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影摇曳,波光缀缀。翠绿的湖面上渐起阵阵水花,打破这安静的画面。

    岸上丫环终于反应过来,大嚎一声抱头往外跑,嘴里喊着:“娘娘和公主都掉湖里了!”

    丫环和主子精神都不太正常。

    姜念安深吸一口气,埋进水里,悄声游至挣扎的宣妃后方,将她往上一提。

    与此同时,她余光瞥见湖另一侧似乎也有水花炸起。

    宣妃得以喘息,正要大口吸气,忽然肩膀上传来一股重力将她压入水里。

    “咕噜噜!咕噜!”

    顿时喝进去不少水,宣妃呛得眼泪直流。好在身后人没有要取她性命的意思,不过多时再次把她从水里揪出来,于湖面下游走,留她继续挣扎。

    很少有人知道,姜念安水性极好。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游到她身侧,是谁?

    忽然腰收紧,向来者方向一带,那人拖着她浮出水面。

    她抬头,藏蓝的衣袍,熟悉的面庞,是他!

    少年的怀抱温暖又沉稳,独属于少年清冽的气息喷洒在她身侧。

    是路知远!

    四目相对,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少年将姜念安抱到岸边,动作轻柔犹如对待稀世珍宝。

    他身着藏蓝色锦袍,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好像散发着细闪的光芒,打湿的发丝向下散落开,微微低头,发间不断有水珠划过,落入锁骨,最后没入衣领。

    宽肩窄腰,健硕精瘦,衣服吸水后贴紧身体,虽是少年,但隐约可以看到隐藏的肌肉线条,性张力十足。

    比上次见到足足高了一个头,从前,姜念安垫垫脚还是能够与他平齐的。

    怎么每次见到都是在这么尴尬窘迫的时候。

    “你怎么样?”路知远关切地问道。

    “无事。”姜念安摇了摇头。

    “哦?”少年眼中带笑,勾着嘴角,戏谑道,“既然无事,为何还在我身上挂着,莫非,你想赖在我身上一辈子。”

    姜念安一愣,连忙将环在路知远肩膀上的双臂拿开。

    “你又在胡说些什么。”姜念安又气又恼,脸却不自主红了个彻底,说话底气不足,不敢抬头看他。

    “娘娘啊,娘娘!”一阵哭天喊地的声音闯入,将他俩的注意力牵到一旁。

    闻声赶来数个侍卫宦官,噗通噗通接连入水,相继扑向还在水中挣扎的宣妃。

    “哦,倒忘了里面还有一个呢。”路知远漫不经心的说着,目光却一直没从姜念安身上移开。

    宣妃终于被救出,长时间的挣扎和呼救耗费了大量体力,正趴在地上,疯狂的咳嗽。

    浑身湿透,身上沾满了池中的泥垢,头发也在挣扎中散落下来,东一簇西一缕的垂着,发顶顶着半片枯叶,精心打扮的妆容也花了,仿佛瞬间衰老了十岁,分外狼狈。

    姜念安此时倒是心情不错,勾着嘴角,瞧着不远处的宣妃。

    宣妃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待稍微缓过劲来,恶狠狠地她一眼。

    少年微微侧身,替她挡住了宣妃的眼光。

    ……

    几人湿漉漉的跪在大殿上,有人哭泣发抖,有人低头不语,有人好似在发呆出神。无一个出声,只能听到皇帝翻看奏折时的哗哗声。

    地面生硬冰凉,跪着及让人不适,姜念安揉了揉发酸的膝盖。

    这小动作没逃过承德帝眼睛,眼底闪过一丝纠结,到底还是说:“来人,给公主赐座。”

    “谢父皇。”

    待姜念安坐定,承德帝放下手中的奏章,喝口茶润润嗓子说:“这还未入夏,就迫不及待要下去泡澡了。”语气轻松,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却忽而话锋一转,“宣妃,朕怎么不知,你怕热,水性好啊。你还有多少秘密是真不知道的。”

    宣妃抖的更加厉害了,颤颤巍巍回话:“臣妾不敢欺瞒陛下。”

    “放着好好的花宴不赏,偏偏要去种草,这是何故。”只见宣妃一脸茫然,不明白承德帝为何会这么问。

    “满身遍是泥垢,裙尾还夹带着枯叶与干草,娘娘这幅模样很是像种草回来的。”一旁姜念安十分热心的给予解释。

    四周传来窸窸窣窣的憋笑声,但仅片刻便荡然无存,恢复了从前那边安静。

    只有宣妃从抽泣到好奇再到震惊羞愧,一时间竟连掩面流泪都忘记了。

    好像见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承德帝转向另一边对姜念安说:“安安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是”姜念安捻起帕子,学着宣妃的样子,拭了拭眼角不存在的泪珠儿。

    声情并茂地叙述道:“儿臣在屋内坐的发闷,出来透透气,见后花园的海棠开的甚好,便不觉走的深了些,却不知在里迷了路,恰巧碰到宣妃娘娘。儿臣与娘娘聊了几句,却不知怎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脱入池中。”

    姜念安顿了顿,似是思索,又似是震惊,接着深吸几口气说:“这便是事情的经过,只是不知娘娘是如何掉下去的,莫非是下去救安乐的?”

