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妻
昨夜又被折腾了半夜，裴蕴仪睡得正香，突然有一股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脖颈处，她还未来得及睁眼，宽大的手掌便伸了过来将她的纤腰钳住。
“夫君……”
裴蕴仪转过身，皓腕搭在蔡隐师的宽肩上，滚烫的樱唇贴上他的薄唇，开始肆无忌惮地亲吻起来。
一吻毕，两人皆是面红耳赤，蔡隐师动情地捧着她的小脸，哑着声音开口：“今天怎么这么粘人？”
裴蕴仪睡眼惺忪，蝶翼般的睫毛忽闪忽闪，窝在他怀里撒娇道：“我的衣服旧了，想去成衣店买几套新的。”
空气刷的静了下来，裴蕴仪瞧着蔡隐师眸光沉沉地看着她，猛地清醒过来，又贴着他靠得更近了些，娇娇地喊了好几声“夫君”。
“好，给你买，去鹭点烟汀买几身，娘子穿那里的衣裙最好看。”
蔡隐师将她拉过来，正欲欺身而上，双唇却被两根白嫩玉指抵住。
“我还要新首饰。”
两两相望，四目相对，十指相扣。
细雨绵绵打在窗上，蔡隐师蓦地咽了咽口水，眸光暗下，声音沉沉，“好，不过……”
细长的手指勾上妻子垂下来的发丝，他附在裴蕴仪耳边缓缓开口：“帮我做一个香囊，好不好？”
同僚向他炫耀腰上挂着的妻子新制成的香囊，虽然他当时面上不显，但却也是心里如同被针扎过一般疼。
他明明羡慕得要命。
如今气氛正好，向她提这个小要求也不为过。
“香囊？”裴蕴仪怔愣住，对上蔡隐师深邃的黑眸，下意识慌乱地回绝道：“我不会做这些精细的玩意……”
蔡隐师执起她的素手放在唇边轻吻，语气满是温柔，“不消多精细，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我……”
见妻子还在犹豫，蔡隐师咬了咬唇，一字一句开口：“我这个月零用钱不要了，俸禄全给你。”
“成交！”
裴蕴仪答应得爽快，蔡隐师如今是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每月俸禄六贯钱，按两人新婚之夜的约定，每月给他留一贯钱零用，其余全部交给裴蕴仪保管。
蔡隐师见裴蕴仪藏也藏不住的笑容，抚上她的小脸，再度吻了上去，屋外雨打芭蕉，繁花嫩叶上沾满了淅淅沥沥的雨水。
两柱香时间后，春雨初歇，雨过天晴，晨光熹微透过纱窗照在屋内的贵妃塌上。
裴蕴仪已是累得精疲力尽，纤腰好似要断掉了一般，她越想越气，这个男人也忒小气了些，一点亏也不愿意吃！
趁着他闭目养神之际，裴蕴仪盯着他的下巴打算直接咬上去。
却没想到被青嫩嫩的胡茬扎到，她痛得捂住了小嘴。
身旁的妻子捂着小嘴气鼓鼓地看着他，蔡隐师觉得有趣，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温柔道：“娘子，我昨夜梦到你去给鸡拜年。”
“你说谁是黄鼠狼！”裴蕴仪小脸微红，精致的眉眼染上几分愠色。
“除了黄鼠狼谁还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蔡隐师平时古板的脸上透出毫不掩饰的讥诮，他伸出手指掐着妻子的香腮，轻轻挤出两个酒窝。
“蔡隐师，驮石碑！”
裴蕴仪才不愿意认输，她捧起蔡隐师的指头就想送进嘴里咬，蔡隐师眼疾手快将手指收了回来，一脸无辜地望着她，颇为贴心地劝道：“娘子，你若是将夫君的手咬坏了，谁去为你办公挣俸禄买新衣服和新首饰？”
