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你别哭。”

    伴随着重合的声音,那些被激活的记忆纷至沓来,街道对面绿灯亮起,斑马线上的行人神色匆匆。

    两人停在斑马线前,也停驻在时间点分叉路口,过去的时光仿若要回流,穿过两个人存在的空间。

    “我不生这个的气。”王予心重复,“我生气,因为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她在伞下搓着手,心底的那点不满逐渐变大:“你为什么要和别人打架,我不知道。”

    “为什么偷偷撕走海报,我也不知道。”

    “突然搬家,我更不知道。”

    甜味的糖果化完,傅司回味最后的一点甜蜜味道,他的手圈住王予心的肩膀,使她不至于冷得发抖。

    懂得了王予心纠结的点,他几乎自暴自弃,“因为你,一切都是因为你。”

    “我看到了,手机上的话。”傅司说不出,那些话是怎么侮辱王予心的。

    雨丝继续在风里飘忽,不仅淋湿傅司倾斜的后背,也淋在了王予心的心上。

    “不想要他们一直骂你,所以撕走带着你号码的海报。”

    “和别人打架,因为他们在你走后,骂你,很难听的话。”傅司双眼通红,他克制地抱住她的肩头,半个头靠着她娇小的肩膀。

    王予心的身体下意识地颤抖一下,他身体的温度中和她冰凉的体温。

    傅司听见她轻轻地开口,仿佛一片羽毛落在他的手心上:“他们说什么了?你打架那次。”

    傅司闭上眼,咬住下嘴唇。

    “告诉我。”坚定有力道的声音,她几乎自虐般地想知道。

    “二手货。”很轻又温柔的语气,飘进她的耳朵里。

    王予心的手揪住他的校服外套,往前靠进他的怀里:“我知道,网上的人说我不自量力,说我煞笔,说我人贱,他们说你去死吧!”她用很重的语气说出这种该死的话,愤怒带着毁灭的力量。

    脸上的泪水滚落,沾湿傅司的衣服,现在是他们一起哭了。

    王予心任凭着眼泪滚个干净,她不害怕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发出的侮辱话语,她害怕的是至亲的人对她所作所为的不理解,也许很多人钦佩她,学妹,霍童…但有一个人撕扯开了她平静的生活表面。

    这些日子,她过得尤为艰难,像一个蓄着压力的水壶,脸上风平浪静,心里却支着耳朵听外面的风言风语,不仅将箭头指向她,也指向无辜的陶白。

    她忍耐不安,忍耐恐慌,忍耐其他人的闲言碎语,她可以风光地堵住刘宇星一个人的嘴巴,却不能堵住所有人不一样的意见,不能抹杀掉不同的声音。

    怀里的女孩肩膀在颤动,原来,他终究是在做最徒劳的事情,不能阻挡外界对她的一点伤害,反而他的隐瞒在增加麻烦。

    王予心抽泣着,心里的压力和忍耐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你知道吗?我看见海报被撕走,以为是他们恨死我了,连海报也要剿灭个一干二净。”

    傅司轻轻顺着王予心抽噎的后背,眼睛覆着一层水雾,轻声自语,近乎安慰:“我都还回去了,我替你报仇。”

    过去的场景颠倒了个,种下的种子长成小树,他学着她坚强的样子安慰她。虽然前几天将要结果自我,酿成大错,他的内里狼狈不堪,犹如白天即将堕落的流星,看到太阳的出现,便急切地拐弯,追上她。

    “别再瞒着我事情。”王予心从他怀里出来,抬头看他的脸,两人满脸泪水:“别瞒着我,我不会离开你。”那一刻,王予心的心里什么都不想了,什么成人的距离,什么他有点危险,他的眼里只剩下傅司,令她心动的傅司。

    心脏仿佛悬溺在大雨里,酸涩感突然膨胀,她终于意识到:她有点喜欢傅司了。

    王予心的杏仁眼微微睁大,星火被点燃,窜出火苗,仿佛有无数灿烂的烟火开在她的心上,她急切地撞进他的怀抱里,双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那一刻,真想大声唱一首歌,再告诉他,我喜欢你!

    傅司被王予心的拥抱撞的伞柄一抖,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但随之是心的起飞,像在太空漫游。

    太好了,她不会不理他了。

    显而易见,周围人来人往,车轮溅起的水泥偶尔落在她的裤腿上,这不是一个表白的好时机。

    “好,以后我们还是一起吃饭,你放学可以在图书馆写作业,我送你回家。”傅司的声音轻飘飘的。

    “那好。”王予心的回答闷在他的胸口。

    尔后,她缓慢地放开手,刚才还哭泣的眼睛再次焕发出生机:“但是,咳咳,喝酒还是不对的。”

    “我不喝了,那天,我都忘记了,我做了什么事?”傅司挠着后脑勺,疑问。

    真的不记得了?

