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病人见她一脸衰色，登时大惊：“医师，我的病是不是治不好了，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江琬见状忙安抚他道：“你没事，只是个小病而已，几服药下去就能根治，别乱想。”
那病人颤声道：“那你刚才为何满脸晦气，难道不是因为我要死了？”
江琬忍住想冲他翻白眼的冲动：“我那不是满脸晦气，只是觉得有些尴尬，而且确实与你无关，请你不要过分解读。”
医师们陆续回来之后，按明澈的指示分作两班，打算轮流看诊，毕竟谁都不是铁打的，即便是医师，工作连轴转身体也一样吃不消。
江琬因为腿伤，便被安排在下一班看诊，她收拾收拾打算先回去休息，结果一站起来才发觉双腿坐得太久早已麻木，幸而扶着几案才不曾跌到。
她扶案休息了一下，去向师父和留下的师兄弟们告辞，陆离嘱咐她好好吃饭休息，她再三保证后方才获准离开。
走之前又去看了楚妙仪，小姑娘第一次参与赈灾，劲头正足，打算坚持到辰时天亮后再回去休息，江琬细细叮嘱了她几句方才离开县衙。
此时卯时已至，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旧城街道上的火把早已熄灭，江琬挑着一盏孤灯踽踽独行在漆黑的巷道里，心头不免升起一股孤寂之感。
她的伤本来已开始痊愈，结果由于看诊时长时间盘膝而坐，导致血液流通不畅，没走多远便感到左侧脚腕伤处疼痛难忍，无法继续前行，江琬扶墙而立，正在发愁如何才能回到住处。
就在这时，一人自黑暗中缓缓向她走来。他一袭白衣，丰神如玉、轩然霞举，一步一步地走来，仿佛将光明也一并带到了江琬面前。
江琬没料到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也能碰见明澈，紧张中又带着隐秘的欢喜，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得默然不语。
明澈走到江琬面前，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我背你。”
江琬忙不迭拒绝：“不用不用，我没事，我只是有点累，歇一会就好。那个，明月君你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
明澈默然片刻，声音带了一丝几不可察的落寞：“你是怕我，还是厌恶我？”
江琬听他这么问，不知该如何作答。她怕明澈吗？好像是有点，她厌恶明澈吗？不，绝不是。江琬在心里毫不犹豫地予以否定。她是，嗯，又害怕又喜欢。
见明澈眼睛中渐渐黯下去的光，她急忙道：“明月君，我不是，我没有，我，……我只是，唉，我只是……”
她不知该作何解释，一时之间又羞又急，不由得红了脸，见她如此，明澈那双清如皓月灿若星辰的眼睛中漾起一丝涟漪，这涟漪渐渐化作笑意，从眼睛一层一层蔓延到他的眉梢、唇角。
江琬还是第一次见到明澈笑，那浅浅的笑如春光乍泄，让人顿生万物复苏之感，她一时之间竟看得呆住了。
明澈正色道：“既然不是，那就让我帮你。”
江琬小声嘟囔道：“我自己也可以的。”
明澈不予理会：“你想要抱还是要背？”
江琬不答。
明澈道：“你若不选那我帮你做决定了。”
江琬忙道：“背、背，我选背。”
明澈的肩膀宽阔而坚实，江琬趴在上面，双手笼在明澈修长的脖颈处，嗅到阵阵清冽的沉水香时，她还是会心跳加速，面如火烧。
她自问不是一个容易害羞的人，可是一面对明澈，就完全不受控制了。不过，和前几次不同的是，这回除了感到紧张和羞涩，她还感觉到一股特别的宁静和安心，就像小时候躺在阿娘怀里那样，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怕，只余无尽的温暖和满足。
明澈将江琬背到她下榻之处，除了值夜的玄鹰卫，幸喜没有其他人瞧见。玄鹰卫们也是训练有素，眼见一向高冷不喜与人接触的上峰突然背了个人回来，行礼时依然能够做到面不改色视若无睹。
明澈把江琬安置到几案前，走到门口对值守的玄鹰卫低声吩咐了一句，便掩上门，拿起药箱跪坐到江琬身边，道：“先处理伤口。”
他坐得离江琬很近，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江琬听到之后刚刚平复的心跳又加快了，她在心里不禁暗骂自己没出息。
明澈慢慢解开江琬包扎在脚腕处的绷带，发现伤口虽未裂开，但开始发红肿胀，不禁眉头轻蹙。
他从药箱里拿出血竭生肌膏，先用皂荚和清水洗净了手，又拿干净的棉布细细擦干，然后才用右手食指沾上药膏，轻柔而均匀地涂抹于伤口之上。
他十指纤长、色如白玉，触感微凉，当明澈触到江琬的伤处时，她的脚腕禁不住轻轻一颤，心里漾起一重重涟漪，荡荡悠悠，不能止息。
