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冰弦手持冰丝线,挡在两人身前。

    黑暗中,冲天的火光将寒冷的夜沸腾起来,满目所望,已成残墟,惊慌的叫喊不绝于耳。

    突然,一阵阴风袭来,藏书阁前,现出数个身手骇人的杀手。

    “言姑娘,带公子走!”冰弦一人拦险,争取两人逃生的时机。

    言襄来不及多想,紧紧握住谢白的手就往更高处飞奔,下面已经乱做一团,她没有其他选择。

    藏书阁再往高处,便是山崖,脚下已经不再是平坦的青石路,而是嶙峋怪石耸立,道路崎岖难行。

    走出不知多远,言襄还好,谢白却已经再无力气奔走。

    “谢公子,你还能撑住吗?”言襄扶住谢白的手臂,将他架起。

    谢白喘着粗气,勉强应声:“无事,我可以。”

    言襄向四周眺望,黑暗中根本无法辨别道路,这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看来只能往前走了。”谢白说道。

    话音刚落,森然的声音破空而来。

    “想走!?”

    一柄长刀横在两人眼前,再一转眼,去路已经被牢牢挡住。

    言襄将谢白护在身后,前路被挡,后路不能回,她只能拼尽所能,护住谢白。

    怀里的短刀亮出,言襄一手握刀,一手护人,誓要闯关。

    “放下刀,此来非是取命!”

    “哦?想要活的,那先问过我的刀!”言襄不想多听废话,手中刀锋闪着冷光,便上前应敌。

    “不自量力!”

    蒙面人举刀劈来,迅疾难避,但对于言襄来说,这样的速度,还不够快。

    言襄在须臾之间,扭转方向,避开刀锋,手中短刀只挡不出,而是在对方难以想象的境况下,闪身飞出一脚,踢在蒙面人身下致命位置。

    只闻一声闷哼,蒙面人疾退数步,也便是这一刹那的工夫,言襄已经带着谢白往更高处跑去。

    “自寻死路。前路是悬崖峭壁。”蒙面人喘息数下便再提刀追去。

    前方言襄已经无法再加快速度,因为谢白已经无法再跑下去了。

    “这,这到底要怎样办?”言襄看着眼前已经脱力的谢白,心一横,将谢白揽到背上,再提气往前跑。

    “言,言姑娘……”谢白趴在言襄背上,虚弱不堪。

    “你不要说话了,我会带你出去的!”言襄顾不得许多,为了甩开后面的追兵,她只能不断往前跑。

    直到——

    脚下踢落的石头落下悬崖,听不见一丝回音。

    “怎会如此?遭了,我们走到燕尾峰上来了。”

    言襄将谢白放下,望着眼前深不见底的深渊,终于心生慌乱。

    身后追兵应时而至,将两人堵死在燕尾峰上。

    是死局吗?言襄突然想起平日里母亲教她排阵,死局,母亲说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死局!

    蒙面人持刀攻来,言襄奋力回击,然而此时敌人不止一人,困在这崖顶方寸之地,言襄施展不开,只能处处受制,而身边的谢白还需要她的保护。

    到底,到底该怎样办呐!

    言襄脚步开始紊乱,一错身,踩落乱石,竟是失足跌落山崖,而在她身边的谢白,却是毫不犹豫地抓紧了她的手,两人眨眼间,便是坠落万丈深渊。

    围攻的几个蒙面人也是一惊,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没了行迹。

    “坏了,人掉下悬崖,要如何回禀大哥?”

    “不管了,死了就死了,我们又救不活,反正任务已经完成,回去吧。”

    …………

    漫天火光燃尽一切,直至第二日天光浮现,燕山书院只余断壁残垣,书院之人死伤过半,其余生者皆被囚禁,凌凤经和冰弦也不知所踪。

    而一夜惊变的并非只有燕山书院,整个冀州城,也在一夜之间沦陷,城中一片惨然景象,冀州知府却已携家眷逃离。

    几日后,一封急报送至京城,北地判民造乱,竟在数日内占领半个冀州,连冀州城都已失陷,朝野撼动,天子震怒……

    而此时,跌落悬崖失去踪迹的言襄与谢白两人,早已醒来,在漫天严寒中拼命求生。

    言襄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在山中寻觅半日,才收集到足够数量的枯枝,她点燃火堆,将一旁又昏迷过去的谢白挪到离火堆最近的位置,让他的身体回暖。

