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琬跟着明澈到了学宫的理事厅。明澈从袖中拿出一方雪白的手帕，展开后放到书案上。
江琬定睛一看，那方手帕上，赫然放着两枚沾血的银针，一长一短，一粗一细，不觉心头一跳。
明澈淡淡地看了江琬一眼，凉声道：“江公子，这是我方才，从那匹惊马身上取下来的，你不解释一下吗？”
江琬心道明月君果真名不虚传，方才他只是扫了那马一眼，就能发现这两枚深入惊马体内的银针，当真是心细如发。
更厉害的是，他只随意挥袖一拂，便能将两枚银针尽数吸出藏好，自己在一旁完全未能察觉，此人内力之强、动作之快当真是世所罕见，怪道说他的武功冠绝天下呢。
不过赞叹归赞叹，江琬当然不会傻到不打自招。于是，她装作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这是什么呀，明月君为何要给我看这些东西，又要我解释什么呢？”
明澈见她装傻，指着案上那两枚银针道：“这两枚银针，是我方才从那匹惊马身上取下来的。”
他指了指较长较粗的那枚银针道：“这枚银针为楚氏所造，名为飞雪针，是专为内力不足的世家子弟打造的暗器，此暗器配有一个针筒，针筒内一次可藏百枚银针，发射时，既可单次单发，亦可单次多发。
此针便于携带隐藏，最适合偷袭对手，不过，一般世家子弟清高自傲，不屑偷袭暗算，因此用它的人并不多。但是，三月之前，裴炎在翠红楼，因争风吃醋与人打斗时，曾用此针偷袭对方。”
“这枚银针，”明澈又指了指较短较细的那枚，道：“是我朝医师针灸专用银针，针体纤细轻软，容易弯曲变形，并不适合当做武器或暗器使用，从针体刺入的方位及力度来看，应是有人以强劲的内力，隔空刺入惊马体内。此外，这枚银针上有刺痒散的味道，虽然被血腥味冲淡不少，但仍依稀可辨。”
江琬听他说完，不禁在心里为他的见多识广鼓掌，她忍不住发问：“明月君，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你为何连……裴炎在翠红楼打架、用过飞雪针这种事都知道啊，你，很闲吗？”
明澈冷冷看了她一眼道：“我当时恰好路过。”
江琬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听闻明月君清冷淡漠，不近女色，没想到还会去翠红楼那种地方，看来传闻也不可尽信。
明澈并不在意江琬的古怪神色，接着道：“江公子，据你所说，你们四人开始牵马时，那马并无异常，待楚姑娘上马之后，才开始出现问题。
那马显然是因被人刺入银针才发狂的。飞雪针应为裴炎所刺，而针灸用针，应当是属于江公子吧？”
江琬反驳道：“明月君，你说飞雪针是裴炎的，我没意见，但你说针灸银针是我的，恕我不能苟同。
大殷境内，只要是医师，都有可能用银针针灸，明月君因何断定这枚银针一定为我所有呢？”
明澈：“听闻江公子是医仙圣手最得意的弟子？”
江琬：“我的确师从医仙圣手，最得意的弟子什么的，倒是不敢当。”
明澈道：“那匹马发狂时，只有你们四人在场，你们四人之中，唯有你是医师。除了医师，我想不出，还有谁会随身携带针灸银针和刺痒散。”
江琬还想说些什么，明澈接着道：“或者，我应该请人来搜一搜你们四人的身？”
江琬听罢，彻底闭嘴了。
片刻之后，她决定还是要争取一下，看看能不能坦白从宽，于是对明澈道：“好吧，明月君，我承认那枚针灸银针的确是我的。不过，我当时也是为了救人，逼不得已才出手的。”
明澈道：“你是为了救人不假，不过，恐怕你还想借此机会，惩罚裴炎吧？”
江琬立刻奉上一个谄媚的笑：“明月君你真厉害，这都能被你看出来。”
明澈淡然道：“并不难猜。根据这两枚银针上的血迹颜色判断，应当是飞雪针刺入，导致马匹第一次受惊。裴炎一向好色无行，他以针刺马，必然是为了骚扰楚妙仪。
而你以针灸银针沾刺痒粉刺入马体，使惊马发狂更为严重，导致裴炎自顾不暇，趁此间隙，你再以马鞭救楚妙仪脱困。我猜得可对？”
江琬这次真是打心眼里佩服他，明澈虽不在现场，但仅凭一些蛛丝马迹，就能把事实推断得八九不离十，
简直如同亲见一般，真是个人才，怪不得陛下让他主掌司法。
她由衷地称赞道：“明月君，你为人见多识广、观察细致入微、推理丝丝入扣，江琬深感佩服。”