“哼。”裴蕴仪将头偏过去，不愿意理他，气鼓鼓地抱怨道：“你快去为我赚钱，别天天在家里烦我。”
“娘子真是黑心肠。”
蔡隐师委屈巴巴地开口撒娇，起身从床上下来，又趁着裴蕴仪不注意，再度吻上她的额头。
“娘子别忘了我的香囊。”
裴蕴仪感觉到自己的小脸如同火烧般热辣辣的，不知为何胸口躁动不安，她拉上被子，轻咬贝齿开口道：“我知道了！你快点去上朝！”
蔡隐师看着被褥下拱起的小包，欲言又止，最后只得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妻子喜欢睡觉，那便不要麻烦她了。
待他兀自穿戴整齐离开后，方才还瘫在床上的裴蕴仪如鱼得水般活了起来，她清咳两声，对着门外轻声唤道：“细辛，细辛！”
一个梳着双丫的小丫鬟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恭敬地垂在屏风外面，等着裴蕴仪开口吩咐。
“打水来。”
细辛红着脸走了出去，片刻后又端着一盆热水进来，垂下眼眸仔细地服侍起裴蕴仪洗漱。
“细辛，夫君允了我今日出门。”
裴蕴仪嘴角微弯，对她露出狡黠的笑容。
“小姐，我明白了。”
细辛小手一颤，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从衣柜的角落里拿出一套粗布做的衣裙包好。
“小姐，夫人昨日传了话，说是她身上不舒服，您不去看看吗？”
细辛见她心情很好，一边为她梳头，一边抬眼试探着开口问道。
提到这个婆婆裴蕴仪就头疼，满脸愁绪怎么也藏不住，她长叹一声，无力地开口：“不去，我去也是找她不痛快，无端还要受她磋磨，上赶着受苦的事情，我可不做。”
“但您若是不去，容易被二少夫人抓住话柄……”
裴蕴仪垂下眼眸，玉指搅弄起自己垂下来的长发，绯色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好半天才开口道：“我去了也会被她出言讥讽，何必自讨没趣？”
“小姐考虑的对。”细辛习惯性地捧场，裴蕴仪的好心情被这两人败掉，柳眉又轻轻皱起，开口道：“你快些给我梳头吧，好不容易得了出门的机会，师父怕是都要忘了我了！”
“小姐可是徐大夫的得意门生，怎么可能被她忘了？我读书不多，但也知道什么叫桃子李子。”
裴蕴仪被她逗乐，刚刚还紧绷的小脸瞬间破功，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笑道：“那叫桃李不言，自下成蹊，是说人家老师的，和我这个徒弟八竿子打不着！”
细辛将编好的乌发放下，看着镜子里熟悉的面孔，笑着开口：“小姐说的对！小姐日后定会青出于蓝胜于蓝，成为比徐大夫还厉害的大夫！”
“就你嘴甜！”裴蕴仪轻笑一声，纤长的羽睫遮住眸子里一闪即逝的悲伤，转而又挂上如同往日般纯良无害的笑容，开口道：“快点快点，师父都要等急了！”
……
“请您稍等片刻。”徐大夫停下手中的湖笔，将一张墨迹还未干透的药方递给裴蕴仪，开口吩咐道：“阿梢，按着这张药方抓药，包好后交给病人。”
“我明白了！”裴蕴仪乐呵呵地接过药方开始忙活起来，细辛在一旁帮着自家小姐打下手。
医馆的几人虽忙，但却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待送走了上午最后一位病人后，裴蕴仪已经是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她瘫坐在药柜前的躺椅上，细辛懂事地上前为她按摩。
