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束星摇最终还是没能继续睡。虽然她坚持表示自己很困，宿行霜也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她只能忍气吞声，从榻上爬起来洗漱打扮。铜镜里的年轻人脸色苍白，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嫣红色，束星摇死死盯着自己下唇上的死皮。宿行霜兴致缺缺地从她背后看了她一会儿，“还看？多喝点水吧。”
宿行霜在镜中与束星摇对视，他看见她缓缓转过来脸，仿佛想到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哎了一声，仰脸笑道：“我忽然想起来啊，你在这里明显变白了，是不是上京的水质非常好？”
宿行霜按捺住自己翻白眼的念头，伸出食指抵在束星摇的唇上，另四指扣住她下颌，在束星摇下意识后仰的动作中，在电光火石间撕掉了那层死皮。
不疼。一点不也。束星摇甚至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她只是微微睁大眼睛，看着宿行霜。
束星摇的下唇立刻沁出来一滴血珠，她下意识想要用舌面把血卷进嘴里，但宿行霜把他的食指抵在她双唇上，动作强硬，她完全张不开嘴。
束星摇只能艰难地把整个身子都转正，面向宿行霜，拿手中铜镜拍拍他的臂膀，示意对方松开自己。
“你能联系到赤帝吗？”宿行霜松开她，后撤一步，淡声询问，“如果可以，让她把惘川打通。”
束星摇抹了一下嘴唇，“赤帝......叫什么？”她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绝没有接触过赤帝的人。
她起身去够旁边妆奁里的脂粉，顺便打了个哈欠，宿行霜侧身让她，“不知道。”这回答太直白，束星摇绷着脸不说话，极力避免自己上妆时面色狰狞。
她脸色不好，苍白的过分，宿行霜看出来她曾失血过多，不过前几次束星摇都未上过妆，这次忽然起意，他未免好奇，凝神看了会儿。束星摇全当他不存在，全身心投入。
“你上完妆之后是不是还要梳个发？你会吗？”
束星摇唰唰两下描完眉，搁下画具，心平气和道：“你说得对，我不会。这个时候就要问问你了，你这里有......吗？”
宿行霜莫名所以，端倪着她的脸。女孩子的嘴唇擦了口脂，红涟涟的，长发落花般垂腰，有几缕分进衣襟里，他忽然道：“有什么好避讳的？有什么？侍女？”
束星摇咬着发簪，一边抓头发一边说话含糊地埋怨他，“什么侍女，我是问你有没有首饰。”宿行霜表情未变，束星摇悄悄松了口气。自己真是管不住嘴......还好没问出口这里有没有你的女人......
她倒不是对宿行霜有没有女人有意见，但她隐约觉得她可能会得到令她失望的回答。
“你要首饰做什么？”宿行霜狐疑地又打量了她一会儿。束星摇笑得非常标志，任他看过来看过去，才慢吞吞道：“好不容易上了次妆，就要全身都好看。”
“我觉得吧，你也不需要那些东西啊。”宿行霜低头摆弄着妆奁里的、束星摇自己带过来的饰品，这些精巧的东西在他手下发出细微的脆响。他用食指挑起一条耳链，递到束星摇面前，一副说话随意仿佛不经脑子的样子，“这条还好。”
束星摇仰面看了他一眼，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拧眉道：“你......没发现它只有一条吗？”
宿行霜有时候不知道是自己脑回路有问题还是束星摇脑回路有问题。
他们可能真的是完全不能互相理解的两种人。
她就不能时刻表现出一种软姿态的顺从吗？
见他迟迟不说话，束星摇心说不好，这家伙怎么阴晴不定的，她两手迅速捧过那条耳链，笑盈盈地连连点头说好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自己右耳挂上了。
宿行霜没说话，低头避开她探究的目光，捻了一下手指。隔着袖子，她也没看清。束星摇头皮发麻，还是觉得不知道怎么跟这人相处，总不能她时刻讨好他、顺着他来吧？太没骨气了......过了一会儿，她讪讪道：“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
束星摇不知所措地绞着裙带。
宿行霜真真看烦了，一把拽住她胳膊把她拉起来，泄愤似的把她往门那儿拖。束星摇被他拽的重心不稳，踉跄着勉强跟上，伸手拼命掰他手，“痛痛痛，别拽！”
束星摇被甩到地上，她膝盖跪着，用手撑着地面，才不至于趴下。面对着门，外面的光线更明亮，刺的人眼睛要睁不开，几乎是直视太阳了，束星摇流着泪拼命眨眼，架不住宿行霜拽着她头发逼她正视外面光景。
真正看清以后，束星摇的微圆瞳孔猛地一缩，变作竖瞳，掠过一丝危险的血红。
“这是......三十二重天？”她挣开宿行霜，扭身，不可置信地盯着年轻的神道之子。
“你疯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什么啊你，你就......你以为......”束星摇语无伦次，在怒火的催促下，她一点点拔高声音，几次想尖叫，硬生生忍下来了。
“我受够了。”束星摇自己冷静了一会儿，声音微颤，“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拿别人的心事当笑料？你看了多久？”
“......”