江琬双手紧握，极力忍耐，生怕自己在明澈面前失仪。
明澈见她如此，暂停动作，轻声问道：“疼吗？”
江琬轻轻摇摇头，又重重点点头。
明澈柔声道：“忍一忍，马上就好。”
言罢，敷药的动作更加轻缓，等包扎好伤口，江琬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神态也恢复了正常。
明澈收拾好药箱，江琬突然想起一事，问明澈道：“明月君，长生道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明澈道：“没有，目前只知道那些女尸肤色发黑是在生前被人喂食了一种大量的药物所致，这种药物和七星散很像，但又有所不同。”
“七星散，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对了，我在一本异族的医书上看过，上面说七星散是用来控制一种巨蛊的药物。”
明澈点头道：“不错，也许我们可以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
正在此时，外面便响起一阵不紧不慢地敲门声。
明澈走过去打开门，从玄鹰卫手里接过一个食盒，放到几案上打开，从食盒里端出一碗清粥，四碟小菜，两样点心。
清粥香糯，小菜爽口，点心精致。
明澈对江琬道：“趁热吃。”
江琬自昨日回旧城吃了一点东西之后，一直饿到现在，此时闻道食物的香气，忍不住食指大动，她笑道：“太好了，我这会可是饿坏了。”
言罢又感激地望了明澈一眼：“明月君，谢谢你……谢谢你一次又一次的救我，还有，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
明澈动作一滞，垂下眼眸道：“你，无需言谢。”
江琬道：“那怎么成，师父教过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帮了我这么多次，我要是连声谢都不说，可不成了忘恩负义嘛。我不光要说谢，日后还要报答你，以后你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上刀山下火海，我绝不推辞。”
明澈眼神之中似是闪过一丝落寞，可惜江琬没察觉，她问明澈道：“明月君，你吃了嘛，要不要一起用？”
明澈摇摇头：“我用过了，你吃吧。”
明澈待江琬吃过饭，收拾好食盒，又细心地帮她带上门，方才离开。
江琬忙了一夜，疲累不堪，此时躺在床上却难以入睡。
她辗转反侧、思来想去，满脑子都是和明澈在一起的画面，她反复思考自己对明澈到底怀有什么样的心思，想到头疼欲裂，仍是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不能得出个明晰的结论。
就这样在床榻上翻滚了两个时辰后，窗外早已天光大亮，她轻叫一声：“我要疯了！”
干脆穿好衣服坐起来，朝门外喊了一声，一个侍从应声而来，站在门口问她有何吩咐。那是昨夜明澈怕她行动不便，特意留下来供她差遣的。
江琬道：“有劳你去把肖公子请过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肖贤住得挺近，不一会就到了。他见江琬坐到榻侧，忙道：“你的腿怎么样，好些了没，我本打算一早就来找你的，后来听说你昨儿忙了一夜，天亮才睡下，怕扰了你休息，就没过来。你怎么不多睡会儿，这会子找我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儿？”
江琬道：“我的腿没事了，我找你来，其实，是想问你一件事。”
肖贤道：“什么事？”
江琬支支吾吾，半晌方道：“嗯，我有一个朋友，最近有些奇怪。她认识一个人，对于这个人吧，她见不到的时候会十分想念，见到了之后又会紧张害怕。你说，这是为什么？”
肖贤眉眼带笑：“那个朋友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江琬连连否认：“不是我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
肖贤拿折扇在手里敲了敲，道：“是你也罢，不是你也罢，不过，如果对一个人出现你说的这种情况，那只能说明，你……的朋友，对那人动情了。”
肖贤的一句话如醍醐灌顶，直击得江琬呆若木鸡。
其实她心里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只是不敢承认罢了，毕竟，从小到大，从来没人和她谈论过这种事情，虽说肖贤偶尔会调笑两句，但也从未和她深入交流，所以，她在“情”这方面的经验可谓是白纸一张。
肖贤见她如此反应，掩口笑道：“果然是你，说吧，那个人是谁？让我来猜一猜，你今个儿才来问我，可见定是近日认识的人，莫非，是楚妙仪？”
