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戏台空荡荡一片,很安静。

    白清越例行公事,检查了一遍需要维修和更换的设备,记录在随身携带的笔记中,戏台这边的设备损坏数量和前天他来的时候一样。

    这儿一共就那么几个监控,全坏了。

    他问:“你们本里那只野鬼前两天表现的怎么样?”

    武一老老实实地回答:“前天晚上和平时一样,就是昨天挺怪的,那鬼变得特别乖,人偶分裂的特别少,待在台下一动不动,特别奇怪!”

    这事儿真的很罕见,反正他是第一次见。

    班主见状不对,赶紧补充:“这些监控可全是那只野鬼弄坏的。”

    他疯狂给武一使眼色,一边恭维白清越:“肯定是那野鬼感受到您要来了,害怕了,所以昨天才表现的那么乖,您知道的,鬼怪天生恐惧更强者。”

    白清越不吃他这套:“是吗,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实力。”

    没等班主想出应答的话,他很快把话题扯回正事:“确定了吗,监控是要全部换新还是维修?”

    涉及钱,班主先战术性地清了清嗓子,因为窘迫说话也变得有些磕巴:“咳咳,确定了,换新的,我们选择换新的。”

    白清越脸上笑意不减,从工具箱里拿出了一张费用清单递到他眼前,“那先确认一下更换和安装费吧。”

    更换和安装也要钱?班主一颗心提了起来,不情不愿地接过清单,直觉这次维修要大出血。

    设备更换/安装费:八百——每个。

    他瞬间瞪大了眼睛。

    多少?

    这玩意儿按个算的??!

    打击太大,手里的费用单都拿不住了,轻飘飘地往下掉。

    白清越早做好了准备,弯腰,在清单即将落地的那一瞬前接住了它,他直起腰,笑着说:“班主,你这边确认了费用的话我就可以开始工作了。”

    他还很贴心地加了句:“放心,先修后结。”

    班主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哆哆嗦嗦地问:“白部长,您看我这个本有这么多要修的、要换的东西……咱们是不是能便宜点儿啊?”

    “您通融通融,能不能便宜一点点,一点点就好。”他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个小小的手势。

    白清越眉梢上扬,在班主充满希冀的目光中吐出了两个字:“不行。”

    “维修定价是公司管理层根据实际情况划定的,所有副本共用一套标准,没有例外。”

    班主:“……”

    他自己不就是管理层,整个部门也就他一个,还说那么好听……

    白清越补充:“哦对了,你刚刚那些话属于违反纪律规则,要罚钱的,五百,最后结算的时候我会加在账单上。”

    班主:“……”

    他怎么不知道有这条规矩?

    “这是维检部的规则,如果不清楚可以购买一本本部纪律手册,上面都有写,一百冥币一本。”

    班主沉默,他想起来了,之前去公司见领导的时候,那个人知道他约了白清越上门维检,特地提过:‘那个姓白的明面上看着好说话,底下性子恶劣的很,能不和他打交道就别打。’

    之前他没懂,如今算是见识到了。

    真特么的黑。

    ***

    腥臭水汽钻入鼻腔,禾音睁开眼,面前站了一位眼熟的客人。

    她稍稍侧头,练戏台上,陈知夏和陆弛面前又出现了昨天的两个‘鬼’,另外两人仍在练戏,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你看得见,全部看得见。”女鬼语气笃定,湿漉的发丝遮挡住了脸上复杂的神色,她自言自语一般喃喃,“竟然会对一个活人偏袒至此……也对,他把你当女儿了……”

    刚才班主和白清越的那番话,她全听见了。

    禾音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面前的女鬼,平静地好似唠家常一般:“你今天要找的应该是那个短发女人吧?怎么来我这儿了?”

    短发女人今天拿的还是丫鬟剧本,禾音选择性地无视了那句‘当女儿’的话。

    这个鬼也没发现她不是活人呢。

    “你怎么知道?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吗?”女鬼的声音愈发晦涩。

    禾音浅浅地笑了下,否认:“我猜的,看来猜对了。”

    “所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想看看,能被他当成女儿的玩家,究竟是什么样。”女鬼完全陷入了情绪当中,并没有考虑这些话究竟适不适合对一个‘玩家’讲,“你和我完全不一样,胆子很大,也很聪明……原来他喜欢这样的孩子……也对,也该喜欢和我完全不一样的……”

    “什么女儿?谁的女儿?”禾音重新打量了一遍女鬼,不动声色地提醒,“副本里的鬼也有父女关系吗?”

    “鬼,竟然会和玩家闲聊吗?”