“算了。我也不想听。”
束星摇抬手结印，三十二重天的云海顷刻溃散，露出来一片虚无的真容。云海之上，万物皆无；云海之下，星云交织成气状尘埃。束星摇抬脚欲走，但宿行霜又一次拉住她。
“束星摇。”
他喊了她的名字，说等等，“你是真的一点都不记得起点了吗？”
束星摇紧了紧嘴唇。
“分明是你们这些存在，毫不在意、毫无道德把我们的世界搞得一团糟啊。”
宿行霜语气冰冷，说这些话时并没有明显的情绪转折，只是很冰冷。但他把束星摇的身子拽回来，抬手抚摸她脸颊的动作意外的轻柔，像羽毛落在她眼睫下。束星摇用力咬住下唇。
“别哭了。”他低声道。
/
九幽已经很久无客了。桃止山上极其荒凉，林木疯长，只有呜咽的风声与孤夜和鸣。
令主和年轻的神道漏夜而来时，只看到满天际的银色光辉，那是以赤帝的死魂灵做成的、天幕的反光。
束星摇用刀柄戳了戳宿行霜的后腰，“赤帝就算活了，会回来九幽吗？”她在这里没有感受到很强烈的“权”的共鸣。
宿行霜没扭脸，反手把刀柄挑过去，束星摇连忙两手接住她的刀以免它从手里滑下去。“回不回来不重要。我们找个东西就走。”
束星摇走得轻盈，几乎是踮脚用脚尖在走，像在跳舞，她笑嘻嘻的，“等——等一下，让我先猜，你是要找赤帝的剑吗？还是辋川的水？”
宿行霜有意放缓脚程，束星摇很快跟上来，在他肩旁兴致勃勃地说着自己那点猜测，一张俏丽的笑颜如花烂漫。宿行霜一边听着，偶尔回应一句，一边对照着四灵二十八宿微调方向。
出了桃止山，就是辋川。
流水已经干涸了，辋川现在根本是平地，一望无际。束星摇左看右看，没见到引渡人。事实上，别说人影，连个鬼影都见不着。
“宿行霜。”束星摇忽然开口唤他。宿行霜嗯了一声算作回复，掌心凝出一缕金色的神魂，跳跃着极微弱的火焰。束星摇又喊了他一声，这次的音量拔高了，宿行霜终于有点不耐烦，偏头问她，“什么？”
束星摇拉了拉他的衣袖，迫使他往自己这边靠，“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宿行霜暗自发力尝试把她的手拂下去，“我在听，你刚才一直在叫我的名字。”他一张脸冷着，看不出来有任何不爽的情绪，但束星摇作为当事人，明显能感觉他一腔迁怒无处发泄，只能死命掰着她的手指想把她的手弄下去。
宿行霜动作不大，但拉扯途中，难免疏忽。辋川的风又大，将宿行霜的宽袖吹得鼓起来，发出猎猎风声。掌心那缕神魂没有支撑，很快就被风胡乱吹得有了黯淡下去的趋势，束星摇眼疾手快罩住那缕神魂。
宿行霜手长，束星摇把两只手都搭在他掌面，交叠着环住了神魂。有一瞬间的灼痛，烫的她别过脸去龇牙咧嘴，宿行霜沉默了一瞬，立刻把束星摇的手拉开，“神魂也敢徒手摸，手不想要了？”
束星摇这才得空用衣袖捂着脸，掩盖自己龇牙咧嘴的狰狞表情，宿行霜低眼，用真气温养这缕脆弱神魂，“就没见过你怕。”他话腔很淡，随时都能结束谈话一样，束星摇认为不是，他只是懒得跟庸人说话，“手伸过来。”
不知道辋川最初是什么气候，如今却终日狂风，束星摇眨眨眼睛，把吹进眼睛里的异物逼出去。她微调神情，慢慢转过身去，英勇就义一般慷慨决然地朝宿行霜摊开双手。掌心已是焦黑一片，完全看不出来先前皮肤层的模样，那些焚焦的痕迹还在向玉色的指尖蔓延，很快，束星摇两只手是真的都要废了。
宿行霜拽着她，把她的手腕拽起来，无动于衷地低头看了一会儿她的手，束星摇耐心等着。
事实上，是真的有感觉。痛的感觉。
他笑了一下。似乎真的感到很好玩。
“原来神魂是这样烧尽人的。”
束星摇跟他一起看，认可似的点点头，“你说得对，是这样，从接触到的地方开始，很快就能把人烧成一片死灰。”她语气轻快又冷漠，偏偏是笑着说出来的，笑容弧度又大，简直是觉得那双手不是自己的。
如果不是束星摇，那缕神魂在瞬间就能把对方烧成灰。
死去的神，依旧是神。