江琬此时内心翻江倒海，瞬间涌上无数念头，原来，自己对明澈竟是动情了。
江琬见状忙安抚他道：“你没事，只是个小病而已，几服药下去就能根治，别乱想。”
那病人颤声道：“那你刚才为何满脸晦气，难道不是因为我要死了？”
江琬忍住想冲他翻白眼的冲动：“我那不是满脸晦气，只是觉得有些尴尬，而且确实与你无关，请你不要过分解读。”
医师们陆续回来之后，按明澈的指示分作两班，打算轮流看诊，毕竟谁都不是铁打的，即便是医师，工作连轴转身体也一样吃不消。
江琬因为腿伤，便被安排在下一班看诊，她收拾收拾打算先回去休息，结果一站起来才发觉双腿坐得太久早已麻木，幸而扶着几案才不曾跌到。
她扶案休息了一下，去向师父和留下的师兄弟们告辞，陆离嘱咐她好好吃饭休息，她再三保证后方才获准离开。
走之前又去看了楚妙仪，小姑娘第一次参与赈灾，劲头正足，打算坚持到辰时天亮后再回去休息，江琬细细叮嘱了她几句方才离开县衙。
此时卯时已至，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旧城街道上的火把早已熄灭，江琬挑着一盏孤灯踽踽独行在漆黑的巷道里，心头不免升起一股孤寂之感。
她的伤本来已开始痊愈，结果由于看诊时长时间盘膝而坐，导致血液流通不畅，没走多远便感到左侧脚腕伤处疼痛难忍，无法继续前行，江琬扶墙而立，正在发愁如何才能回到住处。
就在这时，一人自黑暗中缓缓向她走来。他一袭白衣，丰神如玉、轩然霞举，一步一步地走来，仿佛将光明也一并带到了江琬面前。
江琬没料到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也能碰见明澈，紧张中又带着隐秘的欢喜，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得默然不语。
明澈走到江琬面前，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我背你。”
江琬忙不迭拒绝：“不用不用，我没事，我只是有点累，歇一会就好。那个，明月君你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
明澈默然片刻，声音带了一丝几不可察的落寞：“你是怕我，还是厌恶我？”
江琬听他这么问，不知该如何作答。她怕明澈吗？好像是有点，她厌恶明澈吗？不，绝不是。江琬在心里毫不犹豫地予以否定。她是，嗯，又害怕又喜欢。
见明澈眼睛中渐渐黯下去的光，她急忙道：“明月君，我不是，我没有，我，……我只是，唉，我只是……”
她不知该作何解释，一时之间又羞又急，不由得红了脸，见她如此，明澈那双清如皓月灿若星辰的眼睛中漾起一丝涟漪，这涟漪渐渐化作笑意，从眼睛一层一层蔓延到他的眉梢、唇角。
江琬还是第一次见到明澈笑，那浅浅的笑如春光乍泄，让人顿生万物复苏之感，她一时之间竟看得呆住了。
明澈正色道：“既然不是，那就让我帮你。”
江琬小声嘟囔道：“我自己也可以的。”
明澈不予理会：“你想要抱还是要背？”
江琬不答。
明澈道：“你若不选那我帮你做决定了。”
江琬忙道：“背、背，我选背。”
明澈的肩膀宽阔而坚实，江琬趴在上面，双手笼在明澈修长的脖颈处，嗅到阵阵清冽的沉水香时，她还是会心跳加速，面如火烧。
她自问不是一个容易害羞的人，可是一面对明澈，就完全不受控制了。不过，和前几次不同的是，这回除了感到紧张和羞涩，她还感觉到一股特别的宁静和安心，就像小时候躺在阿娘怀里那样，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怕，只余无尽的温暖和满足。
明澈将江琬背到她下榻之处，除了值夜的玄鹰卫，幸喜没有其他人瞧见。玄鹰卫们也是训练有素，眼见一向高冷不喜与人接触的上峰突然背了个人回来，行礼时依然能够做到面不改色视若无睹。
明澈把江琬安置到几案前，走到门口对值守的玄鹰卫低声吩咐了一句，便掩上门，拿起药箱跪坐到江琬身边，道：“先处理伤口。”
他坐得离江琬很近，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江琬听到之后刚刚平复的心跳又加快了，她在心里不禁暗骂自己没出息。
明澈慢慢解开江琬包扎在脚腕处的绷带，发现伤口虽未裂开，但开始发红肿胀，不禁眉头轻蹙。
他从药箱里拿出血竭生肌膏，先用皂荚和清水洗净了手，又拿干净的棉布细细擦干，然后才用右手食指沾上药膏，轻柔而均匀地涂抹于伤口之上。
他十指纤长、色如白玉，触感微凉，当明澈触到江琬的伤处时，她的脚腕禁不住轻轻一颤，心里漾起一重重涟漪，荡荡悠悠，不能止息。
江琬双手紧握，极力忍耐，生怕自己在明澈面前失仪。
明澈见她如此，暂停动作，轻声问道：“疼吗？”
江琬轻轻摇摇头，又重重点点头。
明澈柔声道：“忍一忍，马上就好。”
