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余帝十六年,政通人和,朝廷内外人才济济,綦城上下,宛若世外桃源。然而十六年末,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流自廖山翻涌而下,綦城多年经营惨遭损害,伤亡惨重,经济一度萧条,回到开放前。玄余帝派京城禁军教头顾诚秋率军前往支援,助朝恢复生机。

    锦尚宫外。

    众多军将列队整齐,全都手握兵刃,挺直腰杆,目视前方。在硕大的宫院中,竞肃然无声。

    层层叠叠的云梯通向锦尚宫,抬头望去,竟是如此高大。太监从宫门外喊出一声,打破寂静。

    "皇上驾到——",接着,从那高高在上的宫中冒出一个身着锦缎的人影,随着他的接近,人形也逐渐清晰。

    等了片刻,玄余帝来到众将士们面前,身边的太监搀扶着他。

    他先是环顾阵容,神色显出凝重,片刻将视线转移到一人身上————此人身穿战袍,厚厚的铁甲将身体紧紧包围,虽见不得俊朗身形,却也不显得臃肿愚笨,全然一副将军模样。

    身上全副武装,唯见那官帽简朴寒人,好似他完全不注重名利。

    他与皇上对视上了,立刻双手抱拳,行了一个极标致的军礼,头微微低下,口中喊出干脆有力的话:"拜见皇上。"

    "顾将军免礼,今日我命你率领人马前去灾区支援,此事重大,风险重重,特此嘱托你,万事小心谨慎,莫要失了分寸。一定能度过此劫。"玄余帝语重心长道。

    "臣定当遵照皇上命令行事,请皇上放心,此次前去,我定会竭尽自身全力,早日归来。"

    顾诚秋话毕,众将士单膝跪地,双手作揖,齐声喊道:"臣等定当竭尽全力,早日归来!"

    城门口,侍卫放行,顾诚秋领头策马扬鞭,朝着重灾区离阳城赶去。

    与此同时,离阳城内。

    残木遍地,屋舍破败,土地泥泞,尸体横野,伤亡惨重,处处哀嚎,死气一片……

    沈之亦的家也同样未能逃过一劫,被洪水冲的什么也不剩了,只留下了两张烂草席和一个浸满水的长木椅,做饭的炊具全没了,想有口吃食只能顶着被别人打骂的风险,讨上一口。

    可她家中还有父母二人,而且,父亲被木条刺伤了身体,动弹不得,身体透支,他最需要食物。

    因此洪水过后的日子,沈之亦和她母亲经常挨饿 ,已经饿的发晕了。

    又到了午饭,沈之亦安顿好父母,独自走走转转,寻着食物。

    突然在一处瞥见了一户人家,她看到他们正在分着食物,满满一大袋!

    沈之亦双眼直放光,看了一会儿,口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她鼓起勇气,缓缓走上前。但她没有立刻靠近,毕竟在这种时候,贸然打扰他人不知道会引来何种结果。

    她停在离那户人家近的地方,继续观察着,目光不曾从食物上移开。

    突然,她盯着的食物开始左右晃动,此时沈之亦还未察觉,接着,食物晃到人脸前,正好挡住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正望着沈之亦。

    她回过神来,与那人对视,她突然将脸一别,涨的通红,心跳加速地跳,身子缓缓下蹲,马上要缩成一团。

    此刻,她仿佛将身边方圆十里内的声音都听地清晰,她清楚的知道,有脚步从后朝她走来。吓得她只得紧闭双眼,身体彻底缩成一团了。

    突然,一只手轻拍在沈之亦娇小的后肩上。

    沈之亦条件反射,再加上紧张,直接叫出声来,大跳一下,向那人往后退了几步。

    "姑娘,你怎么了,可是因我惊吓到了你?"那人话语中带着疑惑,歉意和关心。

    "我…我…我不是小偷,我也不是强盗!我只是太饿了,忍不住看直了眼,请你不要打我,我这就走!"

    沈之亦显然是吓到了,没听那人说的,却直接自顾自一骨碌把话吐了出来。

    "姑娘别害怕,姑娘放心,我不会害你。我瞧姑娘定是饥饿难耐了,于是拿了些粮食打算赠予你。给,拿着。"

    沈之亦愣住了迟迟反应不来,她惊讶竟有这样的好人。

    但也抵不住饥饿的控使。双手接过食物,紧紧抱在怀里,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

    就像遇到天神般,连声谢道:"多谢相助小女,小女感激不尽。滴水之恩,定当以涌泉报之!"

    可这个憨姑娘,还不等看清恩人容貌,就快速跑走了。

    "母亲。女儿回来了,父亲状况如何。"沈之亦早已将食物藏于水袖,坦坦荡荡,平平静静地走向她母亲。半蹲在母亲膝前。

    "还是如此,每日只食得残羹剩饭,唯唯无几,不曾见有好转。唉,这该如何是好,真是伤人。"凌辞老夫人叹道。

    沈之亦握住凌夫人的手,缓缓移到她耳边,轻声细语道:"母亲,瞧我水袖中是什么。"

    沈之亦将水袖置于凌辞眼前,芊芊玉手缓缓撩开袖子。

    老夫人瞧了一眼,眼睛突然瞪大,脸上露出的表情又喜又惊。反应了一会儿,手迅速将袖口遮住,生怕让别人看了去。

    激动着,但也小声地说:"囡囡,你从何处得来这些吃食?眼下虽是疾苦,粮食缺紧。那么多的吃食,可是偷窃而来?!若是如此,那不能要,速速归还,赔礼道歉!此等败坏之事,不应……"

    老夫人话未了,被沈之亦堵住嘴,

    "母亲放心,这是一位好心人赠予我们的,将来我定会好好报答他!"

