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空中轰隆一声雷鸣，西楚久旱逢甘霖，终于迎来了今年夏天的第一场雨。
西楚百姓无不欢呼雀跃，纷纷走出家门奔走相告。
瓢泼大雨中，江小狸惊慌失措，赤着脚奔跑在朱雀大街上。
朱雀大街是西楚国都最为繁华的街道。街道两旁商铺林立，酒楼云集。平日达官贵人客来客往，此时却被普通百姓占据。他们欢呼，由衷的感激这场大雨的到来。
然而这场大雨却令江小狸更加狼狈。她衣衫褴褛，嘴唇发白，被雨淋湿的黑发，黏腻得贴在干黄的脸颊两侧。凭借瘦小体型，艰难的在这些欢呼雀跃的百姓里钻来钻去，试图甩掉身后的追赶者。
那是一群官兵。他们面无表情，手握兵器，穿着厚重盔甲，如一把利剑粗暴地劈开人群直奔江小狸。
江小狸逃出朱雀大街，他们如影随形。
眼见马上就要走投无路，慌乱之中，江小狸一头扎进街边一间房屋里。
这间房屋已经很老了，处处透露着一股腐朽的气息。关上门时，激起一阵灰尘。不大的房屋里空荡荡的，只有张瘸了条腿的木桌。
江小狸快速钻进木桌底下，双手抱膝，心如擂鼓。
“出来！”外面的人一拳砸在门上，门震了三震，发出难听的吱吱声。
江小狸捂住耳朵，害怕的浑身发抖。小姑娘平日亮晶晶，黑沉沉的眼里此时蓄满泪水。
外面的人高声叫道。
“神女，出来吧！再不出来，我们可要砸门冲进去了！”
小小的房屋外里三层外三层围满官兵。这条街道地处偏僻，远离国都中心，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热闹过。就跟今天这场大雨一样突如其来。
因这些官兵的缘故，住在这条街道上的其他百姓皆闭门不出，门窗紧阖。
豆大的雨点砸落在头顶的红色油纸伞上，高公公打了个喷嚏，他从袖中掏出一方白净手帕捂住口鼻，尖着嗓子笑道：“旱了这么多天，蒙神女庇佑，总算是下了一场雨。不过这热气骤然下去凉气突然上来，倒也容易让人生病。”
在噼里啪啦的雨声中，高公公话锋陡然一转，笑眯眯冲身边人道：“粱大人，还麻烦您的人动作快些。杂家接了神女，还要赶着回去面见皇上呢。”
“依本官之见，高公公你赶着回去面见皇上是假，急着向云阳王复命才是真吧。”
说这话时，粱洁神色肃穆，不苟言笑，一身绯红官服衬得人威风堂堂。他今年不过三十有四，却已官居一品，任户部尚书，是名副其实的天子重臣。
“大人您这就说笑了。”高公公依旧笑眯眯的，他抬手往上指了指，情真意切道，“杂家头上，只有皇上一个太阳。”
梁洁冷哼一声，不愿再自降身份与一个腌臜太监计较。
这高球身为大内总管，皇上的贴身太监，却与云阳王串联，编造神女谎言来蒙骗皇上。总有一天，他要清君侧，亲手杀了他们和这个所谓的神女。
在官兵潮水般的冲击下，木门砰的一声很轻易就被撞开了，碎成两半倒在地上，雨水顺着凉气一起争先恐后的钻了进去。
几缕天光落在地上，照出木桌下江小狸那充满惊恐的面容。小姑娘蜷缩成小小一团，像是一只淋了雨，又骤然受惊的猫儿。
分明就是个乞丐，哪里有半分神女模样？
梁洁双手背在身后，眉头越发紧锁。
满屋官兵映入眼帘，江小狸目露绝望。
阿姐，救我——！
*
“说！你把我阿妹她弄去哪了？！”江善从裤腿里抽出匕首，毫不犹豫地架在面前老乞丐的脖子上。
这是城郊离国都最近的一个善堂，由官府出面用木板临时搭建而成，很简陋，但足以遮风避雨，用来施粥以及收容难民。
西楚这几年一直都不太平。先是前年南边发大水，淹了良田几千顷，导致上万百姓无家可归。再是上一年与南燕打仗，有男丁从军出征的人家里十户有七户都挂上了白幡。最后就是今年的旱灾，开春往后的几个月到盛夏，老天爷没给西楚降下过一滴雨，连最耐旱的老黄牛都不知道热死了几头，更别提田地里需要人精心伺候的庄稼。