徐大夫从后厨端来了两碗橘红蛰皮鸭肉汤递给两人，叮嘱道：“春寒料峭，你们注意保暖，不要得了风寒。”
鸭肉汤色泽清亮，氤氲的热气散去，几块橘红和大枣浮在汤上，凑近看便见到两三块炖得烂烂的鲜鸭肉泛着油光，引人食指大动。
“多谢师父！”
两人接过汤碗，细辛的小脸红扑扑的，也不怕烫，直接怼着碗口大快朵颐，裴蕴仪笑着拿起碗里的汤勺，慢慢地将鸭肉汤舀起，待吹凉后才喂入口中。
一碗喝完，细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残留下的汤渍，捧着碗眼巴巴地看着徐大夫，似乎是在问还有吗。
徐大夫被她这般孩子气的模样逗乐，笑着接过她的碗，温柔地开口道：“想喝我再去帮你盛就是了。”
细辛憋红了脸，声音细如蚊呐，“谢……谢谢徐大夫……”
裴蕴仪放下勺子，有心逗她，眼珠子咕噜一转，坏主意便来了，清咳两声再开口道：“细辛，师父对你这么好，你却喊的这么生分，好不地道哦！”
细辛被吓到，立刻站了起来，对着徐大夫道歉：“是我不好，对不起，徐大夫！”
徐大夫咬牙切齿地点了点裴蕴仪的额头，又对着细辛安慰道：“你听她胡乱挑拨离间，这小妮子坏的很，你喝你的，喊什么都让你喝。”
“嗯……嗯……”细辛的头垂得更低了，她怎么敢觉得自家的小姐坏。
就算是被主子打骂，也一定是因为自己惹了祸。
错永远不在主子，都在他们这些奴才身上。
裴蕴仪和徐大夫听不到细辛的心声，裴蕴仪笑嘻嘻地牵起细辛的手，开口劝道：“医馆的活都是我们一起干的，我叫徐大夫师父，你也该这么叫才好，要不然多生分啊！”
“可……可是……”
细辛憋红了脸，她只是一个奴才啊……
她的名字是裴蕴仪取的，卖身契也攥在裴家手里，怎么能奢望和裴小姐一个待遇。
“嗯？细辛你怎么了？”
裴蕴仪歪着头，轻声问道。
“算了。”徐大夫笑着打起圆场，“我又不好为人师，那么多人叫我师父我还不习惯呢！”
“师父！”裴蕴仪放下手中的小碗，装出一副受委屈的模样开口，“师父是在埋怨我太烦人吗？”
“阿梢，细辛就像一颗冬瓜糖，好在平淡扎实。”徐大夫话锋一转，伸出长指为裴蕴仪整理好额前的头发，忍着笑意开口，“你就像牛皮糖，在达到你的目的前，怎么甩也甩不掉。”
当年拜师的时候就是如此，扯着细辛过来跪在她面前磕头，说是不收自己为徒就绝不起来。
徐大夫看出她天资平庸，本来不欲收她，便让她吃了好几回闭门羹，可她偏偏不放弃，白天的时候就来医馆堵着，又是跑腿送药，又是端茶倒水，殷勤的不得了，最后就连一向挑剔的大徒弟叶七娘都对她点了头，徐大夫这才半推半就地收下了这个徒弟。
说到大徒弟叶七娘，她也是个有主意的大夫，毕生的期望便是编纂一本成体系的医典，徐大夫也支持她，便准了她不定时出门收集药方，这次她跑去长宁已有一月，裴蕴仪想她得紧，开口问道：“师父，我师姐什么时候回来啊？”
徐大夫慢慢将一碗鸭肉汤小心翼翼地递给细辛后，温柔地对裴蕴仪开口：“快了吧，她这次去长宁，得了不少好方子。”
“长宁！”裴蕴仪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期望，尔后又是几分莫名的悲悯，“我也想去长宁。”
三国边境的长宁，是有名的药乡。
“等你丈夫闲下来了，让他陪你一起去吧。”
“师父？”裴蕴仪一惊，她未曾向徐大夫透露过自己已经嫁为人妇的消息。
