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江城,寒风凌冽,立夏穿着薄纱礼服,端着酒杯,在商业宴会强撑着,听人谈笑风生。

    直到被恶心的实在站不住。

    四年前的立夏,初到江城,初入社会,是活在阴沟里的老鼠,寄生在这繁华辉煌的大城市。时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23岁的立夏变了许多,熟练的出入各种高端场所,名流聚会。

    这些如今唾手可得的光鲜,名利,是小立夏,想都不敢想的。

    “哎吆哎吆,丢丢,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丢丢是立夏作为网络博主的昵称,全网四千多万粉丝。

    立夏端着笑:“赵总,好久不见啊!”

    赵总笑着:“怎么样,快毕业了吧!”

    立夏淡淡说:“嗯,明年夏天。”

    赵总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咸猪手,不少网红,但凡有点姿色,都逃不过他的手,黄月跟立夏重点说过。对这种社交,立夏深感无力,又避无可避。工作需求,即使讨厌,她也鲜少推辞。

    当年,家境贫寒,无亲无故的立夏,凭借着自己的坚持跟努力,复读考上双一流高校,风靡全网,一时间,涌现出许许多多励志博主蹭流量,激励了不少正在高考的学子。

    后来,她的这些事迹,成了她进入上流社会的“邀请函”。

    那时,社交媒体平台关于“读书是否有用”的热点,霸榜半月有余。

    她成了论据。

    赵总作为传媒公司一霸,对此早有耳闻,公司一些商务人员都说立夏作为一名网红,不仅商业价值高,人物形象也正。

    现在看来,有这样一张脸,很难让人不喜欢。

    清冷的眉眼垂眸抬眸之际,兼具疏离跟诱惑两种颜色,皮肤白皙,鼻梁挺巧,五官分开来看,不算完美,但合在这张脸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劲。

    身段端秀干净,如一汪冷冽的清泉。站在灯光下,珠宝璀璨,好似画中仙子,太合他的胃口。

    越看越有味道,赵总的眼神逐渐变态,嘴咧的恶心,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不错不错,往后有什么打算。”他本就是权贵,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坏的毫不掩饰。偏偏有钱能使鬼推磨,许多人不避着,看出这些后,反而往上涌。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长大之后,立夏才发现,这世上根本没什么真情。人们追求金钱名利样貌家世,是因为这些比起虚无缥缈的感情,更加实在有用。

    立夏忍着呕吐感回答赵总:“目前计划先安稳毕业。”

    话说完,赵总的手就悬在立夏的后腰上,满脸横肉,一身肥油,晦气的淋漓尽致,看着他的形象,声音听着也令人作呕:“你也算养成系网红了,如今还有热度很难得,未来可要好好规划...”

    立夏努力操控疲累的身体,木着脸,悄悄躲过他的手,向前一大步,停在满是美酒的长桌前,随手拿了一杯,笑着说:“赵总您的酒杯空了,我再帮您拿一杯。”

    赵总摸了空后愣了一下,听完她这话,笑得更加淫|荡,眼神更加放肆露骨:“哎吆,没事,这酒不好喝,改天有时间我带你去喝我珍藏的红酒,那才是好酒。”

    立夏给他递过去,摆出体面的笑容,懒得搭话。

    那副嘴脸,就像一头贪婪的猪,流着恶臭的哈喇子。

    赵总色迷迷的眼睛一直盯着立夏,喝了一口立夏递过去的酒,咂咂嘴品味后评价:“不错,你拿这杯也好喝。”

    快把立夏恶心坏了。

    周围一些注意到的人,笑而不语,优雅轻巧的安静路过。

    立夏又伸手拿了一杯塞进他手里,牵出一抹笑:“好喝您就多喝点。”

    身旁的黄月看出立夏有些沉不住气,于是替她挡下赵总:“赵总,你们公司这次不是再找新的品牌代言,那个泥膜口红,我也行的,我皮肤超好的,你觉得我可以吗?”

    黄月撒娇一样,指着自己白净漂亮的脸,凑到赵总脸旁,赵总得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不错,不过护肤品彩妆什么的,已经给不少美妆博主了。”

    黄月心里暗骂了一句,并没有表现出不满:“有什么需要您尽管来找我不就行了,我都能驾驭的。”

    赵总微微眯眼,笑得愈发猥琐,立夏看了更不舒服了。

    这个赵总,肥头大耳,宽鼻阔耳,挺着鼓囊囊的肚皮,有两个立夏那么宽那么厚,在这个俊男美女云集的地方,就像一个膨胀起来的气球,穿行在酒桌间,仿佛脚不离地,种种行径,都跟一头刚出圈的猪一模一样,立夏越看越觉得想吐。

    奈何她连轴转了一天,滴水未进,吐也吐不出来,胃里疼的她换气都换不过来。

    这场宴会聚集了各地大大小小,有头有脸的网红。

    在场的男男女女,打扮的光鲜亮丽,有说有笑举杯招呼,轻快悠扬的音乐,融合着香草的香味,暖意在胸腔燥热,压得立夏喘不过来气,胃里又刺得生疼,立夏觉得自己快要站不住了。

    她拍了拍黄月得胳膊:“不好意思,我不舒服,卫生间。”

    黄月点头,悄悄说:“小心点,慢点。”

    赵总趁机又刷了一把油腻:“去吧去吧!”