    “那我。”王予心跳出伞外,朝他眨一个眼睛,顽皮的笑容露出:“你猜呀,我不告诉你。”

    你…?傅司感觉被她耍了,小雨淋在她的肩膀上,书包上,发丝上,她的眼睛透亮,笑容甜蜜。

    他急切地用伞罩住她,反将一军:“我是不记得了,但脖子上印记可还记得…”

    “啊,你看到了,怎么不擦掉?”王予心羞得脚步微微后退。

    傅司猜到了,低沉的笑声从伞下传出,他捂着嘴,又放开:“所以,那天急着靠近,不是帮我擦掉了吗?”

    笑着的傅司完全不复过去的他,那些阴霾仿佛不曾存在过,而对王予心,这是应该的日常。

    她快速将校服外套撑开,头埋在里面,好像一只笨蛋的鸵鸟,不想理他了,不想理这个她喜欢的人了。

    红灯变成橙色,短暂的一瞬间,绿灯出现。

    傅司摸着王予心露在外面的毛茸茸的头发:“走啦,小笨蛋!”

    他拉住她的手腕,感受她的脉搏,望着伞外的雨帘,他悄悄地移动冰凉的手,一厘米,一厘米,一寸寸的接近,有一分的欢喜,两只手重合在一起。

    王予心将校服恢复成原样,头露出,周围都是过马路的行人,夹着一些非机动车辆,她在伞下,下意识地自然反拉住傅司的手。

    傅司微微转动头颅,至于那把粉红色的小伞,可怜兮兮地被遗忘在原地。

    窗户玻璃上的雨痕模糊成一片,千万颗水珠散落,透过玻璃,陈莎莎看见穿着各色雨衣的行人,在小雨里猫着身子前行。

    她看得出神,连手里的作业也顾不上动,奶茶静止在手边,吸管插着。

    刘宇星注意到陈莎莎的反常,她往常发呆,不会出神这么长时间。

    他也转过头,于是,两人皆是沉默地看着过马路的人。

    “我要走了,等会儿老班要检查了。”刘宇星突兀地说。

    “等一下。”陈莎莎回神,眼睛空洞洞的,她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你最近怎么回事?”

    刘宇星上下的牙齿紧张地咬住。连她也要问吗?

    最近班里的男生不要命地调侃他被女生扇巴掌的事,这倒是其次,过去女生的喜欢突然变成憎恨,她们的目光好像他犯了天大的翻不了身的错误,窃窃私语,无聊的嘲笑。

    “我怎么了,我惹谁了?”刘宇星声音拔高,愤怒和不耐烦。

    陈莎莎垂下眼睫,拿起放在手边的笔:“你没惹什么,那你和王予心的矛盾怎么传得整个学校在议论?”

    “呵呵,是她来找我麻烦的。”刘宇星暴躁地捶一下桌子,脑子里的血液上涌,“贱婊子!”

    陈莎莎惊愕地看刘宇星,奶茶店里周围一圈人也都望着他,眼神有惧怕,有嫌弃。

    她有点害怕,战栗传递上她的手,她上下按动着笔头,缓解紧张。

    他过去不是这个样子的,但和她一夕之间确定男女朋友关系的,能是多正当的人吗?

    刘宇星一直维持表面的绅士和体面,几乎和傅司一样的名头,周围女生羡慕或嫉妒的眼神,直接满足她的虚荣心,也极大地缓解她被傅司拒绝后的空虚寂寞。

    陈莎莎搓着大拇指:“那你到底怎么惹上她的?”声音害怕到尖锐。

    “是她惹上了我,她扇了我一巴掌。”刘宇星恨到极点。

    王予心什么都不怕,面对冯海彦,她给她解围,自然根本不怕刘宇星面子上的校草。

    “那她为什么要扇你?”陈莎莎有点想哭,这根本是一个错误,刚才傅司和王予心共打一把伞的身影刺激得她要发疯。

    “哼,为什么?”刘宇星不回答,他根本没有错,“我不过传了几个女生vx而已。”

    他站起来,放轻声音,在她的耳边“你难道不嫉妒,你的傅司可被那女生勾走了噢!”

    陈莎莎闭上眼睛,她当然在乎,也嫉妒,可无能为力,她拽住他的手腕,张开嘴:“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分手吧!”其实根本没有谈几天,她的每段感情都是这样。

    刘宇星却仿佛受了更大的刺激:“你说分手,就分手?”声音嘶吼出来,整个奶茶店里的人都听到了。

    “麻烦那边两位声音小点。”店员不耐烦地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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