“我可是大夫，姑娘和少妇看一眼便知。”徐大夫关切道，“你丈夫对你可好？支持你继续行医吗？”
想到蔡隐师，裴蕴仪羞红了脸，微微垂下眼睑，轻启莲唇：“他待我极好。”
只是，我待他不好……
裴蕴仪再度将愧疚压在心底，如同往日一样撑起纯稚的笑容，开口道：“我最喜欢夫君了！”
有的话说多了，自己也会相信的。
“真好。”徐大夫笑得合不拢嘴，继续开口道：“阿梢还要不要喝汤？我煮了好多。”
“不了，师父，我喝饱了。”裴蕴仪拍拍她的肚子，笑得天真。
“大夫！大夫！快来位大夫！”
门外的声音焦急又无措，徐大夫皱了皱眉，连忙放下手中的碗走了过去。
只见一位衣衫褴褛的妇人抱着小孩在柜台前不安地踱步，那小孩面色苍白，捂着自己还在流着鲜血的胳膊哭得撕心裂肺。
徐大夫连忙上前将孩子接过来，一边检查着小孩的伤口，一边皱眉问道：“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那妇人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开口道：“我家小孩不长眼，冲撞了云小姐的马车。”
“阿娘！不是我撞的！是那匹马自己要跑过来！”
小孩流着眼泪委屈巴巴地辩解，明明不是他招惹的。
没想到那妇人直接给了小孩一巴掌，用颤抖的手指着孩子的脸开口教训道：“还犟嘴！云小姐的马车怎么就撞你，不是你故意招惹吗？”
“呜呜呜！”小孩扑到徐大夫怀里，哭得更伤心了，“阿娘是非不分！”
徐大夫轻轻拍了拍小孩的后背，又对着妇人开口道：“先让我来为他包扎伤口吧。”
妇人咬着下唇在诊台外焦急地观望，裴蕴仪撩起帘子走了出来，将几块干净的纱布递给徐大夫，又从药柜里找出块饴糖喂进小孩的嘴里，逗弄道：“尝尝大夫这儿的糖好不好吃？”
那小孩止住了眼泪，认真地嚼嚼，一本正经地开口：“不好吃！有股苦味！”
裴蕴仪掩面笑了起来，又拿起帕子帮他擦掉脸颊上的泪花，一边用余光打量着师父的动作，一边吸引着小孩的动作，开口道：“那你还想不想吃？”
“想！”小孩舔舔自己的唇角，似乎是在回味刚才的滋味。
“那我们打个赌好不好，你赌赢了我就给你糖吃。”
“赌什么？”小孩眼前一亮。
裴蕴仪悄悄观察着师父的动作，对着小孩笑道：“赌你等会儿会不会哭，我觉得你肯定会！”
“我才不会！”小孩见自己被小瞧了，有些气鼓鼓的，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拍着自己的胸膛保证：“我才不会哭了，刚刚是因为太疼了。”
“好，那我们便赌一赌！”
徐大夫听到两人的对话，露出会心的笑容，拿出准备好的花椒水给伤口消毒。
“呜……”
小孩紧咬着下唇，尽管肩膀抖如筛糠，也不愿意让眼泪落下来。
待最后一圈纱布缠好，裴蕴仪又拿了一块糖塞在他嘴里，摸着他的发顶夸奖道：“真厉害，是姐姐输了。”
“哼！我可是最厉害的！”
小孩子嘴巴嘟起，露出得意的表情，裴蕴仪觉得有趣，笑出了声。
“一共十文钱。”
那妇人红着脸拿出一大锭银子，裴蕴仪无意间瞥到，面色猛地一变，这对母子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徐大夫面不改色地收下银子，又将找好的钱轻点后递给她，在目送母子俩离开后，裴蕴仪对着徐大夫问道：“师父，那个云小姐是谁啊？”
徐大夫正在收拾诊台，闻言顿了顿，敛下眼眸开口道：“听说是太子爷的妻妹，可不好惹，你若是在路上遇到她的马车，能避就避吧。”
