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和十三年,璟国和盛国大战。

    战争消耗了两国大量的财力和物力。

    这场战争看似势均力敌,其实真正弱势的是盛国。

    这是盛国的大将军凌译告诉我的。

    盛国朝堂腐败,国内天灾致使粮食减产,一旦开战,后续的粮草物资一定会跟随不上,必败无疑。

    可一向自大昏庸的盛国皇帝怎么听得进去。

    他执意开战,最后以兵败收尾,盛国将军凌译战死沙场。

    凌译的死讯传回盛国那晚,一个身量娇小的女子从尚书府逃了出来,跑进了盛国四皇子凌轩的府中。

    再出门时,那女子成了流落在璟盛两国边境的难民,后来跟着商队到了璟都,成了昭王府的一名婢女。

    凌译是我的未婚夫君。

    他是靠着自己的战功杀出一条血路的少年将军,我是尚书府里遭受无数折磨欺辱的庶女。

    初见时,我跟在嫡姐的身后唯唯诺诺。

    他告诉我,即便出身卑贱,也可大有作为,就像他一样。

    他用军功换了我。

    就在我以为可以得嫁良人时,我的尚书父亲却主动向皇帝提出,璟盛之战事关国家颜面,必须应下,必得要凌译亲自出征。

    我知道,这是嫡姐和嫡母的法子。

    她们要趁着凌译不在杀了我,然后李代桃僵,让嫡姐嫁给凌译。

    可她们没想到,日子一天天过去,盛国节节败退,最后,凌译战死。

    得到这个消息的我,痛得肝肠寸断。

    这世上唯一一个珍惜我的人,终究还是离开我了。

    我要为他报仇。

    我不仅要尚书府的人为他陪葬,还要亲手取杀死他的人的性命。

    四皇子一向与凌译交好,我是在他的帮助下才骗过了疑心深重的沈璟的。

    我看看自己的手,上面布满老茧,也沾满血腥。

    沈璟给了我一个新的任务,刺杀辰王身边的心腹,御史,林大人。

    ……

    烟雨楼中,林大人正搂着一个容貌姣好的舞姬,他身边坐着的,是璟盛之战中取盛国将军首级的楼将军。

    也是沈璟在军营中,为旁人所不知的势力之一。

    沈璟告诉我,楼将军今夜会假意应下林御史的拉拢,然后再配合我,取那人性命。

    我一身黑衣,潜伏在夜色里,静待时机。

    待林大人拉着舞姬送楼将军出门时,我自房梁上飞身而下。

    闪烁着寒光的利剑擦过楼将军的臂膀,直直刺穿林大人心脏。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凝结。

    杀死凌译的人就在我面前,且不对我设防,是否要取他性命,成了我眼前最大的抉择。

    就在我犹豫的这一刻,侍卫们涌了上来。

    楼将军为使我脱身,先动了手。

    我条件反射挥剑,在他胳膊上划上深深一道伤口。

    后面的侍卫关心楼将军的伤势,错失了捉住我的最好时机。

    我快速逃走,换下了黑衣,恢复了寻常打扮。

    昭王府中,我跪在沈璟面前复命。

    “失手了?”

    “属下失手了,伤到了楼将军,请殿下责罚。”

    沈璟转过身看我,眼神中隐晦不明。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他蹲下身子看我。

    “暗卫翼风说,你杀了林御史后,似乎有了一瞬迟疑,致使自己陷入被动,阿娆,你在犹豫什么?”

    “是犹豫要不要杀楼将军吗?”

    沈璟语气冰冷,浑身散发出骇人的气息。

    这便是沈璟,他最厌恶的,便是欺骗和背叛。

    所以即使他与我耳鬓厮磨,也从未真正相信过我。

    我抬起眸子,直直对上那双溢满杀意的眸子。

    “奴婢不敢,奴婢迟疑那一瞬,是因为林大人身边的舞姬。”

    “哦?”

    沈璟挑眉。

    “说来看看。”

    “那舞姬的眼睛,与镇国公夫人有十分的相似。”

    沈璟站起身来,哼笑出声,他转动着食指上的戒指,语气阴沉。

    “阿娆,你可真是令本王刮目相看啊。”

    “你去查查吧。”

    沈璟对我下了命令。

    我曾见过镇国公夫人,那双眼睛生得极美,遥遥一看,便能看到人心里。

    今晚的那个舞姬,也是这样一双眼睛。

    我不信世上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会生出这样相像的眼睛。

    我又进了烟雨楼,以男子的身份见了那位舞姬。

    趁她起舞之际,我扯下了她的衣衫,露出了雪白的胴体。

    她惊慌失措,那双湿漉漉的眸子一点也不似赵玥儿的眸子,闪着一股说不上来的算计。

    我看了她的后背,上面果然有一个与赵玥儿一模一样的蝴蝶型胎记。

    当初,镇国公夫妇就是凭借此物,寻回了女儿。

    为何她们的胎记会这样相似!

    此女会跳盛国之舞,赵玥儿丢于璟盛两国的边境。

    我灵光一闪,飞速赶回了昭王府。

    赵玥儿正煮了一盏茶,亲自喂给沈璟。

    “殿下!”

    我大喊,慌忙上前想要打落那杯子,不想却因脚步太快太急,竟直接跌倒了沈璟怀中。

    沈璟牢牢接住了我,却打翻了所有的茶盏。

    茶水洒了一地,赵玥儿愤恨不已,沈璟嘴角却挂上了似有若无的笑。

    他安抚了赵玥儿几句,便带着我回了书房。

    “赵玥儿不是镇国公夫妇的女儿,她可能是盛国的细作!”

    若是沈璟因为这个细作死了,我要怎么借助他去杀楼将军!

    沈璟抬眸看我。

    “你的证据呢?”我将那舞姬的种种说了出来,沈璟却反驳了我。

    “你缺少最直接的证据。”

    我急了,顾不上平日里的持重,说话也开始没有分寸。

    “她擅长用毒,还身怀武功,一个普通女子会这些根本不正常,她是您枕榻边的人,您难道分辨不出来吗?”

    大婚之夜,沈璟服下的药看似只是寻常春药,实则是毒药,她平日里掩饰地很好,就连镇国公爷未看出她习武的痕迹。

    可那日她用账本砸我的力道虽轻,但痛处却一分不少,这般能力,分明不是寻常女子能有的。

    沈璟闻言,沉默了半晌。

    “枕榻之人?你也算我的枕榻之人,可我却从未真正看透过你。”

    这冷不丁的一句话噎住了我。

    言毕,他从一个匣子里拿出一卷布帛递给我。

    帛书上记载的竟是璟国朝堂上的所发生的大事!

    “这封帛书,是三月前翼风在镇国公府外截获的。”

    我吃了一惊。

    原来他早就知道,现在这个赵玥儿极有可能是假冒的!

    那他为何还要娶这么一个居心叵测的人放在身边?

    似是看出了我的疑惑,沈璟笑着说道:

    “不以赵玥儿的真实身份为把柄,怎能换得镇国公的衷心相助呢?”

    原来如此,沈璟一向是善于算计人心的。

    “不过,你找到了真正的赵玥儿,也算是帮我找到了拉拢镇国公更好的办法。”

    在沈璟的授意下,真正的赵玥儿被翼风接了出来,安置在隐蔽之处。

    很快,昭王妃被禁足了。

    镇国公夫妇闻声赶来。

    给沈璟更衣见客的时候,他忽然问了我一句:

    “那日你着急到失了往日的体统,是在担心我吗?”

    我拉衣服的手一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轻轻一笑,而后握住我的手:“没关系,总有一日,这个问题你能答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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