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云不必装腔作势的时候，喜欢一套运动休闲风黑色从头穿到脚，无论春夏秋冬，黑色是全世界改体战士的幸运色，后来有了一个不太可爱的昵称，黑云军。
她穿惯了，在普通人中就显出头，比如别人形容她常常以“那个总穿一身黑的女的”来形容。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从敌国逃出来以后明明伪装得好好的，是不是就因为这些自己都不关注的小细节暴露了身份。
这才被他找到了行踪。
若有时间，若有机会，她一定问问江则人这五年里是怎么找她的。
值得深思的是，江团长找到学校这里的时候还带了狙击手，她现在想想就毛骨悚然，她不是怕死，是当初那么温柔亲切的大哥哥一旦站在对立面，心狠得可怕。
不过还是让她自由离开了。所以她觉得江团长这个人还是很有些人味的，也是很懂得变通的。
想着想着，郑少爷的航班到了。
少爷大名郑函，听起来像是随便起的名字，魏夫人向出云默认了他私生子的身份。就她所说，郑少华那边认识她的并不少，她的儿子却被她保护得好，从没踏足过这里，从没沾过他父亲的生意，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打算走他妈妈的科学家路线，灭门没灭到他身上，说明他藏得也好。
机场人多，出口接机的人也多，怕被认出来，出云自己来接的机。
郑少爷跟她想象中的少爷样不太一样，和科学家的样子也不太一样，出云一见他，没忍住问道：“你今年几岁？”
“十九。”
为了便宜爹的遗产爬暗网花几十万雇保镖，冒着生命危险来淌纵横十几年大公司的浑水，不像一个十九岁小孩的心性气魄。
不过想到自己的十九岁，也是已经思虑周全独当一面。
“我不来接机，你敢下飞机吗？”出云瞥了他一眼。
“知道你来接，我才买机票。”
她笑了笑。
出云道，“我一会儿打架，你躲远一点。”
她知道一路都有人跟着她，对方想必是人手众多的大组织，连她这种仅仅和魏女士见了一面的人都有人跟随，这种阵势，郑函这个郑家亲儿子的身份即使灭门那天没人知道，现在也已经被人调查出来了。
出云心里默默想，这活不太好干。
机场宽敞明亮，她放松的姿态不像要打架，钻进了人群里，郑函在那外围紧紧盯着她，她离开自己身边以后，忽然就没了安全感，却又莫名相信她会保证自己的安全。
她在一个男人身边停顿了，小矮个子本就容易淹没在人堆里。
霎那间动作幅度极小的一拳，蕴含极大的力道，男人痛苦地蹲下了。一句“滚回去”扔出，她走回来，手指面有点发红。
郑函呆愣几秒，“你没戴能量手套？”
“我不戴那玩意儿，麻烦。”
能量手套是黑云常用的一种载体武器，作用是防止能量释放时手部受到过度伤害。
可是了解自己的身体是一门功夫，利用好自己的身体更是一门功夫。
郑函觉得她不像从敌国洛西德军营里出来的战士，连手套都不戴，再结实的身体，在超负荷的能量冲击下，也迟早要坏。
想了想，他说，“是因为人造器官吗？”
她说，“我确实卸过胳膊，但是接续的手臂仿生度很高，也会有知觉，这你是知道的。”
“为什么不戴？”
“实战中我们前线战士有自己的办法，不戴手套，会利用空气中水蒸气凝冰或周围其他环境要素，在冲击表面固着一层防护膜，但实际的冲击力还是给肌肉细胞赋能提高强度来承受，手套其实作用不太大。”她看了看郑函有些不悦的神色，转了转话风，“但是能量手套的利用率也相当高，主要是正规军有自己的规范，我算是野路子，就别要求我这么多啦。”
出云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和他聊专业，看起来他像是非常执着的样子。
郑函打量了她一通，问道，“你用什么武器？”他非常知道优秀的战士能够驾驭更高水平的武器。
出云看了看他似有些狂热的眼神，爽快地握了握左手小臂，笑道：“我有一把匕首，你要看吗？”
“可以看吗？”
“别了，怕你口水流到我宝贝上。”
说笑归说笑，她还是拿出来展示了一下。
刃长18.5厘米，宽2.6厘米，厚4毫米，通体铁黑乌亮，刀柄木制，无所雕饰，反反复复缠过很多圈防滑胶带，看起来饱经风霜。
郑函不愧识货，拧着眉头像是吃了什么脏东西，“就这？也能叫宝贝？”
出云不管言语的无礼，接了机，她完成了任务。笑眯眯领着他离开。
