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多年前的某个炎暑，高考逼进，一年之中，学校最热闹的就是这几天。
空气中弥漫着高三学子冲刺百天后放松的喜悦，淹没了悄然来临的不舍与分别。
文德高中
一个星期以来，高三的晚自习终于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自习”。
学校高三的教学楼与高一高二隔开，高三教学楼在学校教学区东侧，高二与高一的教学楼在西侧。
徐娆高二的教室在三楼，位置靠窗，坐在座位上可以轻而易举看见学校的北大门，通往操场的路，以及操场的一个边角。
由教学楼区通往操场的路上，不少高三学生每天第一节晚自习结束后就会跑去操场放松。
高三原本有三节晚自习，要上到十点半，最近一周，十点之后往往变成了学生们的狂欢。
操场上有人放歌，声音传进高一高二的教室里，高一高二的老师从来不会恼，只会喊坐在窗边的同学关上窗户，接着继续讲题。
“你们明年也会是这个样子，这段时间比起高考那几天，你们或许会记得更深。”
班主任的话说完，徐娆集中注意力，目光重回桌上的数学错题集上。
高中班主任是个年轻的男老师，教数学。
文理分班后，徐娆的成绩是班级第三，有生之年她也可以当一回学霸，感受一番被老师重视的滋味。
数学老师大学毕业没多久就来当这个班的班主任，班里四个科任老师也刚来学校不久。
学校几乎都是这样，重点班由资历老的老教师带，普通班就拿来给没什么资历的新老师练手。
年轻气盛的老师第一次当班主任，尽心尽力，与这般年纪的学生有很多共同话题，为人不刻板，授课以整体同学为对象，不单独针对某片优秀学生。
徐娆觉得很幸运，在高中关键的几年能遇上一群意气风发的老师。比起王盛丰那种资历老的东西，现在的数学老师简直是神仙。
对她来说，至少学数学的时候，不再是以赌气和泄恨的心态去学。
南面操场上的欢呼声还在继续，东边又有一阵歌声传来。
徐娆听着，应该是高三文理班在对歌。
高三教学区上次拉歌是男女对唱，这次的一唱一和中，男女的声音都有。
学校相对的教学楼层是互通的，两栋对着的教学楼每层之间都有一个宽阔的走廊连接。
徐娆去过高三教学区很多次，高三教学楼的构造与高一高二这边一样，文理科班各占一栋楼，最近几天那里的人经常对歌。
晚自习，她和同桌趁上厕所时偷溜到高三教学区附近看过。
场景很热闹，氛围很舒服。
她看见那一幕时也在想象自己读高三时，最后一段时间是不是也会这样度过。停下解题的笔，跑去走廊里打开手机灯，和同学们一起站在阳台上呐喊，沉浸在彼此的欢呼声里。
只是这个场景真轮到自己时，她心里却被一块大石头压着，连打开手机灯的兴致也没有。
【要去食堂吃宵夜吗？】
第二节晚自习下课，一打开手机玩俄罗斯方块，就看见张懋凡发来的消息。
徐娆将理综月考试卷折成巴掌大小揣进校服口袋，不背书包就要走。
“你今晚不留堂了吗？”同桌在她走之前一把拽住她的校服。
“我就不留了，我要去食堂。”
同桌是她的室友，闻言挑起眉毛，“去食堂的话，你懂得哦！”
“行，到时候给你带一份薯条，加番茄酱的。”
“多带两份。”同桌推了推眼镜，想起宿舍里的那群饕餮，又说：“给我往死里加辣椒。”
看谁被辣得嘴巴发麻还敢跟她抢。
徐娆高中结识了一群疯子室友，只要月考一结束，那两天晚上一群疯子就会在宿舍开启枕头大战，零食争夺战，床铺保卫战等战役。
