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期待与欲望呈阶梯式上升,深渊般装住五味。

    起初,温屿柠并不盼望傅钧待她有多好,几次“路过”,令她沉迷。她何德何能获得这般在意,不禁怀疑,傅钧是不是别有用心。

    星空透亮,傅钧难以忍耐,平静的面孔下藏着一颗雀跃的心,他等不及想看温屿柠惊讶的表情,车速飙到一百五十。

    温屿柠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一句话也不说,不多问,也不猜。

    “你要不猜猜。”

    温屿柠装模作样:“不知道。”

    ……好敷衍。但温屿柠确实考虑了一下,傅钧不想破坏好心情,耐着性子:“你再想想?”

    再想想,温屿柠犯难,火锅店算一个好地方,与火锅能抗衡的食物只有一个:烤肉。

    于是,她扯出微笑:“烤肉店。”

    “噗嗤”,傅钧被逗笑了,这一瞬间他觉得,他和温屿柠之间和真正的夫妻没有区别。

    温屿柠的想象力太可惜了,他保持神秘:“马上你就知道了。”

    车辆驶入绕城高速,温屿柠困顿无比,恍惚间看见路边的指示牌,心中一惊:“傅先生,是不是太远了点?我明天有工作。”

    “不急。”傅钧有安排,他勾了勾唇,漫不经心:“很快。”

    很快,车停在机场。

    夜风袭来,温屿柠找回思绪,她不可置信地皱眉:“这是干什么。”

    傅钧拉着她走,掌心微热,眉间染上轻快的神色,语气却平淡:“我定了机票,我们先回津安,而后出发巴黎。巴黎正在举办电影活动,我想你会喜欢。”

    巴黎?单是飞到巴黎就要半天,温屿柠怔住,定在原地。

    傅钧脸色挂着笑,见温屿柠不走,心疼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望着这张帅到极致的脸,干净、利落,犹如傅钧的行事作风,风吹过傅钧的碎发,带起大衣下摆,诉说着浪漫的巴黎。对待女人冷如冰霜、不惜靠婚姻挡桃花的男人为她策划了一场浪漫的旅行,那是巴黎,艺术的圣殿。

    温屿柠不知该不该高兴,她别过头,将乱飞的头发别到耳朵。

    情绪复杂。

    “要先去医院吗?”

    傅钧越是关心,越是温柔,温屿柠越是焦虑,越是无奈。

    她想说谢谢,甚至想问你是不是爱我。

    话到嘴边,温屿柠三缄其口。

    “我保证比英国好玩。我们还可以顺道去瑞士,去意大利,去罗马……”傅钧细致地描绘着计划,他相信,温屿柠肯定喜欢。

    谁会拒绝美好的风景?难得的放松机会。

    闲暇、惬意、舒适。

    “我不去。”温屿柠冷冷地打断傅钧。

    傅钧微怔,静了两秒,瞬间恢复状态,道:“那我们就去巴黎,看看国际上的电影。”

    她一定是害羞了。

    “我不去。”温屿柠重申,不留情面,“傅先生,你自己去吧,我要回片场。”

    说完,她抬腿就走。

    傅钧不明所以,自信遭到打击,声音晦涩:“为什么?”

    “我有工作。”

    “请假。”

    温屿柠:“扎戏?”

    她不禁提高音量,表达自己的惊讶。

    柔和的目光流转眼中,傅钧注视着温屿柠,急忙拉住温屿柠的胳膊,缓和道:“对,三天,我们就能回来。”

    三天时间,总能有吧,再吝啬也能批出三天假,实在不行,他去说。

    三天而已,短短的三天,耽误不了多少。

    在傅钧的世界里,可以随便请掉三天。温屿柠心感悲哀,她的时间变得这么随意,更恼怒傅钧替她做决定。

    她仰起头,眼神发冷,质问道:“你有考虑我吗?”

    “我有考虑……这场电影活动各界大拿都会出席,乃至国际电影圈最著名的导演,我觉得你会喜欢。”傅钧艰难地陈述,他换掉“肯定”,改为“觉得”,他第二次在温屿柠面前感到慌张。

    “呵。”

    傅钧看不懂温屿柠的情绪,只觉得陌生。

    与他第一次提出结婚的表情不同,他意识到温屿柠生气了。

    嘲弄的口吻,讽刺的笑声。

    温屿柠瞥了他一眼,声线颤抖,继续说:“我的工作不是工作吗?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你的自信是不是用错地方了。”

    那是厌恶的眼神,冷冷地扎进他心里。

    “我……”傅钧失声。

    是的,他凭什么呢?忙完工作,心血来潮,制定计划,他一厢情愿。

    自以为浪漫、周密,不过是自我感动。三天的时间,温屿柠不愿给他,人家有人家的安排和工作。

    温屿柠不想和他。一纸协议,是他越界了,三番两次地打搅温屿柠的生活。

    傅韵告诉自己,要冷静。他深呼气,垂下的手攥紧,“对不起。”

    罕见地,这个男人低头,很是稀奇,高岭之花垂头丧气,眼底泛起波澜,里面闪着光。

    温屿柠淡淡地笑出声,不知想到什么,眼尾染上红色,几乎卑微见底的语气恳求傅钧:“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什么?”

