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墨醒来的时候,天空才微微透出一点亮光,将窗帘掀开一角,凑过去看,就可以发现,这座城市还处于睡梦之中,还未醒来。

    远处,红日只是露出一个小角,几缕光芒洒下,给城市镀上一层金边。

    兴许要再过一两个小时,它才会缓缓醒来,让喧嚣和繁华拜访它,给他添上生机。

    手一摸,翰墨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在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侧头寻找着,翰墨很快就看到陌如钰,他睡在自己打的地铺上,背对着自己睡得正香。

    翰墨微微一愣,转瞬扶额浅笑。

    原本以为,世人皆如是,凉薄而虚伪。

    可是眼前这人却带着独有的清朗与纯粹,时而无意识散发的善意总是让人猝不及防。

    让她,茫然无措。

    回来时拎着一袋子早饭,翰墨推开门,将东西放在书桌上,转头就看见陌如钰坐在团的跟个鸡窝一样的铺子上发呆。

    陌如钰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就算干的是危险的行业,也不妨碍他存留着几个小习惯,譬如,早上起床一定要赖上三四分钟才可以彻底清醒。

    在这三四分钟的时间里,所有防备都会消失,任摸任抱,乖顺的判若两人。

    翰墨本是不知道陌如钰这个习惯,直到这厮死缠烂打要和她住一屋,这个毛病才被翰墨知晓。

    平心而论,可爱的要命。

    在心里默默腹诽几句,翰墨把早餐放在桌子上,低声咳了一声,用眼神示意地上的人去洗漱。把人指使走了,这才坐下自顾自喝了点豆浆。喝了两口,她抬手把豆浆推到一边,面上木然。

    太甜了,吃不下。

    等陌如钰洗漱完总算清醒过来坐到桌子旁时,翰墨已经去上课了,留了张纸条,告诉他十点多直接去警察局找丘云彰。

    陌如钰撇了眼鼓囊囊的塑料袋,随手拿出个包子叼着,然后掏出透明胶在豆浆的杯子上采集翰墨的指纹,然后迅速装入袋中打算找个机会拿去做个对照。

    一边装袋一边在心底嘀咕。

    这塑料袋里整整装了五个包子,外加一杯完好无损的豆浆,一看就知道翰墨除了只喝了半杯豆浆外其他什么都没吃。

    就这饭量,翰墨是靠什么活下去的?

    不对……

    她吃多少关他什么事?

    打了个电话给之前酒吧那位,陌如钰翻了下对方发来的信息,眼中神色晦暗。

    对方查到翰墨确实通过某种渠道一直在购买这个牌子的假发护理剂,而且照对方的意思,已经连续购买快七年了。

    七年……

    陌如钰微敛了眉,发了个消息算是回应,随后搁下手机头朝后仰,一只手支在桌子上,摆弄手里的透明胶。

    翰墨五岁丧亲,父母奶奶都被当时闻名一时的斧头帮虐杀,小女孩藏在衣柜里才逃过一劫。六岁,与姑姑生活不足一年,突发大火,姑姑一家无人生还,翰墨就此入孤儿院。

    翰墨今年十九,七年前,他还在上小学。

    一个小学生,要什么假发?

    自个折腾半天,陌如钰最终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斜眼瞥见时针颤颤巍巍指着十字,陌如钰也懒得再想,起身就打算出门,然后在门口犹豫半天,偏头静静地看着桌上孤孤单单放着的塑料袋,里面还有两个没吃的包子。

    ……

    半分钟后,陌如钰拎着塑料袋骂骂咧咧的甩上门,转手气势汹汹的打了个电话让人来接他去警局,顺便叫人把他的样品带走。

    烦死了。坐在车子里捂着塑料袋的陌如钰一脸麻木,心想,他今天肯定是抽风了!

    他百分之百的肯定!

    车开的太快,一股冷风夹杂雨水糊了陌如钰满脸,他浑身一颤,下意识用外衣把塑料袋裹住。

    唔,包子要冷了。

    警局11楼,陌如钰怀里护着个塑料袋,一脸不悦的从电梯门中快步走出来,一转头就撞见丘云彰骂骂咧咧的把一打文件摔在地上,翰墨垂着眼站在一边,神色淡淡,脖颈处一抹鲜红的伤痕在白皙肌肤的映衬下格外醒目。周围一群人围着,面上犹豫不决,像是忍耐着什么。陌如钰心下一凛,大步走到大厅里,启唇便问:“干什么呢?”