有时这场大战还会扩大到两三个宿舍，每每这时，徐娆便是那个纵横家，游走于各个宿舍之间，尽胡说八道瞎挑事。
“行。”徐娆将红笔揣进袖子里，小跑下楼。
张懋凡在楼下的小花园里站着等她，光是这样静静地当人像，还是能吸引不少来往学生的注意。
徐娆还没出楼梯间，就已经看见不少手挽手的女同学在走路的同时盯着张懋凡看。
他在学校也算是小有名气，有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模样俊秀，但是在这个成绩大于天的年龄段，大半部分原因就是成绩优秀。
有颜有智商的人，谁对他都会有点好奇。
尤其是在普通班。他一个普通班的学生能干到全校前五名，谁都会惊叹他骨骼惊奇。
徐娆的班主任无声无息中也在注意他，每次高三联考，都会在班上分析他的分数。
班主任经常拿徐娆和他比较，每次徐娆听到班主任说：“希望我们班的徐娆同学，也能像高三十二班的张懋凡同学那样，不仅能超重点班的学生，也能在火箭班那路学生里大杀四方。”
每每听见这种话，徐娆都觉得自己不配。
张懋凡是大神自愿留在普通班，在哪都能发光发热，而她是能力只到这里。
徐娆在楼梯口停下，特意等人少了再出去。
“走吧！”
“你要吃什么？我请客!”张懋凡抽出饭卡伸至她眼前晃了晃。
“要不咱们去吃小火锅吧。”徐娆一把拿过他的饭卡，“等你高考前几天放假，我请你去吃大火锅，如何？”
“大热天去吃火锅，你是不是想让我带着火气上考场？”
徐娆斜了他一眼，“怎么，还是你想吃我做的霉豆腐？”
张懋凡故意扮出一副又嫌弃又恐惧的模样，“我知道了，你是想让我上不了考场。”
一想到吃完徐娆做的霉豆腐后的惨状，张懋凡当着她得面打了几个幅度很大的寒颤。
徐娆努努嘴，不想说什么，大步往前走。
“对了，怎么想着过来喊我去吃宵夜，你的bro呢？”
“在那载歌载舞，和孟雯一起。”
出了教学区，徐娆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只能可以看见操场的一角，光是一个角落，就有五六个学生站在那。
夏日里的操场向来不会缺人，她也不想去凑那个热闹。
平日里下了晚自习，食堂的人通常很多，除了三楼，一二楼几乎能能坐满一半的人。这几天晚上的活动主要是在操场，大部队都转移去操场了。
窗口几乎没什么人，张懋凡去端小火锅，徐娆拿碗筷，找了一个周围没人的座位坐下。
她看得出来，张懋凡今晚很开心。
很多时候他对着自己都是笑着的，但是这一次，他的笑很轻松，发自内心，像是如释重负一般，为了他自己。
不久前的一个周日下午，在校门还没关上前，她和张懋凡一起出校去吃晚饭，回来时在校门口遇上了一个男人。
张懋凡喊他赵叔叔。
那个男人又高又壮，但是面相看起来还算和善。
她当时见他们两个有事要说，所以先走了。
后来每个周周末，那个男人都会买着东西来看张懋凡，她问了一嘴，张懋凡也只是说是一个长辈，他父亲的朋友。
他再三强调，那是一个人很好，对他也很好的叔叔。
在这个倒霉蛋身上，除了书店里的外公，徐娆还没见过有一个真正关心他的长辈。
但是不可置疑的是，因为那个男人的关心，张懋凡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许多。
“有什么喜事了？”徐娆递筷子给张懋凡。
张懋凡说：“赵叔叔说我爸给我留了一笔钱，给我当大学学费。”
徐娆由衷替他开心，对他这个连高中生活费都要自己挣的人来说，大学学费简直是巨款。
