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会保护好你，前提是你得配合我们办案。”
王丽丽从吴连松那里听过异案调查局的名号，这是国家公安部直属的机构，专门处理科学刑侦手段无法破获的案件。能进异调局，就算是编外聘员也都身怀绝技，能与鬼怪打交道。
“只要你们保我的命，我一定知无不言。”
兰岚装作不动声色，拿起记录本，戴上黑框眼镜：“好，那先说说吧，是谁要杀你。”
王丽丽裹紧披肩，坐到天台的阶梯上，抬头望天。
天边南归的大雁，蔚蓝的天和皎洁的云，将她的思绪裹挟着，飞奔回三年前的仲夏夜。
郊区的一栋小别墅内，夏夜蝉鸣，王丽丽躺卧在草地上，倚着吴连松的臂弯，天幕播放着一部法国电影。
“看完这部电影就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我要去趟实验室。”
吴连松亲了亲他的额角，轻声道。
王丽丽心觉奇怪，他向来很少踏足实验室，只有领导或者媒体来访才会装模作样地去一趟，这几天怎么去得这么勤快。
却也没有多问，只乖乖点头。
第二天醒来时吴连松已经走了，她摸摸枕头和床单，已经没有他的余温，估计离开有一会了。
抬起手机一看，才早晨七点钟。
这么早走，应该还没有吃早饭吧，她心想。
于是她亲自熬了粥，烤了面包片，装到保温包里，打车前往荔大生物学院实验室。
她并不很喜欢吴连松，虽然他长得不丑，风度翩翩，但毕竟比她大了两轮，很难产生少女的情愫。
但毕竟承了他不少好处，就算不喜欢，总要装装样子。
王丽丽的成绩一直是中等下游，考研时的成绩仅仅过了国家线，要拜到荔大吴连松门下远不够格，是他提前邮件联系，破格将她录取。
研一这一年来，他带她到世界各地旅游，游艇，别墅，烛光晚餐，一切能用金钱堆叠的浪漫，他都为她豪掷千金。
学术方面，他将自己辛苦撰写的论文和成果都署名王丽丽，为她争取科研项目和经费，她今年才研一，已经在国内外各大著名期刊上崭露头角，小有名气。
他还准备为自己争取国家重点研发项目，这事一旦成功，自己博士毕业后将成为学术界举重若轻的人物。
原生家庭将她钉在耻辱柱上，而吴连松一点一点，抽丝剥茧地，将她解救出来。
她知道这是一场赤裸裸的权色交易，但事已至此，一旦抽身离去，面临的将是身败名裂，桥断路毁。
金丝笼里的金丝雀，只有呆在笼中，才叫金丝雀。
反之，就只是一只麻雀罢了。
生物科学系的实验室外贴了一张告示：监控设备和实验设备维护中，本实验室暂停使用。
她有些疑惑，不仅因为实验室维修停用，而吴连松还一早过来，还因为这告示本身就有点奇怪。
一般建筑物内所有的物品损坏维修，不管是仪器设备，专用设备，监控设备，还是桌椅板凳，通知都会统一称：设备维护，很少将两样设备单拎出来通报维修。
后来她才知道，实验设备不过是替监控设备陪跑维护，这告示也不是贴给做实验的人看，而是未雨绸缪贴给警方看的。
王丽丽伸手按下指纹锁，实验室的门咔哒一声，应声开启。
实验室内只有冰冷的仪器设备，确实看不到有人。王丽丽正想离开这里，打个电话给吴连松问问人在哪，走廊尽头的PCR实验室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皮鞋的质感，脚步很轻，却有些急促。
王丽丽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攥紧手中食盒，抢在那人穿过走廊拐角之前，飞快跑出实验室大门。
实验室附近有一颗大榕树，她闪身躲进去，飞快替自己顺气，理了理散乱的长发。
实验室的门被打开，吴连松的身影赫然出现，西装笔挺，神色自若。他将手中的实验橡胶手套摘下，放在西服的外套口袋里，顺着校道一路远去。
王丽丽心下一沉，将原封没动的餐盒丢弃，又打车回了郊区别墅，刚到家还没五分钟，吴连松也赶了回来。
王丽丽躺卧在沙发上，放下手中的《序列和基因组分析》，抬头朝他笑了笑。