    女鬼抬起脸,浮肿的眼球在发丝间若隐若现,她深深地看了禾音一眼,随后瞬间移回练戏台,按流程,她今天要找的确实是短发女人。

    乌兹默默吐槽:“她好奇怪哦,莫名其妙的。”

    “听上去另有隐情呢,先不管她,走,去看看那几个。”

    禾音站起身,跨过面前女鬼留下的水坑走上台,她也想听听今天又是什么样的鬼话。

    自女鬼回到台上的那一刻起,场上情景又变了。

    戏练到中途时,陆弛看到了王峰嘴里的那个男鬼,和他说的一样,脸上的皮被割没了,也说不出话,外形可怖,拽着他满嘴“呜呜”地指向旁边那栋化妆楼。

    这鬼会找上扮演书生的玩家。

    男鬼虽然说不了话,但能点头摇头,他稍微了解了一下,和之前玩家说的情况大差不差,再多的信息也确实问不出来了。

    这时,周围幻境般的屏障散了两个,他看见了陈知夏和短发女人面前的鬼,也是她们描述中昨天见到过的鬼。

    陈知夏和短发女人和昨天扮演的是同一个角色。

    三个人能彼此看见,听见,但是和不远处没被鬼找上的三叔之间又隔了层东西,他仍在一无所知地练戏。

    包括坐在石凳上休息的禾音,看过去也没有任何异常。

    无皮鬼和扼喉鬼一见面情绪激动,他们似乎没有见过对方死后的惨状,悲悲戚戚地相互哭诉。

    “你的脸……你的舌头……那老东西竟然狠到如此地步!”

    “呜呜——呜呜——呜呜——”

    而溺死的女鬼自始至终都很安静,她的一张脸被头发遮的严严实实,完全看不清面貌。

    陈知夏三人站到了一起,不自觉做出了防备姿态。

    他们对这些鬼仍有疑虑。

    禾音仗着别人看不见,光明正大地从三叔的教戏人偶背后扯下一块布,摊在地上,随后盘腿坐下,静静地看着他们表演。

    这地儿挺大,她乍一下坐在中间,很显眼。

    正在哭诉的两个鬼动作明显滞了一下,马上又恢复原样,就当没看到,继续自己的表演。

    女鬼动了动,身上滴下的水更多了,很快就浸湿了脚边的木板。

    好一会儿后,两鬼终于‘哭’完了,好似才看见女鬼一般,朝她走了几步,在相距半米时又停了下来,扼喉鬼问她:“你怎么样?他是怎么折磨你的?”

    和之间与禾音交谈时的声音不同,女鬼这一次说话嗓子很哑,像八九十的老妪,“淹死的,在那口水井。”

    扼喉鬼欲言又止:“你的嗓子……”

    “被按在水里,呛哑了。”

    “都是因为那个老不死的!”扼喉鬼愤恨,又不住地惋惜,“明明你的嗓子那么好,完全可以取代他的女儿做正旦,他就是心虚了,杀了你还不够,竟还要这么折磨你!”

    这些词都很激进,陈知夏环视了一圈,确定没有NPC偷听后才小心翼翼地问:“老不死的是在说班主吗?”

    “没错!就是他,我们惨死,都是因为他!”

    这个鬼的话和之前女鬼告诉她的完全不一样。

    短发女人偷偷摸摸地瞟了眼女鬼,她对男鬼的一席话没有任何反应,也不说话,一动不动的杵在原地。

    短发女人眼神有一瞬的飘忽,随后很快镇定,学着旁边陈知夏的样子,佯装认同地点头。

    陆弛双手抱臂,不为所动:“具体说说。”

    “你们戏本里不都演过了吗?”扼喉鬼冷笑一声,“一对苦命人被棒打鸳鸯,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也就罢了,那老东西竟还向我们这些知情人下毒手,我们三个,无一幸免!”

    陈知夏追问:“所以练戏场上发生的那些就是你们的真实经历?”

    “是。”

    陆弛视线在三个鬼身上转了一圈,表情不变,继续问:“你们的身份呢?”

    “我……”扼喉鬼刚吐出一个字,突然面色大变,跟见了鬼一样,满脸惊恐地退后几步,顷刻间就消失了。

    另外两个鬼也不见了,消失前,女鬼回头,又看了禾音一眼,发间缝隙泄出了她的眼神,羡慕又落寞。

    练戏场门口出现了班主的身影。

    幻境被打破,三叔恍惚一瞬,猛然发觉刚刚还在各自区域练戏的三人不知何时聚在了一块。

    班主阴沉的声音传来:“干什么呢!看看这什么点!你们聚在那儿不练戏是反了不成!”

    陈知夏三人迅速散开,跑回了自己的区域。

    禾音反应更快,在鬼消失的瞬间起身,轻巧跃下练戏台,坐回了石凳上。

    站定后,陆弛略有疑惑地看向地面,一团明显的黑色水渍,是那个女鬼留下的,但旁边那块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之前有吗?

    班主没有进门,警告了一句后又走了,台上三个玩家对视了一眼,重新开始练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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