太子的妻妹？
裴蕴仪轻轻抚摸着《针灸甲乙经》的边缘，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
“夫君……”
裴蕴仪转过身，皓腕搭在蔡隐师的宽肩上，滚烫的樱唇贴上他的薄唇，开始肆无忌惮地亲吻起来。
一吻毕，两人皆是面红耳赤，蔡隐师动情地捧着她的小脸，哑着声音开口：“今天怎么这么粘人？”
裴蕴仪睡眼惺忪，蝶翼般的睫毛忽闪忽闪，窝在他怀里撒娇道：“我的衣服旧了，想去成衣店买几套新的。”
空气刷的静了下来，裴蕴仪瞧着蔡隐师眸光沉沉地看着她，猛地清醒过来，又贴着他靠得更近了些，娇娇地喊了好几声“夫君”。
“好，给你买，去鹭点烟汀买几身，娘子穿那里的衣裙最好看。”
蔡隐师将她拉过来，正欲欺身而上，双唇却被两根白嫩玉指抵住。
“我还要新首饰。”
两两相望，四目相对，十指相扣。
细雨绵绵打在窗上，蔡隐师蓦地咽了咽口水，眸光暗下，声音沉沉，“好，不过……”
细长的手指勾上妻子垂下来的发丝，他附在裴蕴仪耳边缓缓开口：“帮我做一个香囊，好不好？”
同僚向他炫耀腰上挂着的妻子新制成的香囊，虽然他当时面上不显，但却也是心里如同被针扎过一般疼。
他明明羡慕得要命。
如今气氛正好，向她提这个小要求也不为过。
“香囊？”裴蕴仪怔愣住，对上蔡隐师深邃的黑眸，下意识慌乱地回绝道：“我不会做这些精细的玩意……”
蔡隐师执起她的素手放在唇边轻吻，语气满是温柔，“不消多精细，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我……”
见妻子还在犹豫，蔡隐师咬了咬唇，一字一句开口：“我这个月零用钱不要了，俸禄全给你。”
“成交！”
裴蕴仪答应得爽快，蔡隐师如今是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每月俸禄六贯钱，按两人新婚之夜的约定，每月给他留一贯钱零用，其余全部交给裴蕴仪保管。
蔡隐师见裴蕴仪藏也藏不住的笑容，抚上她的小脸，再度吻了上去，屋外雨打芭蕉，繁花嫩叶上沾满了淅淅沥沥的雨水。
两柱香时间后，春雨初歇，雨过天晴，晨光熹微透过纱窗照在屋内的贵妃塌上。
裴蕴仪已是累得精疲力尽，纤腰好似要断掉了一般，她越想越气，这个男人也忒小气了些，一点亏也不愿意吃！
趁着他闭目养神之际，裴蕴仪盯着他的下巴打算直接咬上去。
却没想到被青嫩嫩的胡茬扎到，她痛得捂住了小嘴。
身旁的妻子捂着小嘴气鼓鼓地看着他，蔡隐师觉得有趣，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温柔道：“娘子，我昨夜梦到你去给鸡拜年。”
“你说谁是黄鼠狼！”裴蕴仪小脸微红，精致的眉眼染上几分愠色。
“除了黄鼠狼谁还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蔡隐师平时古板的脸上透出毫不掩饰的讥诮，他伸出手指掐着妻子的香腮，轻轻挤出两个酒窝。
“蔡隐师，驮石碑！”
裴蕴仪才不愿意认输，她捧起蔡隐师的指头就想送进嘴里咬，蔡隐师眼疾手快将手指收了回来，一脸无辜地望着她，颇为贴心地劝道：“娘子，你若是将夫君的手咬坏了，谁去为你办公挣俸禄买新衣服和新首饰？”
“哼。”裴蕴仪将头偏过去，不愿意理他，气鼓鼓地抱怨道：“你快去为我赚钱，别天天在家里烦我。”
“娘子真是黑心肠。”