这位学院派少爷，看起来就很好欺负的样子。
北方的五月还没真正有春天的样子，要等几场雨下来，天气才真正能温暖起来。雁门峡占高处，一年里山顶冰雪融化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月，化冻不久的溪流缓缓趟过，过一阵子水势便要长腾起来，峡谷两岸的交通就要全部靠雁门大桥来运行。
在这里还繁荣的时候大桥上络绎不绝，现在连山上山下一桩桩建筑都门可罗雀。
因为那一场灭门案，雁门峡在东兰的财务报表一跌到底。
出云坐在船上，默默观察着这进可攻退可守的优质地形。从她作为战士的眼光看，这里山好水好，隐蔽也好，突袭也好。
“你想要掌控雁门峡，也算是你的野心。”出云缓缓开口，“我觉得人手不够。”
“谁说我要掌控？”
“我猜的。”
“我其实不想来的，为了完成我妈的心愿吧……”
“什么心愿？难不成是让你认祖归宗？”
郑函沉默了半天，这沉默竟然让出云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她刚打算主动破冰，郑函说，“什么叫人手不够？”
出云道，“全世界的黑云军虽然少，但除了特务刺杀一类特殊隐秘的单兵作战，最基本的行动配置也至少要有四人。指挥官联络布局、统筹规划；前锋兵突击刺探、吸引视线；主力兵火力加持、稳定战局；后备兵要精通各类武器、及时补给、稳定后方。四人之外，如果加一个狙击手就是锦上添花。我们现在这样，所有战斗计划必定容错率极低。”
其实简单来说她的意思是，就她一个能打的。
“我们不用作战的。”郑函说。
他回答了，出云也就试探完了，差不多也知道他们的行动计划了。
船开到了岸。岸上哨塔保安指挥他们下船。
郑函和保安打了招呼，“我们是做外贸生意的，已经跟你们经理约好了。”他侧身想要介绍出云，“这是我助……呃，我合伙人。”偏头看见她半张脸的大墨镜和要仰上天的下巴，一身职业西装，双手插兜，红唇耀眼，实在不像自己助理，及时改了口。
雁门峡唯一还在正常运作的外贸部门仅仅占了一栋五层旧楼的空间，更让人在意的是不远处的研究基地和工厂设备。
“我们要从北边进一批货，已经商量好了，他们点名要雁门贸易公司过单。”
“请您填表。”
出云接过，煞有其事地拿起笔一通胡编乱造。
郑函和经理聊起天来，“你们在南北外贸里面名气算大的。”
“我们啊，一直以来致力于给予客户最好的服务，无论是往南还是往北，都收获了一致好评……”
看着他还要继续说下去，郑少爷进入正题，打断道：“我这货有点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
“知道你们那些楼都停工了，”他指了指窗外的工厂，“所以没托你们造现货，就从外头进了。”
“您不会说的是……”
郑函道：“黑货，行不行？”他暗指黑云军用的东西。
经理皱了皱眉头，道：“那我得问一下领导。”
出云正好填完了表。
经理扫了一眼信息表里“货品类型”一栏里写着“A类武器零件”，吓得按错了电话键，重新拨打，不久，“领导”就来了。
“你们好，我姓周，叫周正辉，是公司董事会成员。”
出云摘了墨镜，“您是主管外贸的，还是管其他业务的？”
“既然你们问黑云武器的事，那我当然是那边研究所过来的。”周董指了指外面的建筑，上下打量了出云，“这位女士，应该不是一般人吧？”
出云笑了笑，“您怎么看出来的？”
“我做过研究所的技术主管，您也知道，我们最开始是做民用，后来军工订单也接，毕竟设备又好又全，”他摘下自己的眼镜，递给出云，“这是透视镜，当然不是真的透视，而是能在人群中分辨出普通人和改体人的道具。”
她皱了皱眉，透过镜片，她能看见自己的皮肤上莹莹发着微光，在主动脉上尤为明显，显然是利用微粒载体的光学特性来制作的道具。
出云道，“看来你们很擅长钻空子。”
茶几上的气压瞬间低了不少。
周董从容不迫，笑道：“您也觉得，出关进口不如在我们这做划算吧。”
出云面不改色，心里思忖这话是从何说起，是生意太差急不可待吗？
郑函赔了赔笑脸，示意表格内容，接上话道：“那您这里能做这个？”
周董看了看出云刚才填的表格，眯了眯眼睛，“A零件？可以，要多少？”
出云知道郑函不是很清楚目前的军队规制，道：“五千。”对于东兰国的黑云军来说，五千的量，是国有军工企业正常的生产量，但他们又说进口又说私做，一看就是来赚外快的，在周董眼里，他们今天的生意就是国企内部走私牟利的交易过程。