上年冬天，因为那个酒疯子看见张懋凡在药房打工，起了疑心，为了不牵连林柯一一家，张懋凡去药房的次数减少了很多，就连徐娆平日请教他数学题的地点也改成了书店自习室。
夏天，徐娆有次通风报信慢了，酒疯子去酒吧大闹一场，砸了一些东西，被里面的人揍了一顿。
张懋凡赔了一些钱后，最赚钱的活计也没了。
她见过他因为金钱，小心翼翼隐藏自己局促与不堪的模样。她想过帮一点忙，但是男孩子心气傲，从来不肯在她面前低头。
徐娆知道他最头疼的就是大学学费，虽然市里和学校对高考成绩优秀的学生有奖励，但是钱这种东西向来是多多益善。
更何况他很想当医生，要熬过漫长的学业往往需要足够的金钱做支撑。
“这样啊，那确实值得高兴。”
徐娆突然觉得热气腾腾的小火锅还不够庆祝这件大喜事，又去冷饮窗口买了两杯柠檬水。
张懋凡很少说起他父亲，唯一在她面前提过一次，总之也不再这个世上了。
似乎也不是一个好爹。
他说他父亲是在下班后，跟麻友打麻将猝死的。他与大伯赶去的时候，就只看见他父亲的朋友捧着父亲的骨灰盒。
他还说他和大伯打着自由的旗号，最后把父亲的骨灰洒在湖里，其实是没钱买墓地，也不想带回家去。
说这些话时，他说得坦荡平常，徐娆却听得心酸。
徐娆觉得这个倒霉蛋比她倒霉多了。
万幸他知道自己以后的路怎么走，他有自己的方向。
只是那个方向差点被突然杀出来的赵明宽毁了。
赵明宽这道及时雨来临之后，伴随着的是昏天黑地的雷鸣轰炸。
*
高考前三天，高三学生正式停课放假。学校是考点之一，加上高考那两日，高一高二年级总共可以放四天假。
三天假期，许多家长都会来接孩子回家，在家好吃好喝供两天，高考头一天送回学校。
高一与高二的学生需要多上一天课，今晚不用上晚自习，明天开始布置考场。
徐娆与张懋凡约定好今天坐晚班车回洛依镇，去书店和老头子待一两天，好好放松一下。今天又正好是他十八岁的生日，老头子还说要杀鸡做辣子鸡，回家吃地火锅。
张懋凡会多待在学校一天等她，下午一起去车站。
结果下午第二节课上到一半，她在教室就看见酒疯子来学校提前带走了张懋凡。
下课她给张懋凡打电话，没人接，发信息也不回，一直到放学再打回去，对方直接关机。
和同学一起打车离校，车行到一半，徐娆就提前下去。
胃有点难受，在路口撅着肚子缓了缓，徐娆起身穿过各路商铺，又左转了一个弯，终于抵达蛋糕店。
这家蛋糕店的规模不大，奶油味几乎在路口就能闻得到。
徐娆第一次来这里是张凡青带她来的，上学期国庆她和张芬兰陪张凡青去殡仪馆回来，路上张凡青临时起意来这里。
三天前，周末返校，公交车行到一半，徐娆就跳下车绕了一小段路来这家蛋糕店订了一个六寸蛋糕。
这家甜品店味道很好，价格也很贵。
徐娆自己只来买过两次甜品，第一次是自己的月考数学成绩上了一百二十分，买了一盒慕斯蛋糕，还有十个泡芙。第二次则是上个月期中，月考成绩跻身全级前三十。
第一次是为了感谢张懋凡教自己数学，第二次完全是为了报答自己。
今天是第三次，还是因为张懋凡。
她读高中的两年，张懋凡陪她过了两次生日，而她还是上周才从外公口中得知今天是他满十八岁的生日。
徐娆站在橱窗外，等来买小蛋糕的人走后才询问店员，“你好，请问我三天前来订的那个生日蛋糕做好了吗？”
她拿出按键手机，翻找出上周来这里拍的蛋糕模型图，“就是这个样子的。”
店员看了她一眼，觉得有点眼熟，“徐同学是吧，我记得你，但是还是需要拿之前给你开的单据给我确定一下。”
“好的。”
徐娆拿出早就备好的单据，店员确定好后说:“已经做好了，我这就给您拿，请稍等。”