    她虽比不了黄月圆滑事故,也是个懂人情冷暖的成年人,自一脚迈进这网红圈子,就不再是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小立夏,主要是她今天状态不好,耐性也连着一降再降。

    黄月的意思是,注意安全,实在不行,就躲在厕所不要出来了。

    出了宴会厅的门,立夏深深换了口气,太累了,封闭的室内,空调温度打得很高,一大堆人聚在一个满是绚烂灯光的房间里,各种香水味道混杂在一起,让立夏觉得空气都是二手的。

    “安如许,我好想你,你在哪?”

    立夏坐在楼梯口,不禁进入幻梦,头顶水泥顶出现一个烟雾滚腾的漩涡,靠着的墙壁像是能把她融合吞噬。

    如果今天安如许在,赵总肯定不敢这样对她,她能挽着安如许的胳膊,安静跟在他身旁,见在场的每一个人。

    又或许,安如许早发现她胃不舒服,公主抱着她,将她护送回家,悉心照料也说不定。

    可惜,一切都是梦。

    是噩梦,也是美梦。

    现实是现实,梦境是梦境,人这一辈子,活着就是醉生梦死。

    以前她觉得那些贪权慕强,嫌贫爱富的人俗,现在她非常羡慕。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人心难测,真心比什么都难得。

    如果一个人追求物质名利,她还有向前的动力,如果要爱,那可能就此万劫不复了。

    古人有言,情深不寿,大概就是这样了。

    努力挣扎出幻觉后,立夏强打起精神。

    知道刚刚想的是不可能的,立夏默默劝诫自己,安如许不在这里,或许人家已经忘了她,成家立业了,只是她还不知道。

    立夏深深吸气,起身捂着胃埋怨:“真烦人,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疼,到家再疼又能怎么样。”

    望着外面点点灯光,直到身体被风吹到冰寒,立夏才提着裙摆进入明亮辉煌的走廊。

    路过走廊厕所门口时,听见一阵熟悉的音色:“这种无聊的场面以后就不要在喊上我了,无聊。我都快烦死了。”

    他本身不喜欢这个声音,但还是控制不住想要去看看的心,深沉冷重的音调再次响起,带着些许不耐烦,有些沙哑:“我说了,不需要,我现在只想好好的画画,画画你懂吗?......分红你们给多少我都无所谓,我只想安安心心画画。不要再骗我来这种地方了。”

    立夏只想去看看,不管这个声音的主人是不是她日思夜想的人,她都爱屋及乌想去看看,每次都是这样,很多人吸引过她。

    从音色,身影,性格各种方面,或许是失望太多次,立夏早就对重逢不抱任何期望。

    她走到转角,淡淡瞥了一眼卫生间洗手池旁的身影。

    恍惚的有些站不稳:“这个人,怎么连背影都这么像。”

    立夏毫不犹豫,抬脚进入卫生间,直直的盯着那个背影,直到站在镜子面前,完全清楚看清男人的脸。

    她的心脏异常停顿了一瞬,又恢复猛烈跳动。

    立夏欣喜的喊出她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的名字:“安如许..”

    男人早从镜子里注意到一步步靠近的女人,安如许眉头微松,问:“怎么了?找我有事情吗?”

    他心里正窝火,烦的很,但不该朝旁人发火,更何况一位女士:“......我挡住你了?我好了,再见。”

    没想到分别四年,重逢是在厕所。

    立夏悲喜交加,激动的发不出声音。

    安如许从一旁抽出一张纸,擦干手上的水后,扔进墙角垃圾桶,望见双眼通红的立夏,心里有些奇怪,只当她是酒喝多了,来吐的。

    因为他刚刚吐过,一波接一波的应酬真是烦死他了。

    安如许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立夏捂着胃,动不了了,无助看着逐渐消失的背影,整个人顺着墙,不断向下坠,浑身像挂满了铅球一样,又冷又重。

    心像一个无底洞,地是软的,一切都是假的一样。

    情份,爱意,都是假的。可没有爱,再多钱又有什么用呢!

    大家都活成了清醒独立的事业脑,只有她不可避免,成为爱的囚徒。

    纯爱战士她都算不上。

    她梦见自己浮在海面上,淋着瓢泼大雨,跟着浮萍,随着海浪,难以自制碰在,一个又一个锋利坚硬的礁石上,撞的皮开肉绽,头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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