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乡的这几日,我们真切地经历了一场寒潮。

    之前在洛宁时,我修过一门戏剧表演概论的兴趣课程。学了些皮毛,回家兴冲冲地分享给顾时夜。他那时雷打不动地在书房里处理一点不见少过的文件,但从不吝啬他珍贵的一声声回应。我说得开心,说要考考他,将课上学到的表演实践题拎出来,一句一句地带他引入情境。

    “今天我们学了如何表达冷。”我坐在他面前的桌上,低头看他玩儿我的手。“四哥,想象一下,现在突然降温,一下从二十度降到了十五度,你会怎么做?”

    他俯身吻我手背,好像一个冷字触碰了他无限次爱抚我的开关,又沿着我指尖一路往内往上探索,直到铁骑畅通无阻地攻至我的城门。

    我垂死挣扎,噙着眼泪问他非要在这儿?

    “不是你说要考我?”他吮吸我鼻梁的泪珠,说得坦然,如果忽视他快要炸开的喘息。

    “夫人穿得薄,十五度不够。”所以他得身体力行地给我暖身子。

    就这样,当时这件事一如既往地不了了之。

    后来每次兵临城下,他都要拿这件事出来做冲锋号角。什么“今日降温,十度,夫人抱紧我”“夫人想看雪?零下的气温,多穿些”之类的话他张口便来——我的四哥在六月里讲这话脸不红心不跳。真要命,我只是想水一门兴趣课,可他已经学得炉火纯青了,因此这绝对是我修过最累的水课。

    如今我们真来看雪了,他反倒不提,毕竟他不用找借口也可以替我全方位地暖身子嘛。那些被从西北面千里奔袭而来的冷空气禁锢在家的日子里,他总是不厌其烦地烘烤浑身的热度,力图将我高高托举在可触面积极小的温度里。

    说真的,刚来雪乡的前两天,气温还是很好的。北方干燥,白天的时候,即使处于零下,也无需穿得多么臃肿。简单的保暖贴身衣加两件毛衣,最多配个绒马甲,就足够我们在山间奔跑了。天气好时,甚至达到零上两三度。我总和顾时夜牢牢地握住双手,隔着手套连接彼此的暖意,很是开拓了一番新奇的路。

    村庄通往美丽峰的路上有一座桥,桥下有一湾未结冰的溪水,在高低不平的石头上跳跃吟唱。美丽峰不高,我们骑马上去,一路登高,那些在平地上看不见的群峰争先恐后钻进眼睛里。山并不全部覆雪,有些陡峭的坡会呈裸露的土褐色,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是深奥的紫。我和顾时夜的马儿缰绳用皮绳子连接在一起,小马爬坡打滑,有时会撞到,马鼻子发出嘟噜噜的响声,贴在一处蹭对方身上的雪。

    每当这时候,我也想趁机偷袭顾时夜一番。奈何坐在马背上不好起立,一次都没得逞,反而让马不安地后退。顾时夜熟练地把两匹马拉回正确的方向,踩马镫稍微一用力,偏向我,补上我没能成功的吻。当然,为了小马的心理健康,只能一触即分。

    “夫人想要,和顾某说便是。”他与我交握的手搁在我膝盖上,好像很为自己的身高优势而得意呢。

    “也没有很想要。”看他多么嘚瑟。“这样美的山景...反正想看你不是随时都能看到嘛。”

    “嗯。”他竟然也没有异议,单手持缰,身体自如地随着马儿的韵律而晃动。“是很好看。”

    到了美丽峰顶,他拴好马,插兜站在我身边看我拍照。取景框哪里装得下这么纯净的天地?我拍够了,把镜头唰地转向他,抓拍了他许多张,结果点开一看,表情复制粘贴一样地凝重,钉子一样站立在山间,似乎为某件事而失神许久了。

    “四哥?怎么了这是?”我踮脚捧着他脸左看右看。他微微垂眸,那双眼睛里的情绪比取景框还要广阔,简直要把裹着四五层衣服的我看透。我闻到危险的气息,想收回手,哪知道他早就准备好了,一把攥住我手腕。隔了那么厚的衣服啊,他的大手还能收拢。他身子动也不动,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淡淡开口:“好看?”

    “啊?”什么好看啊...

    “山景很好,就不看我了吗?”敢情这事儿没翻篇啊!

