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渐渐回暖,耳边还有断断续续的鸟鸣声。

    沈之亦从床上醒来,熬过了那么多饥饿寒冷的日夜,这一觉睡的格外舒服。

    宜人的暖阳照进窗子,照在沈之亦身上。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一个帐篷之中。

    "我怎么在帐篷里…"她迷迷糊糊说。

    愣了一下,她突然看向自己的衣服,接着掀开被子,直到确认自己衣服没有被动过之后,才松了口气。

    她简单环顾了一下周围————摆设不多,一个火炉,两套床具,一矮缸水,一套桌椅和一些炊具。

    可是虽然帐篷内物件无几,让人觉得清贫。但这帐篷本身却大有不同。

    沈之亦可以自信地表示:不用细看,单凭上面精细的刺绣和金色的元素搭配,也能一下知道。这是皇家之物。

    她回过神,自语道:"对了,父亲和母亲在哪儿?"沈之亦赶紧下床,朝门帘走去。

    靠近帘子,她听到外面很杂的脚步声,还有东西相互碰撞的声音。

    其中一种声音十分独特,沉重有节奏,像是……走路时层层盔甲碰撞的声音。

    "难道我在军营?!"沈之亦猜测着,"不会吧,我怎么会……要不…看一眼外面吧…"

    说完,她盯着帘子,屏住呼吸,手慢慢靠近。就快要碰到帘子时,她又快速将手收回了。

    "不行不行,万一真的在军营该如何。万一是我犯了什么错,而这正是在关押我怎么办?若此时我出去,岂不是自讨苦吃。"

    沈之亦十分纠结,双手叠在胸前,深呼吸。

    "不管了,先找父母要紧!"沈之亦鼓起来勇气。头一低,眼一闭,手一伸,摸住帘子用力一掀……

    而她掀帘子时,于梁文正站在帘外,也在掀帘子。

    沈之亦摸到一只手。喊了一声,赶紧将手缩回。

    "姑娘不必害怕,我们是皇上派来支援的。"于梁文平静地说

    "皇…皇上。支援……"沈之亦吞吞吐吐地说。

    "没错。"

    "那我父亲和母亲在何处?将军可否带我去见他们?"她语速突然加快,显得紧张。

    "姑娘放心,他们就在你旁边的帐篷里,都已接受治疗。如果姑娘想去,那随我来。"

    于梁文先行一步,沈之亦听着他不像坏人,便紧随其后。

    于梁文站在帐篷外,说:"进去吧。"

    "多谢将军。"沈之亦转身进了帐篷。

    眼前,沈萧阔卧在床上,凌辞用湿毛巾为他擦拭脸。想必,沈之亦屋中另一张床是凌夫人的。凌夫人听见动静,回头看了看。

    "母亲。你……"

    "囡囡,我没事,你父亲也好多了。这多亏军官们给我们用了药。你不必害怕,都是好人。"凌夫人聊着。

    "那真是太好了。"沈之亦微笑着。

    "母亲,我有些事,先出去一下。"沈之亦忽然想到什么,然后走出了帐篷。

    她慢慢看着外面,还有很多帐篷交叉错落。

    士兵们几人一队,一起扛木头,打炊具……人不停走动。沈之亦左右张望,怎么也不见于梁文。

    本想问他是否能让她一家人在同一帐篷里,就目前来看……

    "晚一点再说吧。"沈之亦轻叹道。

    沈之亦回了自己的帐篷。

    傍晚不知不觉来了。

    沈之亦一直在床边坐着,看着炉中的火焰随时间漂流而摇曳。看着窗外天空中白云隐退,繁星渐显。

    她觉得时间不早了,那位将军应该回营准备休息了 。

    "那就现在去吧。"

    沈之亦起身,出门时,听到外面有人谈话。

    "阳哥,你确定这屋有个女的?"一个声音说。

    "你敢怀疑我?!老子今天可是盯着这屋子看了十几次,我笃定带回来的那女的就在这儿!你要是再说没用的就滚!"另一个声音说。

    沈之亦听的心中发颤。那声音十分沙哑,不怀好意。她立刻向后退了几步,急匆匆看看四周,双手颤抖着握住一个锅铲。

    她将它挡在胸前,将锋利的铲尖对准了门帘。她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下,神经绷得紧紧的。

    "老子白天等的够久的了,现在没人正好!"说着,猛拉开帘子……

    "呦,娘子这是,早发现啦?哼哼,无所谓!今天让爷爷好好疼疼你!哈哈哈哈!"

