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衣好几天都不理倾枝了,这几天里柳枝都和爷爷在识字说话,练的格外认真,有时还会时不时和蝶衣说谈几句,但蝶衣都不曾理会他。

    渐渐的寒冷的冬日也过去了,到了万物复苏之际,山上的野花野草也长的格外喜人,每天出去玩耍,蝶衣总会采一些雏菊,柳条回来,用泥陶罐子插好立在窗边,时不时就趴在窗上看着,但这似乎引起了倾枝的不满,他每次看到蝶衣带着花花草草,都会趁着蝶衣睡熟了,悄悄将泥陶罐子的花拿出来去后院给埋了。

    起初蝶衣只叫着奇怪,觉得是夜里大风把花给吹没了,但久而久之她发现了不对劲,就算是被大风给吹了,为什么连花的痕迹都找不到。

    于是某天夜里,她故意忍住睡意,悄悄观察着倾枝,就在她真的支撑不住时,只感觉倾枝缓缓起身披上外衣朝着窗户走去。她眯着眼睛,看着他走出门外,于是也披着衣服跟着上去。

    只见倾枝捧着那些花,在后院抛了个坑,把那些花都尽数放在了坑里埋了起来。

    “好啊!倾枝!果真是你!你个采花贼!”蝶衣径直跑到倾枝身侧,质问着他。

    “花,会疼。”倾枝说着,眼眸也垂了下来。

    “你又不是花!你又怎知花会不会疼!”两人开始了'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辩论。

    “我就知!”倾枝这次道也没了温温柔柔的模样,这也是蝶衣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风怒的面容。

    倾枝顷刻间发现自己吼了妹妹,羞愧的直接跑走了。

    春日天气多变,到了夜里也会时不时有雨,可今天的雨却下的倾盆,时不时还伴有霹雳闪电,蝶衣最怕打雷,蜷缩在被子里,支支吾吾的怎么也不能入睡。

    “蝶衣,蝶衣...”倾枝看蝶衣脸色难看,上去唤着蝶衣。

    蝶衣支支吾吾的,嘴巴里唤着什么,迷迷糊糊也说不明白,慌乱中直接惊醒,抱着倾枝嚎啕大哭起来。

    “有妖怪!有妖怪!”

    倾枝轻拍着蝶衣,柔声细语的唤着蝶衣的名字,说自己在这。

    “不要丢下蝶衣,蝶衣不想被妖怪吃掉!”倾枝这么一安慰蝶衣反道更委屈了,嚎啕大哭起来,怎么劝也劝不住。

    哭声吧爷爷也唤了过来,看见倾枝怀里嚎啕大哭的小女孩,唉慈的迎上两个孩子身旁。

    “依依这又是怕雷公公了。”爷爷柔抚着蝶衣的软发,示意让蝶衣收住眼泪,并让俩孩子躺下,帮他们掖好被子。

    “依依不怕,依依要听爷爷讲故事!”

    爷爷轻柔着笑着,点头允着。

    “那爷爷就讲个关于画家的故事吧......”

    在很久以前,有一个特别厉害的画家,他能将万物绘入画卷之中,有一天画家发现了一株被大雪压弯的梅树,他心生怜悯,把它扶了起来,每日细心照料起来,每日与梅树作伴,画梅赏梅,与梅树无话不谈,没想到梅树竟然幻化成了人形,说要报答书生的恩情,画家被花妖的美貌打动,想要请花妖入画,可是怎么也画不出花妖的美貌;但很快画家与妖怪在一起的事被村民发现了,村民觉得花妖会危害他们的生命,决定把花妖处决了,在行刑台上,画家被拦了下来,看着花妖被活活烧死了,从此画家一蹶不振,像疯了一般,每日作画只为画出花妖的模样,可还是没法画出.......

    看见俩孩子已经酣然入梦,他止住了故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掩上了门。

    蓦然间,一瓣花瓣飘落至老人的发间。

    “奇怪,春天了,也有梅花开吗......”

    每逢月末爷爷会对几人的学识进行考学,爷爷即是长辈亦是师者,考核的内容也比较简单,分为礼、乐、画、棋类,在这其中抽一类进行考核。考核通过即可跟随下山采集。

    蝶衣每逢这个时候就激动的不行,想到山下的繁华胜景,她经常做梦,梦见自己也同都城的贵女小姐一般,身穿橘黄镶边浅黄对襟纱衣,带着镶珠宝金的耳饰和发簪,脚下轻盈,舞姿曼妙。

    可终究现实中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娃娃,但是她也觉得自己很幸运,自己幸运的遇到了爷爷,爷爷还能教导自己读书。

    爷爷每到这时候就会准备一个竹筒笺,每个笺的根部都雕刻着考试的内容,蝶衣每次伸手都有些许犹豫,她最害怕抽“棋”了,因为她根本不善于下棋,不是她学的不认真,而是他根本没有办法在一炷香之内赢得爷爷或者倾枝的十颗子,他们都善于伪装自己,每次下子都能下到自己意想不到的地方,还特别喜欢扮猪吃老虎,这可把倾枝吓得不轻。

    倾枝看蝶衣犹犹豫豫的,怕是有些害怕,就使了一点法术,看到了里面刻着“棋”的竹简,先上前一步,鞠躬对爷爷说道:

    “爷爷,让我先抽取吧。”

    爷爷看蝶衣犹犹豫豫的样子,也明白倾枝的心思,就允了倾枝先抽。

    看着倾枝先去抽竹简,蝶衣心里更加发慌了,要是他没抽到棋,那她抽到棋的可能性就更大了,想到这蝶衣不禁手心冒汗,她是真的很想下山。

    随着竹简的慢慢抽出,蝶衣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都能依稀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心里不停默念着一定要让倾枝抽到棋。