有人说这都是因为当今皇上不修德政，触怒天神，天神降下天罚惩治西楚。还有人说这是因为朝堂之上有妖星作乱祸乱朝纲，所以西楚才年年有灾，世态不稳。
可真要论起到底是什么原因，又各有各的说法，谁也说服不了谁。
眼见着各地州县的难民一天多过一天，后又如千万条小溪奔向江河般自发奔向国都。这个西楚帝国的中心，最为繁华的都城，天子脚下，京师重地，差点就被愤怒的难民淹没。
一个难民出现在国都时，无人理睬。上千难民出现在国都时，驱赶疏散。最终，难民冲城，人数高达上万。
于是这头装聋作哑的雄师终于不得不开始正视他们。连杀带降的处置了一批官员，其中不乏一品大官。紧接着在城郊修建善堂收容难民，施粥予以安抚。
有免费的粥喝，江善她们肯定是要来的。从漠北到国都，她们用双脚一步一步走了整个开春到盛夏。到了国都正巧碰到难民冲城，随后她们便跟着难民一起住进了善堂。
今早江善去国都里寻恩人叶青荷时，想着快去快回，便没有叫醒尚在睡梦中的江小狸。但谁想等她回来时，江小狸却已不在善堂。
她去哪了？
江小狸应在善堂里等她的，即使是醒来以后没看见她，也应乖乖待在善堂里等她的。
江善握匕首的左手微微发抖，在老乞丐脖子上划出一条细细的红线。
老乞丐人已经很老了，他瘫坐在潮湿的地上，连说话都有些含糊。感受到脖颈处传来的疼痛，他怒不可遏的指责道:“别忘了，你们刚来时，要不是老头子我给你们分了半个馒头，你们早就饿死了！”
江善眉眼微挑，讥笑道:“那又怎样？！我又没求着你给，是你自己主动要给我的！我劝你最好老实交代，你把我阿妹她弄去哪了！否则我今天要你好看！”
江善面上发狠，手上也跟着使劲，老乞丐终于意识到眼前之人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于是连声讨饶，说道:“我这几天腿疼得很，今天实在是忍不住，便想着让那小丫头去山上给我摘些草药，哪知道她动作那么慢，从早上出去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哪座山？”
“岐鸣山。”
听到山的名字，江善心里一咯噔，当即就破口大骂。
“老不死的东西，我看你就是想让我阿妹去送死，今天皇上在岐鸣山求雨，整个岐鸣山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她哪里能为你去山上采药！被官兵驱赶离开倒好，怕就怕被当成刺客！”
“那也是她自己蠢！”老乞丐嘟囔道，“老头子我老眼昏花，不知道皇上今天要去岐鸣山求雨，这可怪不了我！”
江善站起身来，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看着他道:“承那半个馒头的恩，我现在不会对你怎样，可若我阿妹出了什么事，我定会回来杀了你！将你开膛破肚千刀万剐！”
说完，江善再也不看老乞丐一眼，转身便离开善堂，顶着风雨大步朝岐鸣山的方向跑去。
*
一盏热茶下肚，江小狸面色红润许多，她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眼巴巴地盯着面前碟子里的糕点。
高公公抿嘴一笑，柔声道:“想吃就吃吧，吃慢点，小心噎着，这些都是你的。”
得了允许，江小狸这才伸手从碟子里拿了一块状似牡丹的糕点。她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精致的吃食，甚至有些不敢吃，看了又看，才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
高公公笑眯眯的看着她，问:“好吃吗？”