    怎么说呢。昨天听人讲山巅没有遮蔽,风大,所以上山前特意多穿了一件。但是我有有仇必报的顾时夜在,是应该按照实际温度提高至少三度来考虑穿着的。失策失策。

    零下五度,我在山顶看见了朦胧的风景。

    到了第二日,寒流有要来的征兆了。那一整个白天,到处都是灰蒙蒙的,能见度也降低了许多。从我们的木屋看出去,凭着记忆才能勉强勾出后山的轮廓。院子里的秋千也被埋了,只有两根绳索冲破雪层,如坚韧的草叶。不到一个小时,温度计从零下七度转至零下二十度。怕再过两日门都没法出,顾时夜就去对面的仓库拿物资,做好只能留守在屋内的准备。

    他回来时,不光抱了两捆柴,还扛了一床极沉极大的羊毛被,身上落了厚厚的白,雪人一样在门外唤我开门。就这么一点距离,他眼睫都结霜了,赶紧拉着他坐在火盆子旁边烤,脱下他的外套站在墙角抖雪。他只在火边搓了搓手就起身去铺床。我们本从洛宁带了两床很厚的褥子,他估计是怕接下来不够,又拿了一床木屋主人的,从被卷中间扯出一床中心挖空的白色被套,摊开,捏住被子四个角一点一点塞进去。

    我挂好他的外套,回头就看见他弯着腰,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的高大身影兢兢业业地与绣了花边的被套纠结着,不由得心动极了。我挪到他身边,一把抱住他的腰,在他透出的背肌轮廓上亲啊亲,亲了一嘴羊毛味儿,说四哥你怎么这么贤惠啊?

    “嗯。夫人喜欢?”他反正从来不对我给他的设定做任何评价,在意的无非这一个问题。那我该怎么回答呢?要昧着良心说不喜欢,绝对迎来一阵严厉的改“供词”流程,要说了喜欢,某个暗爽的人又要没完没了地“有则加冕”下去。

    可顾帅有什么错呢?他只是个想得到夫人夸奖的软萌小羊罢了。

    “哼哼,那当然,人夫谁不爱?”

    于是我在这样持久的抗争中学会了另辟蹊径。比如此刻,我叫嚣着,决定反客为主,运足了全身的力气,回忆他教我的格斗术气沉丹田勾住他的脚踝往后一...完了,没绊动,他站得比山上的松树还要稳,看我的眼神里无奈又带着戏谑。我尴尬地在他胳膊上亲了又亲,假装无事发生,他叹了口气,两腿往后一勾,直直地“摔”在软乎乎的床上,连带着我也摔在他的后背。

    “啊。”他啊得横平竖直毫无波澜。

    四哥,咱要是演戏这一块儿实在没天分也不用硬闯的...

    不过流程都进到这一步了...我两只手狠狠地箍住他的肩膀,把他压在床上,耀武扬威地大喊:“顾时夜,你被捕了!接下来你都得听我的!”

    “嗯,你想怎么做。”身下绷得像被冻梆硬的鱼一样的人云淡风轻地开口。

    “让我验验货。”我在他脸颊上耳朵上四处留下痕迹。“我满意了,就留下你做我的夫君。”

    “哦?”这话彻底挑起了他的兴趣,翻身一扭,攻守之势异也。我的左右上全都是他步步靠近的气息,而身下的柔软让我毫无借力起身的可能。我硬着头皮拉扯他的高领,直见到他滚动的喉结与更往下埋在阴影里的锁骨。湿黏的触感压迫我的耳膜,我往旁边躲,被手肘拦住去路。顾时夜像一场瓢泼的太阳雨,从我的眼睛湿漉漉地一路往下淋,脖颈、胸膛、小腹,在我身体上冲刷蜿蜒道路。他又沿着这道路往回走,憩于我耳旁,干净暗哑的嗓音如风暴于关口回荡:“验货,我教你。”

    “要亲手感受,夫人。”他不容置喙地拉着我的手,伸进橱窗里摩挲那怒气的炙热质感。

    “还要仔细观察。”他爬上阁楼,取出尘封的宝物,捧到我眼前。

    “最重要的,夫人。”他覆唇于我,柔软的货币在商讨间被反复赠予又收回。

    “所有功能都要试用。”

    我只好翻来覆去地尝试,开放自己每一处口岸,让那货品尽职尽责地调试角度,全面展示其优势与功能。

    可做一个合格的鉴宝专家绝非易事。我需要不停地弯腰又站起,趴下又平躺,只为了不漏下一个角落。我太累了,咬牙问他能不能明天再接着看。顾时夜眼眸微眯,爱怜地沾取我唇边的白津,说出的话却那么严厉。

    “验货需要一鼓作气。夫人,继续。”

    最后那床新的羊毛被是怎么被叠起来的我不记得了,只知道我醒来时,它如堡垒般摞在我头边。亏我如临大敌,结果根本用不上,什么寒流也别想让我多加一层衣服。而顾时夜是另一座城墙,将我牢牢地包围。我回过头亲他额头,他睁眼,吃饱喝足的人浑身气势软下来,平淡地指责我方才把他摔在床上,弄疼了他的膝盖。