    倾枝斜眼看着蝶衣的表情,面上看着没有表情,其实心底被她给乐坏了。

    “倾枝抽到了棋。”

    随着爷爷念出了竹简上的字,蝶衣悬吊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爷爷考核时倾枝就在一旁观摩着,想着自己也能学着一些,但是一看还是不是很懂。

    爷爷考核时会参考一些古法棋谱来考核学子对于棋法的学习,对古法棋谱进行复盘,以考察学子的积累和记忆力,这次考倾枝的便是《忘忧清乐集》中的棋法。由爷爷先下第一手,爷爷下在了二之五的方位,倾枝就懂了,是“孙策诏吕范弈棋局”。可惜流传下来的只有四十三手,爷爷的要求不仅仅是要倾枝下出这四十三手。

    倾枝在这方面似乎有极大的天赋,爷爷和倾枝在古法棋谱的原基础上加以推测,黑白两棋不相上下,下到了六十七手,因为原棋谱上白在三十六手上太弱,倾枝必须在此基础上实施拦截和压上,原基础的棋谱上黑棋是占优势的,倾枝硬是在原基础上推翻了形势,打成了平手。

    爷爷对倾枝的棋发颇为满意,拍了拍倾枝的肩膀以示认可。

    蝶衣也放宽心抽到了“乐”,她在学识上的造诣属“画”为最好,乐理知识虽然比不上画,但是比棋要好的太多,想到这蝶衣也松了一口气。

    蝶衣考核的是苏轼的《满庭芳》,晓色云开,春随人意,骤雨才过还晴。古台榭,飞燕蹴红英。舞困榆钱自落,秋千外、绿水桥平。东风里,朱门映柳,低按小秦筝......

    蝶衣的声音十分柔细,加上童声的渲染,倾枝的琴音相辅,歌神婉转,如意如境。

    爷爷也很满意倾枝的乐理,摸了摸倾枝的头以示通过。

    下山之前蝶衣和倾枝要随爷爷去后房去拿要送下山变卖的毛笔纸砚,这都是用来生技的东西,爷爷画技很好但蝶衣似乎从来没有见爷爷买过一张自己的作品。

    蝶衣十分喜欢爷爷的画,仰慕他的画技,她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能够和爷爷一样成为一位大画家。

    爷爷做的毛笔纸砚深受权贵们的喜爱,爷爷卖的笔砚纸都不贵,但是数量却不多,卖给柜台售卖时他们总会坐地起价。

    出发的前一夜,蝶衣就激动的睡不着了,她不是第一次下山,但似乎山外的风景她依旧没看厌,没玩尽兴,况且这次还有倾枝陪着,夜里两个娃娃盖着被子,蝶衣和倾枝滔滔不绝的说着山下有多好多好,有多少新鲜玩意,倾枝似乎也应和着蝶衣回应着,但其实他并不觉得很激动,比起山下,他更喜欢待在爷爷和蝶衣的身边。

    说着说着,蝶衣也闭上了双眸,倾枝给蝶衣掖好被子,侧躺在她身边也睡了过去。

    次日,天还没亮蝶衣就起床了,早早地就在衣橱里翻箱倒柜,翻了半天也就只有几件圆领半臂的褙子,还都是一些素色,她在其中挑了件绣着百合的嫩粉色褙子里配鹅黄色的长裙,让倾枝给她梳了一个垂挂髻,自从倾枝来了家里,蝶衣就再也没自己梳头过了,因为自己的手短总是够不着后背,爷爷不擅长编发,所以就交给了手巧的倾枝了,等蝶衣装扮好了,倾枝才开始换衣服,他的衣服少的可怜,应该说只有那件初来时的白色褂子,和爷爷用他衣服改小的外褂,他不是很在意自己的穿着是否时髦,只要合乎得体就行。

    下了山,到了县里,爷爷要先去铺子,把笔纸砚寄放在店里卖去,还要去采买一些生技用品,就给了倾枝和蝶衣一些银钱去耍。以往都是爷爷带着蝶衣去采买完后才会带着蝶衣去逛逛集市,但这次不同了,有倾枝陪着蝶衣,爷爷也能放宽心。

    蝶衣开心的手舞足蹈,拉着倾枝的手就跑出去玩了,爷爷叮嘱着倾枝要照顾好蝶衣。

    集市和住所交错杂居,整条街上都能看见摊贩,摆在蝶衣眼前眼花缭乱,有卖稻草扎的木马,还有可以捏的糖人,各色特样的糕点、滚球.....摊贩前的人吆喝着顾客前来购买,蝶衣所在的地方是永舆路兆京洲的一个小县城,地方虽然比不上汴京,但每月也有赶集的日子比较热闹,因此人也在街上多一些。

    蝶衣先是去卖糕点的摊子,买了一些方糕,方糕用糯米制成,甜软香糯不粘牙,甜味恰到好处,外皮是糯米制成,里面包裹的是各种馅料,一般有芝麻、豆沙、枣子打成的泥、各种豆子等还有桂花,能包的东西十分多,口味也是异常的丰富。

    蝶衣买的是豆沙馅的方糕,一口咬下去香糯可人,豆沙的甜度也恰当好处,她从糯米纸上拿了个方糕塞进倾枝嘴里把糕点包起来放在了佩囊里,倾枝被这突如其来的喂食惊了一下,差点没咬住糕点。

    蝶衣看似很少下山,但对于街上的新鲜玩意的认识一点也没少,带着倾枝兜兜转转各处寻看,走过一处小巷,听到了一些孩童呵呵笑笑着什么,就忍不住上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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