蔡隐师委屈巴巴地开口撒娇，起身从床上下来，又趁着裴蕴仪不注意，再度吻上她的额头。
“娘子别忘了我的香囊。”
裴蕴仪感觉到自己的小脸如同火烧般热辣辣的，不知为何胸口躁动不安，她拉上被子，轻咬贝齿开口道：“我知道了！你快点去上朝！”
蔡隐师看着被褥下拱起的小包，欲言又止，最后只得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妻子喜欢睡觉，那便不要麻烦她了。
待他兀自穿戴整齐离开后，方才还瘫在床上的裴蕴仪如鱼得水般活了起来，她清咳两声，对着门外轻声唤道：“细辛，细辛！”
一个梳着双丫的小丫鬟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恭敬地垂在屏风外面，等着裴蕴仪开口吩咐。
“打水来。”
细辛红着脸走了出去，片刻后又端着一盆热水进来，垂下眼眸仔细地服侍起裴蕴仪洗漱。
“细辛，夫君允了我今日出门。”
裴蕴仪嘴角微弯，对她露出狡黠的笑容。
“小姐，我明白了。”
细辛小手一颤，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从衣柜的角落里拿出一套粗布做的衣裙包好。
“小姐，夫人昨日传了话，说是她身上不舒服，您不去看看吗？”
细辛见她心情很好，一边为她梳头，一边抬眼试探着开口问道。
提到这个婆婆裴蕴仪就头疼，满脸愁绪怎么也藏不住，她长叹一声，无力地开口：“不去，我去也是找她不痛快，无端还要受她磋磨，上赶着受苦的事情，我可不做。”
“但您若是不去，容易被二少夫人抓住话柄……”
裴蕴仪垂下眼眸，玉指搅弄起自己垂下来的长发，绯色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好半天才开口道：“我去了也会被她出言讥讽，何必自讨没趣？”
“小姐考虑的对。”细辛习惯性地捧场，裴蕴仪的好心情被这两人败掉，柳眉又轻轻皱起，开口道：“你快些给我梳头吧，好不容易得了出门的机会，师父怕是都要忘了我了！”
“小姐可是徐大夫的得意门生，怎么可能被她忘了？我读书不多，但也知道什么叫桃子李子。”
裴蕴仪被她逗乐，刚刚还紧绷的小脸瞬间破功，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笑道：“那叫桃李不言，自下成蹊，是说人家老师的，和我这个徒弟八竿子打不着！”
细辛将编好的乌发放下，看着镜子里熟悉的面孔，笑着开口：“小姐说的对！小姐日后定会青出于蓝胜于蓝，成为比徐大夫还厉害的大夫！”
“就你嘴甜！”裴蕴仪轻笑一声，纤长的羽睫遮住眸子里一闪即逝的悲伤，转而又挂上如同往日般纯良无害的笑容，开口道：“快点快点，师父都要等急了！”
……
“请您稍等片刻。”徐大夫停下手中的湖笔，将一张墨迹还未干透的药方递给裴蕴仪，开口吩咐道：“阿梢，按着这张药方抓药，包好后交给病人。”
“我明白了！”裴蕴仪乐呵呵地接过药方开始忙活起来，细辛在一旁帮着自家小姐打下手。
医馆的几人虽忙，但却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待送走了上午最后一位病人后，裴蕴仪已经是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她瘫坐在药柜前的躺椅上，细辛懂事地上前为她按摩。
徐大夫从后厨端来了两碗橘红蛰皮鸭肉汤递给两人，叮嘱道：“春寒料峭，你们注意保暖，不要得了风寒。”