    “我说——我们保持距离。”

    温馨化作泡沫,毫不留情地席卷二人,斩断这几个月来的情谊。对温屿柠来说,他们本就是形同陌路,甚至背道而驰的两个人。

    她别过头,她不敢看傅钧。

    凌晨五点的机场,旅客渐渐多了起来,拖着大包小包,赶最早班的飞机。

    温屿柠没戴口罩,靓丽的身影吸引目光,她知晓不能再停留了。

    “我先……”

    “好。”

    温屿柠再度微笑,她点头,随手拦下出租车,脚步飞快,没有回头。

    她不知道,傅钧一直注视着她,直至她坐上车。

    他连送别的机会都没。

    不欢而散,温屿柠莫名地想哭。她克制着声音,眼泪划过面颊,带着滚烫的悲伤。

    她坐立难安,任由自己放肆,打开与傅钧的聊天框。

    「温屿柠:早点休息。」

    她打赌傅钧会回,便在聊天界面等着回信。

    一分钟……两分钟……

    “姑娘,和男朋友吵架了?情侣之间多包容,郎才女貌,有事情好好说。”

    温屿柠听不进去。

    “师傅,停车。”

    应竹在下一个路口处等她,她狼狈地逃离,上了后座。

    “屿柠,你怎么了……”

    “不要问。”她轻声说。

    她的心戛然而止,为这些日子的温存画上句号,标志着结束。

    天气不作美,拍摄断断续续,延期。

    那条「早点休息。」在聊天记录里躺了半个月,没有回信。

    哪怕是一个字。

    冷战。

    温屿柠感受到傅钧的冷漠,这是她想要的结果,又是她不愿接受的态度。

    人的心难缠又难测。

    工作结束,配角杀青,演员聚餐。

    她的脸色难堪,面前的碗盛了几片菜叶,山珍海味,她只喝得进去粥。

    草草了事。

    “祝越来越好——”

    举杯,场面活儿,但每个人的眼神都很真诚。

    温屿柠发出好似蚊子般的声音:“祝顺利。”

    她迫不及待地想回津安市。一个小时后,飞机划过夜间。

    傅钧会不会把她的指纹删了,他还在生气吗?自己说的话确实有些过分,但傅钧就没错吗?

    温屿柠反复琢磨,焦躁的情绪达到顶峰。她站在门外,不敢验证。

    陡地,门从里面开了。

    田姨正在做饭,见温屿柠拎着行李箱,立即洗手,上前帮忙。

    “田姨。”

    “好久不见,夫人,我瞧您都瘦了。”

    温屿柠微怔,她浅浅地笑了笑,“田姨,喊我屿柠吧,夫人听着生分。”

    她用蹩脚的理由划开与傅钧的联系。

    田姨犯难:“这不和规矩。”

    “没什么的,田姨,’屿柠‘亲切,上口。”温屿柠边说边挂上围裙,模样认真,要给田姨帮忙。

    田姨将她赶了出来,道:“屿柠,拍戏辛苦,做饭油烟大,我来。”

    温屿柠:“哎,好。”

    饭桌上,温屿柠强行留田姨一同用餐,她拐弯抹角打探傅钧在不在家。

    田姨逗她,让她自己去看。

    温屿柠面显推脱,好在田姨收了逗她的心,说傅先生还没回来。

    “傅先生估测了你到家的时间,提前一周跟我讲,昨晚叮嘱我一定要准备好,别忘了。”田姨慈祥地微笑,眼神宠溺,“我特地来早,没想到你比他预计的时间更早,幸好我手快,赶紧起锅炒菜。味道怎么样?”

    原来傅钧留意了她的行程。

    蓦然,温屿柠动容,说不清楚的情绪冒出尖芽,她抿住下唇,夸赞道:“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

    田姨离开前告诉她,冰箱有酸奶。

    温屿柠推开独属于她的客房,房间一尘不染,沐浴架上新添了物品。

    呼……温屿柠安慰自己,没什么的,就当她是傅钧的房客、室友,一个不相干、没有联系的人。

    她的睡眠质量很差,许是认床,迷迷糊糊间听到门开的声音,男人轻手轻脚,脚步声渐渐离近。

    傅钧站在门口,抬起的手悬在空中,静置片刻,又垂下。

    他最终没敲响那扇门。

    温屿柠听见脚步声渐远,悬着的心坠入梦中。

    她梦见庞然大物,即将吞噬她,她跑啊跑,遇见小时候对门家的阿姨,阿姨说不要怕,英雄会保护的。

    梦醒,温屿柠的眼角湿润。

    她竟然哭了。

    垂丧着脸,她下楼,一眼看见了傅钧。

    傅钧还是那副模样,天生的衣架,在玄关处打领带,慢条斯理。

    他注意到有人,吝啬地别过目光,对镜整理衣领,冷淡地说:“早。”

    温屿柠顿了顿。

    她扯出微笑,尽可能使表情自然,手指扣住楼梯栏杆,掌心湿粘。

    “早安。”

    ——早安,比你多说一个字,我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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