“好吃！”江小狸猛的点头，她之前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阿姐也没吃过，如果面前的这个公公能允许她带些回去给阿姐吃就好了。
见江小狸吃的欢，高公公怕她噎着，又吩咐侍从给她添了一盏茶，随后才道:“江小狸，接下来我问你的问题，你可要仔细回答，不能有丝毫隐瞒，否则会杀头的知道吗？”
听到高公公的话，江小狸吓得连糕点都不吃了，连忙说道:“公公，我真的是去岐鸣山上帮一个老爷爷采药的！我不是刺客！”
“那今日皇上去岐鸣山求雨，整个岐鸣山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你是怎么上去的？”
“老爷爷他告诉了我一条近道。”江小狸弱弱道，“而且……而且我上山时也没人拦我啊。”
听了江小狸的回答，高公公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在心里暗自琢磨。面前这个小姑娘看上去人畜无害，但她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皇上去岐鸣山求雨，岐鸣山上上下下戒备森严，闲杂人等一概不许入内，但她却在没有任何阻拦的情况下爬上了山，还因脚滑从山上滚下来，毫发无损的正好掉落在望天坛上，更诡异的是，在她掉落在望天坛上的那刻天空顿时就雨声大作。
世间真有这么巧的事？
高公公眉头皱了一下随即就舒展开来。
真也好假也罢。反正现如今云阳王说她是上天给西楚国降下的神女，那她就是上天给西楚国降下的神女。
见高公公默不作声，江小狸心中害怕极了，只怕他不相信自己，将她当作刺客，要了她的脑袋。
“你说你还有一个阿姐？”
刚刚一盏茶的功夫，在高公公的盘问下，江小狸将自己的来处一股脑给他交代了个干净，不敢有一丝欺瞒。
“你以后就没有阿姐了。”看着江小狸的眼睛，高公公面上难得严肃，叮嘱道，“你要记住，神女是不能有家人的。”
“可我不是神女，我只是一个乞丐。”江小狸脑子乱糟糟的，完全不明白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她怎么就成了神女。
“那我阿姐怎么办？找不到我，她会担心的。不，我才不要当什么神女！”
说话间，江小狸站起身来。
“我要回去找我的阿姐！”
高公公也不拦她，只是耐心的给眼前这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分析利弊:“你以为你还回得去？莫名其妙出现在望天坛上，不是神女便是刺客。神女，万人敬仰，刺客，人头落地。江小狸，你可得想好，刺杀皇上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别说是你，你那阿姐也逃不掉。”
江小狸面色一片惨白，显然是被高公公所说的话给震住了，他循循善诱道:“你没得选，江小狸。你若是不想害死你阿姐，那就好生听话，跟我回皇宫当好你的神女。至于你那阿姐，我自会找到她，令人好生看顾，让她吃穿不愁。等她年龄到时，我还会给她许个好人家，让她余生都平安顺遂，无忧无虑。”
雨已经有了渐停的趋势，眼看着天快放晴。粱洁站在屋檐下，抬头望向天空。
这场大雨来得太及时了。西楚前两年连续历经洪灾，战乱，百姓早已怨声载道，民生凋敝。再加上今年的旱灾，更是民心不稳，惶惶思变。各地甚至还爆发了小规模的农民起义。
西楚需要这么一场及时雨。
梁洁想，也许这就是太后默许云阳王大张旗鼓迎“神女”回宫的原因。
高公公从房屋里走了出来，笑眯眯的，面色一如往常。他挥挥手，十几个宫女手捧着衣裳，首饰鱼贯而入的进了房屋里。随后他又唤来侍卫，吩咐道:“去城郊外离国都最近的善堂，找一个名叫江善的小姑娘，从漠北来的，今年十七。找到后，杀了她。”
