。
果不其然，何曦人矮不设防，不经意下被撞得往后倒。她身体重心朝后倒，双手抓了把空气。
千钧一发之刻，一双手拉住了何曦。何曦被拉回去，下意识捏紧那人胸前的衣物，劫后余生。
两人靠得极近，整个身体被男生宽厚的肩膀盖得严严实实，从男生身后看，女生完美隐藏。女生只到男生胸膛部位，抬头翻白眼也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好高，头也好晕。
回神后她立刻松开手，规矩得交叉握着道谢。
“谢谢。”
“没事，下次小心。”说完他越过一行人直接离开了。
嘶，声音颇耳熟。
5.2的视力也拯救不了视野盲区，何曦完全没看到那人的庐山真面目，只看到了他身上的黑色冲锋衣。
不会是那个老师吧？
她回过神，静静地看向舒婷，用眼神质问她。
“对不起喽，我又不是故意的。”舒婷漫态度不端，全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径直走到自己的北隔梁上和刘思雨有说有笑。
何曦的怒火被平息，然后又燃起来。
她嘴巴起起合合，只来得及白了舒婷一眼，眼睁睁看着人家越走越远。
面上平静无波，甚至对陌生的老师笑笑，其实她在头脑风暴着，想着刚刚应该如何怼回去。她越想越气，不由得懊悔自己嘴笨。
该死的，没有发挥出她半点功力。
这个嘴呦，关键时刻就熄火。
烦死了。
在她们的争执中，剩下的方已经被人挑完了，仅剩一个位于最边上的方。
黑衣老师没有掺和她们的事情，只是在最后的时候夸了一下何曦的方，很阴凉，不会被太阳晒到。
听着这话，她一想也是，虽然她不介意晒太阳，但能不晒还是不晒。何曦彻底忘记了刚才的插曲，高高兴兴地到自己的地盘上去。
完全被忽悠瘸了，10月份的天怕太阳，问题是10月本来就没剩几天，气温马上降下，最缺的就是阳光了。
周奕昭正好转头，注意到那个女生被分配到自己临方。他有些唏嘘，那里离厕所很近，味道着实不好闻。
光是想象，他就已经皱起眉毛，仿佛闻到了那股味道。
何曦独自探索自己的方，她艰难地扯动防水布，生怕因为自己的动作导致哪里的土塌陷。
扯着扯着，头脑又浮现方才的那一幕，可恶可恶可恶……咬牙跺脚也难解心头之悔，她当时就应该指着她的鼻子大骂，就该让她下不来台，谁叫她那么坏!
哼!
何曦要气死了。
不小心踩到边上，松土唰唰唰地掉下一大块。
收起脚，差点弹跳到另一个坑里，嘴里念叨道:“罪过罪过。”
这些可都是人类居住过的痕迹，是历史的证明，她可担不起那么大的责任。
回想老师刚才教的步骤，以及告诉他们的任务。
她环顾四周，思量着该如何入手，纠结一番后选中了一块比较完整的区域。一遍比划手铲一边碎碎念道:“右手自然握柄，食指曲于手铲卷边处，45°左右从同一方向开始。不留铲痕。”
“不留铲痕，不留铲痕……”
何曦尝试了一下，手铲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她长教训了，加大力气。
“欸，怎么刮不动？我就不信了。”她左手握住手铲口部，双手一起用力，嘭地一屁股栽倒。
连忙观察四周，还好她方深，没有人看到，何曦庆幸。
掌握了一点点的技巧，她刮得就容易多了，去了表层土后，底下的土壤水分大，能被轻易削下来。
她自信满满，刮了一小片后，她环视整体，完了，坑坑洼洼的。连忙去补救，但是一铲深一铲浅，中间还真不好过渡。原本左边要比右边高一点，她拿铲子在原本的痕迹上缓慢有力地划过，两者中间的界限被消除。
然而左边的平滑的面上多了一条线，她又去补救，不是左边多就是右边多。何曦才意思到，那些是她滑动手铲时带动土壤中的小石头划拉而成。
醒悟过来发现这一小块已经完全低于其他地方，快变成坑了。
糟糕!
慌了一阵，她继续往下，在脑海里时刻提醒自己，“慢一点，慢一点，小心留下铲痕。”
越刮她越自信，觉得自己有进步。得意到她站起来叉腰大笑:“桀桀桀桀，我果然是天赋异禀，就是那传说中的天选之人呐!”