    男人的声音清冽悦耳,一下便打破这僵持的气氛。丘云彰尴尬干咳几声,放缓了语气:“没什么事……”

    话没说完,陌如钰笑吟吟的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冷冷:“那就坐下说话。”

    周围气氛又是一滞,丘云彰许久没被这么怼过,脸色一沉,张口就想骂人,终归是忍住,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开口仍然愤愤不平:“行!我现在心平气和的问问,翰墨你关闭监控瞒着我们和王永康说了什么?”

    这一句话冷冷蹦出来,陌如钰浅笑着的嘴角骤然一僵,随即怒火中烧侧头怒视翰墨:“你!”

    这下生气的由一人变两人,翰墨悄悄翘起的唇角一僵,在两人的逼视下只能乖乖听话,寻了个木椅安安稳稳坐下,讨好道:“抱歉抱歉,那会丘对不是没空吗,我就擅作主张和他聊了会……”

    陌如钰气势逼人:“那是可以擅作主张的吗?!”

    丘云彰语气更凶:“你不会招呼我声吗?!”

    翰墨:“……”

    讨好般笑了笑,翰墨巧妙的换了个话题:“你们难道不好奇我刚刚问了些什么吗?”

    这话题转的好,丘云彰终于懒洋洋掀起眼皮拿正眼看她,目光冷冷催促着对面人。翰墨嘴角一撇,笑容满面:“催眠。”

    二字一出,在场几人的目光瞬间转移到翰墨身上,陌如钰垂了眼静静注视着女孩,一手轻轻抚摸着下巴,等着下句。翰墨注意到他的目光,也不卖关子,继续说道:“审讯室里,王永康神色颓然,双手交叠置于胸前,唇色煞白,是焦虑的表现。我就问他在杀害黄月的时候,到底把他们当作什么?”想到那会王永康吞吞吐吐的样子,翰墨眼底划过一抹暗色,“他支吾半天,怎么都没办法说出蝴蝶两个字。我帮他说出来后……”

    丘云彰哗啦一声把桌子上叠着的文件全扫到地上,开口时情绪稍微冷静了些:“他发狂掐住了你的脖子,如果不是梁黎,你就死在那了。”

    翰墨笑了声,像是没听到后半句般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红痕,语气平淡:“没事没事,照我猜测,凶手冒充医生为王永康治病,借机对他进行长期催眠。负责挑选猎物,提供资金和清理现场。”

    闻言,丘云彰冷哼一声,不置可否。陌如钰斜眼冷冷瞥了眼翰墨漫不经心的神色,轻扯唇角:“嗯?”

    这一声冷哼像是询问又像是质疑,翰墨似是感受到陌如钰徒然无言的怒火,难得掀起眼皮认真瞧了瞧陌如钰,漂亮的眼眸深邃,不知为何带了点点细碎的光,多了些神采:“……之前推断凶手把死者当做替身,想要施行净化,且又爱又恨,爱护至极。”

    这句话已经是众所周知,穆祈闻言微微皱眉,瞬间又舒展开来,语气急促:“不对,死者是割喉而死。”

    这句话一针见血,丘云彰豁然开朗,扣着木桌面的手指微微一顿,桃花眼一亮:“说的没错。”

    虽然抛尸现场是王永康清理的,可是死者周身必然由凶手亲自净化,之前强迫症和洁癖的结论依然成立。

    一个强迫症是不会容忍完美的梦中爱人的身体有丝毫破损。

    所以破茧成蝶替代了烈火焚身。

    从这一点来看,凶手呵护死者入骨。

    可是死者的死因是割喉流血过多而死,无论如何补救,喉头的伤口仍然骇人,更不用说罗林冷鸢的身体却或多或少添有细碎泛红的拖拽擦伤,说明凶手抛尸时动作粗鲁。

    凶手不爱惜死者的身体。

    在场几人脑中浮现这一结论,随后又不约而同转向黑板,注视着黑板上死者的照片。

    身后的蝴蝶周身颜色各异,从远处看是泼泼洒洒一片绚烂,周身衣物早已沉没在色彩的海洋中难以寻觅。在纷繁中唯一凸显的,是卸下妆容几近朴素的面容。

    凶手布置这么一幅画卷,用意从不是那个影影绰绰的曼妙身姿。

    而是那张脸。

    他只是想呈现那张让他魂牵梦绕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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