明澈仍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模样，他直视江琬道：“江公子，你出手相救楚妙仪，当奖；以针刺马致裴炎受伤，当罚。此外，昨夜你私自盗取冰月芙蕖，擅用禁药迷魂散，亦当罚。你可服气？”
江琬见他忽又提起昨夜之事，顿时感觉头大如斗，急忙道：“明月君，一码归一码，我们还是先说今日之事吧。你刚才说我让裴炎受伤，所以要罚我，我不服。
裴炎嚣张跋扈、无法无天，青天白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骚扰人家姑娘，做了坏事当然应该受到惩罚，我让他吃点苦头，有什么不对？”
明澈肃然道：“裴炎作恶，我自会按律处置。然，国有定法，若人人都似你一般，自行惩处作恶之人，必会导致律法空置，家国倒悬。”
江琬秀眉微扬：“明月君，我信你，今日之事你定会严惩裴炎，但若今日你不在，换了其他主事者，你能保证，他也能和你一样，禀公执法，不惧权势，依律惩治裴炎吗？”
明澈默然不语。
江琬继续道：“明月君，你出身世家，高居庙堂，不知下面那些无权无势的黎庶百姓，想要讨一个公道有多难。
我自幼随师父游历行医，见过不少欺下媚上、尸位素餐的官员，也见过不少作恶多端、却安然无恙的坏人。
律法是由人定的，也由人来施为。我不能说律法是全然无用的，只能说律法的作用太有限了。”
明澈缓缓道：“世间之事，想要求全尽善，谈何容易，我辈只需尽力而为，所求者，无愧于心耳。”
江琬慨然道：“我自幼随师父修习医术，所受的教导，便是要扶伤救死、匡世济民。今日，我却用医术伤了裴炎，但我并不后悔，因为在我看来，惩恶即是扬善，扬善亦是济民。我所求的，也是无愧于心。”
说罢，江琬对着明澈深深施了一礼。
明澈：……。
江琬：“江琬多谢明月君今日回护之谊。”
明澈：“我何处回护于你？”
江琬：“明月君，你本来可以当众揭露此事，但是却没有那么做。一来，是怕楚姑娘令名有损，二来，应该是担心裴炎知晓实情后，会对我们几人打击报复。”
明澈一甩衣袖，侧身而立，冷冷道：“你想多了，太后千秋将至，我只是不想多生事端。”
江琬定睛一看，那方手帕上，赫然放着两枚沾血的银针，一长一短，一粗一细，不觉心头一跳。
明澈淡淡地看了江琬一眼，凉声道：“江公子，这是我方才，从那匹惊马身上取下来的，你不解释一下吗？”
江琬心道明月君果真名不虚传，方才他只是扫了那马一眼，就能发现这两枚深入惊马体内的银针，当真是心细如发。
更厉害的是，他只随意挥袖一拂，便能将两枚银针尽数吸出藏好，自己在一旁完全未能察觉，此人内力之强、动作之快当真是世所罕见，怪道说他的武功冠绝天下呢。
不过赞叹归赞叹，江琬当然不会傻到不打自招。于是，她装作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这是什么呀，明月君为何要给我看这些东西，又要我解释什么呢？”
明澈见她装傻，指着案上那两枚银针道：“这两枚银针，是我方才从那匹惊马身上取下来的。”
他指了指较长较粗的那枚银针道：“这枚银针为楚氏所造，名为飞雪针，是专为内力不足的世家子弟打造的暗器，此暗器配有一个针筒，针筒内一次可藏百枚银针，发射时，既可单次单发，亦可单次多发。
此针便于携带隐藏，最适合偷袭对手，不过，一般世家子弟清高自傲，不屑偷袭暗算，因此用它的人并不多。但是，三月之前，裴炎在翠红楼，因争风吃醋与人打斗时，曾用此针偷袭对方。”
“这枚银针，”明澈又指了指较短较细的那枚，道：“是我朝医师针灸专用银针，针体纤细轻软，容易弯曲变形，并不适合当做武器或暗器使用，从针体刺入的方位及力度来看，应是有人以强劲的内力，隔空刺入惊马体内。此外，这枚银针上有刺痒散的味道，虽然被血腥味冲淡不少，但仍依稀可辨。”
江琬听他说完，不禁在心里为他的见多识广鼓掌，她忍不住发问：“明月君，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你为何连……裴炎在翠红楼打架、用过飞雪针这种事都知道啊，你，很闲吗？”
明澈冷冷看了她一眼道：“我当时恰好路过。”