    他一步一步快速向她走去,双手摆出吓唬人的架势,口中发出令人发寒的诡笑。

    "你别过来!!"沈之亦用力挥动手中的锅铲,用自己的力量反抗。

    不料,锅铲一把被壮汉拿住。一用力便从她手中抽出。他不屑地丢在了地上。

    沈之亦见事情不妙,马上开始大喊救命。

    可那壮汉也不是傻子,对他来说,这种事情好像家常便饭一样熟悉,迅速将沈之亦的嘴捂紧。

    沈之亦的嘴被按的生疼,已经喊不大声了。

    沈之亦彻底慌了,她知道反抗已经没用,但也无法求饶,眼角流下绝望又委屈的泪。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就要毁灭了,她抱怨自己是个废人,她多想再看一眼父母,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无脸面对生活了。

    那个死壮汉刚用贼手拽开沈之亦的外衣,门帘再次被掀开。

    他正兴奋着,完全忘记了危险。所以带着一脸怒气将脸扭向门帘。可一瞬间他便清醒了,连腿都吓得发软。

    像是被抽了魂,他立马将手收回,跪在了地上。这次轮到他吓得浑身颤抖。他万万没想到,这时还会有人经过。

    更没想到的是,来的不是别人,而是杀人不眨眼的京城禁军教头顾诚秋!

    他知道自己可能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机会了,可还是抱着侥幸,拉着刚才一起进来的小弟不停磕头求饶。

    直到他将头磕出血,顾诚秋也没丝毫怜悯。

    "你作为将士,竟干出如此下流龌龊之事!违我军规,杀。"侍卫听令,将他们拖了出去,只剩下哀嚎和求饶声。

    还有屋内沈之亦的哭声。

    顾诚秋看着她,她一半的肩被扒开。脸庞,脖子,肩膀和手腕上满是鲜红的手印与抓痕。

    客观说,来的还算及时。可顾诚秋却有些自责,毕竟是发生在自己的军营里,兵更是自己带出来的,不免有些愧疚。他不知道该如何弥补她。

    他看着沈之亦娇小的身躯。竟又一次心疼起她。这又一次不像冷血无情的他……

    可令他没想到,沈之亦居然跪在了地上,对他表示感激。说若不是他及时赶来,也许她就无脸再活下去了。

    顾诚秋心一颤,他不知道谁的想法才是正确的,也不知道该不该接受这份感激。他能做的只有将她扶起,安排几个忠诚的护卫守护她。这是他能想到的,弥补她的方式。

    等沈之亦安静了,顾诚秋才离开。

    之后,沈之亦花了几天时间整理心情,缓缓走出阴影。她意识到自己不够强,不管是抢食物还是被欺负的时候,都是因为自己的软弱无能,才会差点酿成悲剧。于是她下定决心要变强。

    不久后,在将士和百姓们齐心努力下,屋舍终于建好了。于梁文正带着沈之亦和她的父母离开军营。因为此难已告结,要回皇宫了。

    沈之亦也意识到这一点,在帮她父母收拾东西时,她问起于梁文:"将军,您是否见到那日救下我的那个将军?""你是说顾将军吧,他这几日忙于设计巩固堤坝的事,我也无处可寻。"于梁文回。

    "多谢将军,我知道了。"

    一刻钟后,于梁文就带她们来了她们的新家。

    "就到这吧,这一路多谢您。"

    "对了,这些日子承蒙您的照顾,可否知道将军姓名?"