“你去实验室啦？”
“没去，关门了。”
他整个人气压低沉，背对着王丽丽，一把扯下领带，用力甩在客厅地板上。
她假装没看到，俏皮地笑道：“怎么就关门了？”
“妈的！闭嘴，看你的书！”
他突然暴怒，一脚踢翻玄关的衣架，跑到院子里抽烟，一根接一根，好像要把自己溺毙在缭绕的烟雾里。
“我知道他很不对劲，所以在实验室碰到他的这件事，就没敢跟他说。”
果然，第二天“生物科学系某李姓博士生在实验室烧炭自杀”的新闻就上了热搜。
实验室的监控坏了，提前几天就贴出公示提示维修，所以现场没能记录到任何信息。法医判定死者开始吸入一氧化碳的时间为早上十点到十一点，而吴连松八点钟开始就一直待在自家别墅，监控中清楚地记录到这一点，加上现场没有任何他的指纹信息，也没有人目睹他出入过校园，再加上李欣怡一直以来都有抑郁症，自然而然便以自杀结案。
除了王丽丽和凶手本身，没人知道这是一场蓄意已久的谋杀。
兰岚停下做笔记的动作，咬了咬笔头：“吴连松为什么要杀李欣怡？”
“好像是因为一份文件。”
“什么文件？”
王丽丽沉默几秒，将下嘴唇咬得泛白，好像此事关系重大，需要下很大的决心才愿意和盘托出。
“他以前有个很得力的助理叫刘佳辉，据说是省教务系统某位领导的公子，专门帮他处理财务方面工作。这位助理在李欣怡死前一个月辞职出国了，走之前交了一份文件给她，我推测可能这份文件涉及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李师姐才会惨遭杀手。”
兰岚长舒一口气，凌乱的毛线团终于找到线头，根据目前了解的证据和证词，整个案件已经有七八成章法可循。
刘佳辉多年来帮吴连松做假账，自知关系重大，事情一旦败露，进去吃几年牢饭是肯定没跑了，于是借家里的关系运作出国。
走之前将手头的罪证整理归档，出于某种原因没有亲自去告发吴，而是将文件交给受吴荼毒最深，延毕最久的李欣怡，此事被吴连松知晓，所以他做局除去李欣怡，却还是没能拿到这份罪证。
这份文件三年后辗转到陈升手里，陈升生性懦弱，又怕证据交出去后反而步李欣怡的后尘，所以找到吴连松企图与其谈判，用顺利毕业为条件换取这份文件的所有权。
吴假意同意他的条件，并约他到教师公寓递交罪证，其实是准备拿到文件后杀人灭口，结果没想到死去的李欣怡突然现身，救下陈升并将吴反杀。
后续就是兰岚闻声上楼，陈升当场被百里冯逮住的故事了。
兰岚满意地点点头，“啪”一声合起笔记本，将草木皆兵的王丽丽吓了一跳。
这么一来，活人这边的真相便都浮出水面。
但，死人那头还远没有结束。
“李欣怡去世后，校方的善后工作做得怎么样？”
王丽丽带着怪异的眼神朝兰岚望去。
面前的女孩不过和她一般大，行事却十分老练，问起话来虽然语气平和，态度端正，但抓住一点线索就往死里挖，犀利的发问压得她喘不过气。
但这个问题，好像和整个案件并没有明确的关联。
那她为什么要问呢？
“死者为大，虽然明面上是因为她毁了整个系唯一的PCR实验室，但校方念及她的抑郁症是因为延毕多年，和学校严苛的准出制度有关，还是给了很丰厚的抚恤金。”
兰岚佯装思考，透过厚厚的眼镜片打量着王丽丽，她呼吸平缓，神态自若，看不出有撒谎的痕迹。
这个女孩和一说谎就呼吸急促、漏洞百出的陈升不同，她城府很深，不露怯，也能沉得住气。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丽丽同学。”
“请说。”
“既然你什么都没有做，李欣怡为什么要来拿你的命呢？”
王丽丽微张的手掌猛地蜷起，恐惧自眼底奔腾而过。
“我……虽然有苦衷，但毕竟隐瞒了吴连松当天的行踪，导致她真正的死因至今没有水落石出，所以我怕她会来找我。”
不对。兰岚心想。
厉鬼刚死的时候怨气最重，凶煞难挡，彼时是她复仇的最佳时机，为什么李欣怡会等到三年后才回荔大掀起这场风浪？
原因只有一个--这场血淋淋的闹剧并没有因为她的去世而落幕，反之，崭新的帷幕才刚刚升起。