周董面露喜色，“具体什么零件？”
出云道：“纳米弹簧。”
纳米弹簧是新技术时代以前就提出的一项概念，但真正大批生产却是用于枪械类载体武器，只有纳米弹簧才能经受住高能级的冲击，保持枪械的持久运用。
“可以。”
郑函道：“等等，你确定你们现在还可以生产？外面怎么说你们工厂倒闭了？”
“那都是谣言，当然可以生产，您要多少，我产多少。”
“怎么您一个老董，亲自出来跑我们这种小业务？”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北边要抓可就麻烦了。”
“北边不让生产？”
“是啊，以前南北的生意都随便做，现在可不大行了。”
出云和郑函一对视，立刻明白了其中关窍。
北国想把雁门峡的技术力量据为己有，但身为东兰国人的郑少华迟迟不同意，所以北边动手灭门郑家造就惨案，给了董事会一个实打实的下马威，然后扶持自己人上位，进而控制雁门峡，将它隐蔽起来暗中运作，所以在东兰看来，雁门峡只是经营不善发生内乱，这种假象逐渐深入人心，雁门峡慢慢会变成北国的私有物。
而这个周董，或是为了钱，或是为了岌岌可危的权，想要继续在这里面捞油水，才买通了外贸部门，用自己手下的工厂偷偷做单子。
出云放松地靠在舒服的沙发上，若无其事地摸了摸自己西装口袋莫名破了的一个小洞，随后在衣摆外围寻找着什么，一个硬质的小东西藏在夹层里，她手指一发力，细微的碎裂声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他们前往工厂。
郑函问道：“工人利益受损害，你们怎么赔付？”
看来这位董事长不喜欢正面回答问题，“他们啊，一夜回到解放前！”
郑函知道“一夜”指的是郑家灭门之夜。话送到嘴边，他说，“您怎么看郑家灭门案？”
周董神秘又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含糊道：“不知道啊，倒霉呗。”
无论谁人，一眼就看出不对劲来。
她安置在了酒店，没躺下多久，起身敲开了对面的房门，一个穿休闲装的年轻人开了门，听脚步声，他在自己的房门内猫眼看了半天才打开门，表情略显局促紧张。
她不由分说一脚踹上他腰腹把他逼进屋去，门一关上，她把对方按在地上制服，稍稍使劲，就拗断了他一只胳膊，她用事先准备好的毛巾塞住他尖叫的嘴巴，直到他没力气挣扎。
用湿纸巾优雅地擦了擦手，道：“听好了，回去告诉你们那位姓江的领导，B级监视不玩监听器，他不守规矩，我也不是爱守规矩的人。”
说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从容离去。
江则人在办公室里细细听完录音内容。起身出门前往中央政府总部汇报雁门峡的情况。
路上接了一个电话，无备注号码，但他知道，这是出云的新号。
“江团长，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谢谢你了。”
“江团长，您要是能在军队混个元帅当当，我还是很愿意回去当您的跟班的。”
“到时我清扫门户迎接你。”
“清扫门户好啊，打算什么时候开展工作？”
“不要管我什么时候清扫门户，先说说你欺负我手底下人算什么，早就发现监听器了吧。”
“他水平不够。”
“他只是监视员，真当外援看了？是不是你自己本事不够迁怒人家啊？想求助就直说呗，我不会不帮忙的。”
出云道，“监视是我同意的，监听的确是半自愿的，我也要担心一下自己的安全嘛，万一我被押在那了怎么办？我和那少爷一起打架是一加一小于二，怎么看都不划算。”
“这么麻烦为什么还要去？就觉得我这里不干净、犯恶心？”
“你把我拉回到一个危机四伏的有趣世界，还不许我明哲保身了吗？”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小会儿，短暂的等待，她气定神闲地等。
他说，“出云，当年那些背叛你的人我都已经杀了。”
她瞳孔震颤，不是委婉的不明凶手的“死了”，也不是含糊其辞的“解决了”，而是“杀了”，杀人凶手就这样坦白了自己。她控制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几天吧，不说了，我要去汇报，你注意安全。”
她一仰头倒在床上。