    “我都这么跟你道歉了,还要怎样啊?”我指着自己动不得的身子,委屈地控诉。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不追究,“嗯”一声,替我揉着后腰,问我满不满意。

    “哪敢不满意啊...”我嘟囔。“就差把我吃了。”

    “不会。”他的额头抵着我脊背,柔软的发扫过我后颈,暖洋洋一片痒意。

    零下二十二度,适合在被窝里轻放睡眠

    当天晚上,寒流全面入境,呼啸的风带来极冰之地的雪,在新的驻扎地上愉快狂舞,玻璃窗誓死守卫住最顶部一线透明,往下处,全部沦陷。这一晚,顾时夜几乎没有睡过整觉,每隔一个小时,就起身把冻住的暖气管道用棉布裹住浇温水,再往盆里添新的柴,烧热水装袋放在我前胸后背给我暖着。我半夜迷糊醒来,看见他忙忙碌碌,探测室外的温度计已经停滞在最极限处,至少三十五度往下了。我拉开沉重的被子,囫囵唤他四哥,他坐在床边,问我是不是冷了。

    我摇头,困得睁不开眼。

    “顾时夜,你真贤惠。”

    迷糊中,我只听见一声轻柔得不可思议的闷笑,像百转回肠的浓情蜜意被压缩成小小的一团,可随即,变成一段漂亮的气流闯进空气。整个世界便都充斥着那满溢的甜蜜。

    再次跌入梦境之前,火蒸蒸的热意及时抓住我本该探索的雪地。我看见一双温暖的大手在梦里安上圆圆的太阳,窗外呼啸声化作我身上的裙摆,转过青草芬芳。

    零下三十七度,我梦见了别样的春天。

    第二天我是被连续不断的雪碎声叫醒的,顾时夜又不在旁边。天色蒙蒙亮,昨晚被堵住的窗户被解放了不少,隐约能看见对面淡粉色的山际线。下了床去,换个角度才看见顾时夜在院子里及他腰高的雪堆子里挖通向村路的雪道。从门口到他站的地方,到处都是浓厚的白,唯有他披着沉甸甸的夜色孤独前行。那狭窄的道路,那沾染在他衣摆袖口上无力抗衡的雪珠子,那兢兢业业的铁锨,和他口鼻呼出的厚厚的白气。我原以为寒流过境的世界会是势不可挡的庄严,可顾时夜却生生用自己的轮廓撞开我设想的所恐惧的庄严。好像,世界再陌生也不用怕,因为无论我什么时候回头,都能发生的和还未发生的静默处,找到爱人的痕迹。

    我打开门,远远听见几声空灵的鸟鸣。一条雪道已经被他的脚印踩得严谨,他还在对付前方的雪。雪道两旁堆出高高的粉末状的小山,快高过我头顶。我像走在一条带着童话气息的雪迷宫,沿路走到他身后,用力戳戳他微弯曲的背,只说,四哥,怎么这么早又在忙,天亮了再弄也可以的。

    他轻巧地将铁锨插在一旁的雪地,回头脱下手套探我的脸颊,确认了我穿得足够厚,才重新戴上手套,漫不经心地答,“嗯,我贤惠。”

    我觉得这人真有趣,跟在他后面看他铲雪。他把雪摆在一边高于我胸口的平面,我就捡他铲子上的雪捏一个小雪人。他边挖,我边捏,最后他每撬起半铲子,就回身举平递给我,让我拿走再接着挖。等到十多分钟后,这条路终于通到了村道,回头一看,两排形状各异的雪人军团参差不齐地排列在雪道旁,像摸鱼耍水的侍卫兵。

    顾时夜回过头,我就拉着他要他点评点评。暖金色的光从山峰后方钻出,像两个结伴同行的朋友,立马与雪人扭打玩闹起来。顾时夜弯起眼角,像模像样地夸我艺术天赋极佳,问回洛宁后,要不要开个画廊。

    “你当老板。”他说。“进些画和雕塑,做做生意。”

    “那我这算不算随了夫君的事业啊?”

    “嗯?”他沾了冰霜的眉头拢紧,似乎是在问,我哪门子夫君是做生意的了。

    我见他脸色不对劲,立马找补。

    “本来就是,我正经拜过堂的夫君可是兰口有名的企业家,姓苏名时,生意做得可大了,商行里什么都有,我还给我他买过一块手表呢。”说着,我又神秘兮兮地踮起脚,凑到他耳边仿佛分享一桩秘辛:“那可是我们的定情信物,他说千金不换的!”