宿行霜没有什么反应，眼皮都没抬，只是手指顺着她手腕向下，滑到了她指尖，拇指稍用力，把束星摇的手掌平展开来，然后用力朝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上摁了摁。束星摇瞥了他一眼，发现宿行霜在端详她的表情。
“嗯嗯嗯，你猜的没错，完全没有知觉和反应了。”束星摇当然看得出来他在想什么，笑意灿烂，然后叹了口气，“现在能不能修一下？痛死了。”
宿行霜一脸无所谓，“我看你也不觉得痛啊。”这话一落地，束星摇就又笑了一声，乐得不行，“我要是喊着痛痛痛，痛死了，一脸可怜又柔弱往你身上靠，你是不是觉得我更恶心了？哦，也许还一边安慰一边嫌弃这人怎么这么娇气？”
其实这话说的不合适，太尖锐也太刻意，束星摇几乎是悚然一惊，“对不起，”她迅速低声道歉，给自己找补，“我不是故意......这样的。”
她很小心地觑宿行霜的脸色，“我没有真的这样揣测你。”但她话音将落，宿行霜牵着她手掌的手就微微抬了起来，束星摇下意识扭过脸想后退，生怕宿行霜抽她一巴掌。
束星摇最终还是没能继续睡。虽然她坚持表示自己很困，宿行霜也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她只能忍气吞声，从榻上爬起来洗漱打扮。铜镜里的年轻人脸色苍白，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嫣红色，束星摇死死盯着自己下唇上的死皮。宿行霜兴致缺缺地从她背后看了她一会儿，“还看？多喝点水吧。”
宿行霜在镜中与束星摇对视，他看见她缓缓转过来脸，仿佛想到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哎了一声，仰脸笑道：“我忽然想起来啊，你在这里明显变白了，是不是上京的水质非常好？”
宿行霜按捺住自己翻白眼的念头，伸出食指抵在束星摇的唇上，另四指扣住她下颌，在束星摇下意识后仰的动作中，在电光火石间撕掉了那层死皮。
不疼。一点不也。束星摇甚至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她只是微微睁大眼睛，看着宿行霜。
束星摇的下唇立刻沁出来一滴血珠，她下意识想要用舌面把血卷进嘴里，但宿行霜把他的食指抵在她双唇上，动作强硬，她完全张不开嘴。
束星摇只能艰难地把整个身子都转正，面向宿行霜，拿手中铜镜拍拍他的臂膀，示意对方松开自己。
“你能联系到赤帝吗？”宿行霜松开她，后撤一步，淡声询问，“如果可以，让她把惘川打通。”
束星摇抹了一下嘴唇，“赤帝......叫什么？”她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绝没有接触过赤帝的人。
她起身去够旁边妆奁里的脂粉，顺便打了个哈欠，宿行霜侧身让她，“不知道。”这回答太直白，束星摇绷着脸不说话，极力避免自己上妆时面色狰狞。
她脸色不好，苍白的过分，宿行霜看出来她曾失血过多，不过前几次束星摇都未上过妆，这次忽然起意，他未免好奇，凝神看了会儿。束星摇全当他不存在，全身心投入。
“你上完妆之后是不是还要梳个发？你会吗？”
束星摇唰唰两下描完眉，搁下画具，心平气和道：“你说得对，我不会。这个时候就要问问你了，你这里有......吗？”
宿行霜莫名所以，端倪着她的脸。女孩子的嘴唇擦了口脂，红涟涟的，长发落花般垂腰，有几缕分进衣襟里，他忽然道：“有什么好避讳的？有什么？侍女？”
束星摇咬着发簪，一边抓头发一边说话含糊地埋怨他，“什么侍女，我是问你有没有首饰。”宿行霜表情未变，束星摇悄悄松了口气。自己真是管不住嘴......还好没问出口这里有没有你的女人......