    "在下于梁文。"

    "那,于将军,我们就此别过吧。还是谢谢您的照顾,也替我谢谢那位顾将军。"

    "会的。姑娘去吧,有缘再见。"

    沈之亦看着于梁文骑马离开。

    "囡囡,什么救下你的顾将军呀?我怎么不知道。"凌夫人问。

    "没什么,母亲。"她愣了一下,"就是那日把我从抢食的男人手中救下人。"

    "哎呀,那可得好好谢人家!"

    "我知道啦母亲,快拿上行李先进屋吧。"

    一家人在新家中忙活了半天,终于收拾地像模像样,有了家的温馨。不过沈之亦觉得还不够,于是打算去一趟集市。

    想着,拿了篮子出了门。

    沈之亦十分惊喜,明明是刚修复不久的离阳城,已经再次繁华热闹起来。人们无一不面带笑意。

    沈之亦高兴得穿梭在人海中,看着玲琅满目的商品,篮子也一点点被填满。

    逛到一半,肚子饿了,眼前正好有一家面馆,她便不假思索地进去了。

    进来后,她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了。"老板,来一碗面,多谢。"

    在沈之亦斜对面的桌子旁,坐着三个男人。其中一个正把玩着核桃,听见沈之亦的声音,停住了核桃。

    "姑娘要酒肉吗?"

    "不用了,来一碗面就好。"

    他似乎确认了什么,循着声音看去。"嘿,果然是她。"旁边两兄弟听的不明所以,而他却起身径直走向沈之亦。

    "姑娘,又见面了。那日那些粮食可够吃?"他笑嘻嘻地说道。

    "抱歉公子,我不认识……"她想起点什么,"粮……粮食?!"她一下激动了,脸上挂着笑站了起来。"

    原来是您,恩人!"

    两兄弟愣住了,"恩…恩人?"

    不过没人理会他们。沈之亦接着说道:"那日多谢恩人援助,日后若有需要,公子尽管开口。"

    他笑了。"原来你还记得我啊,言而有信,可以啊。"

    "只不过…那日公子的粮食我未收好,都被别人抢了去。"

    "那姑娘是否受伤?"

    "只是皮外伤,倒是被吓住了。不过后来有人相救,现在已然无恙。"

    他沉默一会儿,说:"以后你再受欺负的时候,就提我的名,我叫陆云谦,大陆白云谦虚的陆云谦,保你安全。下次见面你可以唤我子贡,可记住了?"

    "无妨的陆公子,哪有那么多危险,我会变强的,不会一直任人欺负的。"

    "唉呀推脱什么,就当是我在让你报恩,行吗?"

    沈之亦停止了思考,看着陆云谦。她不明白他是如何想的,但实话说也很温暖。

    她做了个笑脸,说:"那多谢陆公子了。"

    陆云谦有些责备的语气,但不是真的责备,对她说:"都说了可以叫我子贡,别称呼我陆公子什么的,我听着不自在。"

    沈之亦听了一时语塞,不过最终还是说了句:"我知道了……子贡。"

    陆云谦一脸笑意。

    "那你慢慢吃,我走啦。"

    "好。"

    两兄弟跟上陆云谦。刚要迈出门槛时,陆云谦又回头看向沈之亦。

    "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叫沈之亦。"又说,"之前的之,亦是的亦。"

    陆云谦又笑着问:"沈姑娘可有表字?"

    "叫…囡囡。"

    "奥~囡囡。"他一脸得意,"那么,囡囡。我经常来这面馆还有对面的说书楼。我家是千羽府,有空要来找我啊。"他笑得更开了,随即走出了面馆,消失在了人群中。

    沈之亦竟有些无语,虽说是恩人,却没想是如此开朗外向自来熟的人。也可以偏见地说,他有种脑干缺失的感觉。

    她无奈地撇了撇嘴,摇了摇头。

    ……

    享受完热腾腾的面,沈之亦舒畅地提着满当当的篮子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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