西楚百姓无不欢呼雀跃，纷纷走出家门奔走相告。
瓢泼大雨中，江小狸惊慌失措，赤着脚奔跑在朱雀大街上。
朱雀大街是西楚国都最为繁华的街道。街道两旁商铺林立，酒楼云集。平日达官贵人客来客往，此时却被普通百姓占据。他们欢呼，由衷的感激这场大雨的到来。
然而这场大雨却令江小狸更加狼狈。她衣衫褴褛，嘴唇发白，被雨淋湿的黑发，黏腻得贴在干黄的脸颊两侧。凭借瘦小体型，艰难的在这些欢呼雀跃的百姓里钻来钻去，试图甩掉身后的追赶者。
那是一群官兵。他们面无表情，手握兵器，穿着厚重盔甲，如一把利剑粗暴地劈开人群直奔江小狸。
江小狸逃出朱雀大街，他们如影随形。
眼见马上就要走投无路，慌乱之中，江小狸一头扎进街边一间房屋里。
这间房屋已经很老了，处处透露着一股腐朽的气息。关上门时，激起一阵灰尘。不大的房屋里空荡荡的，只有张瘸了条腿的木桌。
江小狸快速钻进木桌底下，双手抱膝，心如擂鼓。
“出来！”外面的人一拳砸在门上，门震了三震，发出难听的吱吱声。
江小狸捂住耳朵，害怕的浑身发抖。小姑娘平日亮晶晶，黑沉沉的眼里此时蓄满泪水。
外面的人高声叫道。
“神女，出来吧！再不出来，我们可要砸门冲进去了！”
小小的房屋外里三层外三层围满官兵。这条街道地处偏僻，远离国都中心，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热闹过。就跟今天这场大雨一样突如其来。
因这些官兵的缘故，住在这条街道上的其他百姓皆闭门不出，门窗紧阖。
豆大的雨点砸落在头顶的红色油纸伞上，高公公打了个喷嚏，他从袖中掏出一方白净手帕捂住口鼻，尖着嗓子笑道：“旱了这么多天，蒙神女庇佑，总算是下了一场雨。不过这热气骤然下去凉气突然上来，倒也容易让人生病。”
在噼里啪啦的雨声中，高公公话锋陡然一转，笑眯眯冲身边人道：“粱大人，还麻烦您的人动作快些。杂家接了神女，还要赶着回去面见皇上呢。”
“依本官之见，高公公你赶着回去面见皇上是假，急着向云阳王复命才是真吧。”
说这话时，粱洁神色肃穆，不苟言笑，一身绯红官服衬得人威风堂堂。他今年不过三十有四，却已官居一品，任户部尚书，是名副其实的天子重臣。
“大人您这就说笑了。”高公公依旧笑眯眯的，他抬手往上指了指，情真意切道，“杂家头上，只有皇上一个太阳。”
梁洁冷哼一声，不愿再自降身份与一个腌臜太监计较。
这高球身为大内总管，皇上的贴身太监，却与云阳王串联，编造神女谎言来蒙骗皇上。总有一天，他要清君侧，亲手杀了他们和这个所谓的神女。
在官兵潮水般的冲击下，木门砰的一声很轻易就被撞开了，碎成两半倒在地上，雨水顺着凉气一起争先恐后的钻了进去。
几缕天光落在地上，照出木桌下江小狸那充满惊恐的面容。小姑娘蜷缩成小小一团，像是一只淋了雨，又骤然受惊的猫儿。
分明就是个乞丐，哪里有半分神女模样？
梁洁双手背在身后，眉头越发紧锁。
满屋官兵映入眼帘，江小狸目露绝望。
阿姐，救我——！
*
“说！你把我阿妹她弄去哪了？！”江善从裤腿里抽出匕首，毫不犹豫地架在面前老乞丐的脖子上。
这是城郊离国都最近的一个善堂，由官府出面用木板临时搭建而成，很简陋，但足以遮风避雨，用来施粥以及收容难民。
西楚这几年一直都不太平。先是前年南边发大水，淹了良田几千顷，导致上万百姓无家可归。再是上一年与南燕打仗，有男丁从军出征的人家里十户有七户都挂上了白幡。最后就是今年的旱灾，开春往后的几个月到盛夏，老天爷没给西楚降下过一滴雨，连最耐旱的老黄牛都不知道热死了几头，更别提田地里需要人精心伺候的庄稼。
有人说这都是因为当今皇上不修德政，触怒天神，天神降下天罚惩治西楚。还有人说这是因为朝堂之上有妖星作乱祸乱朝纲，所以西楚才年年有灾，世态不稳。