她倒不是对宿行霜有没有女人有意见，但她隐约觉得她可能会得到令她失望的回答。
“你要首饰做什么？”宿行霜狐疑地又打量了她一会儿。束星摇笑得非常标志，任他看过来看过去，才慢吞吞道：“好不容易上了次妆，就要全身都好看。”
“我觉得吧，你也不需要那些东西啊。”宿行霜低头摆弄着妆奁里的、束星摇自己带过来的饰品，这些精巧的东西在他手下发出细微的脆响。他用食指挑起一条耳链，递到束星摇面前，一副说话随意仿佛不经脑子的样子，“这条还好。”
束星摇仰面看了他一眼，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拧眉道：“你......没发现它只有一条吗？”
宿行霜有时候不知道是自己脑回路有问题还是束星摇脑回路有问题。
他们可能真的是完全不能互相理解的两种人。
她就不能时刻表现出一种软姿态的顺从吗？
见他迟迟不说话，束星摇心说不好，这家伙怎么阴晴不定的，她两手迅速捧过那条耳链，笑盈盈地连连点头说好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自己右耳挂上了。
宿行霜没说话，低头避开她探究的目光，捻了一下手指。隔着袖子，她也没看清。束星摇头皮发麻，还是觉得不知道怎么跟这人相处，总不能她时刻讨好他、顺着他来吧？太没骨气了......过了一会儿，她讪讪道：“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
束星摇不知所措地绞着裙带。
宿行霜真真看烦了，一把拽住她胳膊把她拉起来，泄愤似的把她往门那儿拖。束星摇被他拽的重心不稳，踉跄着勉强跟上，伸手拼命掰他手，“痛痛痛，别拽！”
束星摇被甩到地上，她膝盖跪着，用手撑着地面，才不至于趴下。面对着门，外面的光线更明亮，刺的人眼睛要睁不开，几乎是直视太阳了，束星摇流着泪拼命眨眼，架不住宿行霜拽着她头发逼她正视外面光景。
真正看清以后，束星摇的微圆瞳孔猛地一缩，变作竖瞳，掠过一丝危险的血红。
“这是......三十二重天？”她挣开宿行霜，扭身，不可置信地盯着年轻的神道之子。
“你疯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什么啊你，你就......你以为......”束星摇语无伦次，在怒火的催促下，她一点点拔高声音，几次想尖叫，硬生生忍下来了。
“我受够了。”束星摇自己冷静了一会儿，声音微颤，“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拿别人的心事当笑料？你看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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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我也不想听。”
束星摇抬手结印，三十二重天的云海顷刻溃散，露出来一片虚无的真容。云海之上，万物皆无；云海之下，星云交织成气状尘埃。束星摇抬脚欲走，但宿行霜又一次拉住她。
“束星摇。”
他喊了她的名字，说等等，“你是真的一点都不记得起点了吗？”
束星摇紧了紧嘴唇。
“分明是你们这些存在，毫不在意、毫无道德把我们的世界搞得一团糟啊。”
宿行霜语气冰冷，说这些话时并没有明显的情绪转折，只是很冰冷。但他把束星摇的身子拽回来，抬手抚摸她脸颊的动作意外的轻柔，像羽毛落在她眼睫下。束星摇用力咬住下唇。
“别哭了。”他低声道。
/
九幽已经很久无客了。桃止山上极其荒凉，林木疯长，只有呜咽的风声与孤夜和鸣。
令主和年轻的神道漏夜而来时，只看到满天际的银色光辉，那是以赤帝的死魂灵做成的、天幕的反光。
束星摇用刀柄戳了戳宿行霜的后腰，“赤帝就算活了，会回来九幽吗？”她在这里没有感受到很强烈的“权”的共鸣。