江琬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听闻明月君清冷淡漠，不近女色，没想到还会去翠红楼那种地方，看来传闻也不可尽信。
明澈并不在意江琬的古怪神色，接着道：“江公子，据你所说，你们四人开始牵马时，那马并无异常，待楚姑娘上马之后，才开始出现问题。
那马显然是因被人刺入银针才发狂的。飞雪针应为裴炎所刺，而针灸用针，应当是属于江公子吧？”
江琬反驳道：“明月君，你说飞雪针是裴炎的，我没意见，但你说针灸银针是我的，恕我不能苟同。
大殷境内，只要是医师，都有可能用银针针灸，明月君因何断定这枚银针一定为我所有呢？”
明澈：“听闻江公子是医仙圣手最得意的弟子？”
江琬：“我的确师从医仙圣手，最得意的弟子什么的，倒是不敢当。”
明澈道：“那匹马发狂时，只有你们四人在场，你们四人之中，唯有你是医师。除了医师，我想不出，还有谁会随身携带针灸银针和刺痒散。”
江琬还想说些什么，明澈接着道：“或者，我应该请人来搜一搜你们四人的身？”
江琬听罢，彻底闭嘴了。
片刻之后，她决定还是要争取一下，看看能不能坦白从宽，于是对明澈道：“好吧，明月君，我承认那枚针灸银针的确是我的。不过，我当时也是为了救人，逼不得已才出手的。”
明澈道：“你是为了救人不假，不过，恐怕你还想借此机会，惩罚裴炎吧？”
江琬立刻奉上一个谄媚的笑：“明月君你真厉害，这都能被你看出来。”
明澈淡然道：“并不难猜。根据这两枚银针上的血迹颜色判断，应当是飞雪针刺入，导致马匹第一次受惊。裴炎一向好色无行，他以针刺马，必然是为了骚扰楚妙仪。
而你以针灸银针沾刺痒粉刺入马体，使惊马发狂更为严重，导致裴炎自顾不暇，趁此间隙，你再以马鞭救楚妙仪脱困。我猜得可对？”
江琬这次真是打心眼里佩服他，明澈虽不在现场，但仅凭一些蛛丝马迹，就能把事实推断得八九不离十，
简直如同亲见一般，真是个人才，怪不得陛下让他主掌司法。
她由衷地称赞道：“明月君，你为人见多识广、观察细致入微、推理丝丝入扣，江琬深感佩服。”
明澈仍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模样，他直视江琬道：“江公子，你出手相救楚妙仪，当奖；以针刺马致裴炎受伤，当罚。此外，昨夜你私自盗取冰月芙蕖，擅用禁药迷魂散，亦当罚。你可服气？”
江琬见他忽又提起昨夜之事，顿时感觉头大如斗，急忙道：“明月君，一码归一码，我们还是先说今日之事吧。你刚才说我让裴炎受伤，所以要罚我，我不服。
裴炎嚣张跋扈、无法无天，青天白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骚扰人家姑娘，做了坏事当然应该受到惩罚，我让他吃点苦头，有什么不对？”
明澈肃然道：“裴炎作恶，我自会按律处置。然，国有定法，若人人都似你一般，自行惩处作恶之人，必会导致律法空置，家国倒悬。”
江琬秀眉微扬：“明月君，我信你，今日之事你定会严惩裴炎，但若今日你不在，换了其他主事者，你能保证，他也能和你一样，禀公执法，不惧权势，依律惩治裴炎吗？”
明澈默然不语。
江琬继续道：“明月君，你出身世家，高居庙堂，不知下面那些无权无势的黎庶百姓，想要讨一个公道有多难。
我自幼随师父游历行医，见过不少欺下媚上、尸位素餐的官员，也见过不少作恶多端、却安然无恙的坏人。
律法是由人定的，也由人来施为。我不能说律法是全然无用的，只能说律法的作用太有限了。”
明澈缓缓道：“世间之事，想要求全尽善，谈何容易，我辈只需尽力而为，所求者，无愧于心耳。”
江琬慨然道：“我自幼随师父修习医术，所受的教导，便是要扶伤救死、匡世济民。今日，我却用医术伤了裴炎，但我并不后悔，因为在我看来，惩恶即是扬善，扬善亦是济民。我所求的，也是无愧于心。”
说罢，江琬对着明澈深深施了一礼。
明澈：……。
江琬：“江琬多谢明月君今日回护之谊。”
明澈：“我何处回护于你？”
江琬：“明月君，你本来可以当众揭露此事，但是却没有那么做。一来，是怕楚姑娘令名有损，二来，应该是担心裴炎知晓实情后，会对我们几人打击报复。”
明澈一甩衣袖，侧身而立，冷冷道：“你想多了，太后千秋将至，我只是不想多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