疯子。
细细品味了会儿有些暧昧不清的话语，她突然有种买张机票飞到京省的冲动。
她穿惯了，在普通人中就显出头，比如别人形容她常常以“那个总穿一身黑的女的”来形容。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从敌国逃出来以后明明伪装得好好的，是不是就因为这些自己都不关注的小细节暴露了身份。
这才被他找到了行踪。
若有时间，若有机会，她一定问问江则人这五年里是怎么找她的。
值得深思的是，江团长找到学校这里的时候还带了狙击手，她现在想想就毛骨悚然，她不是怕死，是当初那么温柔亲切的大哥哥一旦站在对立面，心狠得可怕。
不过还是让她自由离开了。所以她觉得江团长这个人还是很有些人味的，也是很懂得变通的。
想着想着，郑少爷的航班到了。
少爷大名郑函，听起来像是随便起的名字，魏夫人向出云默认了他私生子的身份。就她所说，郑少华那边认识她的并不少，她的儿子却被她保护得好，从没踏足过这里，从没沾过他父亲的生意，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打算走他妈妈的科学家路线，灭门没灭到他身上，说明他藏得也好。
机场人多，出口接机的人也多，怕被认出来，出云自己来接的机。
郑少爷跟她想象中的少爷样不太一样，和科学家的样子也不太一样，出云一见他，没忍住问道：“你今年几岁？”
“十九。”
为了便宜爹的遗产爬暗网花几十万雇保镖，冒着生命危险来淌纵横十几年大公司的浑水，不像一个十九岁小孩的心性气魄。
不过想到自己的十九岁，也是已经思虑周全独当一面。
“我不来接机，你敢下飞机吗？”出云瞥了他一眼。
“知道你来接，我才买机票。”
她笑了笑。
出云道，“我一会儿打架，你躲远一点。”
她知道一路都有人跟着她，对方想必是人手众多的大组织，连她这种仅仅和魏女士见了一面的人都有人跟随，这种阵势，郑函这个郑家亲儿子的身份即使灭门那天没人知道，现在也已经被人调查出来了。
出云心里默默想，这活不太好干。
机场宽敞明亮，她放松的姿态不像要打架，钻进了人群里，郑函在那外围紧紧盯着她，她离开自己身边以后，忽然就没了安全感，却又莫名相信她会保证自己的安全。
她在一个男人身边停顿了，小矮个子本就容易淹没在人堆里。
霎那间动作幅度极小的一拳，蕴含极大的力道，男人痛苦地蹲下了。一句“滚回去”扔出，她走回来，手指面有点发红。
郑函呆愣几秒，“你没戴能量手套？”
“我不戴那玩意儿，麻烦。”
能量手套是黑云常用的一种载体武器，作用是防止能量释放时手部受到过度伤害。
可是了解自己的身体是一门功夫，利用好自己的身体更是一门功夫。
郑函觉得她不像从敌国洛西德军营里出来的战士，连手套都不戴，再结实的身体，在超负荷的能量冲击下，也迟早要坏。
想了想，他说，“是因为人造器官吗？”
她说，“我确实卸过胳膊，但是接续的手臂仿生度很高，也会有知觉，这你是知道的。”
“为什么不戴？”
“实战中我们前线战士有自己的办法，不戴手套，会利用空气中水蒸气凝冰或周围其他环境要素，在冲击表面固着一层防护膜，但实际的冲击力还是给肌肉细胞赋能提高强度来承受，手套其实作用不太大。”她看了看郑函有些不悦的神色，转了转话风，“但是能量手套的利用率也相当高，主要是正规军有自己的规范，我算是野路子，就别要求我这么多啦。”
出云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和他聊专业，看起来他像是非常执着的样子。
郑函打量了她一通，问道，“你用什么武器？”他非常知道优秀的战士能够驾驭更高水平的武器。
出云看了看他似有些狂热的眼神，爽快地握了握左手小臂，笑道：“我有一把匕首，你要看吗？”
“可以看吗？”
“别了，怕你口水流到我宝贝上。”
说笑归说笑，她还是拿出来展示了一下。
刃长18.5厘米，宽2.6厘米，厚4毫米，通体铁黑乌亮，刀柄木制，无所雕饰，反反复复缠过很多圈防滑胶带，看起来饱经风霜。
郑函不愧识货，拧着眉头像是吃了什么脏东西，“就这？也能叫宝贝？”
出云不管言语的无礼，接了机，她完成了任务。笑眯眯领着他离开。
这位学院派少爷，看起来就很好欺负的样子。
