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太过忙碌,林月只顾着尽全力假扮明月皇后,无暇思考其他。

    恍惚间就把自己真的当成了明月皇后。

    刚刚差点放任自己沉浸在和云昭谈情说爱的表面欢愉之中。

    她是现代的林月,不是明月皇后,云昭深情款款看着的不是她林月。

    若是迫不得已的也就算了,可她不能理直气壮地顶替别人的身份和别人的丈夫……林月在心中唾弃自己一秒,下一秒又不知该如何处理眼下的情境。

    或许是看出了她的无措,一直沉默地侍立在旁的朱宝儿上前道:“娘娘,夜深了,可要安歇了?”

    天色确实很晚了,刚那么一通折腾,被朱宝儿轻声细语地一问,疲倦就涌了上来。但……林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还因为林月翻脸而愣住没有动静的云昭,露出为难的神色。

    朱宝儿接收到了林月的信号,回了一个“交给我”的眼神,走向了结束发愣蹙着眉的云昭。

    然后回过身的林月就看见满脸写着靠谱的朱宝儿微一福礼便对云昭道:“陛下,娘娘要歇息了,请您回龙华宫。”

    未免也太直接了,比胖橘应对齐二哈还要直接。

    如果说蹙眉的云昭只是在一点点地攒怒气值,朱宝儿这一句话就能直接把他的怒气值干到满值。

    云昭腾的站了起来,瞪了朱宝儿一眼,然后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月。林月在他脸上清晰地读到了“你就让你的侍女这么赶我?”。

    虽然方式出人意料,但林月不准备打圆场,她相信朱宝儿身为凤仪宫掌事姑姑的业务能力,而且差点就和别人的丈夫滚床单戳爆了她的道德感,使她一时难以面对云昭。因此,她偏过头甚至没有给云昭一个回应的眼神。

    云昭气得用手指了指满脸无所畏惧的朱宝儿,却有所顾忌,无可奈何地稍稍平复自己的怒意,勉强用平和的语气和林月道别:“那阿月你好生歇息,我、我回去了!”

    云昭拂袖离去,带得桌上的宝石都滚了一些下来,零散的几颗宝石滚落在长绒地毯上,倒是落得无声无息。

    深夜雨水暂歇,云昭一边系披风一边大步踩着地上积水走出凤仪殿。

    春风本是送暖,却吹得云昭心底更加烦躁。

    他早发现林月对他的相貌很欣赏,刻意在其面前展现,又装出女子都会喜欢的温柔体贴模样,这十余日两人相处也亲昵融洽,至于今晚在他的精心准备下他更是感觉到林月对他动了情欲,却冷不丁被赶了出来。

    经过这一遭,他预感两人的关系会不进反退。

    “阿恒,女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云昭怎么也想不通是因为什么,站定问旁边的侍卫姜恒。

    自幼被巾帼不让须眉的长姐教养的姜恒也想不通:“臣也不知道。”

    又是一阵风,吹落了庭院内绽放的一树桃花,飘飘摇摇地往云昭头上落。

    云昭伸手毫无风度地撸下一串桃花,将满心情绪宣泄在无辜的桃花瓣上:“你说朕哪里比不上顾怀嘉?当年不过见了顾怀嘉几面,就说喜欢他。她明明是朕的皇后,朕这十余日装足了温柔殷勤的模样,居然还是让那个朱宝儿把朕赶了出来,一句软话都没有!”

    这是我能听的吗?!

    作为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侍卫,姜恒在工作时为显得稳重一向是肃着脸的,此刻那绷着的脸在黑夜里差点裂得渣也不剩。

    现年二十三的姜恒是七年前被选入宫中当侍卫的,那时明月皇后已住到明园,明月皇后喜静,皇帝到明园小住时他也只能随明园的守卫住在外围。

    在皇后回永安宫之前,他只在年少时参加的宫宴上远远见过明月皇后,以及听过损友周二私下和他分享的传言,其中最让人讳莫如深的便是明月皇后和元康三年状元顾怀嘉之间的风月事了。

    而今从皇帝的口中得到了证实。

    姜恒转头看了看身后跟着的一群人,因皇帝陛下明显心情不佳身边其他人都没有往跟前凑,云昭提及顾怀嘉时声音有压低,只有自己能听清。应该没有人因皇帝自爆猛料被灭口了,至于自己,身为镇北侯之子,还是皇帝远房表弟,应该不至于因为这个被灭口……吧?

    云昭也没指望姜恒说什么,将手中揉得不成样子的花瓣往树根处一抛,大步流星地往凤仪宫门口走让人备马,看来是要深夜在永安宫疾驰几圈才罢休了。

    准备睡觉的林月并不知道皇帝陛下大晚上在宫道上骑马发疯,也就无缘发现云昭那温柔体贴的表象下的执拗偏激。

    她伸手任侍女给她抹手霜,转头问朱宝儿:“阿昭怕是生气了吧,这样……真的可以吗?”