空气中弥漫着高三学子冲刺百天后放松的喜悦，淹没了悄然来临的不舍与分别。
文德高中
一个星期以来，高三的晚自习终于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自习”。
学校高三的教学楼与高一高二隔开，高三教学楼在学校教学区东侧，高二与高一的教学楼在西侧。
徐娆高二的教室在三楼，位置靠窗，坐在座位上可以轻而易举看见学校的北大门，通往操场的路，以及操场的一个边角。
由教学楼区通往操场的路上，不少高三学生每天第一节晚自习结束后就会跑去操场放松。
高三原本有三节晚自习，要上到十点半，最近一周，十点之后往往变成了学生们的狂欢。
操场上有人放歌，声音传进高一高二的教室里，高一高二的老师从来不会恼，只会喊坐在窗边的同学关上窗户，接着继续讲题。
“你们明年也会是这个样子，这段时间比起高考那几天，你们或许会记得更深。”
班主任的话说完，徐娆集中注意力，目光重回桌上的数学错题集上。
高中班主任是个年轻的男老师，教数学。
文理分班后，徐娆的成绩是班级第三，有生之年她也可以当一回学霸，感受一番被老师重视的滋味。
数学老师大学毕业没多久就来当这个班的班主任，班里四个科任老师也刚来学校不久。
学校几乎都是这样，重点班由资历老的老教师带，普通班就拿来给没什么资历的新老师练手。
年轻气盛的老师第一次当班主任，尽心尽力，与这般年纪的学生有很多共同话题，为人不刻板，授课以整体同学为对象，不单独针对某片优秀学生。
徐娆觉得很幸运，在高中关键的几年能遇上一群意气风发的老师。比起王盛丰那种资历老的东西，现在的数学老师简直是神仙。
对她来说，至少学数学的时候，不再是以赌气和泄恨的心态去学。
南面操场上的欢呼声还在继续，东边又有一阵歌声传来。
徐娆听着，应该是高三文理班在对歌。
高三教学区上次拉歌是男女对唱，这次的一唱一和中，男女的声音都有。
学校相对的教学楼层是互通的，两栋对着的教学楼每层之间都有一个宽阔的走廊连接。
徐娆去过高三教学区很多次，高三教学楼的构造与高一高二这边一样，文理科班各占一栋楼，最近几天那里的人经常对歌。
晚自习，她和同桌趁上厕所时偷溜到高三教学区附近看过。
场景很热闹，氛围很舒服。
她看见那一幕时也在想象自己读高三时，最后一段时间是不是也会这样度过。停下解题的笔，跑去走廊里打开手机灯，和同学们一起站在阳台上呐喊，沉浸在彼此的欢呼声里。
只是这个场景真轮到自己时，她心里却被一块大石头压着，连打开手机灯的兴致也没有。
【要去食堂吃宵夜吗？】
第二节晚自习下课，一打开手机玩俄罗斯方块，就看见张懋凡发来的消息。
徐娆将理综月考试卷折成巴掌大小揣进校服口袋，不背书包就要走。
“你今晚不留堂了吗？”同桌在她走之前一把拽住她的校服。
“我就不留了，我要去食堂。”
同桌是她的室友，闻言挑起眉毛，“去食堂的话，你懂得哦！”
“行，到时候给你带一份薯条，加番茄酱的。”
“多带两份。”同桌推了推眼镜，想起宿舍里的那群饕餮，又说：“给我往死里加辣椒。”
看谁被辣得嘴巴发麻还敢跟她抢。
徐娆高中结识了一群疯子室友，只要月考一结束，那两天晚上一群疯子就会在宿舍开启枕头大战，零食争夺战，床铺保卫战等战役。
有时这场大战还会扩大到两三个宿舍，每每这时，徐娆便是那个纵横家，游走于各个宿舍之间，尽胡说八道瞎挑事。
“行。”徐娆将红笔揣进袖子里，小跑下楼。