鸭肉汤色泽清亮，氤氲的热气散去，几块橘红和大枣浮在汤上，凑近看便见到两三块炖得烂烂的鲜鸭肉泛着油光，引人食指大动。
“多谢师父！”
两人接过汤碗，细辛的小脸红扑扑的，也不怕烫，直接怼着碗口大快朵颐，裴蕴仪笑着拿起碗里的汤勺，慢慢地将鸭肉汤舀起，待吹凉后才喂入口中。
一碗喝完，细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残留下的汤渍，捧着碗眼巴巴地看着徐大夫，似乎是在问还有吗。
徐大夫被她这般孩子气的模样逗乐，笑着接过她的碗，温柔地开口道：“想喝我再去帮你盛就是了。”
细辛憋红了脸，声音细如蚊呐，“谢……谢谢徐大夫……”
裴蕴仪放下勺子，有心逗她，眼珠子咕噜一转，坏主意便来了，清咳两声再开口道：“细辛，师父对你这么好，你却喊的这么生分，好不地道哦！”
细辛被吓到，立刻站了起来，对着徐大夫道歉：“是我不好，对不起，徐大夫！”
徐大夫咬牙切齿地点了点裴蕴仪的额头，又对着细辛安慰道：“你听她胡乱挑拨离间，这小妮子坏的很，你喝你的，喊什么都让你喝。”
“嗯……嗯……”细辛的头垂得更低了，她怎么敢觉得自家的小姐坏。
就算是被主子打骂，也一定是因为自己惹了祸。
错永远不在主子，都在他们这些奴才身上。
裴蕴仪和徐大夫听不到细辛的心声，裴蕴仪笑嘻嘻地牵起细辛的手，开口劝道：“医馆的活都是我们一起干的，我叫徐大夫师父，你也该这么叫才好，要不然多生分啊！”
“可……可是……”
细辛憋红了脸，她只是一个奴才啊……
她的名字是裴蕴仪取的，卖身契也攥在裴家手里，怎么能奢望和裴小姐一个待遇。
“嗯？细辛你怎么了？”
裴蕴仪歪着头，轻声问道。
“算了。”徐大夫笑着打起圆场，“我又不好为人师，那么多人叫我师父我还不习惯呢！”
“师父！”裴蕴仪放下手中的小碗，装出一副受委屈的模样开口，“师父是在埋怨我太烦人吗？”
“阿梢，细辛就像一颗冬瓜糖，好在平淡扎实。”徐大夫话锋一转，伸出长指为裴蕴仪整理好额前的头发，忍着笑意开口，“你就像牛皮糖，在达到你的目的前，怎么甩也甩不掉。”
当年拜师的时候就是如此，扯着细辛过来跪在她面前磕头，说是不收自己为徒就绝不起来。
徐大夫看出她天资平庸，本来不欲收她，便让她吃了好几回闭门羹，可她偏偏不放弃，白天的时候就来医馆堵着，又是跑腿送药，又是端茶倒水，殷勤的不得了，最后就连一向挑剔的大徒弟叶七娘都对她点了头，徐大夫这才半推半就地收下了这个徒弟。
说到大徒弟叶七娘，她也是个有主意的大夫，毕生的期望便是编纂一本成体系的医典，徐大夫也支持她，便准了她不定时出门收集药方，这次她跑去长宁已有一月，裴蕴仪想她得紧，开口问道：“师父，我师姐什么时候回来啊？”
徐大夫慢慢将一碗鸭肉汤小心翼翼地递给细辛后，温柔地对裴蕴仪开口：“快了吧，她这次去长宁，得了不少好方子。”
“长宁！”裴蕴仪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期望，尔后又是几分莫名的悲悯，“我也想去长宁。”
三国边境的长宁，是有名的药乡。
“等你丈夫闲下来了，让他陪你一起去吧。”
“师父？”裴蕴仪一惊，她未曾向徐大夫透露过自己已经嫁为人妇的消息。
“我可是大夫，姑娘和少妇看一眼便知。”徐大夫关切道，“你丈夫对你可好？支持你继续行医吗？”
想到蔡隐师，裴蕴仪羞红了脸，微微垂下眼睑，轻启莲唇：“他待我极好。”
只是，我待他不好……
