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看,不由顿时脑中一片空白,愣在当场。

    是他,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是周大兄还有赵公子。”

    李信有些兴奋道,对于教他骑马的周公子,他一直感激在心。

    “他们可是姑娘的朋友?”

    一句清润的话,叫秦莳玥恍然回了心神,她收回目光,敛下心中波澜,见那陌生公子神色探究,迟疑的点了点头。

    那陌生公子神色似乎有些遗憾,“既是姑娘友人寻至,在下便不再打扰,在下韩非,日后若有机会再见,还请姑娘不吝赐教。”

    身后那道视线灼灼似火,如芒在刺,秦莳玥胡乱的点点头。

    韩非看出对面的姑娘心思已然纷乱,当下也不再多言,拱手一礼,青衫落拓,“韩非告辞!”

    等等,他叫什么!

    韩非?

    人已离去,秦莳玥竟是刚刚反应过来,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怔怔。

    韩非、韩非子,法家学说的集大成者,法家代表人物。他主张“以刑止刑”思想,强调“严刑” “重罚。”

    只是没想到有这样冷峻思想的人,看起来竟是这样一位温润公子。

    “他是谁?”

    阴沉不满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秦莳玥还沉浸在思绪中,下意识答道:“他刚说他叫韩非。”

    韩非?嬴政蹙眉,这个名字在似是哪里听说过。

    只是眼看面前的女子心绪竟然还在那个男子身上,再想起刚刚他们靠的如此之近的一幕,嬴政眼神暗了暗,欺身上前一步,语气危险,“阿月不舍得那男子离去?”

    男子灼热气息在喷洒在耳颈,秦莳玥心霎时咚的一下,瞬间回过神来,更听出男子语气中的妒火和危险,秦莳玥身体有些僵硬,羽睫轻颤。

    身后紧挨着男子静静等着他的回答,犹如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猎人,极有耐心。

    秦莳玥将几缕散乱的头发别至脑后,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淡淡道:“萍水相逢,何谈不舍?”

    嬴政闻言脸色稍霁,抬起手想去牵女子细白的手腕,只是却牵了个空。

    嬴政错愕,抬起头,却见到女子那双清凌凌的美丽眼眸中的疏离。

    秦莳玥面无波澜的问道:“赵公子怎会在此?”

    为何在此?

    自然是为了想要早一点见到她。

    得知她将近咸阳,他竟是像一个毛头小子一样,坐立不安,明明等了那么久,那时竟是一刻也不想再多等。

    他从咸阳出发,沿着渭水往函谷关而来,快马加鞭走了一日,途中却接到密信说她停驻洛阳。

    风雪加身,星夜兼驰,终是于今日赶到洛阳。

    我来接你。

    可是面对女子莹莹如玉的脸上一派冷漠疏离,这句徘徊在口中的话,竟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嬴政神色沉了沉,冷哼道:“我来这里自是有要事要办。”

    纤细的手指不自觉的卷了卷,秦莳玥仍是平静道:“既是要事,那莳玥便不打扰了。”

    秦莳玥看向远处和蒙恬说话的李信,唤了一句,“阿信我们走吧!”

    嬴政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不敢置信一般,如寒星一般的眸子死死的盯着秦莳玥。

    “阿姐,周大兄说,他们此来是特意接我们去咸阳的。”

    李信听到秦莳玥叫他,脸上仍带着兴奋,走了过来,蒙恬跟在他身后。

    嬴政神色一滞,仍是冷眼看着秦莳玥。

    秦莳玥垂下眼眸,轻轻道:“阿信搞错了,赵公子他们来这里是有要事,我们走吧。”

    说罢,伸手牵着不明所以的李信毫不留恋般离去。

    “公子,这………”

    蒙恬刚走近前便察觉到大王和秦姑娘气氛的不对劲,秦姑娘面容平静看不出波澜,而大王一脸怒容,怒目而视。

    而今见秦姑娘竟是说走就走了。

    “让她走!”

    嬴政这三个字像是从齿缝里吐出。

    秦莳玥脚下走的很快,仿佛后面有人在追,李信被她牵着,匆匆回头看了一眼远远被他们抛在原地的赵公子和周公子,挠了挠头,“阿姐,可是那赵公子惹阿姐不快了?”

    秦莳玥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神色迷茫眼中有一丝黯然闪过,最终只是轻轻喃喃道:“我与他本就不应该相遇。”

    看来那赵公子果然惹得阿姐不快,李信心道,那赵公子总是冷冰冰的,天天阴沉着脸,惹得阿姐他一点都不意外。

    只是他知道阿姐是喜欢那个赵公子的。

    在从武关去雁门的路上,阿姐时长一个人发呆,阿姐虽不说,但他知道阿姐或许就是在想那赵公子。

    也不知道阿姐何时气消,周公子答应了他,到了咸阳会教他习武。

    秦莳玥回到客舍,再未出房门。

    拿起笔,练起了字,这些时日路途奔波,偶有闲暇之时,秦莳玥便练习起秦纂。

    她本就学过毛笔字,秦纂又与后世字体有些相通,虽然练习时日不多,但如今在细窄的竹简上习字,已经是能书写的很规范了。

    可是今日笔下却潦草杂乱,到处都是晕染的墨点。

    秦莳玥轻叹口气,拿起刻刀把那些错字、墨点削去。

    平时李信都同她一起练字,可今日竟是一下午不见人影,一直到了日暮,李信才从轻手轻脚的从外走进来,凑到秦莳玥跟前,小心翼翼道:“阿姐,那赵公子和周公子也在这里了。”

    秦莳玥笔下一顿,未语。

    李信欲言又止,“阿姐,那个周公子让我喊阿姐下楼用饭。”为了防止秦莳玥觉得他胳膊肘往外拐,他忙又道:“阿姐若不想去,我这就去告诉他们。”

    见只有李信一个人孤零零的走下楼,等在楼下的蒙恬见状,忙问,“你阿姐呢?”

