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墨一直以来是支持他的,回到临城,也是她的主意,如今,她的态度转变了十八度。

    傅司的脸抵着膝盖,埋在黑暗里,蜷缩在沙发上,心里的某根弦突然断掉,他没有心情了,没有心情了。

    没办法再整理这个温暖的小房子,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回到京市,他恨得牙齿打颤,那件空荡荡的房子里,除了父母整日的吵架声,就是父亲和情人的温言软语,其余便是保姆和家政阿姨奇怪的眼神,无意流露出的惧怕,隐隐约约的闲言碎语。

    犹记得初中,又是一个雷雨天,他在外面打球被淋了一个落汤鸡。

    外面轰隆隆的雷声炸的他耳朵疼,他回家,走进厨房,隐约听见娇滴滴的女子声音。

    他傻的天真,愚蠢地要命,虽然多次瞥见父亲手机里的绯闻信息,却存着一种纯真的幻想。

    打开浴室门,氤氲热气中,女生成熟风韵的身体压在父亲身上,一片裸露的背部,傅成博的脸上的汗水滴落下来,气喘吁吁。

    他站在那里听了很久。

    许是太投入,两人没有看见傅司站在门外,隔着毛玻璃,天真的少年心里一瞬间翻天覆地,骨头剥落一般地成长,快速地下坠,坠落,潘多拉魔盒完全打开,万劫不复。

    他坐在沙发上,转过头。

    那女人穿一件粉色宽松睡裙,堪堪只遮住屁股,头发湿漉漉的,打湿她的后背。一阵白色的闪电划过,一声巨响,照亮她整张脸。

    她不躲闪,朝他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她知道他看见了。

    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了,傅司模糊的眼睛变得清明,他右手抓着地上的某个玻璃碎片,正挨着自己伤口开裂的左手,靠近腕的位置,有温热的血液奔驰而过。

    已经这样了啊,还有什么想说的呢?

    不知怎么的,本是想清理地上的玻璃碎片,却妄图用它割舍掉一切,了断任何事物。

    只是舍不得,舍不得,舍不得她。

    清明的双眼又湿润起来,他右手颤抖着。

    一声“喵呜”,橘色的身影略过他的右手,玻璃应声落下,大橘钻到他的怀里,蹭着他脸上的汗水。

    傅司情绪安定下来,脑海全是关于她的回忆,第一次见她,她在喂流浪猫。

    他缓缓地抚摸过大橘肥胖的脊背,猫猫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同样的雨天,穿着粉色衣服,打着一把粉色的伞,却和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他因为她的装扮厌恶地多看几眼,却没想到她就是他多年没音信的青梅。

    好嫉妒你,傅司轻轻地揪起大橘的耳朵,小猫挣扎着,跑了出去。

    明天小区外,路灯下的灰尘横冲直撞,照亮夜色的一角。

    王予心左手一大包东西,右手一大包礼物,脖子上还被霍童挂了一个小袋子。

    “国庆,有时间找我玩噢。”霍童在车窗里朝她挥手。

    “好的,拜拜!”霍童的好友开车亲自送她回家。

    王予心提着一大袋东西回家,老王和温女士已经吃完晚饭,厨房还留有剩饭菜。

    “我不饿,不吃了。”她迈着欢快的步伐,跨进卧室。

    卧室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蓝色的礼物盒,上面贴着一张便利贴。

    “祝宝贝女儿十七岁生日快乐!”

    “谢谢老爸老妈!”王予心换了一件睡衣,风风火火地探出头大喊。

    她把信用卡还给老王,抱着老王的肩膀上摇下晃,表示自己今天很激动。

    “你把你爸的腰摇坏了。”温女士责怪。

    “生日礼物,喜不喜欢?”

    王予心还没拆开,她没什么兴趣,每年老爸老妈送她的不是泰迪熊等之类的娃娃,就是女孩子的裙子,或是学习用具。

    “喜欢,喜欢,我要睡了。”王予心敷衍道,又唱着歌回到卧室。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王腾飞和温婷交换了一个眼色。

    晚上九点半多,穿衣镜中她妆容精致,王予心越看越喜欢,舍不得卸妆。

    掏出霍童送的蓝色礼服裙,又迫不及待地穿上,穿着拖鞋,踮起脚尖,自恋地欣赏镜中的装扮,和平时颇为不同。

    她开始畅想十八岁生日的时候,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女孩子穿着礼服,自顾自地开始拆礼物,她挺直腰背,体态端庄,表情严肃,像在处理公主的大事件。

    打开徐广的礼盒,里面是一条精致的银色项链,星星似的迷你吊坠闪烁期间,躺在她的手心中,发出银色的光芒。

    好漂亮啊,王予心惊呼,越看越喜欢,不由得戴在脖子上。

    她乍然间想起,这项链也许是真的,肯定很贵。

    不能收,别人给的礼物堪堪可以预计价格,学生支付得起,但这条项链,王予心决定找时间还给徐广。

    最后是陶白的礼物,王予心的双手停在心形盒子上,顿了顿,神思飘的很远。

    红色的大盒子下是满满的糖果,包裹着五彩绚烂的糖纸,王予心拿起一颗糖。

    为什么今天不来?还生我的气吗?眼睛变得湿润,有雾气弥漫开。

    她把手伸进糖果里,指尖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她顺势掏出,糖果行下埋着一本珍藏版漫画书。

    王予心破涕为笑,心里的烦恼依然排解不出。

    因为一颗糖引发的事件,牵出学妹和刘宇星的的孽缘,心里的声音告诉她,必须要出手。

    我错了吗,陶白?