    “嗯。”顾时夜刚才周身凝起的寒气终于消散了,想故技重施让我靠着他没法逗完就跑,一把握住我穿得圆鼓鼓的腰身,结果只捏住我厚厚的几层衣服。我眨眨眼睛,当着他的面后退一小步,他毫不被这超出他预料的一幕所影响,嘴角微扬,另一只手直接按住我后腰,微微往自己的方向一使劲,我就仍旧殊途同归地被他紧箍在怀中了。

    “不如跟我走。”他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低头就往我口中渡雪白的热气。“什么苏时,无名小卒。如果你想要,他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

    我撑在他肩上,闻言往后躲开他的气息,故意说。

    “不太好吧,四哥。”

    “没什么不好。”他又要追来,我只好抬手遮住他的鼻尖与嘴唇。他浓黑的双眸一沉,眼神中的力气黑压压地卷向我,快要把我吃了似的。

    “没什么不好。弱肉强食,合该是我赢。”

    我憋笑点头,表示同意他的生存法则。

    “那你的一切也都可以给我吗?嗯?”我学着电影里的桥段,屈指勾住他的下巴,故作玩味的语气。

    顾时夜明显心情好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单手抱起,大步往屋子走去。

    “你验了货再决定,也不迟。”

    路旁歪头缺胳膊的雪人痴痴傻傻地目送我们经过,对我眼神里的求救视而不见。生气,全是白眼雪。

    没有人会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但我可以。

    生意不好做,这是真理。

    天彻底大亮后,村庄里就到处能看见雪平面下汲汲营营的弯曲的身影,起起伏伏,像移动的一座座山丘。我跟顾时夜去牧民家交换了些食物,又在附近高处玩了会儿跳雪。中午,太阳高起来,雪慢慢化了一些,在外面待一会儿就冻得慌,只好老老实实回房间做些所需空间狭小的事情。

    就这么一直待到深夜,天地又急匆匆地下起新雪。看这架势,明天的雪层只怕会更厚。但明日就是顾时夜的生日,不说去看看远处有名的山啊湖啊,这连出个门都难说,怪遗憾地。

    我撑在窗台看熙熙攘攘的雪花飞散,心情越层压起来,毫无轻快的共情。顾时夜挑好火炉,走过来揉我头发。

    “心情不好?”

    “对啊。”

    “怎么了?不是一直期待下雪么?”他弯下腰,学我撑着下巴,手肘搭在窗台上,却是侧过脸瞧着我。

    他的视线太有迹可循了,我蔫巴巴地叹气,抱着他的手臂发呆。

    “本来就是为了你过生日才来的,这下好了,哪都去不了,这和待在家里有什么区别。”

    “嗯。没区别。”他声音又淡淡地,这一次却让我抓狂。

    “四哥,对不起。”我以为他这话的意思是,他并不为这一次筹划许久的旅行而觉得生活变得有趣了,把脸埋进他手肘衣服的褶皱处,一下子什么都提不起劲。

    “夫人别乱想。”他蹭蹭我的额头,轻拍我的后背。

    “可是你都觉得没区别了,这趟白来了。”

    他明显愣了一瞬,温沉的嗓音带着笑意。

    “有夫人在身边,我为何要求什么区别?”

    是这样么。

    “顾时夜...”

    “我在。”

    “那,我们的生活以后都不要有区别,一直就这样好好儿地,在洛宁也这样待着,在雪乡也这样待着,去哪里都这样待着,好不好?”

    玻璃隔开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窗外的雪如圣洁的羽毛,天神赐予人间的祝福,在夜的蓝光下闪耀属于它们的黎明。而我的黎明,我相信,将会在接下来的年年岁岁永不停歇地落于我心间。

    “夫人在,就好。”他这话有些模棱两可,我听出了两重意思来。

    墙上破旧的钟表划过十二点,我拿来特意准备好的花蜡烛,点燃,插在填了肉馅的羊肉饼上。虽说的确简陋了些,但似乎也算是别样的体验。我小心地捧到顾时夜眼前。

    “四哥,生日快乐!许愿吧,这村子人少,神仙肯定听得见!”

    他漂亮的包容了火光的眼眸如海一般叫我沉溺。闻言,他牵着我的手,虔诚地闭上眼睛。

    “夫人也许一个吧。神仙听得见。”

    我点点头,闭着眼睛。我隐约能看见微微闪烁的红色在虚空的视野里拂过,唯有与他紧扣的手能找到归宿。我默默许下自己的心愿,睁开眼时,隔着柔弱的火焰,又对上他的眼睛。木屋内只有这一处蜡烛给了我们光,屋外是一片冷艳的色彩。好像这一切世界都被突如其来的寒潮隔开,被封锁,唯有眼前的我与他还真实存在。

    “四哥许好了?”

    “嗯。”

    “那我们一起吹蜡烛吧。”

    交融的两处暖流汇入黑暗,世界的轮廓变得模糊。我们握紧手,再握紧手,在遥远的雪原深处烙□□中的愿。

    愿望只能说给神明听的。顾时夜。

    嗯,我只告诉了我的神明。

    零下四十二度,我听见人间递来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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