    李信叹口气,无奈道:“阿姐说她不饿,不下来了。”

    瞬间整个客舍一楼的似乎为之凝滞,蒙恬下意识看向对面的嬴政。

    嬴政面色僵冷,一言不发,撩袍在食案前坐了下来。看着食案上的用羊骨熬成的冒着热气的汤,良久,冷声道:“李信,让人把这汤给你阿姐送去。”

    深夜,天际又轻轻扬扬的飘起了雪花。

    秦莳玥所住的客舍毗邻洛水,打开窗户,寒风吹入,黑暗之中唯见雪花飞舞飘落,远处洛水如银蛇一般波光粼粼,细看之下还隐有一小舟在水中轻轻荡漾。

    她没有睡意,索性穿了衣物,披上披风,悄悄的走出了客舍,来到了洛水河畔。

    天地之间一片寂寂,雪花飘落,落入微波荡漾的水面,落在岸边的枯黄的芦苇上,落在秦莳玥的衣服上,头发上。

    秦莳玥静静的立在那,心中的翻腾的思绪似乎也渐渐平复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莳玥觉得脚下冰冷毫无知觉,轻轻的呼了口气,转身向回走去。

    只是刚一转身,便又愣在了原地。

    几步开外,一个高大的身影,静静的立在那里,头发上肩膀的都已是落上了雪,一双黑眸如寒星闪烁,沉沉的凝视着她。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秦莳玥对上他幽沉的眸子,心中蓦然一跳,想起了这样一句话。

    好不容易静下来了心,似乎又起微澜。

    “你、你怎么在这里?”

    说完,才恍然意识到这似乎是她今天第二次问起这样的话。

    秦莳玥恍惚中,嬴政已经大步走了过来,定定的看着她,在秦莳玥诧异的目光中,伸手轻轻的扫落女子、肩膀头上的落雪。

    秦莳玥心中颤动,想要闪夺,手却被人紧紧的攥住,欲要挣脱,却又被人掴住腰身,想要挣扎那人却用力往将他往身上一拦,立时,秦莳玥整个人便被迫紧紧贴在那人胸前,密不透风,彻底动弹不得。

    秦莳玥仰头羞恼的看他,白日那平静无波的神色,此时生动了起来。

    嬴政如深潭一般的眼底,漾起一丝柔波,只是神色仍是一派冷硬,声音不悦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见她一脸懵懂,嬴政咬牙再问,“为什么突然如此冷淡?”

    他想了一下午也想不通,分别月余再相见,这女子为何对他如此冷淡,一副与君相绝的样子。下午问了李信,那小子也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分明当初她为了李氏之事不惜用计摆脱他,他都没有生气。

    秦莳玥身体渐渐僵住,缓缓垂首。

    她本就是异世之人,先不说迟早有一天要离开这里,他们终究无果。

    赵国共渡生死,一路相伴,她为之心动放纵自己与他纠缠暧昧已是放纵,但是既然动心她不曾后悔,那段美好的回忆,她本打算存在记忆中,去好好珍藏。

    可如今她暂时无法离去,只能在这个世界求存。

    那个令她心动的人似乎也有着非同寻常的的身份。高高在上,权势滔天,将来六国都将匍匐在他的脚下。

    一路上她都在想,在他眼中她又究竟是何等存在,她此番去往咸阳,等待她的又是什么样的命运,成为他的妃嫔?

    妃嫔媵嫱,辇来于秦。

    有不得见着,三十六年。

    六国美人皆奉养他一人。

    她来自现代,受着一夫一妻的熏陶长大,她不愿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更做不到看着她喜欢的男子左拥右抱。

    此时他对她也许兴味正浓,但是如果他愿意放过她,他们从此陌路,对他们来说便是最好的结局。

    而在她心中,他始终会是那个邯郸深夜执剑相助,邯郸郊外以命相护的让她心动沉沦的男子。

    秦莳玥闭了闭,再睁眼,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我与公子本就是萍水相逢,纵然一时情迷也不过露水情缘,武关一别我们缘分便已尽,理应相忘于江湖。”

    一时情迷,露水情缘!

    缘分已尽,相忘江湖。

    呵——多年不见,他的阿月,真是好样的。

    嬴政怒极,眼中的寒气瞬间凝聚成冰,神色似是覆盖上寒冰,比这满天冰雪还要冷上几分。

    “露水情缘?”嬴政攥住秦莳玥的肩膀,戾气尽显,“阿月可知什么是露水情缘?”

    秦莳玥呼吸一滞,寒毛直竖,下一刻被人打横抱起,心中顿时一惊,挣扎起来,“你、你要做什么?”

    嬴政冷哼一声,轻松制住她的挣扎,抱着她向水畔的小舟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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