    朱宝儿连眉毛都没抬一下:“娘娘不想陛下留宿,让陛下回龙华宫有何不可?娘娘明日若不想见陛下,闭门不见都使得。”

    原来不仅能赶走皇帝,还能把皇帝关在门外。

    想想明月皇后仅仅因为皇帝在新婚之夜醉酒就一怒之下于新婚第二日搬到了明园(皇帝陛下亲口认证),之后更是在明园住了八年,让皇帝只能自己屁颠屁颠地跑到明园见她。

    嗯,感觉一切都很合理。

    林月安心地睡觉了。

    这凤床真是又大又软啊,比现代席梦思还舒服……

    ————

    凤朝会一旬一开,在凤仪宫正殿举行,主要参会人员为凤书台、御史台、慈济堂、国子监、商部的核心成员。简而言之就是皇后班子的中央各部骨干会议。

    例行工作由凤书令袁素主持完成,需要林月重点关注的,袁素昨日早上已和林月讨论过了,林月按准备好的发言即可。

    “调灵州监察史孙妙调查禹州案的凤令前日已发出,今日应已到灵州,孙监察到禹州后的工作进度御史台要持续跟进。弥江上游的州县报近期春汛弥江水位上涨迅速,江州地区又连日暴雨,江州境内新余县堤坝已溃,受灾严重,另几处恐也有决堤风险。商部注意平抑灾区物价,鼓励商户捐钱捐物。慈济院调配好救灾的衣物干粮,若有捐款也按例由你们管理。户部近期应会调拨救灾款,御史台做好相应监察,与江州监察司做好衔接。”

    被点到名的部门一把手纷纷应是,回去再开部门会议派活。

    凤朝会有条不紊地开完。

    林月回到凤书台,坐到她的办公室时长舒一口气,喝了半杯参茶,眯着眼听着外面雨水噼里啪啦地落。昨夜连日的小雨停了大半宿,天亮下起了瓢泼大雨,也不知庭院里那一树刚开的桃花有没有被打得七零八落,前些日子事忙,她都没好好观赏。

    想着那树桃花,林月不由想到云昭,这突如其来的“桃花运”又要怎么应对呢?

    她……有没有希望回到现代?

    不知现代有没有下这么大的雨,明月皇后是否到了现代。老房子下大雨外墙面有些渗水,之前忙工作林月都没起兴找师傅补,也不知明月皇后能不能找得到补墙师傅。会有人发现明月皇后不是她林月吗?

    林月父母去年去世了,其他亲戚都是远房亲戚来往不多,又刚辞了工作还在空窗期,在那个快节奏的城市里也没交到知心的同事朋友,学生时代的好友也因距离太远环境不同很久没联系了。或许……没有人会发现吧……

    这样一想,她在现代好像也没有什么人事能让她牵挂。

    而在这里,她顶替了明月皇后的身份,一举一动皆万众瞩目,成为了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之一。

    林月闭着眼睛笑,笑着笑着眼角又悄然落了一滴泪。

    她在睡梦中就到了这里,或许这一切能像一场梦一样醒了就结束了,又或许这场梦要做一辈子。

    怎么回去?

    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线索,也不能露出寻找线索的意图,只能过一天算一天。

    她扮演了明月皇后十余天,难道要扮演她一辈子吗?

    在工作方面林月可以把这当成换了一项工作,毕竟尽己所能把这个世界建设的更好也挺有意义的。可对云昭呢,她要欺骗云昭甚至欺骗自己像一个替身一样吗?还是与云昭只谈工作不谈感情?还是只走肾不走心?

    暂时先只谈工作不谈感情吧。

    她不想委屈自己的心,也不想违背自己的道德观念。

    在心里做好决定,林月暂时放下了重重心事,开始处理袁素递交给她的一些简单的折子。

    在渊国,皇后主管商业、教育、监察、慈善,分别对应商部、国子监、御史台、慈济院,在地方上则是商司、州县学府、监察司、州县慈济院。

    而凤书台相当于皇后的秘书处,所有凤令皆出于此,因此就设在凤仪宫,她的专属办公室也在这里,方便工作。皇后班子相应的官员也都是女官,当然,到吏这一级就男女都有了。

    明月皇后是渊国开国以来第八位皇后,之前的七位皇后手中权力有强有弱,比如开国第一位皇后无疑是强势的,后面有所起伏,最近最大的风波就数安乐之乱。

    安乐年间,哀帝软禁孝文皇后,废除了数条出自凤阁的政令。如开国是废除了妾的制度的,男子出轨只能设外室,自然也是不存在庶子女,甚至外室子女不被官方承认没有继承权。而哀帝却恢复了妾的制度,动摇了女子的婚姻、子女继承权。诸如此类。

    安乐十二年,孝文皇后在昌平公主棺前将哀帝软禁国母、夺权乱政之事捅了出来,以自刎逼得哀帝退位,阻止了哀帝倒行逆施。仁帝继位后,仁帝尽数还政于端敏皇后,端敏皇后也逐步恢复了相应制度。

    至元康年间,后权在明月皇后这里已日趋稳固。

    权力越大,责任越重。

    或许因为凤印里面的玄学力量,它所选定的皇后没有一个掉过链子,不乏惊才绝艳之人。

    林月自认是个普通人,接下的这个担子不可谓不重,哪怕有神队友助攻自己也要支棱起来,心里说了一万句想躺平,实际还是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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