张懋凡在楼下的小花园里站着等她，光是这样静静地当人像，还是能吸引不少来往学生的注意。
徐娆还没出楼梯间，就已经看见不少手挽手的女同学在走路的同时盯着张懋凡看。
他在学校也算是小有名气，有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模样俊秀，但是在这个成绩大于天的年龄段，大半部分原因就是成绩优秀。
有颜有智商的人，谁对他都会有点好奇。
尤其是在普通班。他一个普通班的学生能干到全校前五名，谁都会惊叹他骨骼惊奇。
徐娆的班主任无声无息中也在注意他，每次高三联考，都会在班上分析他的分数。
班主任经常拿徐娆和他比较，每次徐娆听到班主任说：“希望我们班的徐娆同学，也能像高三十二班的张懋凡同学那样，不仅能超重点班的学生，也能在火箭班那路学生里大杀四方。”
每每听见这种话，徐娆都觉得自己不配。
张懋凡是大神自愿留在普通班，在哪都能发光发热，而她是能力只到这里。
徐娆在楼梯口停下，特意等人少了再出去。
“走吧！”
“你要吃什么？我请客!”张懋凡抽出饭卡伸至她眼前晃了晃。
“要不咱们去吃小火锅吧。”徐娆一把拿过他的饭卡，“等你高考前几天放假，我请你去吃大火锅，如何？”
“大热天去吃火锅，你是不是想让我带着火气上考场？”
徐娆斜了他一眼，“怎么，还是你想吃我做的霉豆腐？”
张懋凡故意扮出一副又嫌弃又恐惧的模样，“我知道了，你是想让我上不了考场。”
一想到吃完徐娆做的霉豆腐后的惨状，张懋凡当着她得面打了几个幅度很大的寒颤。
徐娆努努嘴，不想说什么，大步往前走。
“对了，怎么想着过来喊我去吃宵夜，你的bro呢？”
“在那载歌载舞，和孟雯一起。”
出了教学区，徐娆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只能可以看见操场的一角，光是一个角落，就有五六个学生站在那。
夏日里的操场向来不会缺人，她也不想去凑那个热闹。
平日里下了晚自习，食堂的人通常很多，除了三楼，一二楼几乎能能坐满一半的人。这几天晚上的活动主要是在操场，大部队都转移去操场了。
窗口几乎没什么人，张懋凡去端小火锅，徐娆拿碗筷，找了一个周围没人的座位坐下。
她看得出来，张懋凡今晚很开心。
很多时候他对着自己都是笑着的，但是这一次，他的笑很轻松，发自内心，像是如释重负一般，为了他自己。
不久前的一个周日下午，在校门还没关上前，她和张懋凡一起出校去吃晚饭，回来时在校门口遇上了一个男人。
张懋凡喊他赵叔叔。
那个男人又高又壮，但是面相看起来还算和善。
她当时见他们两个有事要说，所以先走了。
后来每个周周末，那个男人都会买着东西来看张懋凡，她问了一嘴，张懋凡也只是说是一个长辈，他父亲的朋友。
他再三强调，那是一个人很好，对他也很好的叔叔。
在这个倒霉蛋身上，除了书店里的外公，徐娆还没见过有一个真正关心他的长辈。
但是不可置疑的是，因为那个男人的关心，张懋凡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许多。
“有什么喜事了？”徐娆递筷子给张懋凡。
张懋凡说：“赵叔叔说我爸给我留了一笔钱，给我当大学学费。”
徐娆由衷替他开心，对他这个连高中生活费都要自己挣的人来说，大学学费简直是巨款。
上年冬天，因为那个酒疯子看见张懋凡在药房打工，起了疑心，为了不牵连林柯一一家，张懋凡去药房的次数减少了很多，就连徐娆平日请教他数学题的地点也改成了书店自习室。