    沈之亦岔开这个话题,又道:"我去看看父亲,父亲肯定也饥饿着呢。"

    沈之亦安抚好母亲,转身去看父亲。她父亲正躺在草席上,身披着漏棉的被子,脸色苍白,面露憔悴。

    饥饿和伤病已使他消瘦了一圈,像极了一具只包了皮的骨架,觉得就连他身上的破被子也能将他压的难以喘气。

    沈之亦十分心疼,跪在父亲身旁,低身用手抚开父亲脸上的碎发。用温柔的声音叫醒父亲。

    从袖中拿出几块偏软的糕点,将父亲扶起,一点一点地喂着父亲……

    不远处,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很快便驶进了离阳城内。顾诚秋领头率马,待到将士们全都进入城内。

    "众将士听令,今日之务,安顿百姓,明日重修民生。分成五队人马,即刻出发。"领命!"齐声道。

    顾诚秋带人去向城深之处。一路上,他后面的将士们每见一户人家,就发下一些救济粮和用具,并留下几人,带明天帮助重修屋舍。

    沈之亦在喂父亲时,忽视了那些食物,从袖中滚落,散落一地。

    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快步跑去,慌慌张张地捡着食物,嘴里神叨"吃的,吃的,哈哈哈哈哈……我要吃的!吃的,吃的……都是我的哈哈哈哈哈……!"

    她发狂似的往嘴里塞,腮帮子里满是,都要从嘴里溢出了。

    沈之亦见状,放好父亲。"您这是做什么?别急别急,我将这些给你便是,您慢点吃。"那女人突然停住,直直看着沈之亦。

    "我的!都是我的!"突然一下,她抓住沈之亦的袖子,猛的扯开,食物全都掉在了地上,周围人见了,也如饿狼扑食般疯抢,打上架,相互撕扯。

    沈之亦慌了,那可是她恩人给的救命粮食,现在连父亲也没饱,她与母亲也没吃,怎么能这样任别人抢走!

    她喊道:"这是我们一家救命的粮食,你们别抢了!不要打了!"这样的话,她说了几遍也没人听。

    突然看到角落遗落一块桂花糕,她赶紧将它握在手中。

    一个男人见了,直扑向她,夺她手中的食物。她一个女儿身,怎能比得过一个壮汉!她只能死死握住桂花糕,任凭他再怎么打她,她也只能受着疼痛,无力抵抗。

    老夫人急匆匆过去,用手使劲全力扒住壮汉的胳膊,试图将他与女儿分开。

    可明显低估了那壮汉的疯狂,他不顾一切,用力将老夫人一甩,继续争那块桂花糕。

    老夫人猛的撞在木椅上,晕死过去了。

    沈之亦气炸了,急疯了,撕心喊:"母—亲——!""放开我!你这个禽兽!!放开我!!"她不停的喊着。

    顾诚秋的近身侍卫于梁文说道:"将军,我放才在上个街巷听到有人叫喊的声音,是否折返去看看。

    "准。"顾诚秋带人快马前去。

    叫喊声逐渐清晰,眼前,正是沈之亦被强打之境。

    顾诚秋怒吼:"住手!何人作乱!"

    壮汉怒怼道:"你算什么东西,有何资格妨碍我得吃食!我告诉你,今日这女人手中的吃的,我抢定了!谁也拦不住!"

    一瞬间,壮汉像是着了魔般,像一个疯狂野蛮的猿人。他见身前有一细铁棍,于是将沈之亦拽来身前,想推她过去直接刺死她。

    想着,他大喊一声,猛的推她。

    沈之亦惊慌失措,只剩挣扎。他使上了猛劲,沈之亦根本脱不开他。

    眼见离铁棍更近了,顾诚秋迅速反应,一手快速接过木棍,一手撑住自己在马背上腾空而起,单手挥棍,快刀斩乱麻。

    棍棒落在壮汉的肘关节上,直接将双臂打得脱了臼。前一秒有力的臂,后一秒化成了弱软的丝。

    顾诚秋接住沈之亦,仅差无几,沈之亦就死了。

    沈之亦惊魂未定,身体直打颤,呼吸急促,双眼无神。先是脸上流出行行泪痕,眼角挂着泪珠。深邃的眼球和不塌不尖的笔头都已发红。最后竟直接晕了过去。

    顾诚秋注视着她,看着她这般模样,生出一丝丝怜悯。

    顾诚秋平时在别人眼中,都是半点不露私人情感,其实,他本身就是这样。

    他就像一个冷冰冰的器具,毫无喜怒。可在这一瞬间,他居然对眼前这个素不相识的弱女子产生了一丝关心,这是连他自己也不曾发现的。

    顾诚秋微微带些愤怒的说道:"如今发生此等大难,百姓间应互相帮助,共同度过此难。而非自相残杀,渺没人性!"停顿一会儿又说,"派人将这户人家送去医治。"

    是。"于梁文回。

    吩咐完,顾诚秋便离开了。回到了临时驻扎的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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