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绥朝十三年,昭任帝身体每况愈下。

    云贵妃伏在龙榻前低声啜泣,老皇帝吃力的抬起干瘪的手拍了拍云贵妃乌黑的发髻,颤抖的嘴唇说不出一个字。

    王皇后轻蔑的看了龙榻一眼,将太医唤至正殿内,“张太医,陛下还有多久,但说无妨。”

    太医擦了擦额间的细汗,低声道“怕是撑不过今晚。”

    承德殿外,大皇子和三皇子的眼线藏在暗处时刻关注着殿内的动静。

    两个时辰后,昭任帝龙驭宾天,大皇子和三皇子在殿外剑拔弩张,两队人马厮杀在一起。

    丧钟鸣起的第三次,大将军贺思带领着众多亲兵涌入皇城,将承德殿里外团团包围。贺思牵着十四岁的八皇子宋淮安缓缓踏上殿前的台基,一旁的钦差大臣摊开圣旨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十四子淮安德才兼备,品貌双全,承天地之佑,蒙臣民爱戴,兹命为皇帝。大将军贺思护国有功,治国有方,封其为摄政王辅佐天子,共理朝政。新帝生母云贵妃赐死殉葬。钦哉!”

    贺思俯视着殿前已经被扣押的两位皇子片刻后开口,“大皇子与三皇子意图谋反,视为我大绥逆党,即刻诛杀。”

    ......

    大乾殿内,身着朱红色五爪蟒袍的贺思负手而立于百官前,听完群臣的上奏后,向龙椅上的新帝微微额首转身说道,

    “自大绥立国以来,凉国屡屡进犯我国边疆霍安,如今霍安秋兰峰上的毓琇门势力日益壮大,为防止其与凉国勾结,本王将亲自领兵前往毓琇门招安,若有不从,全部诛杀。”

    ......

    霍安秋兰峰上

    钟三变屏息凝神,一掌下去,林中树木尽倒。唐昭蕴从一旁的石墩上起身,拍着手蹦蹦跳跳的来到钟三变身前,

    “恭喜恭喜,爹爹的销魂掌又突破了,定能带领我们毓琇门更上一个台阶!”。

    “呵呵呵,还是我们阿蕴嘴甜,若是钟陵那小子有你一半懂事,我和你娘也可以早点颐养天年喽。”钟三变望向远处。

    “哎呀,爹,我忘了今天要和娘出发去广陵...”唐昭蕴转身之际,就见林秋霞叉着腰火冒三丈地站在她面前,“唐昭蕴!你还不收拾行囊,半个时辰后我们就要出发了。”

    “娘!我很快的!”唐昭蕴吐吐舌头,溜之大吉。

    “秋霞,钟陵这些年都在广陵游历,若你们此次遇到他,定要叮嘱他不要贪玩,切记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才是。”钟三变眼中充满了望子成龙的迫切。

    “行了钟老头,你不也是大器晚成,况且我儿子天资聪颖...”林秋霞脸上写满了骄傲。

    “胡闹!”钟三变怒目圆睁,嘴唇上的胡子气的不停抖动,“溺子如杀子!他现在只习得我功力的七成就敢下山去,成日里花天酒地,挥金如土,一副纨绔做派!”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他现在出去历练几年也好,省的他不知道天高地厚。倒是我听守卫说这几天时常看到疑似凉国的人在山下走动。”林秋霞担忧的说道。

    “嗯...凉国的人几次来访都被我拒之门外。现下新帝登基,朝纲不稳,他们恐怕又坐不住了,这都没什么...主要是那把持朝政的贺思历来疑心深重...”说到这,钟三变和林秋霞都眉头紧锁。

    “没事,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朝廷来了也不怕...车夫要来了,我去送送你们。”钟三变安慰道。

    ......

    唐昭蕴在屋内翻箱倒柜,终于在林秋霞的催促声中找出一把白玉嵌宝石手柄的短刀藏在腰间。

    “爹,我和娘出发了,你自己一个人要好好吃饭。”

    “爹知道,你这次去广陵是你第一次祭拜你亲娘,一定要在她坟前好好磕几个头,她是个苦命的人。还有你第一次下山,万事都要小心,抽空多和披香派的几个前辈讨教讨教。”钟三变关切的看着唐昭蕴上马车。

    一路上唐昭蕴都打开车帷好奇的盯着外面,街道上那些卖力揽客的小贩,琳琅满目的脂粉店,斗拱飞檐的茶楼酒馆都只存在于她幼时模糊的记忆中。

    ......

    唐昭蕴的亲娘是广陵碧霞村的一个采茶女,亲爹是个满腹才华却穷困潦倒的落魄文人。她两岁时,亲爹醉酒跌入湖中。她娘找了三天三夜都未见尸首,此后就病倒了。

    五岁时,唐昭蕴的亲娘偶然搭救了被仇家追杀,深受重伤的钟三变。为报答救命之恩,钟三变答应了收养唐昭蕴。

    钟三变痊愈后,唐昭蕴的亲娘像完成了使命一样,死在了那个早就破烂不堪的茅屋中。钟三变安葬了唐昭蕴的亲娘后,就带着她快马加鞭回到了毓琇门。

    来到毓琇门后,钟三变和妻子林秋霞对唐昭蕴视如己出,他们唯一的亲儿子钟陵也对这个妹妹爱护有加。

    只可惜从小营养不良和风餐露宿的经历让唐昭蕴身虚体弱,钟三变多次教她习武,唐昭蕴不是晕倒便是呕血。

    无奈之下,钟三变只好托关系让她转到披香门下,学习些制香下毒的本领。

    谁知这披香门在唐昭蕴十岁时换了个掌门人,那掌门人不知抽什么风,掌门这个位置屁股还没坐热,便解散了披香门去云游四方了。

    任门下长老们如何捶胸顿足,苦口婆心,那掌门人只留下一句“红尘客梦,你们也早点醒悟吧!”之后便销声匿迹。

    此后,唐昭蕴的日子更加快活了,那些披香门的长老们变成了无业游民,看到其他门派都要躲着走,每月前来毓琇门教导她的那位师傅更是被气的一命呜呼。

    她就这样在秋兰峰上逍遥到了十八岁,终于获得钟三变的允许能出趟远门。

    ......