而这场新戏，王丽丽必然参演其中。
王丽丽从吴连松那里听过异案调查局的名号，这是国家公安部直属的机构，专门处理科学刑侦手段无法破获的案件。能进异调局，就算是编外聘员也都身怀绝技，能与鬼怪打交道。
“只要你们保我的命，我一定知无不言。”
兰岚装作不动声色，拿起记录本，戴上黑框眼镜：“好，那先说说吧，是谁要杀你。”
王丽丽裹紧披肩，坐到天台的阶梯上，抬头望天。
天边南归的大雁，蔚蓝的天和皎洁的云，将她的思绪裹挟着，飞奔回三年前的仲夏夜。
郊区的一栋小别墅内，夏夜蝉鸣，王丽丽躺卧在草地上，倚着吴连松的臂弯，天幕播放着一部法国电影。
“看完这部电影就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我要去趟实验室。”
吴连松亲了亲他的额角，轻声道。
王丽丽心觉奇怪，他向来很少踏足实验室，只有领导或者媒体来访才会装模作样地去一趟，这几天怎么去得这么勤快。
却也没有多问，只乖乖点头。
第二天醒来时吴连松已经走了，她摸摸枕头和床单，已经没有他的余温，估计离开有一会了。
抬起手机一看，才早晨七点钟。
这么早走，应该还没有吃早饭吧，她心想。
于是她亲自熬了粥，烤了面包片，装到保温包里，打车前往荔大生物学院实验室。
她并不很喜欢吴连松，虽然他长得不丑，风度翩翩，但毕竟比她大了两轮，很难产生少女的情愫。
但毕竟承了他不少好处，就算不喜欢，总要装装样子。
王丽丽的成绩一直是中等下游，考研时的成绩仅仅过了国家线，要拜到荔大吴连松门下远不够格，是他提前邮件联系，破格将她录取。
研一这一年来，他带她到世界各地旅游，游艇，别墅，烛光晚餐，一切能用金钱堆叠的浪漫，他都为她豪掷千金。
学术方面，他将自己辛苦撰写的论文和成果都署名王丽丽，为她争取科研项目和经费，她今年才研一，已经在国内外各大著名期刊上崭露头角，小有名气。
他还准备为自己争取国家重点研发项目，这事一旦成功，自己博士毕业后将成为学术界举重若轻的人物。
原生家庭将她钉在耻辱柱上，而吴连松一点一点，抽丝剥茧地，将她解救出来。
她知道这是一场赤裸裸的权色交易，但事已至此，一旦抽身离去，面临的将是身败名裂，桥断路毁。
金丝笼里的金丝雀，只有呆在笼中，才叫金丝雀。
反之，就只是一只麻雀罢了。
生物科学系的实验室外贴了一张告示：监控设备和实验设备维护中，本实验室暂停使用。
她有些疑惑，不仅因为实验室维修停用，而吴连松还一早过来，还因为这告示本身就有点奇怪。
一般建筑物内所有的物品损坏维修，不管是仪器设备，专用设备，监控设备，还是桌椅板凳，通知都会统一称：设备维护，很少将两样设备单拎出来通报维修。
后来她才知道，实验设备不过是替监控设备陪跑维护，这告示也不是贴给做实验的人看，而是未雨绸缪贴给警方看的。
王丽丽伸手按下指纹锁，实验室的门咔哒一声，应声开启。
实验室内只有冰冷的仪器设备，确实看不到有人。王丽丽正想离开这里，打个电话给吴连松问问人在哪，走廊尽头的PCR实验室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皮鞋的质感，脚步很轻，却有些急促。
王丽丽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攥紧手中食盒，抢在那人穿过走廊拐角之前，飞快跑出实验室大门。
实验室附近有一颗大榕树，她闪身躲进去，飞快替自己顺气，理了理散乱的长发。
实验室的门被打开，吴连松的身影赫然出现，西装笔挺，神色自若。他将手中的实验橡胶手套摘下，放在西服的外套口袋里，顺着校道一路远去。
王丽丽心下一沉，将原封没动的餐盒丢弃，又打车回了郊区别墅，刚到家还没五分钟，吴连松也赶了回来。
王丽丽躺卧在沙发上，放下手中的《序列和基因组分析》，抬头朝他笑了笑。
“你去实验室啦？”
“没去，关门了。”
他整个人气压低沉，背对着王丽丽，一把扯下领带，用力甩在客厅地板上。
