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澈对自己又是何种心意呢?看得出来,明澈对自己确实与旁人不同,但这种不同是不是自己期待的那种不同呢?

    还有,明澈现在应该不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他若是也动了情,那他喜欢的就是男儿身的江琬,也就是说,他是个断袖?若他发现自己其实是个女子,又会作何反应?

    江琬脑海里千头万绪缠成一团乱麻,面对肖贤的调侃,也只是无精打采地反驳道:

    “没有的事儿,你别乱说,和人家楚姑娘没有半点关系。”

    肖贤闻言道:“也是啊,我看你瞧楚妙仪的眼神,确实是一派光风霁月,无关风月。”

    又接着猜测:“那,那个人是谁?是学宫里与我们同窗的世家贵女还是你看诊时偶遇的小家碧玉?是日久生情还是一见钟情?唔,显然一见钟情的可能性比较大。快说吧,到底是谁啊?”

    江琬无奈看了眼肖贤,干脆选择闭口不言。

    肖贤见状不满道:“喂,怎么说我也是你最好的朋友,对我你也藏着掖着,太不够意思了吧?”

    说罢又拍了拍江琬的肩膀道:“我这个人对情之一字可是素有研究,你若遇到什么难题,别憋在心里,说出来,我帮你参详参详。”

    江琬忍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心道你哪里知道我的情况有多复杂,这叫我如何开口啊。

    好不容易打发走肖贤,江琬在床上又辗转反侧了半个多时辰,还是不能入睡,想到晚上还要接替其他医师看诊,她直接从药箱里翻出助眠的药物服下,终于,在药物的作用下她睡着了。

    一到酉时,守在门口的侍从便依照江琬之前的吩咐,拍门叫她起来。

    江琬简单收拾了一下,打开门一看,发现门外居然站着匹马,正是她的坐骑小栗子。

    小栗子进河洛旧城之前就已和其他马一起被牵到城郊草场喂养了,后来听说又被玄鹰卫征调去运粮了,没想到它会出现在这里。

    江琬高兴地走过去,拍了拍马背,问那马道:“小栗子,你怎么会在这呀?

    一旁的侍从道:“是我家公子令小人将它从草场牵来的。江公子您脚上有伤,行动不便,想去哪里可以骑马。”

    江琬一听说是明澈安排的,心里顿时感觉甜甜的。她本想问问明澈在哪儿,可又

    不好意思开口,想了又想,还是翻身上了马,很快便赶到了县衙。

    到衙前一看,排着的长龙已然不见,只是县衙里住满了病情较重的病人,因此仍是少不得医师看护。

    江琬先去见过师父和师兄弟们,和他们完成交接,送他们出了县衙大门,正要回去值守时,见方才那侍从手里拿了个崭新的月牙凳向她走来,道:“江公子,这是我家公子命小人拿来给您的。”

    当着师父和一众师兄弟的面,江琬对此颇觉尴尬,谁知,二师兄方舒最是好奇,忍不住问那侍从:“你家公子是何人,他为何送这种东西给我师弟?”

    那侍从道:“小人是明月君的侍从沈溪,因江公子脚上有伤,不便久坐,故此,我家公子命我送来此凳供公子使用。”

    听那侍从这般说,陆离目光沉沉地瞧了那月牙凳一眼,对江琬道:“琬儿,你的脚伤又加重了,过来,让为师看看。”

    江琬连连摆手:“师父,我的伤没事,只是昨夜坐得久了有些不适,休息之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陆离见状也不勉强,叮嘱道:“你是医师,更应好好照顾自己,若是医师自身都出了问题,还如何看顾病人呢。”

    江琬乖巧点头道:“是,师父,徒儿晓得了。”

    待送走师父和师兄弟们,江琬把那个月牙凳放在一个医案前,仔细打量了一番。

    月牙凳本是世家贵族的女眷们常用的一种四条腿的坐具,因凳面形如月牙而得名。

    明澈送的这个月牙凳是由松木制成,并未上漆,凳身还带有松木的清香,月牙形的凳面上单雕着一枝清丽脱俗的玉兰花,其他别无装饰,整个凳子看上去古朴又不失精细,倒和时下流行的华丽繁复的风格颇为不同。

    江琬把它放在一个医案前,坐上去之后双足可以下垂触地,果真是比盘腿而坐舒服多了。

    河洛由于洪灾,很多家具都被泡在水中没能打捞出来,要找到一个全新的月牙凳还真不容易。她心中不禁好奇明澈是从哪里寻到的这么个宝贝。

    值夜时,除了坐在医案前翻看患者的病案和药方,为新到的患者看诊,江琬还时不时在县衙里四处转转,看看伤者的情况。

    前半夜风平浪静,谁知寅时三刻刚过,一个患者突发高热,还出现咳嗽、呕吐等症状,江琬诊疗之后,怀疑他极有可能是感染了时疫,她当机立断,一面令人将这个患者单独隔离治疗,一面派人去请师父前来复诊。

    陆离很快便赶到了,查看过患者后,肃然道:“到底还是来了。”

    江琬听了心里一沉,看来果真是时疫。她焦急地看向陆离:“师父,河洛灾民多达数万,住得又如此密集,疫毒一旦扩散,后果不堪设想,我们眼下该如何处置才好?”