夏天，徐娆有次通风报信慢了，酒疯子去酒吧大闹一场，砸了一些东西，被里面的人揍了一顿。
张懋凡赔了一些钱后，最赚钱的活计也没了。
她见过他因为金钱，小心翼翼隐藏自己局促与不堪的模样。她想过帮一点忙，但是男孩子心气傲，从来不肯在她面前低头。
徐娆知道他最头疼的就是大学学费，虽然市里和学校对高考成绩优秀的学生有奖励，但是钱这种东西向来是多多益善。
更何况他很想当医生，要熬过漫长的学业往往需要足够的金钱做支撑。
“这样啊，那确实值得高兴。”
徐娆突然觉得热气腾腾的小火锅还不够庆祝这件大喜事，又去冷饮窗口买了两杯柠檬水。
张懋凡很少说起他父亲，唯一在她面前提过一次，总之也不再这个世上了。
似乎也不是一个好爹。
他说他父亲是在下班后，跟麻友打麻将猝死的。他与大伯赶去的时候，就只看见他父亲的朋友捧着父亲的骨灰盒。
他还说他和大伯打着自由的旗号，最后把父亲的骨灰洒在湖里，其实是没钱买墓地，也不想带回家去。
说这些话时，他说得坦荡平常，徐娆却听得心酸。
徐娆觉得这个倒霉蛋比她倒霉多了。
万幸他知道自己以后的路怎么走，他有自己的方向。
只是那个方向差点被突然杀出来的赵明宽毁了。
赵明宽这道及时雨来临之后，伴随着的是昏天黑地的雷鸣轰炸。
*
高考前三天，高三学生正式停课放假。学校是考点之一，加上高考那两日，高一高二年级总共可以放四天假。
三天假期，许多家长都会来接孩子回家，在家好吃好喝供两天，高考头一天送回学校。
高一与高二的学生需要多上一天课，今晚不用上晚自习，明天开始布置考场。
徐娆与张懋凡约定好今天坐晚班车回洛依镇，去书店和老头子待一两天，好好放松一下。今天又正好是他十八岁的生日，老头子还说要杀鸡做辣子鸡，回家吃地火锅。
张懋凡会多待在学校一天等她，下午一起去车站。
结果下午第二节课上到一半，她在教室就看见酒疯子来学校提前带走了张懋凡。
下课她给张懋凡打电话，没人接，发信息也不回，一直到放学再打回去，对方直接关机。
和同学一起打车离校，车行到一半，徐娆就提前下去。
胃有点难受，在路口撅着肚子缓了缓，徐娆起身穿过各路商铺，又左转了一个弯，终于抵达蛋糕店。
这家蛋糕店的规模不大，奶油味几乎在路口就能闻得到。
徐娆第一次来这里是张凡青带她来的，上学期国庆她和张芬兰陪张凡青去殡仪馆回来，路上张凡青临时起意来这里。
三天前，周末返校，公交车行到一半，徐娆就跳下车绕了一小段路来这家蛋糕店订了一个六寸蛋糕。
这家甜品店味道很好，价格也很贵。
徐娆自己只来买过两次甜品，第一次是自己的月考数学成绩上了一百二十分，买了一盒慕斯蛋糕，还有十个泡芙。第二次则是上个月期中，月考成绩跻身全级前三十。
第一次是为了感谢张懋凡教自己数学，第二次完全是为了报答自己。
今天是第三次，还是因为张懋凡。
她读高中的两年，张懋凡陪她过了两次生日，而她还是上周才从外公口中得知今天是他满十八岁的生日。
徐娆站在橱窗外，等来买小蛋糕的人走后才询问店员，“你好，请问我三天前来订的那个生日蛋糕做好了吗？”
她拿出按键手机，翻找出上周来这里拍的蛋糕模型图，“就是这个样子的。”
店员看了她一眼，觉得有点眼熟，“徐同学是吧，我记得你，但是还是需要拿之前给你开的单据给我确定一下。”
“好的。”
徐娆拿出早就备好的单据，店员确定好后说:“已经做好了，我这就给您拿，请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