    那日跌落山崖,言襄直到第二天才醒过来,而谢白则是在她的身旁,身上伤痕累累呼吸微弱,一身雪白的衣裳血迹斑斑,差点把言襄吓死过去。

    也许是吉人自有天相,谢白虽然受伤很重,却活了下来,而言襄身上虽然有伤,但她的身体一向好的过分,倒也还能行走。

    只是言襄不懂,这样高的山崖,两人竟然没有摔死,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这样的际遇,若说幸运,那两人又何必受这样的苦楚,可若说不幸,摔下悬崖却能生还,也是罕见。

    总之,既然活了下来,言襄也顾不得其他,便拖着谢白在一片枯木林和雪地中寻找生路。

    已经走了几天,可两人还是没能走出枯木林,也没能寻到一丝人迹,只能靠燃烧枯木枝取暖,猎一些小动物饱腹。

    暖和的火光映在谢白脸上,被划伤的痕迹更加明显,言襄忍不住伸手轻轻触碰,心中忧虑着,若是留下伤疤可如何是好,冰弦若是见到他家公子,会不会很伤心呢?

    谢白皱起眉头,干裂的嘴唇嗡动,却发不出声音。

    言襄知道他是渴了,便从旁边的一处干净雪地上捧起一掌的雪,含在口中,融化成雪水后,又撬开谢白的嘴,将水渡进去。

    雪水入喉,谢白的眉头缓和了些许,只是人,还是没能醒来。

    言襄知道,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谢白自那日醒来,便时时陷入昏迷,再不找到大夫救治,恐怕真要殒命在这里了。

    枯坐半晌,言襄的体力恢复了不少,便熄了火堆,重新背上谢白,一瘸一拐地往外走,每走一步,腿上的伤口便似锥心,可她不能停,停下,就都是死。

    枯木林若有尽头,那言襄,就一定会走出去。

    数个时辰后,天色昏昏,直到快要辨别不出方向时,言襄终于在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了一间木屋,木屋内有隐隐的灯光溢出。

    “终于……终于……咳咳。”言襄喜出望外,走到木屋外,抬起已经没了力气的手臂敲了敲门。

    “谁?!!”屋内之人惊慌而起,开门一观,却见一个发髻散乱,浑身伤痕的少女,背着一个同样伤痕累累的白衣人出现在眼前。

    “大叔,”言襄拼命提气,磕磕绊绊地说道:“我和兄长在山中遇险,求您救救我们,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猎户汉子见一个少女如此模样,难免心生怜意,叹息一声,将两人带进屋内,言襄连连道谢。

    将谢白安置在床上,言襄终于松了一口气,脑中紧紧绷着的一根弦终于松动了些许。

    猎户将炉上的水瓮取下,倒了一碗热水递给言襄,问道:“这冰天雪地,丫头你和你哥怎么跑到这山里来?”

    言襄捧住水碗暖手,眼中泛起一丝泪光。

    “大叔,我的哥哥是个读书人,本来我们是要去山上的书院的,谁知半路上意外跌落了山崖。”

    “原来是这样,我也听说这山上有间了不得的书院嘞,倒是从没见过那里的人,只不过听说这两天那里起了大火,都被烧光了啊,唉,你们也算是逃过一劫。”猎户叹道。

    听到猎户的话,言襄心神一凛,心中又哀又怒,想到书院的学生,还有谈霜姐姐,冰弦,凌凤经……

    怎会如此,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大叔,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我这几日都困在山中,外面的事都不知晓。”言襄将眼角溢出的眼泪抹去,哑声问道。

    猎户拍了拍大腿,脸上神情带了怒意:“说起来就是邪门啊,那天,不知从哪里来的一群什么义军,冲进冀州城把知府都赶跑了,现在整个冀州城的人都怕得要命,我打了猎物去城里,都没几个人买哩!”

    “义军?”言襄惊骇,没想到不止书院,连城里都起了变故,那爹娘怎样了?

    “说是北边来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言襄垂眸,紧紧攥住了衣裙。

    “大叔,我哥哥受伤很重,动弹不得,你看能不能帮我买点伤药回来。”

    “这嘛……”猎户挠了挠头,“不是我不帮忙啊,只是现在城里药材可贵呢!”

    “贵也没关系,只要能救我哥哥的命就好!”言襄从怀中掏出那颗冰弦所赠的珍珠,放到猎户手中。

    “这珍珠是我哥哥从外地带回来的,值些银两,求大叔帮忙!”言襄腿一弯,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响头。

    “丫头丫头!”猎户赶紧将言襄扶起,连连答应道:“我去就是了嘛,你这样的小丫头也是不容易,我也不能看着你哥哥死!有钱就好办!天已经黑了,明天我就进城去!”

    “多谢大叔,救命之恩,小女来日一定报答!”

    如此,言襄和谢白便在猎户的木屋中暂住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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