    陆离傲然道:“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为师在,不必担心。”

    说罢,从袖中掏出一个镂空连枝纹银香囊,递给江琬道:“香囊里装有我特意炼制的辟毒丸,此药炼制殊为不易,你好好戴在身上,时疫之下可保无恙。”

    辟毒丸被誉为杏林书院五宝之一,其所用药材不仅珍稀无比,而且炼制过程极其繁复,差之毫厘便前功尽弃,陆离虽是医仙圣手,耗尽数月心血每次也只能炼成三枚,足见其炼制之难。

    江琬摇头道:“我不要,辟毒丸给了我,那师父您怎么办?”

    陆离紧绷着的脸露出一点笑意:“总算还有些孝心,也不枉了我多年的悉心教导。放心吧,此番我一共炼制了三枚香囊,加之前些年炼制的三枚,我和你的几位师兄弟都有了,这枚是专门给你的。”

    江琬听罢这才收下,仔细佩好后,江琬迟疑道:“师父,我们杏林书院的人有辟毒丸,自然不怕时疫,可是,别人都没有,他们若感染了时疫,那……”

    陆离看了江琬一眼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琬儿,你要记住,身为医者,自是要以扶伤救死、匡世济民为己任,但若是连自身都保不住,又如何能保别人?只有你自己身体无恙,才能运用毕生所学,去救治更多的人。”

    江琬听罢低头道:“徒儿受教了。”

    时疫扩散的速度比想象中的还要快,午时刚过,县衙中出现症状的病人已有八十三人。

    幸而明澈早有准备,从望京带了足量的太乙流金方,此时正好分发给灾民熏烧,用来驱瘟防疫,一时之间,旧城的大街小巷烟雾弥漫,人行其中,仿若置身幽冥鬼境,更添恐怖之感。

    时疫病人被安置到河洛旧城城东的一处空宅隔离治疗。这空宅原本是用来收留安置传染病人的疠人坊,如今恰好派上用场。

    尚未染病的人在医师的指导下用一切能找到的布料——丝巾、绢布、棉布或手绢等,蒙住口鼻,同时服用陆离研制的清瘟败毒饮,希望以此能够预防时疫。

    江琬在疠人坊照看时疫病人,正忙得不可开交,突然有玄鹰卫过来传信,说是楚妙仪身体不适,请她前去看看。

    江琬放心不下,便向师父告了个假,赶到楚妙仪的住处一看,那姑娘正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脸色惨□□神不振。

    肖贤坐在一边,满脸的担心,见了江琬来了忙道:“她方才突然晕倒了,不知道是不是……”

    江琬不及多言,连忙为楚妙仪把脉看诊,诊治一番后确定,楚妙仪只是劳累过度,并未感染时疫,在场的人闻言都松了一口气。

    江琬看了看楚妙仪那毫无血色的脸,忧心忡忡道:“你眼下虽未感染时疫,但天生体质柔弱,正气不足,正所谓“邪之所凑,其气必虚”,眼下时疫横行,我只怕你…… ”

    她没有继续下去,但肖贤和楚妙仪都明白了她的意思。楚妙仪天生体质差,恐怕是最容易染上时疫的那一类人。

    楚妙仪原本苍白的脸色此时又白了几分,她眼里噙着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江琬道:“趁着如今还未染上时疫,你先回望京家中修养吧。”

    楚妙仪咬着唇,低声道:“江二哥哥,我不愿意回去,如今这里正缺人手,你和肖公子都在这里,我怎么能一个人离开呢。”

    江琬道:“可若是你也病了,不但不能照顾人,反倒需要人照顾你。”

    楚妙仪双手捂脸,委屈地哭起来:“都是我没用,不但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处处拖累你们。”

    江琬反驳道:“谁说你没用了,前夜你帮忙照顾病人,他们都向我夸你呢,说你不仅人长得好看,做事又勤快又细心,他们可喜欢你了。”

    楚妙仪止住了哭声,眨着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真的,你没骗我吧?”

    江琬坚定地答道:“当然是真的。”说罢走到楚妙仪面前,认真的注视着她的眼睛,柔声道:“我知道你想帮别人,我师父方才告诉告诉我一句话,我想把它送给你,只有你自己无恙,才能救更多的人。”

    楚妙仪在她注视下羞涩地点了点头,道:“那好吧。江二哥哥,我,我会努力养好身体,尽快好起来的,到时候我一定赶来帮你,你可要等着我。”

章节目录

高岭之花攻略手册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倚春风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倚春风并收藏高岭之花攻略手册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