裴蕴仪再度将愧疚压在心底，如同往日一样撑起纯稚的笑容，开口道：“我最喜欢夫君了！”
有的话说多了，自己也会相信的。
“真好。”徐大夫笑得合不拢嘴，继续开口道：“阿梢还要不要喝汤？我煮了好多。”
“不了，师父，我喝饱了。”裴蕴仪拍拍她的肚子，笑得天真。
“大夫！大夫！快来位大夫！”
门外的声音焦急又无措，徐大夫皱了皱眉，连忙放下手中的碗走了过去。
只见一位衣衫褴褛的妇人抱着小孩在柜台前不安地踱步，那小孩面色苍白，捂着自己还在流着鲜血的胳膊哭得撕心裂肺。
徐大夫连忙上前将孩子接过来，一边检查着小孩的伤口，一边皱眉问道：“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那妇人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开口道：“我家小孩不长眼，冲撞了云小姐的马车。”
“阿娘！不是我撞的！是那匹马自己要跑过来！”
小孩流着眼泪委屈巴巴地辩解，明明不是他招惹的。
没想到那妇人直接给了小孩一巴掌，用颤抖的手指着孩子的脸开口教训道：“还犟嘴！云小姐的马车怎么就撞你，不是你故意招惹吗？”
“呜呜呜！”小孩扑到徐大夫怀里，哭得更伤心了，“阿娘是非不分！”
徐大夫轻轻拍了拍小孩的后背，又对着妇人开口道：“先让我来为他包扎伤口吧。”
妇人咬着下唇在诊台外焦急地观望，裴蕴仪撩起帘子走了出来，将几块干净的纱布递给徐大夫，又从药柜里找出块饴糖喂进小孩的嘴里，逗弄道：“尝尝大夫这儿的糖好不好吃？”
那小孩止住了眼泪，认真地嚼嚼，一本正经地开口：“不好吃！有股苦味！”
裴蕴仪掩面笑了起来，又拿起帕子帮他擦掉脸颊上的泪花，一边用余光打量着师父的动作，一边吸引着小孩的动作，开口道：“那你还想不想吃？”
“想！”小孩舔舔自己的唇角，似乎是在回味刚才的滋味。
“那我们打个赌好不好，你赌赢了我就给你糖吃。”
“赌什么？”小孩眼前一亮。
裴蕴仪悄悄观察着师父的动作，对着小孩笑道：“赌你等会儿会不会哭，我觉得你肯定会！”
“我才不会！”小孩见自己被小瞧了，有些气鼓鼓的，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拍着自己的胸膛保证：“我才不会哭了，刚刚是因为太疼了。”
“好，那我们便赌一赌！”
徐大夫听到两人的对话，露出会心的笑容，拿出准备好的花椒水给伤口消毒。
“呜……”
小孩紧咬着下唇，尽管肩膀抖如筛糠，也不愿意让眼泪落下来。
待最后一圈纱布缠好，裴蕴仪又拿了一块糖塞在他嘴里，摸着他的发顶夸奖道：“真厉害，是姐姐输了。”
“哼！我可是最厉害的！”
小孩子嘴巴嘟起，露出得意的表情，裴蕴仪觉得有趣，笑出了声。
“一共十文钱。”
那妇人红着脸拿出一大锭银子，裴蕴仪无意间瞥到，面色猛地一变，这对母子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徐大夫面不改色地收下银子，又将找好的钱轻点后递给她，在目送母子俩离开后，裴蕴仪对着徐大夫问道：“师父，那个云小姐是谁啊？”
徐大夫正在收拾诊台，闻言顿了顿，敛下眼眸开口道：“听说是太子爷的妻妹，可不好惹，你若是在路上遇到她的马车，能避就避吧。”
太子的妻妹？
裴蕴仪轻轻抚摸着《针灸甲乙经》的边缘，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