可真要论起到底是什么原因，又各有各的说法，谁也说服不了谁。
眼见着各地州县的难民一天多过一天，后又如千万条小溪奔向江河般自发奔向国都。这个西楚帝国的中心，最为繁华的都城，天子脚下，京师重地，差点就被愤怒的难民淹没。
一个难民出现在国都时，无人理睬。上千难民出现在国都时，驱赶疏散。最终，难民冲城，人数高达上万。
于是这头装聋作哑的雄师终于不得不开始正视他们。连杀带降的处置了一批官员，其中不乏一品大官。紧接着在城郊修建善堂收容难民，施粥予以安抚。
有免费的粥喝，江善她们肯定是要来的。从漠北到国都，她们用双脚一步一步走了整个开春到盛夏。到了国都正巧碰到难民冲城，随后她们便跟着难民一起住进了善堂。
今早江善去国都里寻恩人叶青荷时，想着快去快回，便没有叫醒尚在睡梦中的江小狸。但谁想等她回来时，江小狸却已不在善堂。
她去哪了？
江小狸应在善堂里等她的，即使是醒来以后没看见她，也应乖乖待在善堂里等她的。
江善握匕首的左手微微发抖，在老乞丐脖子上划出一条细细的红线。
老乞丐人已经很老了，他瘫坐在潮湿的地上，连说话都有些含糊。感受到脖颈处传来的疼痛，他怒不可遏的指责道:“别忘了，你们刚来时，要不是老头子我给你们分了半个馒头，你们早就饿死了！”
江善眉眼微挑，讥笑道:“那又怎样？！我又没求着你给，是你自己主动要给我的！我劝你最好老实交代，你把我阿妹她弄去哪了！否则我今天要你好看！”
江善面上发狠，手上也跟着使劲，老乞丐终于意识到眼前之人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于是连声讨饶，说道:“我这几天腿疼得很，今天实在是忍不住，便想着让那小丫头去山上给我摘些草药，哪知道她动作那么慢，从早上出去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哪座山？”
“岐鸣山。”
听到山的名字，江善心里一咯噔，当即就破口大骂。
“老不死的东西，我看你就是想让我阿妹去送死，今天皇上在岐鸣山求雨，整个岐鸣山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她哪里能为你去山上采药！被官兵驱赶离开倒好，怕就怕被当成刺客！”
“那也是她自己蠢！”老乞丐嘟囔道，“老头子我老眼昏花，不知道皇上今天要去岐鸣山求雨，这可怪不了我！”
江善站起身来，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看着他道:“承那半个馒头的恩，我现在不会对你怎样，可若我阿妹出了什么事，我定会回来杀了你！将你开膛破肚千刀万剐！”
说完，江善再也不看老乞丐一眼，转身便离开善堂，顶着风雨大步朝岐鸣山的方向跑去。
*
一盏热茶下肚，江小狸面色红润许多，她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眼巴巴地盯着面前碟子里的糕点。
高公公抿嘴一笑，柔声道:“想吃就吃吧，吃慢点，小心噎着，这些都是你的。”
得了允许，江小狸这才伸手从碟子里拿了一块状似牡丹的糕点。她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精致的吃食，甚至有些不敢吃，看了又看，才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
高公公笑眯眯的看着她，问:“好吃吗？”
“好吃！”江小狸猛的点头，她之前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阿姐也没吃过，如果面前的这个公公能允许她带些回去给阿姐吃就好了。