    来到广陵的这几日,唐昭蕴多次与林秋霞斗争斗勇,唇枪舌战...

    “娘啊,这都第七日了,你吵的嗓子都哑了。那几个长老定和我那师傅一样,絮絮叨叨几个时辰,然后将我骂得狗血淋头,最后再来一句”唐昭蕴清了清嗓子,“咳咳,孺子不可教也,你自己领悟吧!”

    林秋霞被她夸张的模仿气笑了,“没大没小!你怎么说也是披香门的弟子,今日你若不去我就写信告诉你爹,让你明天就回去...”

    “别别别,我现在就去,明天约了哥哥见面呢。”唐昭蕴从床上一跃而起往门外走去。

    “唐小姐”一个脸上有疤的黑衣男子一脸凝重地叫住了唐昭蕴。

    “怎么了,是哥哥出事了吗?”唐昭蕴认出这男子是前天替哥哥来通传消息的人。

    “昨晚...”黑衣男子压低了声音,“毓琇门遭暗算...钟掌门...死了,毓琇门所有人...都被杀了。”唐昭蕴愣在原地直勾勾的看着黑衣男子,张着嘴发不出声。

    “钟陵呢?”林秋霞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唐昭蕴身后。

    “钟少侠已连夜赶往霍安,听闻没有找到凶手,可能还在附近,夫人和唐小姐千万不要回..”黑衣男子话没说完便被林秋霞打断,

    “阿蕴,牵马来,我们现在出发。”

    ......

    毓琇门内平日众弟子习武的校场此刻横尸遍野,唐昭蕴忍着浓重的血腥味翻看着每一具尸体。

    “阿蕴,有没有钟陵的尸首?”林秋霞抱着已经破损的毓琇门牌匾,目光空洞的看着前方。

    “没有。”唐昭蕴满脸的血渍,混着泪水滚落在地。

    “挖出来!”林秋霞指着门楣下的坟包。

    “娘...这一定是哥哥把爹埋...”唐昭蕴不可置信的说道。

    林秋霞丢下牌匾,爬到坟包前,歇斯底里的徒手挖着黄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挖出来!”

    唐昭蕴踉跄地跑过来,从身后抱住林秋霞,看到她回过头乞求的眼神后,坚定的和唐秋霞一起挖着眼前的坟包。

    在两人双手疮痍满目时,终于看到了双目紧闭的钟三变。

    林秋霞擦着钟三变脸上的泥土,突然大笑,“哈哈哈哈哈,称霸武林又如何,神功盖世又怎样,还不是黄土一捧,只剩一俱臭骨头!”

    说罢她抱着钟三变的尸体,飞向正堂,“钟老头,我终于不用再担心你了。”接着便一剑刺向自己。

    “娘!”唐昭蕴追上林秋霞时,她只剩一口气息,唐昭蕴捂着林秋霞不断涌出血的伤口,哭着喊道“你不要丢下我,哥哥一定还活着...”

    “阿蕴...不要追查凶手,不要去找钟陵...自己好好活着...把这儿...都烧了吧。”说罢林秋霞倒在钟三变身旁。

    ......

    毓琇门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唐昭蕴就不吃不喝的旁边坐了三天三夜。火势停止后,她虚弱地走进满是灰烬的毓琇门中,感觉自己的前十八年就像一场梦。

    唐昭蕴倒在一片废墟中,绝望的闭上双眼,意识涣散之际,一阵曲调悲壮激昂的琴音从远处传来。

    “对,我还要找到哥哥,我还要为毓琇门和爹娘报仇,我不能就这样死在这!”想到这些唐昭蕴吃力的爬起来,

    突然看到前方有块玉坠子在月光下发出润泽的光,“这样的玉坠我在毓琇门从未见过,或许和凶手有关。”唐昭蕴想着便把玉坠放入怀里往山下走去。

    ......

    “那毓琇门一夜之间发生这样的事情,真是可惜了,啧啧啧。”

    “谁说不是呢,钟掌门为人仗义,我们都受过他不少接济,哎。”

    “有人说那夜见过钟掌门的独子,和一个凉国人在一起。”

    “啊?莫非....那钟陵通敌叛国被发现后弑父?”

    “闭嘴!钟陵怎么可能干出这样的事!”唐昭蕴忍不住打断他们,刚才的对话她一字不拉的听入耳中。

    “小姑娘,你是那钟陵的爱慕者吧,我告诉你啊,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小子...”其中的一人话未说完唐昭蕴已经冲出了茶馆。

    这一个月,唐昭蕴每日游走在霍安的大街小巷探听消息,有人说出事的前一天钟三变和朝廷来的人大吵一架后将人赶了出去,有人说是凉国夜晚突袭将毓琇门一网打尽,说的最多也是最离谱的就是钟陵与凉国勾结许久,被钟三变发现后将毓琇门全员灭口。

    除此之外,关于钟陵踪迹的消息一点没有。唐昭蕴知道凭自己的实力根本无法报仇,当务之急找到钟陵要紧,而钟陵此前几年都游走在广陵和沣州一带,看来自己要去那里试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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