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钦学的电话打过来时，已经是兰岚蹲守九栋女生寝室的第四天了。
她这辈子最怕接的就是导师来电，他轻易不和学生通电话，一通就肯定有大事要发生。
“林老师，晚上好呀～”
声音甜得发腻，令人作呕。
“听说你连续三次组会缺勤了。”
经历过吴连松一案，兰岚觉得他们家林老师简直是春风化雨，才望兼隆，为师道之楷模也。
“最近忙着毕业论文呢，下次组会一定到，绝对不缺席！”
林钦学对她这个无赖硕士生张嘴就来的谎话已经见怪不见，她的话相当于阎王得了痨病--鬼都不相信。
“今晚给张涉川办接风宴和欢送会，你来一趟。”
“行，我尽量。”
接风宴，和欢送会。
什么鬼。
张涉川回荔大已经半个多月，因为忙确实一直没有替他接风，如今参与的项目结束快走了，又到了办欢送会的时间，于是打算两场一起办了。
确实像他导师的风格，一句话能表达清楚绝对不说两句，开一场会能解决的问题绝对不开两场。
也就张涉川这个高徒有这面子，平常接风和欢送，哪能请得动他老人家。
挂断电话，兰岚烦闷地抓了抓脑袋。
案件自从上次和王丽丽的谈话后就一直处于停滞状态，异调局发函到校方去问过，确实善后工作做得不错，慰问金拨出去一百二十万。遗体由专车送回李欣怡的老家，校方还专程派工会成员和学生管理员上门慰问，李欣怡的双亲虽然伤心，但也表示对这次处理的结果很满意。
更奇怪的是李欣怡也没再出现过，她蹲守在女寝这么多天，连个鬼影都没见到。
想到昨晚百里冯让她撤走，说异调局已经准备结案了，兰岚提出的三年前报仇还是三年后报仇的问题，对案件结果并没有什么影响，他们已经发了故意杀人罪的悬赏令，通缉厉鬼李欣怡了。
兰岚也想着撤退算了，她只是个临时工，犯不着管那么多，案子早点结了对大家都好，年底绩效又多出来一大块。但心底总归放不下，李欣怡死的实在太憋屈了。
去他爹的吴连松，害她好几天连张师兄的影子都没见着。
荔城某饭店包厢内，十几个人围坐一桌，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宴席已经接近尾声。
第十二位同僚终于离席，张涉川起身相送，那人明显喝多了，搂着他的肩摇摇晃晃，一脸不舍。
“老张，跟你共事太愉快了，你生来就是搞科研的料，好好的怎么就转行了呢，以后干不下去还来找兄弟，我罩着你……”
“咳咳！”
林钦学刻意的咳嗽声把这位同僚吓得一哆嗦，忽然想起今天恩师也在现场，自己居然如此放浪形骸。
于是心虚地拍拍张涉川的肩，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张涉川无奈地笑笑，同他挥手道别。
“吴师弟向来活泼，老师何必吓唬他。”
“中了个省基金项目，再不敲打敲打，马上就要上天了！”
他拿起茶壶，满上林钦学面前的茶杯，不好意思地摸摸鼻梁，面带愧色。
“学生不肖，没能承老师衣钵。”
林钦学看着面前的茶杯良久，末了悠悠轻叹一声。
张涉川是他带教以来最得意的门生，凡事拿得了主意，很有自己的想法，眼界开阔，思路创新。性格人品更是没得说，现在的年轻人，太谦逊的容易唯诺，太傲气便会轻狂，他却拿捏有度，待人接物不欺上媚下，谦谦君子，风骨峻峭。
这样的能力和眼界，这样的胸襟和品格，若能立足科研界，将来必大有建树。
“科研虽是你所长，但非你所求。罢了，我也不强求，只要你能竟此生之志，做个对国家和社会有贡献的人，老师会支持你。”
张涉川闻言感激不已，起身举杯，敬多年来多处提携解惑的恩师。
这也是他今天喝的第一杯酒。
林钦学以茶代酒，同样饮尽。
“看来她不会来了。”
张涉川顺着导师的目光，望向对面空荡的座位。
餐具摆放得整整齐齐，折好的餐巾还未拆开，斟满的茶水也已经凉透。
“我前天看过她修改的初稿，这种水平的选题能改出这样的论文，很不错，你费心了。”
兰岚当年考研面试时装腔作势，巧言令色，以人畜无害的真诚脸把林钦学一整个迷惑住了，还以为她真是一门心思来搞研究的，把当年自己仅有的三个研究生名额分了她一个。
结果呢，这人脑子倒是很聪明，一点就通，人际关系处理得也很不错，组内前辈后辈一律通杀，没人不喜欢她。张涉川平常性子总是淡淡的，惜字如金，不愿意和人深交，被她这么缠着，竟然也愿意花大量时间替她重新选题，设计实验方案，修改论文。
可惜此人太过疲懒，进组以后原形毕露，脸上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招摇过市：姐就是来骗毕业证的！