笑声犹如反派抓住了主角后狂放的傲慢的心满意足的笑。
放肆畅笑还不过瘾，她挥舞手铲，“嚯嚯嚯。”空气中飞舞的灰尘都要被她劈成七瓣，向她求饶。
一抬头吓了她一跳，嘚瑟演绎到此结束。
带队的陈老师赫然蹲在她的北隔梁上看着她，眉眼下弯，嘴唇上扬，她憋着笑，勉为其难地吐出两句:“嗯，很不错。”
不知道是称赞她的表演还是赞扬她的工作。
救命!她社死了，在老师面前社死了。
还好陈老师说完就走了，要不然她不知道要如何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继续干她的辉煌大业了。
她蹲下来继续，全神贯注。每一粒尘土在她眼中都是宝贵的，易碎的，需要好好呵护。
“同学，你这刮得不行啊，到处都是铲痕。”
何曦吓得心脏都漏了一拍，心虚的情绪又重新跑回来，听到这个评价。
很好，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可以找一个桶之类的工具把那些清理出来的土运出来。”
“好。”何曦应声，李老师叮嘱了几句，转身离开了。她松了一口气，站起来从整体上观摩自己的成果。确实有痕迹，不过比起一个小时前已经有进步了，满意地给自己点点头。
再往后退，“哎呦。”一个障碍拌了她一脚，原本堆积一起的土快被踩实，她大跨步过去，三两下整松了，自豪不已。
“桶？去哪里找呢？”何曦呢喃，老师发话，那下午让工人清理的打算作罢，站上北隔梁，北边的方有人，里面好几个桶。
方里的三个人都面朝北方，从背影上感觉是两个年纪大的，还有一个很年轻。她在心里面打了好几遍草稿，又清清嗓子。
大胆地问，声音还是有些放不开。
“老师，打扰一下，能问一下那边墙下的桶是从哪里拿的吗？”强迫自己与那个老师对视，心思却飘到了其他地方。
黑色的衣服？好像，是批发的吗？
“我不清楚。”周奕昭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方里的工具大部分是叔和姨分配时一并带过来的，从何而得，他并不清楚，左右不是大库房领的就是小库房捡的。
那人转过头来，何曦惊讶。
是发工具的那个老师!
她一心二用，不禁疑惑，工地上这么轻松？来回跑不累吗？
“哦哦。”何曦失望，以为会铩羽而归，没想到峰回路转。
“姑娘是新来的？”推车的大姨很热情地提醒道:“桶是我们老板发的，你急用的话就拿一个去吧。”
何曦双眼冒光，开心答:“谢谢姨，给你比心比心哦。”声音甜甜的，软软的。
可把阿姨一颗慈母心萌得不行。
见着小姑娘蹭蹭地小跑到另一面墙，提着小桶高高兴兴地回去，阿姨乐不可支。
“小周呀，对女孩子要温柔些一点，这么凶怕以后找不到女朋友喔。”
“姨，我暂时不考虑谈恋爱。”周奕昭埋头在划遗迹范围，他的方是新揭的，刚清理完①层。
“姨，麻烦中午下班之前给这一片洒点水。”
“好嘞。”
阿姨懂得分寸，转去和搭档闲聊。
“那小姑娘怪可爱的嘞，不如叫老方把小芬派到那里去，我看挺合适的。”
搭档沉迷于挖土，随口答:“都行。”
直走，左拐，直走，嘿嘿……开心戛然而止，何曦咧着个大嘴僵在原地，唇角一秒垂下，变脸莫过于此。
她远远望见李老师刚刚在看这里!
是在看她吗？呜呜呜……她是在干正事，绝对没有摸鱼。何曦觉得心灵受到伤害，丧着脸回到工作岗位。
何曦有点害怕李老师，一方面是因为李老师有社交牛逼症，一方面是李老师要求严格而她自己恰好是只咸鱼。
81平方米的场地，抬眼只看得见天，不见人影，空荡荡的，让她颇有安全感。
“就让我在此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吧，迪迦!”发完疯，她心情好多了。
也许是初来的新鲜感，何曦吭哧吭哧埋头苦干，下班时间到了也没注意到。
周奕昭收拾一点东西，是方里最后一个走的，从两个方中间的隔梁经过。他注意到临方的人还没走，她低着头，手像被安了加速器一样快速且不知疲惫。
“同学，到点了，可以下班了。”
“是吗？”何曦从口袋掏出手机，还真是，群里面没有发通知。
“我知道了，谢谢你呀。”维持着得体从容的笑容向人道谢，等人走后她才手忙脚乱地把工具一顿塞，慌慌张张地出去。
没看到任何一个同学，一个都没有，民工也没有。
“下班就要快准狠。”
中间有一座小土坡挡住她的视线，那边有一波同学。
想着老师们应该都在那一边，或许他们还没走。她绕了路从那边去，大家都已经走了。
“哇哦，大家都好快呀。果然我才是那个热爱工作，热爱事业的人!”
“同学，你怎么还没走？”
何曦惊喜地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