她假装没看到，俏皮地笑道：“怎么就关门了？”
“妈的！闭嘴，看你的书！”
他突然暴怒，一脚踢翻玄关的衣架，跑到院子里抽烟，一根接一根，好像要把自己溺毙在缭绕的烟雾里。
“我知道他很不对劲，所以在实验室碰到他的这件事，就没敢跟他说。”
果然，第二天“生物科学系某李姓博士生在实验室烧炭自杀”的新闻就上了热搜。
实验室的监控坏了，提前几天就贴出公示提示维修，所以现场没能记录到任何信息。法医判定死者开始吸入一氧化碳的时间为早上十点到十一点，而吴连松八点钟开始就一直待在自家别墅，监控中清楚地记录到这一点，加上现场没有任何他的指纹信息，也没有人目睹他出入过校园，再加上李欣怡一直以来都有抑郁症，自然而然便以自杀结案。
除了王丽丽和凶手本身，没人知道这是一场蓄意已久的谋杀。
兰岚停下做笔记的动作，咬了咬笔头：“吴连松为什么要杀李欣怡？”
“好像是因为一份文件。”
“什么文件？”
王丽丽沉默几秒，将下嘴唇咬得泛白，好像此事关系重大，需要下很大的决心才愿意和盘托出。
“他以前有个很得力的助理叫刘佳辉，据说是省教务系统某位领导的公子，专门帮他处理财务方面工作。这位助理在李欣怡死前一个月辞职出国了，走之前交了一份文件给她，我推测可能这份文件涉及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李师姐才会惨遭杀手。”
兰岚长舒一口气，凌乱的毛线团终于找到线头，根据目前了解的证据和证词，整个案件已经有七八成章法可循。
刘佳辉多年来帮吴连松做假账，自知关系重大，事情一旦败露，进去吃几年牢饭是肯定没跑了，于是借家里的关系运作出国。
走之前将手头的罪证整理归档，出于某种原因没有亲自去告发吴，而是将文件交给受吴荼毒最深，延毕最久的李欣怡，此事被吴连松知晓，所以他做局除去李欣怡，却还是没能拿到这份罪证。
这份文件三年后辗转到陈升手里，陈升生性懦弱，又怕证据交出去后反而步李欣怡的后尘，所以找到吴连松企图与其谈判，用顺利毕业为条件换取这份文件的所有权。
吴假意同意他的条件，并约他到教师公寓递交罪证，其实是准备拿到文件后杀人灭口，结果没想到死去的李欣怡突然现身，救下陈升并将吴反杀。
后续就是兰岚闻声上楼，陈升当场被百里冯逮住的故事了。
兰岚满意地点点头，“啪”一声合起笔记本，将草木皆兵的王丽丽吓了一跳。
这么一来，活人这边的真相便都浮出水面。
但，死人那头还远没有结束。
“李欣怡去世后，校方的善后工作做得怎么样？”
王丽丽带着怪异的眼神朝兰岚望去。
面前的女孩不过和她一般大，行事却十分老练，问起话来虽然语气平和，态度端正，但抓住一点线索就往死里挖，犀利的发问压得她喘不过气。
但这个问题，好像和整个案件并没有明确的关联。
那她为什么要问呢？
“死者为大，虽然明面上是因为她毁了整个系唯一的PCR实验室，但校方念及她的抑郁症是因为延毕多年，和学校严苛的准出制度有关，还是给了很丰厚的抚恤金。”
兰岚佯装思考，透过厚厚的眼镜片打量着王丽丽，她呼吸平缓，神态自若，看不出有撒谎的痕迹。
这个女孩和一说谎就呼吸急促、漏洞百出的陈升不同，她城府很深，不露怯，也能沉得住气。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丽丽同学。”
“请说。”
“既然你什么都没有做，李欣怡为什么要来拿你的命呢？”
王丽丽微张的手掌猛地蜷起，恐惧自眼底奔腾而过。
“我……虽然有苦衷，但毕竟隐瞒了吴连松当天的行踪，导致她真正的死因至今没有水落石出，所以我怕她会来找我。”
不对。兰岚心想。
厉鬼刚死的时候怨气最重，凶煞难挡，彼时是她复仇的最佳时机，为什么李欣怡会等到三年后才回荔大掀起这场风浪？
原因只有一个--这场血淋淋的闹剧并没有因为她的去世而落幕，反之，崭新的帷幕才刚刚升起。
而这场新戏，王丽丽必然参演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