一想到这个孽徒，林钦学就有些呼吸不畅，脑袋发蒙，一杯热茶喝下，抓起外套准备离席。
“老师您别走呀，我来晚了，自罚三杯！”
兰岚笑意吟吟地走进包厢，白裙上缀着浅红色的新蕊，明媚得像要召唤回春天。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没人会不喜欢年轻好看的女孩子，林钦学也不能免俗，果然一见兰岚，原本阴云密布的脸色渐渐转晴，却还是沉下脸来呵斥道：“什么自罚三杯，流里流气的，还像个学生样吗？这欢送会谁缺席你都不能缺席，看看你师兄熬了多少个夜帮你改的毕设。”
兰岚扁扁嘴，自知理亏地埋头看脚尖。
张涉川一看她装成这幅委屈的样子，疏淡的眉目舒展几分：“师妹忙着修改论文，所以来迟了。”
林钦学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张涉川一眼。
“你们就惯着她吧。”
话罢披上外套，大步流星地离开饭店。
偌大的包厢满目狼藉，张兰二人相顾无言，一时有些尴尬。
兰岚拉开餐椅，坐在原本就属于她的位置，顺势往桌上一趴，将头埋进臂弯里，只留下一双清亮的眼睛，认真且专注地看着张涉川。
包厢内只有一盏圆灯，映在张涉川眼眸深处，轻轻一晃，如静水微澜。一双修眉下的眼极好看，眸子里淬了星一般明亮。
“师兄，给弄点吃的吧，一天没吃饭了都。”
张涉川闻言眉头轻皱，起身叫来服务员。
“不用点了，我就吃你们剩下的，热一热就行……”
兰岚不想浪费的好意并没有被采纳，张涉川好像早就想好了要点什么菜，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要一份米饭，一碟蒸排骨拼猪肝，再来一盅板栗鸡汤，炒个时令青菜，少油少盐，要快一点，麻烦了。”
礼貌的语气，清雅的嗓音，回头，眉头却是轻皱着的，似有不快。
“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张师兄虽算不上拒人于千里之外，却一直是气息淡然，性格鲜少有大的波澜起伏。
兰岚还是第一次见他面色不虞，语气生硬。
好像一天不吃饭是触犯天条的大罪。
“案子查不动了，脑子卡壳，没空吃饭，也吃不下饭。”
“天大的事情也不能一整天不吃饭，胃饿坏了怎么办？营养不良生病了怎么办？”
她这辈子最怕接的就是导师来电，他轻易不和学生通电话，一通就肯定有大事要发生。
“林老师，晚上好呀～”
声音甜得发腻，令人作呕。
“听说你连续三次组会缺勤了。”
经历过吴连松一案，兰岚觉得他们家林老师简直是春风化雨，才望兼隆，为师道之楷模也。
“最近忙着毕业论文呢，下次组会一定到，绝对不缺席！”
林钦学对她这个无赖硕士生张嘴就来的谎话已经见怪不见，她的话相当于阎王得了痨病--鬼都不相信。
“今晚给张涉川办接风宴和欢送会，你来一趟。”
“行，我尽量。”
接风宴，和欢送会。
什么鬼。
张涉川回荔大已经半个多月，因为忙确实一直没有替他接风，如今参与的项目结束快走了，又到了办欢送会的时间，于是打算两场一起办了。
确实像他导师的风格，一句话能表达清楚绝对不说两句，开一场会能解决的问题绝对不开两场。
也就张涉川这个高徒有这面子，平常接风和欢送，哪能请得动他老人家。
挂断电话，兰岚烦闷地抓了抓脑袋。
案件自从上次和王丽丽的谈话后就一直处于停滞状态，异调局发函到校方去问过，确实善后工作做得不错，慰问金拨出去一百二十万。遗体由专车送回李欣怡的老家，校方还专程派工会成员和学生管理员上门慰问，李欣怡的双亲虽然伤心，但也表示对这次处理的结果很满意。
更奇怪的是李欣怡也没再出现过，她蹲守在女寝这么多天，连个鬼影都没见到。
想到昨晚百里冯让她撤走，说异调局已经准备结案了，兰岚提出的三年前报仇还是三年后报仇的问题，对案件结果并没有什么影响，他们已经发了故意杀人罪的悬赏令，通缉厉鬼李欣怡了。
兰岚也想着撤退算了，她只是个临时工，犯不着管那么多，案子早点结了对大家都好，年底绩效又多出来一大块。但心底总归放不下，李欣怡死的实在太憋屈了。
去他爹的吴连松，害她好几天连张师兄的影子都没见着。
荔城某饭店包厢内，十几个人围坐一桌，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宴席已经接近尾声。
第十二位同僚终于离席，张涉川起身相送，那人明显喝多了，搂着他的肩摇摇晃晃，一脸不舍。
“老张，跟你共事太愉快了，你生来就是搞科研的料，好好的怎么就转行了呢，以后干不下去还来找兄弟，我罩着你……”
“咳咳！”