北方的五月还没真正有春天的样子，要等几场雨下来，天气才真正能温暖起来。雁门峡占高处，一年里山顶冰雪融化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月，化冻不久的溪流缓缓趟过，过一阵子水势便要长腾起来，峡谷两岸的交通就要全部靠雁门大桥来运行。
在这里还繁荣的时候大桥上络绎不绝，现在连山上山下一桩桩建筑都门可罗雀。
因为那一场灭门案，雁门峡在东兰的财务报表一跌到底。
出云坐在船上，默默观察着这进可攻退可守的优质地形。从她作为战士的眼光看，这里山好水好，隐蔽也好，突袭也好。
“你想要掌控雁门峡，也算是你的野心。”出云缓缓开口，“我觉得人手不够。”
“谁说我要掌控？”
“我猜的。”
“我其实不想来的，为了完成我妈的心愿吧……”
“什么心愿？难不成是让你认祖归宗？”
郑函沉默了半天，这沉默竟然让出云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她刚打算主动破冰，郑函说，“什么叫人手不够？”
出云道，“全世界的黑云军虽然少，但除了特务刺杀一类特殊隐秘的单兵作战，最基本的行动配置也至少要有四人。指挥官联络布局、统筹规划；前锋兵突击刺探、吸引视线；主力兵火力加持、稳定战局；后备兵要精通各类武器、及时补给、稳定后方。四人之外，如果加一个狙击手就是锦上添花。我们现在这样，所有战斗计划必定容错率极低。”
其实简单来说她的意思是，就她一个能打的。
“我们不用作战的。”郑函说。
他回答了，出云也就试探完了，差不多也知道他们的行动计划了。
船开到了岸。岸上哨塔保安指挥他们下船。
郑函和保安打了招呼，“我们是做外贸生意的，已经跟你们经理约好了。”他侧身想要介绍出云，“这是我助……呃，我合伙人。”偏头看见她半张脸的大墨镜和要仰上天的下巴，一身职业西装，双手插兜，红唇耀眼，实在不像自己助理，及时改了口。
雁门峡唯一还在正常运作的外贸部门仅仅占了一栋五层旧楼的空间，更让人在意的是不远处的研究基地和工厂设备。
“我们要从北边进一批货，已经商量好了，他们点名要雁门贸易公司过单。”
“请您填表。”
出云接过，煞有其事地拿起笔一通胡编乱造。
郑函和经理聊起天来，“你们在南北外贸里面名气算大的。”
“我们啊，一直以来致力于给予客户最好的服务，无论是往南还是往北，都收获了一致好评……”
看着他还要继续说下去，郑少爷进入正题，打断道：“我这货有点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
“知道你们那些楼都停工了，”他指了指窗外的工厂，“所以没托你们造现货，就从外头进了。”
“您不会说的是……”
郑函道：“黑货，行不行？”他暗指黑云军用的东西。
经理皱了皱眉头，道：“那我得问一下领导。”
出云正好填完了表。
经理扫了一眼信息表里“货品类型”一栏里写着“A类武器零件”，吓得按错了电话键，重新拨打，不久，“领导”就来了。
“你们好，我姓周，叫周正辉，是公司董事会成员。”
出云摘了墨镜，“您是主管外贸的，还是管其他业务的？”
“既然你们问黑云武器的事，那我当然是那边研究所过来的。”周董指了指外面的建筑，上下打量了出云，“这位女士，应该不是一般人吧？”
出云笑了笑，“您怎么看出来的？”
“我做过研究所的技术主管，您也知道，我们最开始是做民用，后来军工订单也接，毕竟设备又好又全，”他摘下自己的眼镜，递给出云，“这是透视镜，当然不是真的透视，而是能在人群中分辨出普通人和改体人的道具。”
她皱了皱眉，透过镜片，她能看见自己的皮肤上莹莹发着微光，在主动脉上尤为明显，显然是利用微粒载体的光学特性来制作的道具。
出云道，“看来你们很擅长钻空子。”
茶几上的气压瞬间低了不少。
周董从容不迫，笑道：“您也觉得，出关进口不如在我们这做划算吧。”
出云面不改色，心里思忖这话是从何说起，是生意太差急不可待吗？
郑函赔了赔笑脸，示意表格内容，接上话道：“那您这里能做这个？”
周董看了看出云刚才填的表格，眯了眯眼睛，“A零件？可以，要多少？”
出云知道郑函不是很清楚目前的军队规制，道：“五千。”对于东兰国的黑云军来说，五千的量，是国有军工企业正常的生产量，但他们又说进口又说私做，一看就是来赚外快的，在周董眼里，他们今天的生意就是国企内部走私牟利的交易过程。
周董面露喜色，“具体什么零件？”
出云道：“纳米弹簧。”
纳米弹簧是新技术时代以前就提出的一项概念，但真正大批生产却是用于枪械类载体武器，只有纳米弹簧才能经受住高能级的冲击，保持枪械的持久运用。