    静谧的台灯下,少女皱起眉头,认真思考,盯着手心里小小的一颗糖果,尔后,悠悠地长叹一口气。

    二楼走廊,没有开灯,一片黑暗,王予心背着手,脚底穿着拖鞋,礼服没有换下,宽阔的裙摆不太方便,她小心翼翼地移动脚步,尽量不发出声音。

    对面是傅司的房间,黑乎乎的没有光亮。

    不是什么大事,只想给他一颗糖尝尝。

    反正不会告诉他,今天是她的生日,谁让他从不告诉她,他做的那些事?

    只是像平常那些,当成哥哥聊天,没有让他看漂亮的礼服,只是换下有点麻烦。

    王予心每走一步,心里的想法就冒出一些。

    终于站在他卧室门跟前,多次敲门,却没有人回应。

    她缓缓地打开门,开了灯。

    这么晚了,他怎么还没有回来。

    卧室里灯光大亮,床铺十分整洁,一览无余,不见平时的被子。平日满满当当的书桌只有几本陌生的书遗留在上面,墙角边放着一个黑色的大行李箱。

    因为心里有鬼,她不曾留意这些小细节,坐在椅子上等他回来,晃着两只小脚。

    等到十一点多,王予心实在困极了,回到自己房间,换上睡衣。

    人躺在床上,却变得没有睡意,心底压着事情,关于陶白,关于傅司。

    她小憩了一会儿,被尿意憋醒,走出房间上厕所。

    阳台有风灌进来,吹得她小腿发凉,她抱紧双臂。

    银色的月光下,白色薄纱窗帘飘飞,像在起舞,隔着一层朦胧的纱帘,外面是圆满的月,伴着渡了紫色的白云。

    她手握玻璃杯,里面盛满半杯热水,走去关窗。

    阳台上,绿色的啤酒易拉罐堆满一角,傅司靠在藤椅的椅背上,仰着头,许是风把他的头发吹乱,他头发炸开,活像一只鸡窝,过长的碎发刘海盖住了脆弱的眼睛。

    小茶几上一只瘪了的啤酒罐倒立着,他手里还捏着一只。

    王予心关上阳台窗户,窗帘瞬间安定下来。

    她默默走过去,拉开对面的藤椅,坐下。

    傅司仿佛是没有看见她,他哈着气,嘴里发出“呼啦哗啦”的身音,间或那修长的手指开易拉罐的声音。

    你别喝了,心里是这样想的,她却什么也没说,反而把热水倒在花盆里。

    抢走他手里开了的啤酒,淡黄色的液体接近玻璃杯的头,白色的泡沫几乎要溢出。

    她也挺不爽的,或是冯海彦故意报复她,或是扇刘宇星巴掌被骂,或是和陶白的友谊小船将倾,或是你……

    坐在她对面的那个男孩

    傅司仿佛是发现她了,挑了一下眉头,脸颊上两对酡红在黑暗中不明显。

    王予心喝了一大口,呛得不轻。

    她慢慢地吸走玻璃杯里的酒,苦涩的味道渗入味蕾,有点上头。

    “嘿嘿嘿。”傅司醉的不轻,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话说不成,用手指着她。

    月光下,傅司脸上似乎有光,星星点点的白色物质闪烁,眼角泛红,左手的白色的绷带被点点血迹染红。

    王予心眉头紧皱,左手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她摇晃着身体从客厅拿出医药箱,第一次喝酒,好像有点醉了。

    王予心跪在地上,头发的碎发散乱,留在侧脸庞,有股凌乱的美。

    “来,我帮你。”

    她把他左手的绷带拆开,手心一片红,仿佛是被什么烫到,用镊子夹着棉签沾了碘伏给伤口消毒,幸好伤口快痊愈,她又妥帖地贴上一个创口贴。

    她醉了,打着嗝,趴在傅司腿上,啤酒的味道浸透她的感官,夹杂着傅司衣服上的清香。

    一只修长手捏着她侧脸的婴儿肥,喃喃自语:“喜欢,喜欢。”

    她好像真的醉了,只是一杯而已,听见一个遥远的声音,带着委屈的口腔:“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为什么?傅司,我好像没朋友了。”

    “为什么躲着我,你…”她的声音变大,抱着他的大腿。

    傅司依然玩着她侧脸的婴儿肥,仿佛没听到他的抱怨,依然自言自语:“喜欢,喜欢,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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