林钦学刻意的咳嗽声把这位同僚吓得一哆嗦，忽然想起今天恩师也在现场，自己居然如此放浪形骸。
于是心虚地拍拍张涉川的肩，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张涉川无奈地笑笑，同他挥手道别。
“吴师弟向来活泼，老师何必吓唬他。”
“中了个省基金项目，再不敲打敲打，马上就要上天了！”
他拿起茶壶，满上林钦学面前的茶杯，不好意思地摸摸鼻梁，面带愧色。
“学生不肖，没能承老师衣钵。”
林钦学看着面前的茶杯良久，末了悠悠轻叹一声。
张涉川是他带教以来最得意的门生，凡事拿得了主意，很有自己的想法，眼界开阔，思路创新。性格人品更是没得说，现在的年轻人，太谦逊的容易唯诺，太傲气便会轻狂，他却拿捏有度，待人接物不欺上媚下，谦谦君子，风骨峻峭。
这样的能力和眼界，这样的胸襟和品格，若能立足科研界，将来必大有建树。
“科研虽是你所长，但非你所求。罢了，我也不强求，只要你能竟此生之志，做个对国家和社会有贡献的人，老师会支持你。”
张涉川闻言感激不已，起身举杯，敬多年来多处提携解惑的恩师。
这也是他今天喝的第一杯酒。
林钦学以茶代酒，同样饮尽。
“看来她不会来了。”
张涉川顺着导师的目光，望向对面空荡的座位。
餐具摆放得整整齐齐，折好的餐巾还未拆开，斟满的茶水也已经凉透。
“我前天看过她修改的初稿，这种水平的选题能改出这样的论文，很不错，你费心了。”
兰岚当年考研面试时装腔作势，巧言令色，以人畜无害的真诚脸把林钦学一整个迷惑住了，还以为她真是一门心思来搞研究的，把当年自己仅有的三个研究生名额分了她一个。
结果呢，这人脑子倒是很聪明，一点就通，人际关系处理得也很不错，组内前辈后辈一律通杀，没人不喜欢她。张涉川平常性子总是淡淡的，惜字如金，不愿意和人深交，被她这么缠着，竟然也愿意花大量时间替她重新选题，设计实验方案，修改论文。
可惜此人太过疲懒，进组以后原形毕露，脸上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招摇过市：姐就是来骗毕业证的！
一想到这个孽徒，林钦学就有些呼吸不畅，脑袋发蒙，一杯热茶喝下，抓起外套准备离席。
“老师您别走呀，我来晚了，自罚三杯！”
兰岚笑意吟吟地走进包厢，白裙上缀着浅红色的新蕊，明媚得像要召唤回春天。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没人会不喜欢年轻好看的女孩子，林钦学也不能免俗，果然一见兰岚，原本阴云密布的脸色渐渐转晴，却还是沉下脸来呵斥道：“什么自罚三杯，流里流气的，还像个学生样吗？这欢送会谁缺席你都不能缺席，看看你师兄熬了多少个夜帮你改的毕设。”
兰岚扁扁嘴，自知理亏地埋头看脚尖。
张涉川一看她装成这幅委屈的样子，疏淡的眉目舒展几分：“师妹忙着修改论文，所以来迟了。”
林钦学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张涉川一眼。
“你们就惯着她吧。”
话罢披上外套，大步流星地离开饭店。
偌大的包厢满目狼藉，张兰二人相顾无言，一时有些尴尬。
兰岚拉开餐椅，坐在原本就属于她的位置，顺势往桌上一趴，将头埋进臂弯里，只留下一双清亮的眼睛，认真且专注地看着张涉川。
包厢内只有一盏圆灯，映在张涉川眼眸深处，轻轻一晃，如静水微澜。一双修眉下的眼极好看，眸子里淬了星一般明亮。
“师兄，给弄点吃的吧，一天没吃饭了都。”
张涉川闻言眉头轻皱，起身叫来服务员。
“不用点了，我就吃你们剩下的，热一热就行……”
兰岚不想浪费的好意并没有被采纳，张涉川好像早就想好了要点什么菜，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要一份米饭，一碟蒸排骨拼猪肝，再来一盅板栗鸡汤，炒个时令青菜，少油少盐，要快一点，麻烦了。”
礼貌的语气，清雅的嗓音，回头，眉头却是轻皱着的，似有不快。
“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张师兄虽算不上拒人于千里之外，却一直是气息淡然，性格鲜少有大的波澜起伏。
兰岚还是第一次见他面色不虞，语气生硬。
好像一天不吃饭是触犯天条的大罪。
“案子查不动了，脑子卡壳，没空吃饭，也吃不下饭。”
“天大的事情也不能一整天不吃饭，胃饿坏了怎么办？营养不良生病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