“可以。”
郑函道：“等等，你确定你们现在还可以生产？外面怎么说你们工厂倒闭了？”
“那都是谣言，当然可以生产，您要多少，我产多少。”
“怎么您一个老董，亲自出来跑我们这种小业务？”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北边要抓可就麻烦了。”
“北边不让生产？”
“是啊，以前南北的生意都随便做，现在可不大行了。”
出云和郑函一对视，立刻明白了其中关窍。
北国想把雁门峡的技术力量据为己有，但身为东兰国人的郑少华迟迟不同意，所以北边动手灭门郑家造就惨案，给了董事会一个实打实的下马威，然后扶持自己人上位，进而控制雁门峡，将它隐蔽起来暗中运作，所以在东兰看来，雁门峡只是经营不善发生内乱，这种假象逐渐深入人心，雁门峡慢慢会变成北国的私有物。
而这个周董，或是为了钱，或是为了岌岌可危的权，想要继续在这里面捞油水，才买通了外贸部门，用自己手下的工厂偷偷做单子。
出云放松地靠在舒服的沙发上，若无其事地摸了摸自己西装口袋莫名破了的一个小洞，随后在衣摆外围寻找着什么，一个硬质的小东西藏在夹层里，她手指一发力，细微的碎裂声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他们前往工厂。
郑函问道：“工人利益受损害，你们怎么赔付？”
看来这位董事长不喜欢正面回答问题，“他们啊，一夜回到解放前！”
郑函知道“一夜”指的是郑家灭门之夜。话送到嘴边，他说，“您怎么看郑家灭门案？”
周董神秘又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含糊道：“不知道啊，倒霉呗。”
无论谁人，一眼就看出不对劲来。
她安置在了酒店，没躺下多久，起身敲开了对面的房门，一个穿休闲装的年轻人开了门，听脚步声，他在自己的房门内猫眼看了半天才打开门，表情略显局促紧张。
她不由分说一脚踹上他腰腹把他逼进屋去，门一关上，她把对方按在地上制服，稍稍使劲，就拗断了他一只胳膊，她用事先准备好的毛巾塞住他尖叫的嘴巴，直到他没力气挣扎。
用湿纸巾优雅地擦了擦手，道：“听好了，回去告诉你们那位姓江的领导，B级监视不玩监听器，他不守规矩，我也不是爱守规矩的人。”
说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从容离去。
江则人在办公室里细细听完录音内容。起身出门前往中央政府总部汇报雁门峡的情况。
路上接了一个电话，无备注号码，但他知道，这是出云的新号。
“江团长，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谢谢你了。”
“江团长，您要是能在军队混个元帅当当，我还是很愿意回去当您的跟班的。”
“到时我清扫门户迎接你。”
“清扫门户好啊，打算什么时候开展工作？”
“不要管我什么时候清扫门户，先说说你欺负我手底下人算什么，早就发现监听器了吧。”
“他水平不够。”
“他只是监视员，真当外援看了？是不是你自己本事不够迁怒人家啊？想求助就直说呗，我不会不帮忙的。”
出云道，“监视是我同意的，监听的确是半自愿的，我也要担心一下自己的安全嘛，万一我被押在那了怎么办？我和那少爷一起打架是一加一小于二，怎么看都不划算。”
“这么麻烦为什么还要去？就觉得我这里不干净、犯恶心？”
“你把我拉回到一个危机四伏的有趣世界，还不许我明哲保身了吗？”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小会儿，短暂的等待，她气定神闲地等。
他说，“出云，当年那些背叛你的人我都已经杀了。”
她瞳孔震颤，不是委婉的不明凶手的“死了”，也不是含糊其辞的“解决了”，而是“杀了”，杀人凶手就这样坦白了自己。她控制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几天吧，不说了，我要去汇报，你注意安全。”
她一仰头倒在床上。
疯子。
细细品味了会儿有些暧昧不清的话语，她突然有种买张机票飞到京省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