见江小狸吃的欢，高公公怕她噎着，又吩咐侍从给她添了一盏茶，随后才道:“江小狸，接下来我问你的问题，你可要仔细回答，不能有丝毫隐瞒，否则会杀头的知道吗？”
听到高公公的话，江小狸吓得连糕点都不吃了，连忙说道:“公公，我真的是去岐鸣山上帮一个老爷爷采药的！我不是刺客！”
“那今日皇上去岐鸣山求雨，整个岐鸣山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你是怎么上去的？”
“老爷爷他告诉了我一条近道。”江小狸弱弱道，“而且……而且我上山时也没人拦我啊。”
听了江小狸的回答，高公公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在心里暗自琢磨。面前这个小姑娘看上去人畜无害，但她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皇上去岐鸣山求雨，岐鸣山上上下下戒备森严，闲杂人等一概不许入内，但她却在没有任何阻拦的情况下爬上了山，还因脚滑从山上滚下来，毫发无损的正好掉落在望天坛上，更诡异的是，在她掉落在望天坛上的那刻天空顿时就雨声大作。
世间真有这么巧的事？
高公公眉头皱了一下随即就舒展开来。
真也好假也罢。反正现如今云阳王说她是上天给西楚国降下的神女，那她就是上天给西楚国降下的神女。
见高公公默不作声，江小狸心中害怕极了，只怕他不相信自己，将她当作刺客，要了她的脑袋。
“你说你还有一个阿姐？”
刚刚一盏茶的功夫，在高公公的盘问下，江小狸将自己的来处一股脑给他交代了个干净，不敢有一丝欺瞒。
“你以后就没有阿姐了。”看着江小狸的眼睛，高公公面上难得严肃，叮嘱道，“你要记住，神女是不能有家人的。”
“可我不是神女，我只是一个乞丐。”江小狸脑子乱糟糟的，完全不明白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她怎么就成了神女。
“那我阿姐怎么办？找不到我，她会担心的。不，我才不要当什么神女！”
说话间，江小狸站起身来。
“我要回去找我的阿姐！”
高公公也不拦她，只是耐心的给眼前这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分析利弊:“你以为你还回得去？莫名其妙出现在望天坛上，不是神女便是刺客。神女，万人敬仰，刺客，人头落地。江小狸，你可得想好，刺杀皇上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别说是你，你那阿姐也逃不掉。”
江小狸面色一片惨白，显然是被高公公所说的话给震住了，他循循善诱道:“你没得选，江小狸。你若是不想害死你阿姐，那就好生听话，跟我回皇宫当好你的神女。至于你那阿姐，我自会找到她，令人好生看顾，让她吃穿不愁。等她年龄到时，我还会给她许个好人家，让她余生都平安顺遂，无忧无虑。”
雨已经有了渐停的趋势，眼看着天快放晴。粱洁站在屋檐下，抬头望向天空。
这场大雨来得太及时了。西楚前两年连续历经洪灾，战乱，百姓早已怨声载道，民生凋敝。再加上今年的旱灾，更是民心不稳，惶惶思变。各地甚至还爆发了小规模的农民起义。
西楚需要这么一场及时雨。
梁洁想，也许这就是太后默许云阳王大张旗鼓迎“神女”回宫的原因。
高公公从房屋里走了出来，笑眯眯的，面色一如往常。他挥挥手，十几个宫女手捧着衣裳，首饰鱼贯而入的进了房屋里。随后他又唤来侍卫，吩咐道:“去城郊外离国都最近的善堂，找一个名叫江善的小姑娘，从漠北来的，今年十七。找到后，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