宿行霜没扭脸，反手把刀柄挑过去，束星摇连忙两手接住她的刀以免它从手里滑下去。“回不回来不重要。我们找个东西就走。”
束星摇走得轻盈，几乎是踮脚用脚尖在走，像在跳舞，她笑嘻嘻的，“等——等一下，让我先猜，你是要找赤帝的剑吗？还是辋川的水？”
宿行霜有意放缓脚程，束星摇很快跟上来，在他肩旁兴致勃勃地说着自己那点猜测，一张俏丽的笑颜如花烂漫。宿行霜一边听着，偶尔回应一句，一边对照着四灵二十八宿微调方向。
出了桃止山，就是辋川。
流水已经干涸了，辋川现在根本是平地，一望无际。束星摇左看右看，没见到引渡人。事实上，别说人影，连个鬼影都见不着。
“宿行霜。”束星摇忽然开口唤他。宿行霜嗯了一声算作回复，掌心凝出一缕金色的神魂，跳跃着极微弱的火焰。束星摇又喊了他一声，这次的音量拔高了，宿行霜终于有点不耐烦，偏头问她，“什么？”
束星摇拉了拉他的衣袖，迫使他往自己这边靠，“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宿行霜暗自发力尝试把她的手拂下去，“我在听，你刚才一直在叫我的名字。”他一张脸冷着，看不出来有任何不爽的情绪，但束星摇作为当事人，明显能感觉他一腔迁怒无处发泄，只能死命掰着她的手指想把她的手弄下去。
宿行霜动作不大，但拉扯途中，难免疏忽。辋川的风又大，将宿行霜的宽袖吹得鼓起来，发出猎猎风声。掌心那缕神魂没有支撑，很快就被风胡乱吹得有了黯淡下去的趋势，束星摇眼疾手快罩住那缕神魂。
宿行霜手长，束星摇把两只手都搭在他掌面，交叠着环住了神魂。有一瞬间的灼痛，烫的她别过脸去龇牙咧嘴，宿行霜沉默了一瞬，立刻把束星摇的手拉开，“神魂也敢徒手摸，手不想要了？”
束星摇这才得空用衣袖捂着脸，掩盖自己龇牙咧嘴的狰狞表情，宿行霜低眼，用真气温养这缕脆弱神魂，“就没见过你怕。”他话腔很淡，随时都能结束谈话一样，束星摇认为不是，他只是懒得跟庸人说话，“手伸过来。”
不知道辋川最初是什么气候，如今却终日狂风，束星摇眨眨眼睛，把吹进眼睛里的异物逼出去。她微调神情，慢慢转过身去，英勇就义一般慷慨决然地朝宿行霜摊开双手。掌心已是焦黑一片，完全看不出来先前皮肤层的模样，那些焚焦的痕迹还在向玉色的指尖蔓延，很快，束星摇两只手是真的都要废了。
宿行霜拽着她，把她的手腕拽起来，无动于衷地低头看了一会儿她的手，束星摇耐心等着。
事实上，是真的有感觉。痛的感觉。
他笑了一下。似乎真的感到很好玩。
“原来神魂是这样烧尽人的。”
束星摇跟他一起看，认可似的点点头，“你说得对，是这样，从接触到的地方开始，很快就能把人烧成一片死灰。”她语气轻快又冷漠，偏偏是笑着说出来的，笑容弧度又大，简直是觉得那双手不是自己的。
如果不是束星摇，那缕神魂在瞬间就能把对方烧成灰。
死去的神，依旧是神。
宿行霜没有什么反应，眼皮都没抬，只是手指顺着她手腕向下，滑到了她指尖，拇指稍用力，把束星摇的手掌平展开来，然后用力朝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上摁了摁。束星摇瞥了他一眼，发现宿行霜在端详她的表情。
“嗯嗯嗯，你猜的没错，完全没有知觉和反应了。”束星摇当然看得出来他在想什么，笑意灿烂，然后叹了口气，“现在能不能修一下？痛死了。”
宿行霜一脸无所谓，“我看你也不觉得痛啊。”这话一落地，束星摇就又笑了一声，乐得不行，“我要是喊着痛痛痛，痛死了，一脸可怜又柔弱往你身上靠，你是不是觉得我更恶心了？哦，也许还一边安慰一边嫌弃这人怎么这么娇气？”
其实这话说的不合适，太尖锐也太刻意，束星摇几乎是悚然一惊，“对不起，”她迅速低声道歉，给自己找补，“我不是故意......这样的。”
她很小心地觑宿行霜的脸色，“我没有真的这样揣测你。”但她话音将落，宿行霜牵着她手掌的手就微微抬了起来，束星摇下意识扭过脸想后退，生怕宿行霜抽她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