    只见矛头又引到自己头上,宣妃咬牙应下,“是,是下去救公主的。”

    得了回复,姜念安冲着宣妃微微一笑说道:“确是不巧了,安乐会水,可以自救,倒是娘娘似乎是更需要救的那位呢。”

    宣妃藏在衣裙下的手紧了又紧,忍气说:“是本宫考虑不周了,光顾着救公主了,却把自己不会水这件事忘的一干二净,凭白惊动了大家,给陛下添麻烦了。”说完便冲承德帝行了个礼。

    “知道考虑不周,那以后做事就多深思熟虑些。”承德帝头也不抬说道,“回去好好反省,日后万不可如此莽撞,没有什么事近日就先不要出宫了。”

    这是变相禁足了,宣妃晃了晃身子,两眼一闭,眼看就要晕过去。

    “娘娘可要保重好身体,万一着凉沾染了风寒,将病气过给陛下可就不好了。”此话一出,阻止了宣妃接下来的动作,只得剜一眼满脸写着‘看我一脸为你好’样子的路知远。

    柔声说道:“是臣妾考虑不周了,臣妾这就回宫反省。”

    待宣妃离开后,承德帝深深地注视着姜念安,语重心长地说:“你刚才为何不直接揭发她,当年的事也该放下了。”

    姜念安愣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语气轻松的说:“儿臣已经放下了,只是毕竟是儿臣将她拽下去的,总归不好太咄咄逼人。”

    “你还真是,一点亏也不肯吃。”承德帝笑着摇摇头。

    随后又叹了口气,“也罢。”挥手说:“衣服叫人送来了,先下去换过。”

    接着扭头对路知远说:“你过来。”

    路知远行礼应合。

    姜念安闻言,好奇地扭头看路知远,恰巧他的视线也转过来,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

    两刻钟后,姜念安回来时,路知远已经不在此处。

    承德帝屏退左右,招手让她过去,只剩下承德帝与姜念安两人。

    承德帝将一碗热茶推到姜念安手边,姜念安喝净,随手拿起摆在桌上的磨条开始磨磨。

    “明日起,让路知远进宫来教你学些简单的剑法,身手好些必要之时可以自保。”

    姜念安应下,“是。”

    “还有不到一年就要及笄了,你可有什么打算。”

    “儿臣无甚想法。”

    承德帝深深地看着姜念安,稍后叹口气道:“你的两位皇兄在这些方面不如你,这些年来处理政务,无几日休闲时光,不似其他少女般逍遥无束,委屈你了。”

    “儿臣愿为父皇分忧,不觉委屈。”

    承德帝叹口气,继续说道:“一边盼望着你长大方可有自保之力,一边又不想让你长大,背负太多,责任太大,太劳累。”

    好似生怕她问下去,承德帝又道:“下月盛国使者来朝,准备的如何?”

    “回父皇,一切已准备妥当。”

    “盛国这次来的不止有太子段朗,还有七皇子段佑。”

    “曾经行云阁的那位,他也要来?”

    “是。”承德帝拧着眉头,沉思片刻说道:“此事兹事体大,万不可马虎,让下面的人都利索些,莫要徒增是非。”

    只盼望着不要发生什么事才好,承德帝心里总有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自御书房离开,姜念安便直奔宴厅偏殿。

    “天地神佛保佑呐,幸好你没事。你让我在偏殿等你,可左等等不来,右等等不来,一打听才知道你竟是落水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自一进屋门,陆沁竹便一脸紧张的扑过来,围着姜念安转了好几圈。

    “突发奇想,去那边看花了。”姜念安心情不错,开玩笑说。

    “看花?谁家好人放着牡丹国色不看,去那凄凉地儿看花啊。再者就算绝色,也不值得你跑池里面去看。咦?你这是什么表情。”路沁竹念叨着,却见姜念安面带笑容,不知有无在听自己讲话,不由得愈发气恼。

    姜念安安抚地拍了拍陆沁竹手背,拉着她一旁坐下道,“自一来便听你叨叨念,可叫我连个回话的机会都没有,方才确实发什么些事,待明日道于你听。”

    明日?明日还能见着你吗?陆沁竹狐疑地看着姜念安,问出了口。

    “明日卯时我便要进宫,你可与我一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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