言罢，敷药的动作更加轻缓，等包扎好伤口，江琬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神态也恢复了正常。
明澈收拾好药箱，江琬突然想起一事，问明澈道：“明月君，长生道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明澈道：“没有，目前只知道那些女尸肤色发黑是在生前被人喂食了一种大量的药物所致，这种药物和七星散很像，但又有所不同。”
“七星散，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对了，我在一本异族的医书上看过，上面说七星散是用来控制一种巨蛊的药物。”
明澈点头道：“不错，也许我们可以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
正在此时，外面便响起一阵不紧不慢地敲门声。
明澈走过去打开门，从玄鹰卫手里接过一个食盒，放到几案上打开，从食盒里端出一碗清粥，四碟小菜，两样点心。
清粥香糯，小菜爽口，点心精致。
明澈对江琬道：“趁热吃。”
江琬自昨日回旧城吃了一点东西之后，一直饿到现在，此时闻道食物的香气，忍不住食指大动，她笑道：“太好了，我这会可是饿坏了。”
言罢又感激地望了明澈一眼：“明月君，谢谢你……谢谢你一次又一次的救我，还有，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
明澈动作一滞，垂下眼眸道：“你，无需言谢。”
江琬道：“那怎么成，师父教过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帮了我这么多次，我要是连声谢都不说，可不成了忘恩负义嘛。我不光要说谢，日后还要报答你，以后你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上刀山下火海，我绝不推辞。”
明澈眼神之中似是闪过一丝落寞，可惜江琬没察觉，她问明澈道：“明月君，你吃了嘛，要不要一起用？”
明澈摇摇头：“我用过了，你吃吧。”
明澈待江琬吃过饭，收拾好食盒，又细心地帮她带上门，方才离开。
江琬忙了一夜，疲累不堪，此时躺在床上却难以入睡。
她辗转反侧、思来想去，满脑子都是和明澈在一起的画面，她反复思考自己对明澈到底怀有什么样的心思，想到头疼欲裂，仍是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不能得出个明晰的结论。
就这样在床榻上翻滚了两个时辰后，窗外早已天光大亮，她轻叫一声：“我要疯了！”
干脆穿好衣服坐起来，朝门外喊了一声，一个侍从应声而来，站在门口问她有何吩咐。那是昨夜明澈怕她行动不便，特意留下来供她差遣的。
江琬道：“有劳你去把肖公子请过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肖贤住得挺近，不一会就到了。他见江琬坐到榻侧，忙道：“你的腿怎么样，好些了没，我本打算一早就来找你的，后来听说你昨儿忙了一夜，天亮才睡下，怕扰了你休息，就没过来。你怎么不多睡会儿，这会子找我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儿？”
江琬道：“我的腿没事了，我找你来，其实，是想问你一件事。”
肖贤道：“什么事？”
江琬支支吾吾，半晌方道：“嗯，我有一个朋友，最近有些奇怪。她认识一个人，对于这个人吧，她见不到的时候会十分想念，见到了之后又会紧张害怕。你说，这是为什么？”
肖贤眉眼带笑：“那个朋友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江琬连连否认：“不是我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
肖贤拿折扇在手里敲了敲，道：“是你也罢，不是你也罢，不过，如果对一个人出现你说的这种情况，那只能说明，你……的朋友，对那人动情了。”
肖贤的一句话如醍醐灌顶，直击得江琬呆若木鸡。
其实她心里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只是不敢承认罢了，毕竟，从小到大，从来没人和她谈论过这种事情，虽说肖贤偶尔会调笑两句，但也从未和她深入交流，所以，她在“情”这方面的经验可谓是白纸一张。
肖贤见她如此反应，掩口笑道：“果然是你，说吧，那个人是谁？让我来猜一猜，你今个儿才来问我，可见定是近日认识的人，莫非，是楚妙仪？”
江琬此时内心翻江倒海，瞬间涌上无数念头，原来，自己对明澈竟是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